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尤其这种资本高度集中的行业，对于风险的敏感性自是极高。
项目不过审, 顶多算是意外，但相关部门开始调查江似年的过往交易，这才是最让圈里不安的。
这一行，资本代表换过好几茬，每一轮的更替背后都有着外人看不见的血雨腥风，但能在厮杀后站稳的必定是有手段的。
江似年之前一直没事，现在突然被查，多少有点蹊跷。甚至有人猜测这是在给孟秋染上位找垫脚石呢，毕竟她资历还是浅, 年纪又轻，成绩亮眼但还缺了点威望。
那些年江似年在圈里呼风唤雨，和他有交集的人并不少。摸不清这次到底要查哪方面的问题，但有些人已经开始懊悔当初跟江似年走太近。
这样一来，想在江似年垮台前另寻码头的人瞬间多了起来。自从见识过苏芸姿的倒戈心理, 孟秋染也完全明白这些排着队想约她见面的人是何用意。
可她现在要忙的事情很多, 没多余功夫去搭理这些事。照理说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 迟早会碰上, 太绝情了不好。可这些人摆明就是想用她来挡江似年的煞，她确实没这份善心。
为利做事无可厚非，但后果也得自己承担。孟秋染向来笃信, 自己选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左右摇摆只会一无所有。
她让秘书回绝了这些人, 但这天秘书在电话里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让孟秋染破例同意了一次。
她倒要看看, 这人想来说点什么。
俞优晴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一看就是好几天都没睡好，憔悴焦虑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孟秋染有阵子没见过俞优晴了，哪怕是在一些活动场合也没见过，不知是巧合还是对方故意避而不见。
这次她主动来找，又看她这状态，孟秋染大致猜到是什么原因。
她在辛祺公司干了这么多年，现在想另寻出路，大概率也是因为听到了风声。
孟秋染把处理好的文件移开，手里把玩着钢笔，靠在椅背上：“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她语气如常，可俞优晴仍是紧张不安。
“是想来和孟总求个情。”
孟秋染轻笑了声：“求情？我记得自从若澜解约后，我们没什么交集吧？”她特意无辜地撇了下嘴，“我可没做针对你的事。”
她亲切地称呼若澜，又顺口说了我们，无形中是把她和顾若澜捆绑了。
如果说过去为顾若澜解约出头的时候还有所顾忌，那现在她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反倒想让俞优晴明白，她一定是偏袒顾若澜的。
俞优晴表情尴尬，但也未见恼怒之色。现在是她来求人，低声下气是必然。
江似年的事可大可小，但这次这么多人都迅速选择了背弃，根源在于大家都看清楚趋势了。
此消彼长，一升一降，这个圈子未来得看孟秋染的眼色。
俞优晴说了很多话，但孟秋染似乎不为所动。她咬了咬牙，拿出最后的尝试。
那枚胸牌的事被重新提起。
久违的熟悉，孟秋染勾唇，看向俞优晴的眼神多了几许玩味。
“想用这个威胁我？”
俞优晴摇头：“孟总别误会。关于这胸牌的事，我没有跟别人说过，只求孟总你能……”
孟秋染打断她：“你故意留着这招？”
俞优晴纠结了下，把当时肖妍离职时的事说了。
