弯月微露,隐匿云层。
夜深人静时分,寂静的庭院只能听见夏日的虫鸣声响。
姜唯洇睡得不太安稳,脑子也觉得沉甸甸的,她感觉自己好似在漂浮不定的胡泊中,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窗外的夜风吹得窗棂轻微作响,有些恼人。
姜唯洇闭着眼,摸黑前去关窗,啪地一声,将那方才不知怎么打开的窗户这样轻易关紧。
窗外,穿着夜行衣的任塞摸着被撞到通红的鼻尖:“……”
关了窗户后,姜唯洇并未去睡,反而推开了房门坐在了台阶处。
做这些动作时,她全程闭着眼,好似仍旧沉睡在梦中。
任塞隐匿在转角处,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了。
她自己出了屋子,倒完全与他计划里设想的不同,难不成这位姑娘是知晓他今晚会过来,特地给他留门?
任塞正在斟酌着迈哪条腿才能彰显出他玉树临风的气质,不会唐突了小娘子。
忽然,他隐隐听到了细细弱弱的啜泣声响起。
小娘子抱紧双膝在台阶上坐着,娇娇小小的一团,雪白的肌肤在夜间像是泛着润泽的玉色,一颗颗泪珠从眼角滑落,沾湿了她的寝衣。
究竟是有什么伤心事,睡着了都能哭出来。
任塞觉得自己心都软化了,看她哭成这样,他心里筹谋的坏事都一时不忍心做出来。
他站在黑暗的角落处,正想出去安慰安慰小娘子,一道颀长的影子从另一侧行来,黑影将蹲在台阶处哭得泣不成声的人笼罩。
任塞微眯眼眸,看清是谁后,吓得心脏险些停止。
姜唯洇正委屈巴巴地在梦里哭,浓长的眼睫还在不安地轻颤,男人的身影带着极具压迫感的冷冽,让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视线朦胧,她努力眨了几下,才看清是谁站在她面前。
“殿下……”刚一开口,便含着嘶哑的哭腔。
谢斐蹙眉看她哭得满脸泪痕的模样。
少女两颊泛红,眼尾衔着清透的泪珠,泪盈于睫,柔弱无依的模样,比任何时候还要招人心疼。
乌黑微卷的长发披散在她周身,夜风吹拂,弯曲的发尾轻轻摇曳,这幅脆弱的模样,犹如被欺负狠的漂亮布娃娃。
谢斐面色不善:“哭什么?”
姜唯洇呜咽了声,又气又委屈地说:“殿下给我的什么东西呀,害得我成了不守信誉的人……”
她边说,边将手伸进寝衣里摸索了半天,似想将东西取出来。
探了半晌,什么都没摸到,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柔软处,觉得这里鼓鼓的有些碍事,按了按就陷下去了,好怪。
口中还在小声嘟囔:“咦,殿下给我的东西呢?我分明放进来了呀。”
谢斐站在原地,看着她这幅神志不清的行为,猜想她此时大抵还未睡醒。
他上前几步,高挑的身形挡在姜唯洇面前。
“住手,别摸了。”
深更半夜站在房门口摸自己像什么样。
姜唯洇擦了擦泪,心里难受得不行,怎么殿下在梦里还对她这么凶啊?
她只是想把那钱袋子找出来,还给他而已。
她蓦地站起身,也不知是赌气还是什么,一把捉住谢斐的手腕塞进自己的衣襟,瞪着湿红的杏眸看他,“殿下自己找,找到了就拿走,我不要了。”
谢斐身子骤僵,当指.尖贴上那冰凉滑腻的肌肤时,脑子有瞬间的空白。
他从唇缝间挤出几个字:“找什么?”
姜唯洇按着他的手,哭着哼哼道:“自己找哦,反正那是殿下的东西,我可不要了。”
她也不知忽然从哪来的大力,按着谢斐的手腕就胡乱地在她身上摸索。
谢斐脸色愈发难看。
当指腹不慎划过一处浑圆时,脑子蓦地“叮”了一声。
他极快地抽出手腕,收回目光,侧过身子。
“大胆。”
夜色中他的嗓音冷意刺骨。
他手退开的速度过快,姜唯洇抓不住,只能气得哼了声:“殿下不要的东西塞给我,我就想要么,殿下骗我,太可恶了,我不会原谅殿下的。”
她还在絮絮叨叨,说着让谢斐十分费解的话。
谢斐站在廊下,唇线紧绷。
今晚若非出宫办事,时间太晚进不了皇宫,他也不会回鸣雀园。
回了鸣雀园,路过此处时,便听见一种像是小雀儿似的哼哼唧唧的哭泣声,一路扰得人心烦。
等过来一看,谁知不是小雀儿,而是个烦人的还很会哭的小年糕。
耳边叽叽喳喳的声还盘旋在谢斐四周,他心烦意乱地问:“你想要什么?”
