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71

    加茂邦彦想要加茂一族扩大影响力的计划彻底破产了——他确实利用加茂慎吾将五条悟一行人引到了禅院家, 甚至也如愿地和禅院家达成了某种私下的默契。

    但是,真人的消失和宫野明美的意外暴露成为了一个毁灭性的错漏。好在后者的反应很及时,也很有效。

    当真人的咒力出现在加茂家附近的时候, 加茂邦彦就已经意识到了问题,但周围的总监部在限制来访者的同时也拘束了他们加茂本家。

    还不等他想出个什么招来, 「账」就已经全然碎裂。

    这是个信号。

    加茂邦彦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马上就做出了回应, 打开更高级别的应急响应、召唤更多的人,将事态扩散得更大。

    就像五条悟所预料的那样, 加茂一族有了充足的借口发难,并且相信自己能够轻易地争取到除了五条家直系以外的一切资源支持。

    总监部内部派系林立, 至少有一半的人能够被说服到他这里来。即使是那些偏向于高专或是五条家的派系,在总监部经过被五条悟那样的袭击后,哪怕是碍于面子, 也绝对不能直接站到五条家的一边。

    禅院家天然和加茂一起是“受害者”的一方, 他们联手多年,自有默契。

    京都校那边早就想节制东京校内两个朝着特级直线奔赴的咒术师,剩下往下的诸多家族, 观望到这样的局势, 除了那些和五条家有斩不断血亲关系的家族, 哪个会不审时度势?

    这样的发展极好, 即使计划在一开始出现了偏差, 也能通过其他的方式“回到正轨”。加茂邦彦设想得极好, 每一步都顺理成章。

    甚至, 利用真人的存在倒打一耙也会非常有效!

    即使没法完全把真人的锅甩到夏油杰身上,也绝对足够给他泼上一层脏水, 让咒术师们都知道,和咒灵混在一起的咒术师是具有风险的。

    降灵术一脉最终归于了诅咒师, 和降灵术有异曲同工之妙的「咒灵操术」也绝对不能成为夜蛾正道手里的力量。

    就是在这关键时期,高专里的内线传来了秘密情报,那一年级的三个人根本就没有死!

    这条情报让他大脑一震,一种被迷雾笼罩的感觉包围着他,加茂邦彦仿佛已经感觉到,自己落入了某种圈套。

    但雾里看花,他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落到了什么地方。

    是加茂慎吾骗了他,还是术士杀手骗了他,抑或是夜蛾正道又做了什么手脚?

    他细细地思考着,认为不论是加茂慎吾还是术士杀手都没有和他作对的理由。前者就是他的直属下属,而后者的中间人——孔时雨的信誉一向是业内顶尖的。

    他甚至连三池傍这样的尾款都拿出来了,莫说是夜蛾正道,就是其他御三家的两家也绝对开不出更高的价码。

    夜蛾正道是那个扮猪吃老虎的人吗?

    明明没有死的人,却被当作了发难的借口……

    加茂邦彦的心情一沉——不论他是否已经陷入某个陷阱之中,他都必须要率先出手,抢占先机。

    他彻夜不眠,很快就做出了判断。

    ——他得把一切都推到夜蛾正道的头上,将其塑造成一个众矢之的。

    这样的话,甚至可能连五条家的很多人,都会倾向于让其来做这个替罪羊。

    这一切都需要一个“罪魁祸首”才能有交代。

    形势比人强,五条悟一个人也拗不过的。

    一切铺垫都非常顺利,当假死的真相被揭露的时候,整个咒术界都在震惊——当然,有多少真多少假就很难界定了。

    加茂慎吾胜券在握——假死这样极其隐秘的事情被泄露出来,涉事相关那些彼此信任的人之间,一定也会出现裂痕。

    他自信于自己的“内线”联系绝对不会被怀疑,也绝对不会暴露,这就让他的胜算更大。

    但是他没有预料到,最稳固的“友军”会在最关键的时刻,插他一刀。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是谁?”加茂邦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下面来报的人。

    来传话的加茂健二被上峰这样激动的情绪,一阵畏惧地后退,张着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是禅院家的家主,禅院直毘人——他和五条家的话事人,五条木聪统一了口径。说、说——是我们在利用咒术师进行咒术实验……”

    这对本来就有污点历史的加茂家来说是相当严重的指控。

    加茂邦彦感觉自己的皮肤在颤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拥抱着他。

    有没有非法实验他是最清楚的。

    但这样绝密的事情……究竟是谁泄露的!

    想要撺掇别人信任危机的加茂邦彦自己先一步陷入了内讧的恐慌之中。

    “……他们不能空口无凭地说这些。”加茂邦彦干巴巴地说道。

    加茂健二抬眼,在心里暗骂着这趟苦差事,却不得不赶紧开口,“是慎吾,慎吾背叛了我们……”

    “我早就说应该马上处理掉他!”加茂邦彦狠狠地皱眉,愤怒的情绪跟着声音喷射而出。

    但他毕竟掌握着这么一个大家族的诸多资源,他很快冷静了下来——至少让自己的大脑开始思考,“慎吾只是个分家的小喽啰,他能知道什么?把他当做一个人证未免太低级了。不过,我也会亲自把他处理他,公开的,用来堵住别人的嘴。”

    说是堵住别人的嘴,更多的其实就是堵住加茂慎吾的嘴。

    那不过是个马前卒根本就不知道更多的秘辛,也不知道实验的具体内容,根本就不可能出现现在这种程度的“背叛”。

    和加茂慎吾本人的意志无关,加茂邦彦最一开始就考虑过慎吾暴露的可能性。

    慎吾和加茂本家的关系很远,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再怎么也牵连不到他头上。

    但紧接着,加茂健二就带来了第二个坏消息。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慎吾名下有过超过二十亿的金额流水,这显然不是他能力之内……”

    “不可能!”加茂邦彦大喊着,他从来没有让账目在慎吾的名下运转——就算有,也绝对没有“过去一年”这么长的时间。

    “而且、而且——”

    加茂健二支支吾吾,显然还有没有说出来的事情。

    加茂邦彦的眼神算得上狠厉,他坐到位置上,胃部一阵抽痛,“说!”

    “总监部内的人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您、您和慎吾之间的秘密联络……”

    “什么!?”加茂邦彦震怒之余,感到一阵不解与疑惑,“我和他为数不多的直接联络只有几次见面——”这些是不会被发现的,他很确信。

    要是连这么一点小事都无法保证,他也坐不上今天的位置,“剩下的几次都是代传……”

    他没有留下过任何书信或是纸质证据,哪里来的“被发现”一说?

    “我没有特别理解,但据说是个不记名的聊天室——被清理过,可是又被恢复了。”加茂健二跟随加茂邦彦的时间超过三十年,却依然无法接触加茂邦彦的私事,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个“匿名聊天记录”的真假,只能如实传达,“一些电子数据,记录并没有指名道姓,可是指向性非常明显。”

    他说着,递上了一份纸质记录。

    上面的对话内容并不算完整,但字里行间所表露的内容却是完整的。

    从实验编号到实验名字——井之原爱理也赫然在列。

    甚至,还有一些实验过程的视频资料。

    加茂邦彦只看了其中几个画面截图,但足够他认出宫野明美的脸来。

    他用力将打印资料揉成团,扔了出去——

    在无意识的咒力加持下,这个并不坚硬的纸张甚至在墙上砸出了一个大洞。

    “这根本就不是我!”加茂邦彦的脸涨得通红——甚至到了发紫的地步,胸口起伏带动着剧烈的喘息。

    那不是他的信息,他排斥着现代科技,连智能手机用起来都费劲,就更别提什么“不记名聊天室”……他甚至不能完全理解这个词所代表的技术含义。

    他没有做过、没有删除过,又谈何“恢复数据”。

    “有人陷害我!”加茂邦彦的眼中爆发出极深的仇恨。

    喜欢耍手段的人,反而不能忍受一点陷害落到自己身上。

    “真相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加茂健二到底是跟了加茂邦彦多年,在这种时候依然敢开口劝谏,“是禅院直毘人的亲自揭发,他们已经掌握了这些所谓的‘证据’,您的清白已然被玷污——当务之急是摆脱这一切指控。”

    加茂邦彦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

    但泼脏水容易,洗脏水难。

    更何况,虽然这个“被揭发”的过程中充满了谎言,但错的过程却指向着正确的答案。

    那些视频截图绝对保真。

    他感觉手脚一阵发软,一种被黏在巨大蜘蛛网上挣扎无力的感觉持续袭击着他。

    加茂邦彦回到自己十有八九是没有办法脱身了。

    但他不能让整个加茂家都跟着自己被拖下水。

    他只是想不通,为什么形势会变化得如此之快,更不明白为什么禅院家要捅他这致命一刀。

    但这些原因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和后果。

    加茂邦彦的眼睛闪过一丝决绝,看着嵌在墙上的纸团,心中做出了决定。

    任何人、任何成果和加茂整个家族比起来都微不足道、都可以被牺牲。

    第 72 章

    72

    所有的一切都发生在咒术界, 但影响却不仅仅局限在一个咒术界。

    但凡涉及到活体实验、咒术实验这样的词,加茂一族就有永远都洗不清嫌疑。加茂宪伦带来的不仅仅是一次污点——任何家族都有过邪恶的诅咒师,这绝不会对一个家族造成不可挽回的声望影响——但加茂宪伦却向整个咒术界证明了, 加茂一族术式在这种人体实验中可以起到的效果。

    像是他们的术式,天然就具有负面作用似的。

    而且, 就像是加茂家预料五条家独木难支一样, 当禅院家和五条家站在一起来向他发难的时候,加茂家也撑不住。

    即使加茂邦彦可以控诉东京高专借假死发难, 也可以污蔑夏油杰操纵真人制造恐慌,但不论是哪件事, 都没有利用进行咒术人体实验这件事轰动。

    不论实验的目的是什么,都动摇了咒术界的根本。

    当年加茂宪伦的丑事就直接压制了加茂家之后百年的发展,就更别提现在的“二进宫”。

    事情影响之大, 甚至让加茂本家连反驳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任何咒术师都不会想要躺在那张实验床上, 也不会有任何人希望自己的利益被动摇。这次,加茂家可算是成为了真正的众矢之的。

    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也就没有精力去料理假·宫野明美和其背后关联的组织。

    原本, 外人获取咒术界内部——尤其是高层的消息并不容易获取。

    但这件事轰动着整个咒术界, 无人不震动, 一股紧张的气氛很快就扩散开来。

    就连远在横滨的森鸥外都有所察觉, 就更别提和咒术界有着直接联系的黑衣组织。

    加茂那边的定期联络一断, 黑衣组织马上就有所察觉。

    这件事甚至是黑衣组织的BOSS首先察觉的——这么重要的项目, 他当然不会假手于人。

    真正和加茂邦彦保持长期联络的人, 是他本人。

    他收到的最后一个消息,是加茂邦彦的警示和质问。

    信任, 出现了问题。

    这是安室透第一次真正见到组织的BOSS,他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战栗还有……兴奋。

    情绪越是激动, 他反而越冷静了下来,只是静静地站在吧台前,帮贝尔摩德调了一杯琴酒基底的「粉红佳人」。

    “你的手艺一向让我惊叹。”贝尔摩德抿了一口,“真让我怀疑,有什么事情是你都做不来的吗?”

