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倒在院子里的王斯沅已经从地上站起身。
异能者的身体有自我恢复的能力,那些附着于表皮的伤痕正在慢慢消失,很快受伤的后背又光滑如新,除了破烂的衣服,再没有一丝伤痕。
王斯沅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他就这么站在院子中央面无表情地脱了身上已经被扯坏的衣服,然后重新换上新的,再转身的时候,依旧是那副干干净净的模样。
神色淡漠,跟一开始见到的那个骄纵的小少爷完全不一样。
戚砚就这么站在隐匿的阴影中看着那人挺直了身板走出去。
别墅的小院子安静了下来,院子的大门关上以后,深夜的别墅又恢复了之前的模样,空无一人。
可就在王斯沅离开后不久,屋子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穿着灰色家居服的男人从里面缓步走出来。
月光不是很亮,院子里也没有灯,可异能者的夜视力很好,所以将那张脸看的一清二楚,甚至连眼角下的那颗不算大的棕色泪痣都清晰地映入眼帘。
这是戚砚透过王斯沅的眼睛看见的那个男人。
他果然来了。
近二十年的时光竟然没有在那个人的脸上留下一点的痕迹,一丝皱纹都没有,一如记忆中失踪时候年轻的样子。
虽然那个时候很小,记忆也模糊的很,可只是一眼他便确认了,就是他。
褚行舟只是扫了那个男人一样,目光就落在了一旁戚砚的身上。
戚砚的表情很平静,平静到周身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越是这样就越表明他心底远不像面上表现出来的样子。
可褚行舟万万没想到,他眼睁睁地看着戚砚从他面前消失了。
毫无预兆。
褚行舟猛然转头,院子里已经闪动着雷光,紫色的闪电当空劈下,竟是一句话都懒得跟对方周旋。
就想戚砚说的那样,他要杀了他。
可对方敢一个人出来,就不会毫无准备,雷电落下的瞬间,就有一道极厚的冰墙挡在了对方的面前。
冰墙后面是个年轻的女人,头发很短,皮肤有些黝黑,看着不像是华国的人。
戚砚并没有在意她,一击偷袭不成,迅速地改变了动作,人影消失的同时,无数藤蔓拔地而起,全都朝着男人的方向飞快地弹射过去。
这些动作全都发生在一瞬之间。
藤蔓的攻击速度又快又猛,短头发的女人来不及回应,就被一根粗藤卷住了腰肢,猛地甩飞了出去。
戚砚的身影在这些飞舞的藤蔓之间若隐若现,不过呼吸间的功夫,就已经站在了男人的面前,漆黑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男人只是在戚砚出现的时候露出一点惊讶,随即脸上竟是出现了一抹欣慰的笑。
他用一种仿佛对方在无理取闹的语气说道:“你这急脾气倒是跟你妈一样。”
戚砚眼神沉沉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
配提她。”
戚从礼似乎一点也没将戚砚放在眼里,看着他的眼神像是看着一个慈爱的孩子,在他身前有一道肉眼看不见的屏障,将戚砚逼近的攻击全都阻挡在了屏障之外。
“她是我的妻子,是你的母亲,没有我就没有你,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动作非常大逆不道吗?”
戚砚并未回答他,极窄的长刀落入掌心,双手握紧,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长刀与屏障相撞的一瞬间,一股极强的力量顺着刀身炸开,身后的墙壁经不住如此强烈的力量,墙身裂开,身后的花园也瞬间付之一炬。
以戚砚为中心,无形的冲击波呈环状掀起了一道力量的巨浪,连着地面都颤抖了一下,周围尘烟四起。
戚从礼原本还在嬉笑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他眼角下拉,微弯的唇角扯平,再一次正视眼前的这个人。
“我倒是……小看了你。”
无形的屏障犹如玻璃一般出现裂痕。
戚砚握着长刀的手青筋蹦出,刀身嗡鸣,隔着这无形地屏障他看着戚从礼的眼睛,杀气凛然说道:“你不配提她。”
眼看着这屏障就要被完全打碎的时候,短发女再一次冲了上来,从背后跃起,无数冰凌凝结成的刀刃朝着戚砚的后背攻击而来。
戚砚未曾回头,只是紧紧地注视着眼前这个人。
冰凌刀刃并未落在戚砚的身上,褚行舟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极强的风劲止住了那些刀刃的攻势,随后反弹一般攻向短发女。
戚从礼看了褚行舟一眼,眼中竟是带着一丝狂热。
屏障就快破了,他有些遗憾,然后看向戚砚。
“你比你母亲有出息多了,刚才在元元身上的那个人是你吧,挺不错的,不愧是我一手打造出来的,不过现在还不是我们谈话的时候,下次再见了,儿子。”
儿子两个字说的意味深长。
戚砚双手猛地发力,夹杂着雷电的长刀轰然落下,可戚从礼已经闪退到门前,飞速地推开了门。
劈碎屏障的刀身掀起巨大的力量浪潮直直地落在了大门上。
防盗门如豆腐一般被切开,连着整栋别墅都被一分为二,砖瓦乱飞,眨眼间一栋房子变成了一堆废墟,可戚从礼已经不见了。
他利用空间置换瞬间离开了这里。
戚砚冲进废墟,入眼的只有残破的家具,哪里还有戚从礼的身影。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短发女被褚行舟给砸进了废墟中,一时间没能从地上站起身。
戚砚侧过头,眼神中残留的杀意还未曾消失,他下一瞬就出现在那个女人身前,抬手掐住了对方的脖子,硬生生将人抬起来,强逼着对方对上了他的双眼。
精神系异能发动,可就在这一瞬间,短发女勾起唇角,一声细不可查的“滴”声响起。
戚砚瞳孔微缩,只堪堪来得及将手撤回来,眼前的女人便嘭地一声,炸了。
爆炸的冲击波迎面而来。
就在这不足一秒的时间里,有人从背后拉了他一把,紧紧地抱着他,将他给护在了自己身下。
深色的眼眸中印出褚行舟惊魂未定的脸。
戚砚:“褚行舟!”
