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仙游宫中一片静谧。


    只有流云殿的后殿内热闹到了深夜。


    江玉珣一口气聊完了前阵子在折柔发生的所有事,终于忍不住偷偷打了个哈欠。


    天子顺着牡丹花枝的间隙向江玉珣看来,末了一边轻旋手中杯盏一边笑着点头道:“爱卿如今已能独当一面。”


    闻言,江玉珣忍不住微微扬起唇角,接着赶忙强装成熟:“咳咳……陛下实在是谬赞了。”


    说话间他忍不住想起了刚刚穿越来那天发生的事。


    啧啧,还好那个时候应长川没有真的动手杀了自己,不然哪会有今天?


    江玉珣自以为装得很好,殊不知已经将心中所想全部写在了脸上。


    雁足铜灯内烛火摇曳。


    照得江玉珣的脸颊也泛起了浅浅的柔光。


    他唇边那一点点骄傲,随之落在了天子眼中。


    应长川垂眸看向江玉珣,忽然故意问他:“爱卿以为孤过誉了吗?”


    江玉珣:……!


    我只是随便客气一下,应长川怎么不按照套路出牌……


    他咬了咬唇:“倒也没有。”


    说完不由自主地清了清嗓子,耳尖也泛起了一点浅红。


    应长川跟着笑了起来。


    ……他这是在嘲笑我吗!


    有些气不过的江玉珣忍不住用手指轻轻揉了揉摆在桌案旁的牡丹花,接着故意对应长川说:“幸亏陛下当日未杀臣,不然臣也没有什么机会独当一面。”


    颇为记仇的江玉珣特意强调了“杀”字,似乎是在提醒应长川——你眼前这么大一个贤臣,差一点点就要没了。


    流云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布谷鸟的叫声。


    几息后扇动羽翼,从流云殿上飞了过去。


    应长川的动作忽然一顿,似乎是随着他的话想起了那日的事。


    江玉珣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


    就在他以为应长川会装死翻过这一篇的时候,天子竟然缓缓垂眸向他看去,忽然轻声问:“爱卿可是不悦?”


    “嗯?”江玉珣愣了一下,实话实说道,“当日臣主要是害怕陛下真的动了杀心,其他的也没空去想。”


    他的话语里不由带上了一点点怨气。


    窗外又落下了细雨。


    如针一般轻轻地撞在屋檐上。


    伴着窗外的细响,应长川轻笑道:“不会,孤不会杀你。”


    天子的语气与平常似乎没有任何的区别,但江玉珣却听出了几分认真的意思来。


    几息后,他忽然意识到——嘴上说说也没凭没据啊。


    万一应长川是在和自己开玩笑怎么办。


    没有那么容易骗的江玉珣顿了一下,终是没忍住小声嘟囔道:“口说无凭。”


    “爱卿认为应当如何?”应长川看上去格外耐心。


    身为天子的他向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与心情。


    但这一刻,不但他的心随江玉珣的话而沉了一瞬,甚至还生出了些许极其难得的愧疚。


    ——应长川不想江玉珣再因这种事而忐忑。


    被他问到的江玉珣忍不住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同时认真回答道:“……起码要立个字据吧?”


    ……不对!


    哪有人要求皇帝立字据的?


    话说出口,江玉珣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


    万一应长川只是随口一问,自己的回答岂不是在得寸进尺?


    江玉珣正准备想办法将自己的话撤回。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天子竟然也敛神认真道:“爱卿此言有理。”


    说着,竟然从桌案上将笔提了起来。


    江玉珣瞬间目瞪口呆:“……可以?”


    应长川今天没有喝酒吧?


    不等他反应过来,天子已准备悬腕落墨。


    同时笑着问他:“爱卿可有想写什么内容?”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见他来真的,江玉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下意识趴在桌上,用手肘撑着身体向前看去。


    虽说穿越已将近一年,但江玉珣的古文能力至今停滞不前、堪称感人。


    “呃……写陛下承诺除非原则性错误,否则绝对不杀江玉珣就好。最好再盖个印章什么的?”说到这里,他终于想起那句话,“似乎是叫……免死除谋反大逆?”