    调酒棒在安室透的指尖一转,稳稳地落在摇杯中,他的眼神在柔黄的灯光下充满了攻击性,“只是一点调剂,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手把手的教你。”

    “那我们会有很多的‘二人世界’了。”贝尔摩德竟也没有拒绝,稳稳地接住了对方的暗示,应下了这个私人邀约。

    和外人的想象不同,他们这种“秘密主义者”并不封闭,时常会有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小聚会,用以同步一些情报,也是为了巩固情报网关系、交换一些资源。

    正在众人多多少少都在低声交头接耳之际,大门被打开了。

    顿时,所有的声音响动全部停了下来,安室透甚至能够敏锐地感知到呼吸声音的降低。

    这个压轴入场的人不言而喻。

    手杖伴随着步伐敲击在地面上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个信号一样,让所有坐着的人都站了起来,躬身致意。

    只等BOSS坐上了主座,其他人才敢坐下。

    并不大的空间中等级分明,除了他们在吧台近似于“旁听”的位置以外,距离主座最近的,无疑是朗姆,他看上去春风得意,显然对琴酒的压制让他非常满意。

    而因为任务失败——甚至是破坏任务而被诘难的琴酒则显得非常恼怒。

    当然,安室透的注意力主要还是集中在“大人物”身上。和他想象当中差别很大,坐在主座上的人,并没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外表,休闲的套装外披着一件熨烫得体的风衣,带着银丝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再配上一副眼镜,很有一股子书卷气,像是从名校走出来的老教授。

    “今天叫大家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不用紧张。”BOSS的声音并不锋利,配合他那慈眉善目的样子,甚至很像一位长者。

    但不会真的有人小瞧了他。

    这还是安室透第一次,在没有变声器的情况下听到了这个声音,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杯子,让杯中冰冷的液体刺激他的神经。

    “想必各位都听到了一些风声……关于,‘生命进化企划’。”他眼镜后的小眼睛犀利地扫视着房间中的每一个人,“它的进度,出现了一点,断裂。”

    他说话间抑扬顿挫,这样的表达方式无疑在制造精神负担。

    在言语空隙之间,只有朗姆有资格主动搭话。此时的他,尚没有收到更快的消息,于是矛头便依然若有若无地指向了琴酒,“BOSS,我认为这样绝密的项目,首先就是要保证安全属性,任何有机会泄露消息、有可能暗通曲款的,都不能放过。”

    言下之意,显然就是在挖苦破坏了灭口任务的琴酒。

    事实上,按照琴酒自己的准则,破坏这种灭口任务的,就可以直接等同于共犯,一并按叛徒处理。

    他大概也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落到这个境地。

    但琴酒很聪明,知道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在BOSS面前和朗姆继续纠缠,毕竟不论原因为何,任务总是失败了,他就已经落入了下风。

    “朗姆,你不愧是组织内的元老,一下子就说到了重点”BOSS的视线撞到了朗姆身上,却没有按照朗姆的设想再看向琴酒。

    ——这个感觉可不对。

    朗姆头脑中的警报一下子就拉响了,只是这一个眼神,他就意识到,BOSS今天绝对不是来朝琴酒发难的,甚至也不是给琴酒撑腰的。

    而是另有隐情。

    “秘密之所以是秘密,就是因为它不能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中——至少在这一件事有头有尾地做完之前,泄密是绝对不应该。”BOSS的手指抚摸着手账顶端的琥珀,看着里面那被树脂封印起来的生命,慈善的眉目突然就冷了下来,“那究竟是谁想要这场美丽的进化呢?”

    瞬间,整个空间的气氛都凝固了起来。

    这已经是在明示叛徒的存在了,而且他的语气听起来相当确定。

    安室透感到一丝紧张,他是所有人当中准备最充分的,因为他有其他人都没有的情报来源,甚至还亲自帮忙一起起草了那份给加茂邦彦定罪的聊天内容——但也因此,他该是所有人当中最心虚的。

    “在座的各位都是Evolutio计划的相关者,从高……到低。我自认是个大度的人,从来都只要求有限的忠诚,每个人都有点小爱好,我不介意。”他说着,朝吧台的方向看了一眼,惊得安室透的后背都渗出了冷汗,“但是……有些事情,是不能够被原谅的。”

    难怪今天的与会人,从核心级别到边缘小喽啰都有。

    BOSS话音刚落,侧门便被打开,穿着整齐黑衣、端着武器的人们鱼贯而出,将出口和四面都围了起来。

    这是显而易见的威胁。

    朗姆已经知道今天被召唤到这里的目的了,不仅仅是琴酒在怀疑名单上,他自己也在。

    不论有多大的二把手权力,在这样直白而明确的生命威胁前,他也无可控制地有些慌乱。

    “我不知道,在座各位之中,竟然有人在咒术界中有那样的人脉。”BOSS一笑,脸上岁月留下的痕迹顺着肌肉被挤出了明显的沟壑,“竟然能够连通咒术界的核心,直捣黄龙。”

    “不要害羞,来,告诉我——究竟是谁能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第 73 章

    73

    伏见宫恶玉低着头, 让黑色的帽檐和墨镜遮挡自己的面孔。有些分量的垫肩再加上更有分量的枪械让他感到肌肉酸痛,他不得不集中精神,来消除身体的负面状态。

    这虽然不是什么有名有姓的基地, 但黑衣组织从上到下最重要的几层领导都在这里了,那这里便不是总部, 胜似总部。

    他将自己的身体隐藏在灯光边缘外的黑暗之中, 周围一圈全是和他同样穿着黑色套装的人,而被他们围起来的, 才是那些重要的人物。

    伏见宫看着黑衣组织BOSS的模样,和资料当中“乌丸莲耶”的照片对应起来。

    ——比照片上要年轻、精神很多, 和记录中超过一百岁的年龄更是不符。

    或许这也是APTX-4869的效果,也或许这是其他世界观——咒术、异能力——带来的一切另类影响。

    但不论乌丸莲耶的外表变化如何,有一点都是肯定的。

    他现在非常生气。

    阴阳怪气地问询之后, 房间内当然没有任何人承认。安室透低着头, 避开了视线对乌丸莲耶的直接观察。

    “不要害怕,有这样的能力和资源不该屈居人下的。”乌丸莲耶的手指敲击着琥珀,“我们可以好好商议一下日后的合·作。”

    除了乌丸莲耶的声音, 这个空间内依然只有被不断压低的呼吸声。

    “我知道, 你们或许在担心——担心组织内的一些常规措施。事实上完全没有必要, ”乌丸莲耶笑道, “能够给组织带来的利益才是一切的关键, 相信我, 能够给组织带来咒术界核心资源的人, 组织也会回报以相同的利益,任何你们能够想到的利益——当然, 首先,我就可以保证你们所有人的安全。”

    他的眼睛环视一圈, 手指了指周围这些黑衣“安保人员”,“不要担心他们,这只是一些保护措施,你们知道,想要我命的人是很多的。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们的安全是有保障的……只要,重要的人愿意主动站出来。”

    伏见宫恶玉在墨镜后翻了个白眼——会有人承认才是有鬼了。

    果然,房间里根本没有一声回复,就连朗姆都不敢说话。

    “看来是没有人想给我这个面子了?”乌丸莲耶叹了口气,撑着手杖站了起来,“那就怪不得我了。”

    他朝伏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暗示清晰明了。

    伏见宫恶玉低下头,和旁边的人一起,将门后的一个重物抬到了房间正中。

    这是个咒力装置,伏见宫能够感觉到。

    但,他对咒具的浅薄认知不足以让他一眼认出它的作用。

    运输工应该能够轻易分辨出来,可是此时的伏见宫已经不愿也不敢放任自己和马甲的精神互通。

    咒具并没有被马上启用。

    “恕我失礼,我私自检查了一下各位的……身份。记名的、不记名的。虽然我想,能做到今天这一步,还不至于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但——我确实想到了一些资源。一些你们中的某些人,或许也会用到的资源。”乌丸莲耶给了旁边的助手一个眼神,后者马上将手中的文件袋捧到了他面前。

    厚厚的一叠资料上,挑动着人的神经。

    但伏见宫恶玉却隔着贝尔摩德,隐晦地给安室透打了个“放松”的手势。

    没有人——至少在目前的认知下,比他更清楚那叠资料里的内容。

    那是他亲自确认过的内容。

    在这些并不见光的势力中,骇客的名声实在是出类拔萃。

    ——伏见宫当然没有将马甲完全隔绝,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把自己逼到孤岛上,是下策。他需要搞清楚马甲和穿越的真相,就一定要依靠马甲这个切口。

    更何况,哪个马甲的人设能力都不是单靠他一个轻易能跨越的。就是真有什么马甲问题,也绝对不能马上撕破脸正面硬刚。

    现在还不是贴脸开大的时候,马甲当然可以继续用。

    有更加容易的东西,为什么不能使用?

    伏见宫相信,既然他需要跨过一层屏障来窥探马甲,那么反过来也是一样。

    他只需要更谨慎一些,就足够了。

    为保万全,他还刻意在江户川柯南、虎杖悠仁、伏黑惠这些重要角色都在同一空间的时候,问着世界意识求了个签。

    他相信重要的角色应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世界意识的主观能动性。

    这怎么也算是求过神问过卜了。

    乌丸莲耶在厚厚的一沓中抽出几张——凭借纸张被抽出的位置和厚度,伏见宫恶玉甚至能够大概判断出纸张的内容范围。

    “井之原爱理,实验编号AT-449,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个人,是日本公安的派员。”他有些漫不经心地将纸张甩出了“飒飒”的声音,“不过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有世界各国的‘派员’才说明,我们的工作做得很好,好到谁也不能无视的地步。”

    乌丸莲耶从来都不期望安稳的生活——安稳意味着平凡,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受的。

    “我应该感谢公安部门,毕竟4AT-499是第一个成型的‘作品’,要是你们中有谁和他们的部门认识,不妨再让他们派几个人来,我会给他们提供更好的机会。”

    乌丸莲耶的话显然挑动着安室透的心防,即使没有马上露出什么破绽,前者的目的却还是达到了。

    “我对明美小姐的做事风格,还是很有信心的。她不是马虎人,她的作品,不会那么容易离开……如果,完全没有一点外部帮助的话。”

    乌丸莲耶的身体前倾,将力量重心都压在手杖上,“一点小提示,在座的各位,也都是和499产生过交集的人,也许只是一个眼神,但你们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眼睛之下。”

    这话说出来就有些可怕了。

    他甚至能够看着文件,杀鸡儆猴般清晰地指出一个人的名字,以及这个人曾经和井之原爱理以及宫野明美产生过视线交集的时间点。

    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伏见宫看着被点名者那大惊失色的样子,一阵惊叹。

    那张纸上绝对没有写这种内容。

    ——乌丸莲耶不会也是什么表面柯南片场,实则在别的地方也挂名的超能力者吧。

    另类的「堕物论」?

    哪怕是坂口安吾也不能读取几年前的细节吧?

    昏暗灯光下,乌丸莲耶的身躯仿佛被隐隐地埋没,伏见宫视线逐渐虚幻了起来——一般咒术师和异能力者的身体特征,他都没有。

    他身上一点能量反应都没有。

    但——隐约、似乎……

    伏见宫恶玉的鼻子动了动,混杂在一点酒精的味道里,乌丸莲耶的身上,似乎存在一股若有似无的腐臭。

    第 74 章

    74

    “现在, 最后一次机会,我不是在寻找一个叛徒,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合作者。”

    乌丸莲耶挂上了一副慈祥的外表, 胜券在握的样子给人以巨大的压力。

    有人的额头渗出冷汗,眼神开始涣散、飘忽, 心跳也在不受控地加速。

    这些都是生理反应, 每一个反应都落在乌丸莲耶的小眼睛里。

    伏见宫恶玉将五感向嗅觉倾斜,从吧台蔓延开的酒精层次分明, 混着果香和木香一起,掩盖着因为紧张而产生的汗渍。

    而在这些复杂的味道中, 一种很难详细形容的腐朽的味道依然独树一帜,一旦注意到,就无法再忽略。

    味道的来向事实上并不明确, 如果不是因为将咒具放在乌丸莲耶面前的空档, 他恐怕也不能马上分辨出来源。

    伏见宫恶玉控制不住想要揉鼻子,喉结上下涌动得让他想要呕吐。

    越是集中精力分辨,这种味道越是浓郁, 越是强烈地顺着鼻腔朝着大脑涌动。

    “依然, 要让我唱独角戏吗?”乌丸莲耶叹了口气, 像是耗尽了最后一点耐心, “那, 我就要用我的方式来行动了。”

    他起身, 旁边的助手不知是从哪里看出了BOSS的意图, 毫无征兆地掏枪,给了坐在下座角落的人一颗子弹。

    正中眉心。

    伏见宫恶玉的心吊了起来, 被这没有任何前摇的动作吓了一跳。

    他认出那张脸,就是刚才被指出和井之原爱理有过交流的人。

    只是因为这一点疑虑, 仅仅是为了营造一些紧张的气氛,乌丸莲耶就能毫不犹豫地下手。

    他看了一眼安室透,后者垂着眼,表情上没有展露一丝破绽。但伏见宫恶玉能够闻到他身上的紧张。

    安室透一定认识这个死者。

    “他不是我要找的人,但依然,他曾负责对实验室外围的安全把控——很显然,他没有做好他的工作。”

    假明美的实验室内部是没有过多黑衣组织成员把控的,毕竟那本部在加茂家内部,那样一个排外的家族内出现普通人才真正惹眼。

    腐朽的气味中混快混入了血腥,两种味道碰撞在一起后,反倒冲淡了那种让人恶心的感觉——这提示了伏见宫。

    这种腐味似乎很像是被放置了很久的血浆,新鲜的血液在中和着这种老旧的味道。

    伏见宫越发清晰地意识到,乌丸莲耶身上有什么他现在认知以外的异常。

    老人向前一步,将自己的手杖插入了正前方放置的咒具正中。顿时,几缕红光沿着边缘向下蔓延,“一些咒术残秽,没有你们想象当中那么容易消除。”

    听到这个咒具描述,伏见宫恶玉的第一反应,是坂口安吾曾经向他展示过的咒力检测仪器。但那种实时装置,一般是很难产生延时效果的。

    追踪残秽……咒术界真的有这种咒具的存在吗?