孟秋染冷哼：“为了个胸牌，你轻易就选择了把肖妍的惩罚抹了。是不是在你眼里，顾若澜曾经吃过的亏是活该？”
她刚才虽然态度也淡漠，但只是疏离，现在却让俞优晴感觉到了压迫。
“孟总不是这样的。是因为当时肖妍铁定得走人，她是主动辞职还是被辞退差别不大。她也在公司这么多年了，我就……”
“别狡辩了，辞职和辞退会差别不大？”孟秋染没碰那枚胸牌，“这玩意儿对我不起任何作用。说纪念价值？我早就有新的了。说保密意义？”她轻松摇了摇头，“我们不在乎。”
前阵子可乐所在的媒体公司已经被她拆得骨头都不剩了，据说这月底就要申请注销了。可乐也已经被圈内封杀，哪家都不敢再聘他，谁敢为了这点芝麻去得罪孟总这座大山。
以前大家拼命想挖顾若澜的八卦，现在则变成看见了也主动含蓄。顾若澜两座国际影后奖杯在手，稳坐影坛一姐的位置，又有孟秋染护航，谁敢轻易造次？
哪怕她俩在金芝上暧昧互动，威城上顾若澜更是当众称孟秋染为partner，媒体也不敢公然调侃，只能看她们的脸色写点模糊的糖。
俞优晴没想到连胸牌都打动不了孟秋染，彻底慌了神。
送客前，孟秋染倒是善意提醒了她一句：“我一直都相信坦白从宽，只不过你找错了对象。网上就有相关部门的举报电话，你真有想说的，不妨再试试。”
顾若澜的经纪合约虽然签在辛祺公司多年，但前阵子孟秋染让陆悠游反复查过旧合同了，没有被牵连。
主要原因是顾若澜接戏眼光高，一些最适合走账的爆米花剧她压根就不碰，连客串都不同意。其他乱七八糟的品牌广告也一样，加上那时江似年一心要让她打通国际渠道，国内票房的事的确没让她掺和。
过了没多久，陆悠游一脸八卦地告诉她：“老孟，你听说了吗？昨天江似年出境的时候被劝返了。”
孟秋染刚签完一份文件，听说这事也挺意外：“怎么回事？”
“就昨晚啊他买了机票准备出国，说是去复查身体，继续治病，结果边控了。”
看来调查有了明显进展，确实是个好消息。
“我昨晚第一时间就想告诉你的，谁知道你竟然关机！”陆悠游刚想问她昨晚干嘛关机，忽然猜到了原因，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
孟秋染看懂她眼神，轻咳了两声，不否认但也不想深谈。
“上次讨论的重制《星辉如你》的计划，你觉得怎么样？”
主管部门找过孟秋染几次，希望她能尽快再出几部好片。但孟秋染解释了眼下情况，也说了点行业困境。
上头答应给予支持，同意稍后会讨论出台一些扶持政策，也会划拨一些资金，但孟秋染觉得还得多做些努力。
她趁着《梨生》在领导们那里印象不错，帮戏曲行业还有话剧业也争取到了一些福利，在这次的扶持范围内被覆盖进去了。
从上头那儿拿了资源也得考虑回报点什么，所以孟秋染计划把那部死剧翻出来，剪掉其他人的戏份，把顾若澜和于意萌的部分保留，然后再补拍一些内容，请一些获得扶持行业里的青年演员来客串，变成纯粹的公益宣传片。
这部剧当初已经被她完全买断，现在要重制不存在任何版权纠纷。顾若澜那边也没问题，剩下的就是于意萌了。
陆悠游负责去和于意萌沟通，对方很爽快就同意了。重制的费用并不高，而借着顾若澜现在的热度和关注度，这部公益片的赞助收入其实不低。
她打算把这些收入都捐出来，也算是对主管方扶持政策的一种回馈。
江似年还没正式被判，但孟总的格局一下子就提起来了，这份威望倒也不需要江似年来垫脚。
行业的环境在慢慢转变，一些不懂搞流量的实力演员也有了更多的露脸机会，不再是单一的流量明星霸屏，题材和面孔都渐渐丰富起来。