    “好。”


    应长川手指一顿,真的按照江玉珣说的那样写了下去。


    微风吹着春雨轻轻地砸在了窗棂上。


    这一刻,江玉珣清清楚楚地听到……应长川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江玉珣不由屏住呼吸。


    隶书的“免死除谋反大逆”七个大字蚕头燕尾、一波二折,一笔一画皆无比郑重。


    末了,应长川又将随身携带的“皇帝之玺”拿了出来。


    和田羊脂玉篆成的玺印,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柔光。


    应长川未曾停顿,直接将它落在了那行字上。


    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看呆了坐在他对面的人。


    “爱卿记得好好保存。”


    应长川竟是在和自己来真的!


    “是,陛下。”江玉珣终于缓过神,并双手将它接了过来。


    铜灯上的烛火在这一刻忽然变暗。


    有风从背后吹来,撩起一缕长发从应长川的手背上滑过。


    江玉珣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想将头发撩回。


    谁知下一息,手指便毫无预兆地与应长川蹭在了一起。


    “嘶——”


    应长川的手忽然轻轻地颤了一下。


    江玉珣也如触电般将手收了回来,末了飞速将自己的“免死金牌”捏在手中:“那……陛下时间不早,臣就先走了?”


    “去吧。”应长川随之点头,随手将白玉玺印收了回


    去。


    江玉珣终于松了一口气,起身行了一礼便转身快步向外而去。


    有风穿堂而过?[]?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带着一点春雨的寒凉之意,轻轻地落在了江玉珣的身上。


    寒气自脖颈间蔓延开来。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不对,我没做什么亏心事,逃什么逃啊?


    -


    转眼便到了怡河平原上冬小麦生长的关键时期。


    这日恰逢沐休,江玉珣提前一晚便带着玄印监回到了家中。


    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去。


    江家田庄已经再不像去年那般荒败。


    不但酒坊初具规模,且田庄内还多了不少人造温室。


    但是放眼整座田庄,变化最大的还是耕地面积。


    现如今,田庄内大部分土地都得到了开垦。


    开了春以后,角角落落满是翠绿之意。


    一大清早的,江玉珣便被田庄内的家吏柳润叫了起来。


    ——今日佣客们要给田庄内的小麦浇水,江玉珣早早回家便是为了这件事。


    仲春的清晨还有一些冷,江玉珣忍不住拢了拢衣襟,一边打哈欠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田庄那座小山背后走去。


    还没走到田地边,他便听到庄内佣客朝着他高声道:


    “公子好!”


    “公子怎么来得这样早?”


    “现在时间还早,公子先去休息吧,等中午我们再叫您——”


    江家田庄的佣客们,早将他们的公子视若神明。


    见江玉珣这么大早便出现在田地边,众人既激动又想让他去休息。


    为防冻伤,小麦春季不宜大水漫灌,浇水的时间也定在了中午附近。


    按理来说江玉珣是不用来这么早的。


    听到众人同自己打招呼,江玉珣轻轻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快步走了过去:“我想提前来看看你们将渴乌装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佣客们把中间的位置给江玉珣让了开来,一段竹制管道随之出现在他的眼前。


    这就是江玉珣方才说的“渴乌”。


    江玉珣弯腰敲了敲竹管,接着伸手向两节主管的连接处触去。


    前一晚田庄内的佣客们已将它用泥封好,以确保它不漏水。


    如今泥已全干,水管也被封死了。


    就在他认真检查的时候,突然有一阵马蹄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江玉珣下意识抬头去看。


    负责全国谷货事务的治粟内史庄岳,以及他手下主管天下田亩的“籍田”曹申鸣一起在大清早来到了江家田庄。


    江玉珣赶忙站起身向两人行礼:“不知二位大人这么早就来,实在是有失远迎。”