    他暗暗给安室透捏了把汗,对方身上是一定沾有残秽的。

    但同样的,身上沾有残秽的也绝对不止他一个人。

    且不说琴酒、朗姆、贝尔摩德这些原本就和咒力走得很近的人,单就说地区——东京是个咒力活跃的地区,任何人因为意外而沾染残秽都不新奇。

    乌丸莲耶或许是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缩小范围?

    伏见宫恶玉向后退了一步,开始专注地观察这个咒具。

    咒具在手杖的催动下,开始向周边散发压力——而手杖的咒力来源,集中在那颗巨大的琥珀上。

    “贝尔摩德,到我身边来。”乌丸莲耶突然开口。

    坐在吧台的女人一口饮尽了杯子内圣域的液体,高跟鞋“哒哒”地靠近了主座。

    乌丸莲耶揽住她的腰,给了她一个轻柔的拥抱。

    不对劲。

    伏见宫恶玉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像是一个信号,乌丸莲耶将贝尔摩德拢在自己身边,像是将她圈入了安全范围。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朝着安室透的方向靠近。

    “滋滋——”

    咒具的体内发出一阵刺耳的声音,接着“砰”的一声散开,一个具体形态的东西消弭在了空气中。

    下一秒,空间内的其他人就有了反应。

    从朗姆开始——旁边的琴酒、伏特加,甚至连吧台的安室透的脸上都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痛苦。

    伏见宫屏住了呼吸,竖立起咒力屏障来阻挡咒具的冲击。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那或许并不是咒具,而是咒物——活着的诅咒物。

    在其被咒力启动激活散开的瞬间,伏见宫感受到了一股活力。

    滞留在人身上的痛苦很快超过了阈值,显然不如琴酒、安室透能忍的伏特加发出了痛苦的嚎叫。

    “嘘——伏特加,大喊大叫就太不礼貌了。这只是一点咒蟞虫而已。”乌丸莲耶神色莫测,“没错,它们只会对咒力有反应,那是这些可爱的小东西的食物。”

    伏见宫恶玉感到一阵恶心。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被他阻挡在外的“它们”正在啃食他建立的咒力屏障,细密的虫牙相当尖利,在撕扯咒力的同时也在破坏着别的什么。

    可以想见,这种东西进入人体之后会造成什么样的破坏。

    吃饱了的咒蟞虫很快返回了竖立在地面的手杖附近,将记录下来的咒力单独储存了起来。

    啊——伏见宫恶玉明白了。

    用这种活体吸收储存的咒力残余在专业人士眼里,是可以被分辨出来源的。

    比如五条悟,他的「六眼」绝对具备将残秽精确归咎到某人身上的能力。

    他可以用眼睛做到,就难保加茂宪伦不能用其他手段做到。

    特别是当这些虫子还在啃食咒力的同时汲取着宿主的血液。

    感受活体在体内爬动啃食的感觉太差了,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弥漫着不正常的颜色。

    连贝尔摩德都有些看不下去。

    “我记得,咒力实际上是以人的生命力为基础,和人的精神力相连接的。”她皱眉,眼睛有些灰蒙蒙的。

    “当然。”乌丸莲耶对贝尔摩德的任何问题都不会感到烦躁。

    “他们会死。”

    “只是一种可能性。”乌丸莲耶笑道,“如果他们死了,那也是各自的命运。”

    贝尔摩德的嘴唇有些干涩,“他们之中的大部分,都是我们的人。”

    “不要担心,莎朗。”乌丸莲耶用温柔的眼神注视着她,“这个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

    贝尔摩德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眼前这个男人已经做好了宁错杀、不放过的准备。

    他只是想在走到最后一步之前,搞清楚自己几乎全盘崩塌的原因,和叛徒背后牵涉的势力。

    当然,后者并不是绝对必要的需求,乌丸莲耶很多时候,只是单纯地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舒适感。

    贝尔摩德的心思百转,说实在的,如果这里从朗姆到琴酒全部被“清洗”掉的话,她便可以将毛利兰和工藤新一的威胁全部消除掉。

    死亡逼近的恐惧让一部分人的本能开始驱动身体,疯狂地想要冲向大门逃离。

    但还没有迈开几步,大量的血液就从某些人的嘴中喷涌而出,其身体重重倒在地上。咒术视野下,虫子还在流出的血液中汲取着力量,直到人的气息全断,吃饱了咒蟞虫才从受害者的七窍中爬出来,返回了手杖周围。

    挣扎、运动和剧烈的情绪波动都会加速血液循环、加重疼痛,也会让咒蟞虫更加活跃。

    即使没有被诅咒物杀死,想要在重重包围中跑出去,也是绝对不可能的,乌丸莲耶看着他们在地面上蠕动,却没有下命令手下杀死他们。

    他相信真正有能力给他和他的组织扎心一刀的人,绝对不会是这样容易精神崩溃的人。

    “我听说,咒蟞虫侵蚀人精神力的时候,人们往往难以编造谎言。”乌丸莲耶向后一坐,他看着右侧和他相距不远的琴酒,问道,“琴酒,我最信任的下属。告诉我,为什么要保护伏见宫父子,是什么让你和你伏黑甚尔一唱一和地合流?”

    虽然在此之前并没有表现,但乌丸莲耶果然还是对琴酒产生了怀疑。

    朗姆的吹风和贝尔摩德的应和并不是无效的。

    “我……没有,BOSS。”就是已然感受到了一股钻心的疼痛,但琴酒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表示了自己对乌丸莲耶的尊敬。

    但后者却不为所动。

    和加茂邦彦的想法不同,他在失败缺口的几种可能性中,精准地感受到了伏黑甚尔的不稳定性。

    比起有完整组织结构的加茂家内部、黑衣组织内部,伏黑甚尔这样独立的立场更容易倒戈。

    和对“术士杀手”有充足认知的咒术界相比,伏黑甚尔在乌丸莲耶眼中就是一个佣兵。

    佣兵是没有忠诚可言的。

    只要针对伏黑甚尔复盘,就能明显感觉到,是琴酒的步步紧逼而让伏黑甚尔和他的每一步摩擦都顺理成章。

    乌丸莲耶对朗姆的信任不算多,但朗姆对琴酒的控告还是戳中了乌丸莲耶原本就存在的怀疑。

    “是吗?那告诉我,基安蒂和科恩是怎么死的?”乌丸莲耶质问。

    琴酒半跪在地面,“是那个杀手佣兵……他动了手。”

    “他为什么会动手?”

    “因为,我、我命令他们,射杀伏见宫一家,和另外一组目标。”他的嗓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塞着,或许是一口强忍着疼痛的气。

    贝尔摩德的手一紧,显然不希望乌丸莲耶继续问下去、不希望乌丸莲耶有机会知道那“另一组目标”的指向。

    “为什么要插手任务,我已经安排了‘见证人’。”乌丸莲耶的视线更加犀利。

    琴酒抬起头,被冷汗打湿的银发黏在额头上,让他看上去前所未有的狼狈,但他眼神中的坚毅并没有因为疼痛而褪色,他努力让言语变得连贯,“我、我不认为,那个杀手值得信任。他在隐藏……即使我不确定,但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是个……变数。”

    而琴酒的任务,就是消除组织内的一切变数。

    他想要强行插|入伏黑甚尔的工作并非是毫无缘由的发疯,或是独断专行地维护自己的权威。

    “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乌丸莲耶不知是相信琴酒还是相信咒蟞虫带来的痛苦,他似乎很重视琴酒的观点。

    “直觉。”

    很无厘头的答案,但乌丸莲耶却沉思了起来。

    贝尔摩德关注着形势变化,迅速接话,“直觉?你有时候真比我想象得还要有趣,琴酒。”

    “直觉。”不知是不是没有听到贝尔摩德的声音,琴酒又重复了一次自己的答案。

    “可笑,因为这么可笑的理由而破坏任务。”朗姆感到了危机将近,他不能让琴酒取信于BOSS,如果琴酒被相信了,那么落井下石的他嫌疑就大了。

    井之原爱理的脱离和实验的暴露一定有一个级别足够的人作为内应。

    如果琴酒洗脱嫌疑,那么他就是第一嫌疑人。

    朗姆显然不想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你有自己见解吗,朗姆?”乌丸莲耶的嘴角一沉,对朗姆的态度显然比琴酒要差。

    “BOSS明鉴,”朗姆深吸了两口气,暗暗将手腕内藏着的药物打入自己的体内,麻痹着疼痛神经,让自己表现更可控,“因为是尚未完整的调查链,所以一直没能、汇报——我认为琴酒一直都知道井之原爱理的行踪,但直到最后,他都没有上报过任何一次!”

    他观察着BOSS的表情变化,知道自己先前对琴酒的咄咄相逼在此时落了下风。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马上拉了另外一个人下水,“我想,波本一定知道我在说什么。”

    乌丸莲耶看向吧台,眼睛一眯,“波本?”

    安室透的胳膊肘撑在桌面上,偏深的皮肤透出一股苍白,在体内蠕动的虫子正在夺走他的正常思维。

    他有一个瞬间意识到,乌丸莲耶所说的,在这种痛苦中很难维持正常逻辑谎言这件事,是真的。

    他和咒术师接触的时间太长、太亲密了。他体内的残秽比任何人都多,自然也比任何人都痛苦。

    在这个时候和BOSS对话,他一定会露出不该露出的破绽的。

    安室透的大脑尽力转动着,涣散的视线在这个瞬间对上了那个站在乌丸莲耶身后的友军。

    他必须要赌一把,赌一把信任。

    他侧身绕过吧台向前,脚尖一歪,让自己摔倒在地。

    “B、BOSS。”安室透一副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太大声音的样子。

    乌丸莲耶面对这样痛苦软弱的下属,竟然拉出了一个兴味的笑来。

    只有这样,才能重申他的绝对掌控力。

    他随意地挥挥手,示意黑衣下属们把他抬过来。

    伏见宫恶玉接住了安室透一闪而过的眼神,抢在乌丸莲耶助手有动作之前,迈开了腿。

    他的大脑中不断重复着和五条悟交流过的术式运转,一遍又一遍地模拟,直到他粗暴地拉起安室透的胳膊,让手中反转的咒力通过他们接触的地方流入后者的身体。

    他的使用也许不够流畅,这是唯一能够不动声色限制咒蟞虫的能力。

    伏见宫没有亲眼见过家入硝子,想要通过纯“想象力”模拟这种术式并不容易。幸运的是,在欺诈师于总监部观察「反转术式」的时候,伏见宫恶玉还坦然地穿过那层马甲隔膜见证过。

    有实际的模板,让想象变得容易了些,再加上或许是一点世界意识提供的“幸运”,他能够感觉到反转咒力在安室透身体内碾碎虫子的那种黏腻触感。

    有更加清晰感知的安室透更是感觉到一阵恶心,好处是,那让他的脸色在大部分虫子死亡后,维持了疼痛下的苍白,让他的表现显得更加真实。

    伏见宫一松手,让安室透跪倒在乌丸莲耶面前。

    “BOSS……”

    “一个连莎朗都赞叹的人,波本——你有什么想说的吗?”乌丸莲耶享受着这种别人无助跪在他脚底的模样。

    “我听说、东京警视有目击……在爆炸时、看到银色长发男子。”安室透在大脑中仔细过了一遍文字才敢将话说出口。

    他知道,自己不仅仅是在作为第三方提供证词,他本身也牵涉其中。

    “哦?”乌丸莲耶挑眉。

    朗姆趁机补充,“BOSS,我、我们有理由相信,琴酒的私心!”