生态会不会彻底好转不好说，但内容丰富均衡起来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这个春节她们哪儿也没去，因为年后双女主电影就要开拍了，顾若澜和孟秋染只能趁着有限的几天春节假期偷个懒。
话剧团邀请过顾若澜，想请她春节再来客串几场，但被她婉拒了。虽然去年的戏她还记得，可毕竟没空排练质量就没法保证，她不想上去忽悠观众。
拿到威城影后之后，她比过去更加爱惜羽毛，也更尊重自己的职业。
她俩低调去看了话剧，又去林姐家聚了餐，还破天荒地成功把玉姐也叫去度假村玩了两天。
假期结束后，她们便全身心投入到新电影的拍摄中。
顾若澜从威城回来后接到的剧本比过去翻了足足两倍，经常在她书桌上堆成小山，但她接戏速度却突然降了下来。
她说这半年暂时没有接戏计划，想沉淀一下，也让自己多一点思考复盘的时间。
当然，也因为今年她们准备在国外注册，所以把时间提前腾出来了。
等双女主电影杀青，她们就去都纳注册。
本来是在柏城和都纳之间纠结的，但玉姐说，都纳更适合注册，因为氛围好配套也好。至于理由，她只淡笑说，曾经研究过。
其实孟秋染和顾若澜心里也更倾向于在都纳注册，因为那里对她们来说意义非凡，有比相遇更震撼更深刻的回忆。
观礼嘉宾的邀请范围非常小，其实主要就是《梨生》剧组的那些人。
电影杀青后她们一群人集体消失，圈里人也有人猜到原因但不敢胡说，只能把祝福藏在各种暗示里。
她们选了一座小庄园，装扮着梦想中的庄园婚礼。
孟秋染亲手修剪花枝，顾若澜则负责编花环，每天的时间看着都不太够用，还有点累。但她们乐此不疲，完全没有想要请人代劳的打算。
林梦嘉和谢蔺玉一起拍电影的这几个月，关系缓和了些。有些话题仍是禁忌，但至少能心平气和站在一块儿说话了。
这次一起来参加婚礼，确实勾起不少过去的回忆。
林梦嘉看着拿花枝打闹嬉戏的准新人，忽生感慨：“年轻真好，想爱就爱。”
她也曾这样不顾一切地爱过，只可惜……
谢蔺玉的眼神也一直停留在那两张几乎快要贴在一起的脸上，说不羡慕是假的。
听到林梦嘉的话，她缓缓转头，看了眼垂眸感慨的人：“爱情是不会因为年纪变大而变淡，只会随着人心改变而消失。”
孟秋染和顾若澜从花房出来，看到不远处正在并肩漫步的林梦嘉和谢蔺玉，也笑了。
孟秋染指指前方：“你看林姐胆子好像大点了，敢靠这么近。”
顾若澜挽着她的手，笑道：“那肯定是玉姐默许的。”
电影拍摄过程中她们就留心观察过，两位姐的关系的确在变好，她们也希望这次来观礼能让两位姐想起过去的美好，正式破冰。
顾若澜靠在孟秋染肩上，和她并肩往回走。
她们和林梦嘉她们走的是相反方向，却有着相似的和谐与相配。
“她们这样一直还爱着，真难得。”
时间、空间，都没有消磨对彼此的情意，真是让人羡慕。
孟秋染亲亲她额头，抓紧她的手：“我们也会的。”
林梦嘉转头时无意中看到孟秋染她们，那相依相偎的身影再次触动她：“秋染和若澜，真幸福啊。”
如果她们也生在这个时代，或许就没有那么磨难了。
被鲜花布满的庄园里，满溢着浓浓爱意。
孟秋染和顾若澜穿着对方为自己设计的婚纱，在最亲密最可靠的朋友们的见证下，郑重许下承诺。
虽然亲密过很多次，但她们从没有在外人面前这样亲近过。可现场的气氛太好了，好到她们什么都不想克制。
交换完戒指，孟秋染捧起顾若澜的脸，深情温柔又坚定地吻了下去。
从来不接激情戏的顾若澜非常配合，用最真实的爱意回应着孟秋染，完全不在乎有没有被围观。
观礼的客人不多，可如潮的掌声一点也不比哪次颁奖礼弱，甚至更响更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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