    庄岳朝随便摆了摆手笑道:“你忙你的,不必管我们。”


    名叫曹申鸣的官.员,随即下马向江玉珣行礼道:“实在是打扰江大人了。”


    大周的上一任“籍田”,也在去年因“逼宫”一


    事而被革职。


    曹申鸣刚被提拔上来不久,行为做事还有些拘谨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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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大人言重了,”江玉珣一边与两人寒暄,一边带他向山间走去,并查看着沿途铺设的竹制管道,“二位大人小心脚下。”


    怡河平原大体上还算平坦,但内部仍有不少小丘、矮坡。


    例如江家田庄内就有一座矮山。


    在这种地方修建灌溉渠道不但困难,且费工费力。


    去年田庄内十分忙碌,没有太多的时间修凿灌溉渠道。


    且在江玉珣看来,绕山修渠也有些过分麻烦。


    他想了想,便将自己从前画的图纸拿了出来,并交到了佣客们手中,让他们照着图纸去制作灌溉工具。


    ——眼前这条“渴乌”便是自此而来。


    长长的竹制水管一边连接河流,一边翻过山腰连接田地。


    今日的灌溉便自此处引水。


    年岁较轻的曹申鸣只顾着仔细看,并时不时低下头去摆弄渴乌。


    庄岳则忍不住再一次同江玉珣确定:“贤侄确定这水管能将水吸上山来?”


    江玉珣轻轻点头对他说:“佣客们前几天已经试过了,庄大人就放心吧。”


    “……那就好。”


    庄岳今日来田庄其实是有正事要做的。


    如今的江家田庄,还肩负着“实验基地”的重任。


    所有新东西皆要在此地试验成功后,才能向别处推广。


    庄岳和曹申鸣这一趟,就是为了亲眼看看“渴乌”究竟像不像江玉珣说的那样神奇。


    趁着中午到来之前,江玉珣带着庄岳和曹申鸣两人在山上绕了一遍,确定竹制水管没有漏洞后,又下山向临水的那一头走去。


    太阳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升至半空,巳时即将过去,随着气温的慢慢升高浇水的时候也到了。


    虽然已经做过实验,但佣客仍不免紧张。


    正在江玉珣身边的佣客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稍微有些忐忑地问:“公子,现在开始吗?”


    “开始吧。”江玉珣向他点头。


    “是,公子!”


    五六名佣客走向一旁的空地,将早早放在那里的秸秆抱到了这里。


    并把它们堆在竹制管道的开口处,弯腰点起了火来。


    江玉珣的耳边生出“轰”一阵闷响。


    晾晒干燥的秸秆在刹那间燃起熊熊大火。


    江玉珣被呛得咳了几声,带着众人向后退去:“当心火燎。”


    “是,公子。”


    一时间田地边只剩下秸秆燃烧生出的声响。


    所有人皆屏息凝神,一边绕着山向田地边走去,一边仰头看向架设在山上的渴乌。


    灌溉是种田的重要一环,若是水跟不上开再多的荒田也没有意义。


    怡河两岸方便灌溉的荒地,或是已经被开垦出来,或是早已分配下去。


    剩下的多是被山丘阻挡的破碎


    田地,不但开垦难度更大,灌溉水渠也很难修到那里去。


    假如渴乌真的有用,那等它推广开来后便可以隔山取水,届时将又有一批荒地能够尽早得到开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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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众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一点。


    不过转眼,田里边的竹管已经被熏得漆黑。


    路人也绕过矮山,走回了田地所在的那一边。


    有一批佣客早早的等在了这里。


    他们手持农具,紧紧地盯着水管的开口处,随时等待着大水的到来。


    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年纪较轻一点的曹申鸣第一个沉不住气:“江大人,渴乌需多久才能将水吸至山上?”


    他双手紧攥,看上去极为担忧。


    相比起曹申鸣,江玉珣的神态要轻松很多,他抿了抿唇说:“快了吧。”


    几乎是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不知是谁大声说了一句:“我听到了!”