    他聪明的地方在于,并不利用“背叛”来攻坚,而是将这件事归结为“私心”。

    但对于琴酒这样能够近身BOSS的杀手来说,私心的级别和背叛是同等高的。

    乌丸莲耶没有急于下结论,虽然他在心里已经决定好了琴酒的结局——他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上沾染任何污渍。

    和其他人不同,他有的是时间,可以像培养琴酒一样,再寻找一个有天赋的稚童来从头培养。

    “波本,你的意见呢?”乌丸莲耶认为,最有嫌疑的,就是这些所谓的“情报人员”。

    他们更有能力做得如此滴水不漏。

    如果不是因为私人关系,贝尔摩德也一样是嫌疑最大的。

    “我、我——”安室透逼着自己做出判断,他需要判断的不是真相,而是乌丸莲耶的态度,“我不认为,那是,琴酒。所以……我还没有,没有上报。”

    朗姆的瞳孔骤缩,不久前他和安室透的私下见面里,对方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时候的安室透就和他期望的那样,确认着琴酒的嫌疑。

    难道那都是安室透在敷衍自己吗?

    朗姆的心中发狠,甚至想要马上发作。

    而琴酒——琴酒就有些意外了。

    他没想到波本会为他说话,毕竟他们之间的关系即使不算敌对,却也绝对说不上和谐。

    亲身经历让他下意识地认为这个状态下的人不会有考量斟酌的机会。

    “你肯定?”

    “不合逻辑……琴酒,不该被小屁孩清晰地察觉到。”

    “嗯,这倒确实——”乌丸莲耶点着头,看向旁边的小门,对里面的方向询问,“你的意见呢?”

    “如果那是个普通小孩儿的话,当然不会被发现。”一个清脆的女声穿过了帷幕。

    宫野明美的身影走了进来,高高绑起的马尾将刘海也梳了起来,额头上的缝合线直白地裸|露在外,几只咒蟞虫乖顺地立在她的肩膀上,和她一起进入了伏见宫的视野,“但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第 75 章

    75

    来了!来了!

    伏见宫恶玉的呼吸一紧, 江户川柯南的推理真给力——宫野明美,AKA加茂宪伦真的在这里出现了。

    按照江户川柯南的设想,加茂宪伦在过去的数十年出现的频率明显减少, 显然是在隐姓埋名。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选择搞这么大的动作,一定是有原因的。

    按照咒术界的宿命论, 这个时代一定有什么东西, 是加茂宪伦真正图谋的东西。

    而且,其目的有且仅有现在这个时间能够达成。

    比起物, 江户川柯南在接受咒术世界观后,更倾向于加茂宪伦的图谋在于人。

    伏见宫恶玉很是认同, 作为一个显而易见的反派,一定对主角团有别样的目的。

    对于大部分“长生者”,失去什么都能从头再来——实验成果和庇护对他们来说都只是暂时的过客。

    就像现在的乌丸莲耶, 他显然已经在着手准备将组织全部换新了。

    就像他自己说的, 人对于他们来说是很不值钱的东西。

    但加茂宪伦不行,披着宫野明美的皮,他的实验几乎到了成功投放的边缘。

    他绝不会甘心在这个时候退一步。

    而比起对加茂宪伦更熟悉的咒术界, 此时的黑衣组织显然是个更适合他抱团取暖的地方。

    他抿着嘴, 将头压低, 免得被加茂宪伦察觉。

    “不普通的小孩儿?”乌丸莲耶的情绪被挑动起来, 显然他是个喜欢养成的人, 尤其是在养成过琴酒这样一个正面例子之后, “有多‘不普通’?”

    加茂宪伦穿过交错林立的桌椅, 直达正中,眼神扫过场地内的所有人, 像是在观察着他们身上的咒蟞虫。

    伏见宫暗暗警惕着,幸好他使用的「反转术式」不够火候, 并没能将安室透身体内的咒蟞虫全部杀死。

    不然现在就要露馅了。

    “不普通到,只要你拥有了他,就等于拥有了三分之一的咒术界资源。”加茂宪伦一点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直接坐到了贝尔摩德的对面。被迫从加茂家逃脱出来,他当然不是一点调查和努力都没有做。

    和当局者迷的加茂邦彦不同,加茂宪伦一下子就猜到了禅院家倒戈的原因。

    本来,能够让禅院家做出如此果断决策的,就没有第二个选项——他又是最清楚咒术界命运之局的人——顺着猜测的思路,加茂宪伦很快就通过各处零散的情报,复盘了大部分的真相。

    这个回答让乌丸莲耶原本漫不经心的视线都炽热了起来。

    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他都尝试渗透更加神秘的世界,但却收效甚微。

    “你认真的?”他观察着宫野明美那张仿佛蜡像一样的脸上所展示的情绪。

    “不能更真实了。”假·明美露出一个魅惑的笑来,让她那有些僵硬的面部轮廓一下子活灵活现了起来,“你比加茂邦彦要聪明得多,那个男孩——就是关键。”

    虽然知道,这个“能够影响咒术界的男孩”多半不是江户川柯南,但听到宫野明美的语气,贝尔摩德的手还是攥紧了沙发。

    “伏见宫惠——没错,就是被追杀目标之一。谁能想到那个孩子会是名单上最重要的名字?哦——你看上去很困惑啊,BOSS阁下。或许,用他的本名更容易被理解。”假·明美的眼睛若有若无地扫过低着头紧张的朗姆。

    伏见宫恶玉知道,朗姆对惠的身份早有认知。

    加茂宪伦或许是察觉到了这一点。

    如果他在这个时候点出这一点,就等于直接将朗姆推到了绝路。

    毕竟朗姆在尝试掌握一个能够对咒术界有巨大影响的人——他在尝试通过这种方式在一个更神秘的领域组建自己的势力。

    这和想要干掉BOSS自己上位没有实质性的区别。

    再加上这件事被发现的时间——现在,正是乌丸莲耶敏感的时候——朗姆大概率就要将安室透的锅也一并背了。

    凶多吉少。

    伏见宫还挺期待的。

    但假明美的视线只是一扫而过,没有多在任何人身上停留,就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禅院惠。”

    她这样说,就是不打算给朗姆落井下石了。

    甚至,她还在若有若无勾着乌丸莲耶的重心倾斜。

    她似乎并不想看朗姆彻底倒台。

    伏见宫恶玉必须更加谨慎地思考假明美的立场。

    “禅院……御三家。”乌丸莲耶瞳孔骤缩,马上就想通了什么,“哦——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能够让禅院家临阵倒戈的,只有这一样东西。”

    “「十种影法术」。”乌丸莲耶“哈”地笑了出来,他看了看低垂着身体的琴酒——这个失败的任务一下子就变得亲切了起来,“我听说,天与暴君的称号,曾经和一个古老的家族联系在一起。”

    “我想,有些血缘羁绊是无法被割舍的。”假明美像是默许了对方的言外之意。

    ——啊,加茂宪伦这是在误导乌丸莲耶吗?

    用这样的方式,让对方误以为伏黑甚尔是禅院家的爪牙。

    别人不知道,但加茂宪伦藏了这么多年,一定不会不清楚伏黑甚尔和禅院家的恩怨。

    更有甚者,按照其反派的位置,伏见宫认为他连伏黑甚尔和惠的父子关系都很清楚。

    那为什么。

    加茂宪伦为什么要故意误导乌丸莲耶,目的为何?

    “琴酒,看来你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用啊。”乌丸莲耶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他给了旁边的助手一个眼神,让对方将琴酒扶到了座位上。

    有着银色长发的杀手暗自松了口气。

    他再次获得了BOSS的信任——那一直是他赖以生存的东西。

    “你想要他?”假明美明知故问。

    “我想人老了之后,都会不自觉地喜欢小孩子。”乌丸莲耶向后靠在椅背上,“我是尤其慈祥的那一个,孩子们都会喜欢我的。”

    对于用棍棒加糖果、黑脸配白脸的方式驯化小孩儿,是乌丸莲耶最为喜欢的项目之一。

    “当然,他当然会喜欢您。”假明美顺着他的话奉承了一句,“但禅院家无疑会倾注大量的人力物力在这个百年不遇的机会上,想要动手,须得从长计议。”

    这句话,相当于把“组织正值用人之际”写到脸上了。

    “这倒不是问题。”乌丸莲耶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邦彦君是肯定会知道,现在的形势下,做什么才是对加茂家最好的。”

    伏见宫恶玉光明正大的听着他们的计划。

    ——明白了,下一个先把加茂邦彦彻底拍下去。

    惠左有江户川柯南似当大哥,右有坂口安吾当保姆,再加上同为主角的虎杖悠仁双BUFF……米花町没有比他更安全的人了。

    在经历过几次不期而遇的杀人事件后,惠对柯南的崇拜和信服快速地建立了起来——比起年龄差距更大的伏见宫恶玉或是伏黑甚尔,这个看上去和他年龄更接近的大哥哥让他感到更加自在——伏见宫恶玉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不同世界的主角光环正在微妙的融合着。

    “那就等您的好消息了。”

    密集的咒蟞虫带着不同性质的力量环绕着琥珀手杖,假明美看着已经逐渐成形的咒物,伸出手去让虫子爬上手背。

    她用一点咒力碾碎虫身,一点鲜红的血肉碎末连带着被啃食的残秽一起染在了皮肤上。

    假明美只是一闻,就能分辨出这种咒力的来源。

    她奉承着乌丸莲耶,注意力却全然不在他的身上,而是细细品味着这些咒蟞虫所属的气息。

    突然,她发现了一个纯粹的、没有任何血肉混杂的残秽。

    “BOSS阁下,没想到我们的组织内,竟然还有外面难以一见的咒术师啊。”她碾着那一缕从咒蟞虫尸体上流出的残秽。

    只有在身体以外的咒力被侵蚀,才会有这样纯粹的残秽。

    这说明,在这里,有人能够达到咒力外放。

    能够控制咒力,那自然就是咒术师。

    “而且,没有被突破一点防御,咒术师的级别怎么也要在这件二级咒物之上。”她说着已经警惕了起来,在大脑中快速过滤着二级以上、一级以下的咒术师。

    如果场地内有一级以上的咒术师,充沛的咒力就让她有自信能够直接感知得到。

    所以她的第一判断,是在一级之下,

    紧接着,假明美眉头一皱,看着新一批虫子的残秽,下嘴舔了舔,“哇哦……我没想到这还是这个,「反转术式」——整个咒术界,只有一个人会使用的宝贝疙瘩。我们的组织,真是藏龙卧虎。”

    惊喜真是一批接着一批,乌丸莲耶侧目,“真的吗,公安这么看得起我,连这样的宝贝都清远送到我这里吗?”