姜唯洇早就蹲下去又继续抱着膝盖,将脸贴在腿上睡觉了,她红唇不断地嗫嚅,一启一阖的,就是凑不出一句完整话。
谢斐侧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月华洒落于庭院,拉长了男人挺拔的身影,他如玉的面容浮起几分匪夷所思。
随后摇了摇头,提步正欲离去。
少女蹲着睡得不安稳,摇晃了几下便要跌倒。
男人眼角余光一扫,下意识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下一瞬,姜唯洇扎扎实实地跌落在谢斐怀里,且自然而然地调整好让她舒适的睡姿,红唇嘟囔不停。
他细细听去只能听到——殿下真讨厌。
这五个字。
谢斐默了片刻。
冷峻的面容浮现几分寒霜。
“不给赏钱……早说嘛。”
害得她白高兴一场,还又多欠了几两债,怎么就连梦中的殿下都总是冷着一张脸,他就这么讨厌她么?
谢斐抱着她,手腕用力扣住她的细腰。
姜唯洇蹙着小细眉嘤咛了声:“疼……”
谢斐面色更冷了,不知觉将手劲放轻。
“……”
腰倒是不疼了,姜唯洇眉目很快舒展起来,迷迷糊糊的小声喃喃:“八两……怎么办。”
这三天,她去哪儿弄八两银子。
怎么就连梦里,要八两银子都这么难啊。
谢斐抱着姜唯洇进了屋内,站在转角黑暗处将这过程看的一干二净的任塞,已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防止发出声响。
他悄悄朝里望去,只见昏暗的屋内隐隐倒映出两道即将交叠在一起的身影。
任塞:“……!!!”
不是都说太子不近女色,没有心仪的姑娘?
这又是怎么回事?!
**
清早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户缝隙照入屋内,姜唯洇拽着软被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水彤端着铜盆进来后,将几道窗口支开,说道:“姑娘,您该起来啦。”
“嗯……”姜唯洇拖着懒音回应。
水彤走过来,正想将帷帐撩起来,一眼便扫到一旁案几上放的银子,随后诧异问:“姑娘,这是你的银子吗?”
银子?嗯?姜帷洇猛然惊醒,凌乱的脑袋从软被内探出。
水彤指着那银子数道:“好似有八两。”
八两?
八两?姜帷洇目光怔怔地望着那不知从何冒出来的八两银子。
这不是跟她欠医馆的那银子对上数目了?
“这哪来的?”
水彤摇头,“奴婢也不知,方才就看到了,还以为是姑娘的。”
姜唯洇忽然觉得头有点疼,她隐约记得昨晚好像梦见太子了,在梦里她还骂了太子几句,还说他讨厌。
不过这八两银子跟那梦境又有什么关系?
水彤道:“既然是在姑娘床边的,那便是姑娘的银子,您快收好吧,八两可多了呢。”
姜唯洇有些心虚的收下这银子,心中不断祈祷,希望银子的主人不要怪她。
她真的没偷没抢。
是这银子自己长脚来找她的。
她有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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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谢峻迎娶国子监祭酒之女的当日,迎亲队伍所过之处,热闹非凡。皇子府外赶来凑喜气的百姓将这条街道围得水泄不通。
皇子娶亲是头等大事,文武百官纷纷到场祝贺。
就连太子都已赶在新娘进门之前到了二皇子府邸,今日皇子府的宾客众多,但在不少宾客的眼中,比起今日的新郎官,太子才是她们的目标。
当朝太子谢斐实则极少出现在人多的场合,今日机会难得,那些倾慕太子已久的贵女哪能放过这个时机。
姜唯洇在冬卉的带领下混进了二皇子府。
特地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冬卉低声道:“今日人多,姑娘当心莫要走散了。”
姜唯洇问:“冬卉姐姐带我来此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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