    说完就抱紧了手中的铁锹。


    曹申鸣不由瞪大了眼睛:“哪里!”


    所有人都将视线从高处移下,于第一时间看向田地边的竹管。


    秸秆燃烧的噼啪声绕过矮山传到了这里,稍有一些吵闹。


    但江玉珣却在这一刻,听到了水滴自竹管落下生出的“滴答”声。


    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


    “当心——”庄岳正要伸手去拉,却见一阵流水从竹管内涌了出来。


    他当即瞪大了眼睛:“成了!渴乌真的成了!”


    下一刻,又激动地抬头再一次朝矮山上看去。


    铺设在地面上的竹质管道,被流水撞击得轻轻摇晃,并生出清脆的声响。


    管道口的水流越来越大,不多时便顺着田埂间的小渠,朝着麦田内涌了过去。


    方才还一脸紧张的曹申鸣瞬间无比激动:“太好了!仙游宫附近那一批荒地今年便可着手开垦!”


    说话间他终于松开了紧攥着的双手。


    庄岳重重点头:“的确如此!”


    曹申鸣不由拍了拍手说:“未来可以用麻漆封裹管道,这样比黄泥更密实一些!”


    “曹大人说得对,”江玉珣随之附和,“能吸水只是第一步,未来大范围投用,还得继续改良才好。”


    曹申鸣点头如捣蒜,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本册,一边四处观察一边写写画画:“江大人家这座山较矮,山坡也比较和缓。但是怡河平原上的矮山大小高低各有不同……夏种和开垦田地前,还得测一测这渴乌能将水吸至多高处。”


    说到这里,曹申鸣便小声念叨起了数字来,似乎是忽然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


    江玉珣跟着点了点头:“曹大人说得是。”


    虽认识不久,交流也不太多。


    但一个上午便足够看出:曹申鸣的个性非常严谨,的确是“籍田”一职的不二人选。


    他由庄岳推举,最终应长川亲自拍板任职。


    想到这里,江玉


    珣忽然恍了恍神。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周朝堂上可用之人似乎多了起来?


    -


    虽然早就知道前朝留给大周的是一个实打实的烂摊子。


    但是具体有多烂,江玉珣直到最近才有了深刻体会。


    最直观的一点是——昭都附近最大的一座粮仓,竟然建在怡河附近,去年那场大水直接淹没了整片仓储区。


    不幸中的万幸是,那座粮仓已经空置了十余载,就算是被淹也不大打紧。


    夏收的时间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


    旧的粮仓显然已不能再用,修建新仓迫在眉睫。


    前段时间负责此事的官吏选好了几个地点。


    现如今江玉珣要做的,便是代替忙于练兵的皇帝,将这些地点一个个看过,并记录其优劣送至御前。


    粮仓选址均在昭都附近,江玉珣没用几天时间便挨个看了过去。


    仙游宫,流云殿上。


    负责选址的几名官员,与庄岳一道静候于此,等待着天子的决定。


    殿外流水滴答作响,春意从窗内漾了进来。


    江玉珣一边看自己手中的本册,一边对应长川说:


    “启禀陛下,为防止为内涝还有潮湿,此番粮仓选址均在地势较高的位置。其中有二处位于山前,外表看去虽然干燥,但离地下水太近,及其容易在看不到的地方返潮。”


    天子轻轻点头:“另外二处可有什么问题。”


    江玉珣稍稍犹豫了一下说:“臣以为其中一处离官道有些过远,运输起粮草来不太方便,应当第一个排除。”


    “而还有一处……则离城镇有些近,相较于其他几个位置更容易遭到偷盗、毁坏,”他一边说一边将桌上的奏报交到了应长川手中,“最后还剩一处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均衡,这是详细情况。”


    应长川把奏报接了上来。


    见状,周围几名大臣均屏住了呼吸。


    这几人为官多年,深知天子事必躬亲的习惯。


    早在来流云殿前,几人早早就准备好了应答的话语。


    应长川接过奏报后,他们当即打起精神随时准备回答问题,甚至打算带天子现场查看。


    没有想到……应长川竟然拿着奏报一边看一边问起了江玉珣,完完全全把他们忘到了一旁。


    江玉珣不但对答如流,且像早就习惯了这一点。


    ……这是什么情况?