    在他看来,如果是自己组织内的人,拥有这样的术式,金钱、名利、地位都唾手可得,着实没有保密的必要。

    更何况,加茂宪伦也知道,公安并不是没有咒术资源。

    “真是惊喜。”乌丸莲耶拍了拍手,“明美小姐,那就——麻烦你了。”

    假明美真加茂宪伦站了起来,粉嫩的舌尖上还沾染着一滴鲜血,她放在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下味道。

    “乐意效劳,BOSS阁下——血液是每个人独特的密码。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到这位‘高人’的。”

    第 76 章

    76

    加茂宪伦的能力听得伏见宫恶玉心头一跳。

    虽然「反转术式」是他用的, 但沾染到「反转术式」的咒力的血液、身体却是安室透。

    没想到加茂宪伦能这么轻易地将术式都辨认出来。

    或许是反转术式的运作方式和其他所有术式都大相径庭?

    伏见宫一时间没有精力去思考细节。

    这会儿,不会是要让安室透给他背锅了吧?

    宫野明美的鼻子微动,似乎是在隔着衣服和人皮来分辨那些血液的味道。

    伏见宫恶玉不确定她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 但她和安室透的距离无疑有点近过头了,哪怕是验血, 也会从安室透开始。

    假明美的视线在场地内环绕一圈, 最终果然还是落到了安室透身上。

    伏见宫恶玉不知道安室透的心理活动,但却能够感觉到对方逐层递进的紧张。

    这样情绪在影响着他体内所剩不多的咒蟞虫, 让它们更加活跃,也更加……引人注目。

    假明美一定是注意到了这种异常。

    来不及斟酌利弊, 在假明美向前一步,已经要接近安室透的时候,伏见宫恶玉用力地清了清嗓子, “咳咳——”

    在安静的环境里, 这个声音显得异常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这让乌丸莲耶和假明美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过去。

    纯黑的套装和那把沉重的武器昭示着发出声音者的身份,乌丸莲耶这样的权势, 自然不喜欢这些在他这里连名字都没有的下属打断气氛, 有些不悦地开口, “怎么, 有什么是让你不满意的吗?”

    他用了上扬的语气, 将疑问说成了反问, 眼神压得很凉。

    乌丸莲耶显然是在等着眼前的下属诚惶诚恐地祈求原谅, 鉴于他现在逐渐愉悦起来的心情,他或许会在之后给下属留一条生路。

    但他听到的回答却有些出乎预料。

    “哦, 是的——我是有点意见来着,对你们刚刚在讨论的东西。”伏见宫恶玉丢掉了让他肩膀酸痛的枪, 也顺势抽出了垫肩甩在旁边。和其他壮汉一样魁梧的身材,就像气球一样,迅速瘪下去。

    他摘掉墨镜,露出了自己真容,“我想你们正在讨论我家的孩子?在这方面,作为当事人的我,应该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吧?”

    安室透第一个反应过来对方的目的,马上撑起精力,和旁边的琴酒一样,叫出了他的名字,“伏见宫恶玉。”

    被叫到名字的人只是耸了耸肩,无所谓地笑着,眼神挑剔地看向安室透,“安室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到熟人啊。你在波洛咖啡厅真是屈才了,米花哪里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后者只能强笑两声,身体内的被刺激到的咒蟞虫让他有些说不出话来。

    伏见宫并没多纠缠,过犹不及,面对普通的“熟人”,只要提一嘴就足够了。他的视线更多地落在了假明美的身上,“你本人比视频里可好看多了,刘海真的不适合你。”

    这话,就是在明示了。

    他就是那个让实验记录公开在咒术界中的人,那个伪造了加茂邦彦聊天记录、并且以禅院家“外援”的身份将这份聊天记录锤死成证据的人。

    也就是说,他就是那个拿到了井之原爱理遗产的人。

    假明美在心里评估着伏见宫恶玉的危险性。

    井之原爱理这样有着预示随机未来术式的咒术师,在鸡肋和机遇之间来回跳动。她每一个不经意动作决定的结果,对假明美来说,都可能是具有风险的。

    尤其是现在,井之原爱理带走的东西,已经击碎了假明美原本相当周密的安排。

    “同感,”电光石火间,假明美收敛了自己的发散的思绪,“但是,世间大多数人多如此狭隘,以至于让他们恐惧着我的疤痕。”

    “世人?还是某个人?”伏见宫恶玉用眼神挑衅着她,“害怕加茂家发现你的真实身份?也是——宫野明美容易被接受,但加茂宪伦恐怕就没有了吧?”

    他本以为这样的话,足以乱掉假明美的阵脚。却不想,对方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慌乱,眼神中尽是坦然,“你,从来没有踏足过御三家的内部吧——和禅院甚尔这种土著不同,你……很新。”

    不仅是张新面孔,而且有一个完全和大家族内部相悖的思想。

    假明美马上就给伏见宫恶玉定了性,知道对方不仅不是来自于禅院这样的家族,甚至很可能和咒术界的内在联系也不大。

    那对方和禅院惠的“父子关系”就可以盖棺定论,绝对有问题。

    “不论外人有多错视我,家族……都不会将我遗弃。”假明美的眼睛里染着外人难以理解的自信神色。像她这样更换身体、更换身份和换衣服没什么差别的人,竟是难得对加茂家有些真感情在,“不论过了多久,这件事都不会变。”

    加茂家内部,真的未必将加茂宪伦视作污点。

    而且,在这里坦然地讨论这些,乌丸莲耶恐怕对此早有了解。

    伏见宫恶玉一直觉得,黑衣组织想要和加茂一族合作是缺乏筹码的,如今看来,比起表面上的实验合作,“加茂宪伦”这个身份一定在其中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

    “那真是令人艳羡。”伏见宫恶玉干巴巴地赞誉,面上却是觉得用“同流合污”来形容更加合适,“或许天下的家族都有共通之处,在我的面前谈论要对我的惠做什么事情,未免有些过分了吧。”

    乌丸莲耶将贝尔摩德拉至身后,给了旁边的助手一个眼神。顿时,周围那些武器全部都集中到了伏见宫身上,仿佛他只要有任何动作,子弹就能马上到达一样。

    “放轻松,枪对我是没有用的,一直端着枪,只会让你们肩膀酸痛。”伏见宫说着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仿佛是在缓解自己的酸痛。

    但他紧接着打了个响指,模拟的低级咒灵迅速依照着他的念想附着在了所有人的肩膀上,一种难掩的酸痛和沉重顿时覆盖在了所有人身上。

    “看,我说的吧,很不舒服的。”

    “「咒灵操术」?”假明美的眼神一变,突然就炽热了起来,“这个世界上,还有第二个「咒灵操术」?”

    伏见宫恶玉眼睛一眯,不置可否。

    别人看不到咒灵的存在,但那种肩膀上的触感和酸痛却是真实的。

    乌丸莲耶自己喜欢故弄玄虚,但是却讨厌在他面前故弄玄虚的人。

    他一挥手,所有人都接收到了他的指令,朝着伏见宫恶玉就是一通扫射。

    没有安装消音器的枪声密集得在封闭空间内回荡,对伏见宫恶玉这种不熟悉枪声的人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身临其境的感觉和听到电视上的枪响的感觉全然不同。

    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感受着子弹在不同的维度穿过他的身体,再打入墙面。复古的壁纸被折磨成了碎片,和墙粉混合一起,散落在地面。

    但伏见宫恶玉却是一点事儿没有,甚至连衣服都像是没有被子弹接触到。

    “都说了,枪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伏见宫耸耸肩,却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保命的技能是他最开始获得的,也是目前来说最熟练的技能,基本能够达到不用集中精神也能顺利使用的地步。

    乌丸莲耶捕捉痕迹地向旁边挪动,心中已经萌生了退意。

    他手中还有些手段能够脱身,毕竟伏见宫恶玉的主要目标显然不是他。

    “我想知道,如果身体彻底损坏了,你的头——”他用手虚空指了指那条横在假明美额头的缝合线,“还能不能活。”

    这句话和宣战无异。

    果然,话音才一落,假明美就先下手为强,一串血液从她的掌心飞出,像是密集的雨点凝成了硬质扑面而来。

    ——百敛·穿血!

    这是一次试探。

    让“宫野明美”知道,子弹不能起效的东西,咒术力量是否能够起效。

    如果错维的话,肯定是无法起效的。

    但这种错维的手段不能长时间发动,否则他就可能被钉死在这种维度上。

    伏见宫恶玉大脑转动的瞬间,想搞一点花活,于是尝试将五条悟的术式原理快速过了一遍。看不见的屏障环绕在他周身,比子弹还要快的血弹速度无限减缓,在视觉上看,仿佛就是被停在了距离伏见宫只有一指宽的位置。

    看不见的屏障就像是一面普通的盾牌,只有内行才能一窥其中端倪。

    假明美的手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不可能……「无下限」,绝不可能单独存在。”

    哪怕是五条家自己人来,没有「六眼」匹配的「无下限」觉醒也是灾难。普通人的CPU根本不支持「无下限」的运行,强行发动,术式会很快烧坏大脑。

    伏见宫恶玉摸了摸鼻子,感觉到鼻腔内有一阵酸麻温热的东西在流淌。

    “这个世界上也没有绝对。”

    “但术式无法重复,咒术师的生得术式是绝对唯一的。”作为实验大师,加茂宪伦尝试过制造咒灵、咒物,自然也尝试过将不同的术式融合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但,实验的结果显而易见,任何术式、哪怕是同系列再接近的术式,都是相斥的。

    「反转术式」、「咒灵操术」和「无下限」,东京高专最受人瞩目的一代三个术式竟然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

    假明美一攥手,停在术式屏障外的血弹顿时拉长连接,将形态铺成了一道锋利而危险的网,每个网格的连接点都竖立着锐利的尖刺,高密度的血液将其变成了浓稠的黑色。

    她的大脑中只能对上一个带有可能性的答案。

    五条家曾经的一条分支,出现过非常罕见的术式「复制」,那是一种和「六眼」、「无下限」一样超标的术式类型,被当时的人们称为五条一族中,和“神子”相对的“无上限”术式。

    ——他是那个分支吗?

    假明美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在她的计算中,三代之内,必然会有咒术师和咒灵的一次空前繁荣。

    在这种非繁荣之景里,这样的“无上限”术式会出现的概率很高。

    有这种术式的出现,假明美就相当于在夏油杰之外,多了一个选择。

    被复制的「咒灵操术」也是「咒灵操术」。

    唯一让她疑惑的点就在于,哪怕是这种“无上限”的「复制」,也无法真正还原一些带有生理性特征的术式才对。

    「无下限」可以仿,但「六眼」要如何……

    “那只能说是你孤陋寡闻了。”

    伏见宫用力一吸气,将即将流出的鼻血稳在了鼻腔内。

    其实假明美的考虑没错,「无下限」和「六眼」分割之后的单独存在是非常危险的东西。

    运算一旦开始就无法关闭,术式并不是想停就能停的。

    伏见宫恶玉的太阳穴附近的血管在剧烈地跳动着,强烈的刺痛感侵蚀着他的大脑。

    他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发动术式带来的负面效果——这种来源于身体内部的负面原因甚至无法被错维的方式来缓解。

    ——真不应该想着要装这个逼的。

    他只能不断地给自己加buff,大脑CPU有直接烧坏的风险,那只要在大脑损伤扩大之前,将其修复就好了。

    有「反转术式」在,这样由咒术造成的灼伤无须担心。

    只是非常消耗精力,让伏见宫的注意力长时间保持在一个集中的状态。

    伏见宫很清楚,这种集中的状态无法长时间维持,所以要做的无非就是一个词,速战速决。

    “在这个世界上,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他这样说着,两只手是合拢,大量的咒力在一瞬间被压缩在两掌之间,咒力量大得甚至到了,连普通人都能明显感觉到一阵空间扭曲的地步。

    假明美往后退了一步,瞬间明白了这个招式的名字。

    心中一阵强烈地拒绝相信。

    “术式顺转——”

    一阵蓝色的光在正中,虚空迸发而出。

    伏见宫一阵字面意义上的“烧脑”——初中物理、高中物理,还有一部分大学选修一起从他的记忆深处被翻了出来。高速运转的大脑快速拆解知识,将术式运转的理论组合在一起,周围环境的每一个细节都被收拢到了现场运算的体系之中,大量有效和无效的信息一瞬间无差别地涌了进来,巨大的精神压力之下,伏见宫恶玉第一次真正以一种第一人称的视角,体会到了咒力在人类体内产生、控制、运转和输出的全过程。

    一切的一切,最终只汇聚到了一个字上。

    “「苍」。”

    第 77 章

    77

    钢筋水泥的坚硬程度根本无法和咒力相提并论。

    “哇哦, 这就是天花板的世界吗?”伏见宫恶玉看着眼前这一道深深的沟壑,泥土被咒力推向两边,墙壁、桌椅、吧台甚至是被抬在乌丸莲耶面前的咒物都被清得一干二净。

    角落里, 几个人瑟瑟发抖,显然是被这一发「苍」震慑得不敢言语。

    但除了这几个小喽啰外, 真正重要的那些——从“宫野明美”到朗姆、琴酒, 从乌丸莲耶到贝尔摩德,甚至包括波本安室透, 都一并消失。

    他们没有死——伏见宫恶玉就是对咒力的把握再不准,也不会让自己的攻击冲着安室透而去的。

    他们没有死, 只是不在这个地方了而已。

    传送?