后背重重地落在地上,飞扬的尘土掩埋了两个人的身影。
褚行舟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上,尽管心里清楚,这点爆炸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可戚砚还是半天都没敢出声,直到这人撑着地面起身。
“竟然在人身上装了炸弹。”
戚砚就这么躺在地面上,眨了眨眼睛,觉得肺腑中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的感觉传入大脑,思绪一片模糊。
褚行舟摇了摇他的肩膀:“阿砚,呼吸,阿砚!”
戚砚猛地呛了一口,剧烈地咳嗽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摇晃,眩晕感接踵而来,无数记忆涌进脑海,就像是有人用一只手强行地剖开了他的脑袋,将那些遗忘的过往塞了进来。
他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安然无恙的褚行舟,就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世界光怪陆离起来,幻影交错,男人拿着鞭子鞭打女人的样子在眼前晃动,尖叫声,嚎哭声,到最后的疯狂,沉默以及死亡。
他以为他只是年岁太小,所以才会不记得那些过往。
可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被他封印在了脑海里,因为不愿意想起,才选择了不再记起。
戚砚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卧室里了。
厚重的窗帘隔绝了窗外的一切光线,连时间都模糊了,他抬头看向天花板,一动不动。
似乎没想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想起来了。
门轻轻地被推开。
戚砚闭上了眼睛,他听到了靠近的脚步声,是他熟悉的气息,褚行舟。
褚行舟走到床前,帮他整理了一下被子,坐在床前看了他很久,低下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戚砚抬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哥。”
褚行舟回过头,对上了戚砚的眼睛。
戚砚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清澈的瞳孔中向来都是自信,乐观,哪怕是最咸鱼的时候,眼里也都是充满了光,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脆弱,迷茫到找不到方向。
褚行舟心中一窒,转身俯下身子,抱住了他。
“不管遇到什么,都有我在呢。”
戚砚抬手将人紧紧地扣住。
“我怎么能忘了,是他将妈妈给逼死的,不是抑郁,不是争吵,是家暴,是虐待,妈妈是为了我才不走的,可他将妈妈给逼死了。”
褚行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样的青年,只能抱着他,听着他压抑到哽咽的声音。
“阿砚,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戚砚咬着唇,不吭声,嗓子里细碎的声音都被他给尽数吞了下去,颤抖的身体抑制不住的抽动,抱着褚行舟的双臂似是要将他给嵌进身体里。
那个时候他还太小,很多事情并不能理解。
在见到戚从礼的那一刻,所有糟糕的记忆全都回来了,悲痛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就再也控制不住了。
褚行舟实在是难受,可被人紧紧地抱着,他又看不到戚砚的神情,只好侧过头亲着他的脖子,低喃道:“没关系,可以哭的,哭出来。”
戚砚突然松开手,咬在了褚行舟的肩膀上,又顺着肩膀咬上了对方的脖子。
放在后背的手拉住对方后背的衣领,扯开了他的衣服,仰起头咬住了对方的唇。
“哥……褚哥……”
褚行舟:“我在的。”
撕咬变成了亲吻,宣泄一般,戚砚抱着他像是抱着救命的稻草,终于抑制不住地哭了出来。
这么多年,他吃了太多的苦,受了太多的累,都没有这一刻来的撕心裂肺。
褚行舟红着眼眶,听着对方泣不成声的哭腔,将人抱的更紧。
“哭吧,哭完我们一起,给妈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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