    大臣们心里虽疑惑,却不由松了一口气。


    唯有庄岳一脸欣慰地扬起唇角——看来陛下是真的器重阿珣啊!


    -


    转眼就到正午。


    桑公公带着内侍官等在了流云殿外。


    听完江玉珣的汇报以后,天子抬眸看了一眼天色,便将桑公公一行人唤了进来。


    ——粮仓之事下午才能定,皇帝这是要把众人留在流云殿上共用午膳。


    身着褐衣的内侍官捧着


    云纹漆盘步入殿内。


    他们小心正坐于桌案对面,替殿上的官.员布菜。


    身为侍中的江玉珣坐在天子面前。


    还没等内侍官走到他面前,江玉珣远远便从同僚的桌案上看到了花白一片蒸菜,与清淡中泛着一点甜味的黄米饭,连半点的荤腥都没有。


    被皇帝留下共用午膳,原本是件十分有面子的事。


    但看清桌上是什么后,桌案前那名身宽体胖的官.员,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失落的神情。


    ——虽早有心理准备,但今日的饭菜也太过寡淡了吧!


    江玉珣也受他影响一道失落了起来。


    算了,饿不死就行。


    就在江玉珣走神之际,内侍官已经替他布好了菜。


    “江大人,请慢用。”对方向江玉珣行了一礼,便捧着漆盘退出了殿内。


    江玉珣随手拿起筷子,低头向桌上看去。


    然而下一秒……他便愣在了这里。


    不对啊!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桌上的东西,再朝庄岳与其他官.员的桌案上看去。


    与蒸菜配黄米饭不同,江玉珣桌上除了绿菜以外还有一盘鱼羹,以及看着就香甜软糯的白米饭!


    古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无论是白米还是鱼类,都不是昭都附近常见的食物。


    刚做成不久的鱼羹还冒着热气。


    饭菜的香味直往江玉珣的鼻子里钻。


    ……他上次吃这些东西还是在南巡途中。


    刹那间,江玉珣的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应长川这是为我开了小灶?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东西?


    鱼羹的香味瞬间勾出了江玉珣心底里的馋虫。


    他只疑惑了一瞬,便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有的吃就行,想那么多做什么。


    江玉珣本想立刻开动,但是担心被人发现自己桌上的异常,他忽然心虚地把桌案上的东西向身前拢了一拢,并鬼鬼祟祟地向前看去。


    流云殿上一片寂静。


    十几名官.员正埋头用着午膳,不远处还站着数十名宫人。


    所有人都在专注做自己的事。


    仔细看了一会,确定庄岳他们没有注意到自己桌上与众不同的饭菜后。


    江玉珣终于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偷摸朝着坐在自己身旁的天子打了个口型:“谢谢陛下。”


    此刻应长川眼睛正垂眸望向江玉珣所在的位置,并朝笑着朝他点头。


    说完这句话后,江玉珣方才意识到自己这躲躲闪闪的样子,真的是一点也不成熟,一点也不符合“尚书令”大人的身份。


    ……最重要的是感谢皇帝这种事情,到底有什么值得偷偷摸摸的?


    若是庄岳此时抬头,定会觉得自己是在背着他做坏事。


    想到这里,江玉珣立刻坐直身,再一次将筷子拿了起来。


    他的动作无比优雅,完全看不出刚刚那鬼鬼祟祟的样子。


    但就在这一刻,江玉珣的余光却看到应长川非但没有因为自己刚才那个幼稚的举动而蹙眉,甚至还……


    放下了手中的杯盏,微微挑了挑眉,接着背着流云殿上几十名大臣朝自己打了个口型道——


    “不必谢。”


    ……等等。


    你是皇帝啊,这么偷偷摸摸是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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