    “不愧是更换了多个时代的老油条了,还真是有点后手。”伏见宫恶玉笑着自语。

    他很确信自己的咒力一定接触到了“宫野明美”,以「苍」的杀伤力, 造成的伤害是一定有的, 只是程度大小的问题。

    假明美的某种术式或是咒具起到了传送作用,才让他带走了这一部分消失的人。

    这不是什么坏消息,毕竟这也算是给安室透铺路了。

    有这么一遭, 安室透就算不是核心, 也是核心了。

    伏见宫恶玉接起电话, 对面的坂口安吾一上来就发出了强烈的质问, “你不是低调行动吗!你知道‘低调’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吗!”

    “嗐, 计划赶不上变化啊——”伏见宫恶玉“嘿嘿”一笑, 这着实也不能全怪他, 如果不搞点动作,安室透就要血溅当场了, “而且,也还好吧, 这里连房子的框架都还在啊!”

    他说着,还看了看顶上的房梁,向前冲击的力量并没有将这个临时据点全部摧毁,甚至连他身后桌子上的酒都只是微微摇晃。

    坂口安吾看着政府内部的紧急情报,这样的爆炸不可能不引起注意。

    “……你赶紧离开那里,没有「账」的动静非常大,很快就会有人去封锁现场,你必须要在那之前离开。”坂口安吾认真地建议,“残秽的事情先不用管,我会想办法安排。”

    “安啦,反正也不是我的残秽。”

    伏见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个术式效果和攻击能力,没有人会查到他的都上来的。

    五条悟背锅确认。

    不过挂断电话后,他还是将剩下的喽啰们绑好后,迅速地离开了这里,把这一堆烂摊子留给了其他人。

    这一趟算是确认了乌丸莲耶和“宫野明美”之间的蝇营狗苟,尤其是后者——那个人对加茂家的亲切感并非作伪。

    伏见宫恶玉认为,即使他的初始身份并非加茂宪伦,也很可能和加茂一族有关。

    他主动联系五条悟,想要从他的家藏历史中,寻找一些蛛丝马迹。

    但对方却有些兴致缺缺,仿佛心思并不在此。

    这倒也不能怪他,咒术界风云变幻,一点都不比和黑衣组织对峙来得轻松。

    打压加茂一族已成定局,这倒没有什么好置喙的。

    不过这倒也没有到消灭加茂一族的地步,深居简出的族长加茂宪英出手,亲自审判了加茂邦彦。

    杀死一个大家族的二把手已经足够诚意。

    更何况,总监部显然并不希望御三家这样一个能够完整彼此牵制的生态被彻底打破——三角形才是最稳定的,所以便也适时站了出来,进行调停。

    和加茂邦彦这样的铁血手腕不同,加茂宪英是加茂一族中,少有的主张和平和温善的家主。他上了年纪,就连禅院直毘人、五条木聪都得尊他一声长辈。

    故而加茂宪英站出来,就已经将加茂的态度摆了出来,五条家和禅院家便不好再纠缠。

    更何况,不论五条家想要消除五条悟身上不良影响的问题、禅院家想要报复加茂一族向「十种影法术」是示诚的目的,还是总监部想要转移视线、重述自身权威的想法,都已经达成,或是有了明显的起效。

    穷寇莫追的道理,这些人都懂的。

    更何况加茂家引发的震动只是一个导火索,咒术界最近的唯一核心,就只有一件事——星浆体的融合。

    这是关乎整个咒术界发展的大事。

    每五百年一次的,“天元重塑”。

    当这个时候到来之刻,咒术界一切其他的事,都可以暂缓。

    被秘密培养多年的星浆体的情报首次流出,各方势力都在蠢蠢欲动。

    尤其是一直将天元的纯洁奉为信仰的盘星教,他们一定会想尽各种办法,来杀死星浆体。

    伏见宫恶玉谨慎地和欺诈师见了一面——在面对这个看似无害的女孩儿时,他无比紧张。

    在所有马甲中,不论是冷漠的运输工、残忍的杀人鬼还是有变态倾向的医生,都没有欺诈师来的危险。

    后者太无害了,无害到让人时刻感到真诚。

    而这种真诚之中,又带着让人察觉到的圈套和引导,让人防不胜防。

    但越是如此,伏见宫就越不能和她断了联系、越不能让她察觉到异样。

    尤其是对“精神隔绝原因”的重要试探,他早就准备好了“在影子怪的威胁下”自保的理由,将自己怕死的状态展现得淋漓尽致。

    欺诈师依然想着要操纵他,当然不会在明面上违反自己“善解人意”的人设。

    “天内理子?确定是这个名字?”伏见宫恶玉翻过这个只能称为“女孩”的星浆体的资料,有些心理不适地皱起眉来,“要让这个孩子——十四岁,放弃自己的生命和灵魂,将一切交给另外一个不知道活了几千岁的老头?”

    他早就知道咒术界不是什么干净的世界,但以“大义”为名,要求一个不谙世事的中学生“牺牲”,未免有些过于畸形了。

    “虽然这么表达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没错,简单来说就是这样。”欺诈师的小匙轻轻敲在咖啡杯的边缘,像是受到了伏见宫态度有影响一样的义愤填膺,“我听说,那个孩子从被发现开始,就被秘密‘饲养’,用特殊的教育洗脑,让她心甘情愿地成为接受自己的命运。”

    “去TMD命运,又不是世界末日,人类要靠一个十四岁的青春期女孩儿拯救。”伏见宫恶玉瞪着眼睛,“命运”这个词太沉重了,不该让某一个人单独背负。他所接受的教育,不允许他对这样的事冷眼旁观。

    欺诈师眼睛一抬,瞳孔不自然地缩动,光线的焦点在正中变换,“而且,这个命运也并非为了‘拯救世界’这样的大义。天元的存在原因种种,但最为重要的一点——也是大家的心照不宣——是为了将这个岛国的咒力封锁,无处不在的「账」让咒力沉积。只有这样的咒术环境才有可能孕育强大的咒术师。所以……这里的咒术师,几乎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要强大。”

    “呵——然后,自然平衡着一切,这里的咒灵也在这里造成了无可比拟的伤害。也从来没有听过哪里如此频繁地出现特级咒灵。天元的能力,简直是人为制造了这样一片‘原始森林’,讲人类文明拉回了丛林法则之中。这个被海洋环绕的地方,变成了看不见的炼狱。”伏见宫恶玉看得很清楚,这里的危险不是自然造成的,而是人类——或者说,是咒术师造成的。

    追求强大的欲望压过了一切,当人体会过无可比拟的强大之后,自然就再也不能放弃。

    哪怕这个“强大”伴随着死亡,但显然,掌握着咒术核心的一切都在某种程度上,认同而来和自己命运共存的咒灵。

    可对于普通人来说,咒术压力与日俱增,人们的沉重的情绪会步步加码。他们享受不到咒力环境的好处,只会在自我消磨、情绪内耗和咒灵威胁中沉寂和死亡。

    欺诈师的嘴角似乎为不可见地向上挑了一瞬,眉目间却跟着伏见宫恶玉的言语,变得忧愁起来,“但,现状太难改变了。”

    哪怕是身为世界主人公的人——从五条悟到伏黑惠——他们本身也都是这个畸形体系的受益者,身在局中,他们未必能真的看到这点。

    也未必真的想要改变这一点……

    或许未来的这一代能够让咒术界焕发新生,但那也是新瓶装旧酒,换汤不换药——只是权力结构的改变,是触碰不到问题真正核心的。

    世界意识创造伏黑甚尔,果然有其原因。

    只有和咒力隔绝者,方有机会打破这种五百年一次的命运循环和轮回。

    “这个轮回绝对不能继续下去。”

    伏见宫恶玉的手指摩挲着天内理子的照片。

    不仅是为了这个年少的女孩,也是为了伏见宫自己。

    目前的形势,他是要将自己和世界意识的需求绑定起来的。

    当然,同时不可避免要考虑的,还有欺诈师的目的。

    她的态度不会有废笔。

    伏见宫借着杯中水面的反射观察着欺诈师的眉目、嘴角和脸上的每一块肌肉变化。

    ——积极,甚至还带着一点期待。

    “您的意思是——要阻止星浆体的融合?”欺诈师双手交叉,撑住了下巴,一派认真之色注视着“马甲的主人”,“那不会是件容易事,即使是对我们来说。”

    “事在人为,你刚才说……还有谁不希望星浆体融合来着?”伏见宫恶玉敲了敲脑袋,用五感捕捉着欺诈师几乎无法穿破皮囊的情绪,“盘星教?”

    欺诈师点点头,这一点在咒术界可不是秘密。

    “但,是他们的计划——您是不会喜欢的。”

    第 78 章

    78

    伏见宫恶玉向后一靠, “我会有多不喜欢——说来听听?”

    盘星教这个名词对他来说是陌生的,或许是因为这个教派就是为了星浆体而诞生的,所以直到这个“五百年”的节点之前, 他们很少正面出现在人们面前。

    当然,就算是他们出现过, 以伏见宫恶玉的社交圈子, 也很有可能不知道。

    马甲们显然在制造着情报盲区以勾引他融合的欲望,自然不会让他提前知道太多。

    “如何让星浆体的天内理子和纯洁、高贵的天元不要融合——很简单, 让星浆体消失就好了。”欺诈师了这个所有咒术师——不论是盘星教还是盘星教的敌人——都心照不宣的东西。

    盘星教的目的太过明确,他们尊崇天元, 自然不会在天元身上下手,那么目标就能倒向天平的对面——也就是天内理子的身上。

    “倒是真下得去手。”伏见宫恶玉的瞳孔骤缩,“十四岁啊!这个年龄, 有些时候都管我叫叔叔!”

    “显然, 不论是咒术界还是盘星教,都没有想要把天内理子考虑在内的意思——对于他们来说,她是星浆体, 除此之外, 都不重要。”欺诈师叹了一口气, 美目里泛滥着同情, 像是完全的感同身受, “甚至, 在所有的地方提及她, ‘天内理子’这四个字都不重要。”

    她的身份比她的名字重要,她的命运比他本身重要。

    至少欺诈师在这件事上说对了, 即使目的有一定程度的重合,伏见宫恶玉也绝对不会喜欢盘星教的。

    “而且……可怕的是, 在日复一日的‘大义’洗脑之后,天内理子自己的心思……”欺诈师忧愁地看向了伏见宫恶玉。

    但后者非常果断地摇了摇头,“不会的——你看这个。”

    他将天内理子的成绩单记录抽出来,摆在桌子上。

    他的手指顺着成绩记录从上往下滑,里面连续的高绩点让人侧目,“我要是将自己当做一个即将献祭的躯壳——要么被洗脑得修身养性,为了天元保持自己身体的‘纯洁’和健康;要么开启摆烂人生,总之是不会再这么努力地学习了。还有这些生活轨迹,天内理子加入了多个社团、积极社交、参加比赛,甚至还经营了一个社交账号……她在积极、甚至是有些过度积极地面对世界了。”

    就像是想要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还有自我意识的时候,多感受一点这个世界、多交一些朋友、多经历一些自己的生活似的。

    种种表现都在证明,她爱着这个世界,她想要爱自己。

    天内理子或许被迫接受了别人灌输的扭曲价值观,但这并不代表着她已经丧失了自我。

    相反,种种表现证明,她正在想办法建立自我,或是在一个由别人塑造的世界中保护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己。

    “她知道了自己的未来,但即使在这种未来之下,她依然想要让自己的生活更加丰富。”伏见宫恶玉换位思考,只觉得有些欣慰,又有些难过,“她一定是想要活下去的。”

    欺诈师对他的分析表示了认同。

    当然,伏见宫恶玉自己很清楚,这样毫不犹豫地论断存在着他自己的私心。

    他必须要说服自己,天内理子想要被拯救。

    因为不论她的意志为何,他都必须阻止星浆体的融合。

    伏见宫恶玉需要一点道德动力。

    他希望自己是对的,希望自己这不是强加的善意。

    “那朋友就可能要变成敌人了。”欺诈师不得不提出这个现实的问题,“咒术界会不遗余力地保护融合过程。”

    这会是所有咒术师的共识。

    “但是,融合每五百年一次——换而言之,就是五百年是天元老化身体的极限,如果超出这个时间呢?”伏见宫恶玉反问,他能够感受到欺诈师隐隐积极的态度,说明她也在一定程度上,期待着星浆体融合的失败。

    那他自然不会吝啬于对欺诈师的利用。

    “没人知道。”欺诈师摇摇头,“从来没有先例可循,或许天元会死?也或许……会发生某种异化?总不会是好事。”

    想要打破这种咒力被封锁的现状,天元的能力必须消失——「账」不能大范围的封闭存在……用更简单直接的话来说,就是天元必须要死。

    伏见宫恶玉也许意识到自己在扮演上帝。

    但,有些事,他也是非做不可。

    “呼——只能一步一步来。”他长出了一口气,抬眼认真地问,“星浆体的任务……会落到谁的身上?”

    “不论是从实力、心性还是立场——五条悟和夏油杰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家入硝子和庵歌姬有可能会作为后援辅助一并加入。”

    欺诈师的答案倒是不犹豫,很明确。

    保护星浆体的人必须要同时满足“实力强大”、“立场分明”、“不谙世事”等多个条件。

    否则,直接让各个家族的族长和护卫团们来,岂不是在实力和配合上更加强大?

    甚至,连五条悟这个有御三家身份的人都并不适合这个任务。

    也是多亏了他最近发疯起来连自己家族都坑的行为,让总监部迅速锁定了他作为星浆体护卫。

    “果然是他们俩。”伏见宫恶玉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这俩不论是实力还是性格,显然就是这一代的主角。

    星浆体这种一听就是大主线的剧情,必然会经过他们俩。

    “伏黑甚尔是一种选择——但,我还不想和那两个人撕破脸。”伏见宫恶玉的手在自己的牛仔裤上摩挲。

    按照他的推理,伏黑甚尔这样的「天与咒缚」本来就很有可能是世界意识制造出来,打破这场命运轮回的人。

    他的身份,看着就像是作者专门为这样的命运转折点打造的人设。

    但伏见宫恶玉也清楚,一旦将这件事委托给伏黑甚尔——后者当然不会拒绝——也就基本等同于站到了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对立面。

    站在主角团重要任务的对立面,那和成为作死反派有什么区别?

    如此这般,便得想个办法,把人头拉到自己这边。

    欺诈师眼睑微微一动,似乎恍然大悟,又似是满眼赞誉,“您是想把他们俩,策反成友军?”

    “其实想想他们的秉性,这件事不难办。”

    选择这种远离咒术界权力斗争的学生作为护卫,就要接受他们和那些“大人物”们不一样的赤子之心。

    他们还没有被咒术界同化,甚至对咒术界的权威拥有一颗叛逆的反抗之心,少年热血是不需要顾及什么“大局”的。

    更何况,伏见宫恶玉也已经见识过了,这两个高中生的少年心性。

    他们为了自己心中的理想主义,可以做出很多不顾后果的事情。

    夏油杰那个认为咒术师理所应当应该保护非术师、强者要保护弱者的理想信奉者,自不必说——伏见宫恶玉甚至在他这种自我PUA的理论中,看到了超级英雄的人物逻辑。

    他的“正论”实质上和蜘蛛侠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没有本质区别。

    就凭这一点,伏见宫恶玉就知道该如何拿捏他,也确信,只要了解星浆体的遭遇,夏油杰就绝不会放任其行。

    换而言之,在这件事上,夏油杰天然就和伏见宫站在一起。

    而五条悟就更好懂了。

    他虽然是个“正论”反对者——但他意指的“正论”却和夏油杰的理念并不相同。他讨厌的是权威和那些自小所见的汲汲营营。

    作为一个绝对的强者,自小众星拱月的“神子”,他的本身就带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英雄主义。

    超级英雄——这似乎是伏见宫恶玉所擅长理解的领域。

    欺诈师露出一抹笑容,即使没有相通的意志,她似乎也看透了伏见宫的胜券在握。

    “确实,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风险也同样高。”

    “你是指将希望寄托在别人的意志上这件事?”伏见宫恶玉的脸上的势在必得的表情淡了一些,“也不无道理,但不是策反就是为敌,这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啊。”

    他出言略微试探——或许是先前懵懂听话,依靠着马甲相当好操控的人设立得很稳,也或许是欺诈师真的很有意要引导下面的事。

    于是,她开口,“二年级的学生已经很少会上我的课了,但一年级——那三个人都是平民咒术师,我的课程安排很多。再加上前段时间的‘假死’,我和他们的接触就更密集。别人我想不到,但是芥川银……她让我想到了一个更加合适的人选。”

    “这个任务不可能交给一年级的。”伏见宫摇摇头,“他们三个人就算有平民咒术师的立场,但实力绝对不够。”

    “重点不是芥川银本身。”欺诈师抬眼看着伏见宫

    后者一顿,“你不会是在说……芥川龙之介吧?”

    那个男孩可不算是真正的咒术人,和“天元”有关的重大事件,就是轮到一年级生的头上,也绝对轮不到芥川龙之介。

    这么浅显的道理,欺诈师当然不会不知道。她抿了抿嘴,神秘道:“重点不是芥川龙之介这个人,而是他代表的力量。”

    这便不是暗示——

    伏见宫恶玉恍然大悟,“你是说……异能力的一方?”

    第 79 章

    79

    伏见宫恶玉听着欺诈师口中的指向, 不明觉厉。

    “你开玩笑的吧?”他失笑,“这么核心的咒术要务,你认为他们真的会交给体系之外的人?更别提咒术界和横滨产生过的嫌隙——他们之间的矛盾和冲突, 没有那么容易调和……你应该很知道原因。”

    “您是指镭钵街的那一夜?”欺诈师斟酌着,明知故问。

    “因为这件事, 异能特务科技现在和包括总监部在内的咒术界势力关系都相当的僵硬。如果说横滨是一座孤岛, 那异能力就是环绕它的大海,那特殊的、异常的能力让那里与世隔绝。”

    “咒术界在‘特殊’的这个领域中驰骋了数千年,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利益划分。五条在东、禅院在北,加茂在西, 更细的还到了各种分家和属地——哪怕是米花町这个特殊的地方,从咒术的划分上来说也属于东京——自然就在东京高专的势力之内。但偏偏就横滨成了这个例外。”伏见宫恶玉转着眼睛,回想着过去看过的资料。

    在横滨集中出现异能力者之前, 那里当然也是咒术界的某种势力划分。

    “我记得在异能力出现的这一百年之前, 横滨的势力所属,一半在五条家,一半在中枢府——也就是今天总监部的前身, 后者势力为主。原本在权力分散的咒术界做个名存实亡的中控者就已经很是让总监部难受了, 异能力者出现后, 这里的局势愈加混乱, 一般的「账」根本就拦不住……”

    而一旦「账」除了毛病, 那么咒术界所涉及的保密问题和咒力聚拢问题就都会出现破绽。

    伏见宫恶玉继续说道:“有了破绽, 那么稳健排外甚至是守旧顽固的咒术派, 自然没有新生的异能力派势如破竹——再加上异能力战争的影响和政府、外国势力的一些动作,将那里的水越搅越混。”

    “直到镭钵街那一夜, 将所有的矛盾都爆发了出来。”欺诈师在他的话中接了一句捧哏。

    伏见宫恶玉耸了耸肩,“那夜爆发的力量介于异能力和咒力之间——但是, 异能特务科认为那是‘超越者’的能力爆发,他们看重‘超越者’,当然想要将之收入囊中。”

    超越者是能够突破极限临界的异能力者的称呼,在战争当中能够起到以一人作一军的程度,自然备受重视。

    “但从咒力的角度上来考虑,那场爆炸像是特级咒灵的诞生或是和其同级别的咒术师的自爆——总监部的猜测倾向于前者,而咒术界害怕的后者。谁都知道,同样的事情在加茂宪伦的‘造物’上发生过一次,”欺诈师对这些历史如数家珍,“也是当时的惊天一爆,让当时加茂宪伦的阴谋泄露了出来,他们当然也要慎重、再慎重。”

    双方都有非进入不可的理由,再加上先前的积怨……

    冲突自然是一触即发。

    自那之后,两边的关系就到了冰点。

    唯一得利的,就只有那个真正引起了爆炸的“荒霸吐”——他在爆炸后最脆弱的时候,因为双方的拉扯,而逃过一劫。

    “你既然都知道,也肯定能想到,这种水火不容的现状下,你的提案别说到了总监部,就是在东京校内部都很难通过。”伏见宫恶玉皱眉,疑惑地从欺诈师那里探究着对方的目的。

    欺诈师的胳膊撑在桌子上,身体前倾着,压低声音,“如果是放在平日,如果只是普通的小事,当然不会有转机。但今时不同往日,在加茂声望降低到底的这个时间点,咒术界的水很浑。他们现在对外人的信任,只怕要比对‘自己人’的信任更多。”

    这个论调倒是有点意思。

    伏见宫恶玉垂眸,让眼镜镜面上的反光遮住了一切。

    他能够感觉到欺诈师急不可待的欲望,甚至有点技巧不足,这是先前从来没有的。

    这说明,欺诈师这个建议的背后,一定有她非达到不可的目的。

    是为了异能力者的介入,还是为了能够确保天元的五百年一次的星浆体融合逾期?

    “天元地位超然,虽然在过去从来没有过什么倾向,但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干涉的话,整个咒术界的格局都会发生变化。”伏见宫恶玉一点就通,马上就明白了欺诈师的想法,“任何人都会因为自身的势弱而做着绝地翻盘的白日梦——即使他们不做,别人也会怀疑其每个动作的动机。”

    简单来说,就是加茂家有没有手段不知道,但其他人一定是宁可信有不可信其无的。

    尤其是,对于现在被打压至此的加茂一族来说,如果不想重蹈加茂宪伦暴露人前时的覆辙、不想再沉寂百年,就必须想办法扭转当前的不利局面。

    星浆体事件很难插手,但事实上却是加茂一族唯一的机会。

    如果这个事件过了,那么等到咒术界其他家族势力腾出来精力来,他们一族的问题就会被重新抬上桌。

    “怀疑一旦产生,就等于定罪。更何况,加茂一族本来就有罪——而且,比起已经被人人喊打现状,加茂家自己,说不定也更希望从别的地方钻空子。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什么后手,”欺诈师微微一笑,眼中的暗示意味十足,“稍微恐吓一下,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

    伏见宫恶玉点着头,却有点疑惑不解地皱眉,“操作是可以操作,但为什么非要异能力介入?”比起疑惑,他其实更多的是想要多探探欺诈师的口风,“其实在策反这件事上,我感觉把握还是挺大的。”

    哪怕不说百分百,百分之八九十也是有的。

    “但异能力能把几率拉到百分百——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是敌人,但咒术界的姿态很高,他们不愿意正眼瞧异能力,所以在这个‘方外之地’,我们手里的资源,实际上是更多的。”

    她的暗示中,不无得意,“鹬蚌相争——一个曾经的敌人,反而成了此时最能够信任的人——这样,不仅能保证破掉「账」的源头,在天元那里,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伏见宫恶玉在对捕捉到了对方的关键词和破绽。

    意外收获?

    原来目的是天元。

    和他不同,欺诈师所图的,不可能仅仅是一个「账」而已。

    “一个工具人咒术师而已,能有什么收获?”伏见宫恶玉故意这样说,“反正就是再特殊,不也是必死之局吗?”

    “但是,这可是‘传说级’人物啊,这样的宝藏地点难道不会爆点传说级装备吗?”欺诈师鬼灵精怪地说道。

    这样的表情和她最开始展示在似乎在根据着伏见宫恶玉的喜好,一点点微妙地调整着自己的人设。

    这招算起来可就精彩了。

    如果她真的只是一个马甲的话,那么因为灵魂的内核而改变内核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伏见宫已然知道了马甲的猫腻,在他的眼里,欺诈师就显得有些刻意了。

    即使,身为马甲她应该已经自认为拥有了伏见宫恶玉的绝对信任,却还是在此时尽力地获取他的好感。

    可见此事对她的重要程度。

    可见天元的重要程度。

    他颔首,煞有介事地点头,“很有可能!毕竟都是活了一千年的老妖怪了,说不定是什么颁布任务的重要NPC。”

    欺诈师的眼睛一亮,眉眼明显柔和了起来。

    “但说起咒术师,除了芥川君,我能想带的……喂喂喂,不会是要用港口黑|手|党吧?要谈判你去谈判,森鸥外能把我的底裤都扒出来,要是这事儿落在太宰治身上……天元不爆装备,我就要先死、先爆装备了。”伏见宫恶玉往后一靠,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先抖了一个哆嗦,“再不然就是坂口安吾……总不能让他给我介绍人吧?说实话,我虽然欣赏他,但对异能特务科却并没有多少好感——相信他们,还不如相信热血少年。”

    “当然不是他们,要用,当然就要用自己人啊……”

    伏见宫恶玉一顿,紧接着心领神会。

    这可是字面意义上的“自己人”——他自己。

    ——马甲。

    “虽然和异能特务科有过很强的冲突,但在这个时候,总监部还是会觉得,体制内的东西更加可信。”欺诈师似乎对此很有心得。

    “与其交给同体制的敌人,不如交给其他体制的敌人……这个想法可真奇怪——什么样的敌人也是敌人啊。”伏见宫恶玉感叹了一句。

    欺诈师也顺着他的语气接话,“但一个是视为耻辱的咒术界大敌,为整个咒术界所忌惮。一个是不被放在眼里的一时疏忽之敌,选哪个就很明显了。”

    再往深的一层考虑,咒术界也不可能和异能特务科永远保持绝对的敌对——横滨的凌乱程度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异能特务科不能一家独大。

    所以从客观上来说,异能特务科也非常需要一点“助力”。

    这就是咒术界可以提供的、可以用以交换的点了。

    有可以交互的利益,那倒是比所谓的情感连接要紧密得多。

    说到底,都是些利益输送。

    这两种体系势力之间的关系,可比两种体系本身还要复杂得多了。

    第 80 章

    80

    不论欺诈师有什么目的, 有一点都是肯定的。

    她的“说服力”非常强。

    伏见宫恶玉可算是见着了。

    那日他虽然表示了对欺诈师的认同,也觉得可以从异能力的方面下手。但终究,他的身份不好开口。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他最近只是在继续和夏油杰接触——对于伏见宫来说,比起五条悟, 他更容易相处。

    有先前的一些关系, 有些事情说起来也更方便。

    他还在这里给青少年上心理辅导课呢,欺诈师的活儿都已经要结束了。

    当然, 心理辅导原本这也是欺诈师的工作,说起来也是个潜移默化给自己培养势力和影响力的好机会, 但这活儿确实没有听上去那么容易。

    这心理辅导可不是挂虚衔,咒术界多的是疯批,想要走进他们的内心进行舒缓排解, 可不比打BOSS容易。

    难, 给夏油杰一个人心理辅导都难,更别提咒术界还有那么多活宝。

    伏见宫恶玉在抱怨之际也不由得心惊,谁知道这一手后, 欺诈师在表面之下, 能有多少暗棋?

    现在应该还没有到举目皆敌的地步吧?

    他出神的样子引得夏油杰拿手在他面前一晃, “伏见宫先生, 你有听到我的话吗?”

    “啊?什么!”伏见宫恶玉收回乱七八糟的联想, 迅速回过神来。

    五条悟的腿搭在桌子上, 供着鼻子, 不耐烦道:“你,不是从横滨而来吗?有没有什么有名的异能力者能叫过来的?”

    “哈?要我介绍?”伏见宫恶玉一愣。他竟然在五条悟的臭脸和夏油杰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信任。

    有这么好的事吗?

    哪怕是按照欺诈师的计策, 也该是走异能特务科的路。用医生在那里的资源来搞黑幕、弄点暗箱操作啥的。

    这、这就直接让他来推荐了?

    这两个人应该不会联手给他下套的。

    伏见宫瞥了一眼正端坐喝茶的芥川龙之介,这个根本不会藏匿心事的男孩脸上也没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什么叫我来自横滨就能搞来有名的异能力者, 你来自东京你就能搞来东京有名的咒术师吗?”他眼睛一转,故意杠了一句。

    五条悟一挑眉。

    “……抱歉,冒昧了,你还真行,你自己就是……”伏见宫恶玉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像是提醒了自己某个事实,接着抬起头来明知故问,“有倒是有,你们打算干嘛?”他一笑,带着些调侃的意味,说道,“给龙之介找个老师?老师的话,我必须推荐一手坂口君,天选社畜,主打的就是一个全能。”

    “不,不是在下的事。”芥川龙之介摇摇头,“这件事,在下恐怕不能参与。”

    伏见宫恶玉有些意外。

    按理来说,不论找谁,以芥川龙之介的实力和位置,都应该榜上有名才对。

    “他被禁足了。”五条悟说话间带着些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

    夏油杰接话,“前段时间闹得太凶,加上昼夜颠倒、饮食不规律,龙之介用异能力的时候又衣服乱飞……前日发热,正好被去紫藤私立学院探望的爸爸妈妈发现了,所以——”

    所以顺理成章,他被禁足了。

    今天能出来,也是因为有夏油杰这个长兄看着的缘故。

    芥川龙之介低下头,有些羞涩地揉了揉后颈。

    几天的禁足他连茶艺社和文学社的社团活动都停了不少,可给他憋坏了。

    伏见宫吹了声口哨,仔细看对方的脸色确实比平时还有苍白,肺上有毛病可不是小事。

    自从经历过小刀剌嗓子和社死“放屁株”之后,他就对任何程度能和“肺炎”挂上钩的问题郑重其事。

    “好吧,不是龙之介——那是什么?”

    “内部任务,需要一点外部助力。”五条悟就算是再心大,也没有到会在这里直接把“星浆体”和“天元”这样的咒术界核心秘密直接袒露于口。

    伏见宫恶玉诧异一挑眉,“外部助力?五条君,这是你的台词吗?”

    “你以为老子愿意?都是那群老东西,整天不放心这个,不放心那个的……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五条悟似乎对这件事很是不满,“但没办法,安那群老家伙的心,你捡有名的人推荐,实力强不强无所谓,听话就行。”

    旁边夏油杰的神色也是认同。

    很显然,和决策层的意思不一致,他们俩是一点不指望外力,只想找两个听话的吉祥物。

    有他们俩的作保,可就便宜伏见宫恶玉了,他当然可以在此时把马甲稍微包装一下——唯一在咒术界露过脸的运输工,也只在加茂家搞过乱——那正在风口浪尖的一族不会想要重提旧事。

    但,伏见宫可不会在此时真的顺遂了欺诈师的心愿,他想要知道对方图谋的东西,究竟是天元身上的什么。

    “要不,我?”伏见宫恶玉指了指自己。

    眼前的三人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对方会举荐自己。

    “伏见宫先生,是咒术师?”夏油杰和他关系最近,自然率先开口询问。

    “嗯……可以是。”伏见宫“嘻嘻”一笑,“怎么样,咱们共事一场,也算是自己人。横滨的水可浑了,你要是从那里招人,可不知道招的是什么人。”

    五条悟有点兴趣,“什么叫‘可以是’?”

    伏见宫恶玉终于找到了个机会,来展示自己装逼的一面。想要和夏油杰、五条悟建立真正的平等关系,和面对虎杖悠仁、伏见宫惠时的应对办法可不一样。

    他得有足够的实力展现才行。

    不能是任何其他方面的能力,一定要是让人侧目的战斗力。

    但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起了不久之前发生在京郊黑衣组织密会地点的事。

    那里属于东京所属,既是东京高专的势力范围,又有五条家的情报覆盖。所以当伏见宫准确地说出那个位置的时候,五条悟头顶的灯马上一亮。

    “什么叫听说没听说?我亲自去了——而且不止一趟!”五条悟义愤填膺,“老家伙又把这件事怪在我的头上!我已经说了无数次,不是我!我那天明明在宿舍里打了一天的电玩!”

    “但那确实是你的咒力残秽。”夏油杰似乎只是想要挖苦一句,并非真的反驳,更像是补充。

    他那日受父母召唤去了芥川龙之介的学院,所以难得没有和五条悟泡在一起。

    “这就是我搞不懂的啊!”五条悟郁闷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竟然让老子给背锅!要是让我找到了,我非得——”

    他说着抬起了握紧的拳头,一切尽在不言中,“气死我了!”

    “咳咳咳——”伏见宫恶玉清了清嗓子,露出一点不忍。看着五条悟这抓狂的样子,他却忍不住用调笑的语气赔罪道,“额……那个,对不起?”

    五条悟的眼神顿时锁在了他的身上。

    但第一时间,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伏见宫的意思。不是大脑反应不过来,而是在某种程度上,难以相信。

    “为什么道歉?”夏油杰瞳孔骤缩,已经有所感,“你不会是在说……你就是那个人吧?”

    伏见宫恶玉没有说话,只是尴尬地苦笑。

    “真的是你!”五条悟一下子坐正,抖了个激灵。比起刚才背锅的生气,他现在显然是兴奋居多,“你怎么做到的?我虽然听过「复制」的术式,菅原道真往后,五条家的谱系中,也有过这种术式的存在。但「复制」不是万能,我的「苍」不仅仅是术式效果,它一定需要「六眼」的生理配合。作为一种极端特例,是绝不可能被复制的。”

    他一通分析,说得斩钉截铁。

    说明在这件事上,他没有一点犹疑。

    在「六眼」和「无下限」的问题上,五条家的记录恨不得事无巨细地把历代的生活起居都记录下来,以作经验。

    五条悟所了解的,一定是反复确认过的事实。

    “咒术做不到的,难道是……异能力?”夏油杰合理猜测。

    但芥川龙之介并不抱有相同的心思,“可以我自己的感受,异能力和咒力之间是有屏障的。”

    “这就是我要说的,我可以是咒术师,也可以是异能力者——我有一点,特殊。”伏见宫恶玉有时候思考着自己的能力沾沾自喜,也觉得自己是某种意义上的“神之子”。

    毕竟他和世界意志,也算是在合作的状态了吧,世界意志很偏向他的,“我的力量来源于想象——你可以理解为我的主观能动性特别强,或者我是个唯心主义,意识决定物质的那种唯心,只要我相信我能做什么,我就能做什么。”

    理论上来说,人的想象力是没有上限和下限的。

    “哇哦,那岂不是无所不能?”芥川龙之介震惊。

    “嗯……看上去是这样的,但在实际施行时,受制于我的知识和阅历,想象不可能超越认知范畴。”

    伏见宫恶玉敢说,如果没有世界意志对他的思考能力的推动,他的知识水平,未必用得出「苍」这种招数。

    但也足够让人惊叹了。

    “那好办啊——”五条悟漂亮的眼睛里精光一闪,像是想到了什么鬼点子,马上拍板,“想卷还不容易吗,让你见识见识御三家培养继承人的课程安排,包你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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