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觉得不太妙。
明明闻夕与魔种的融合很顺利,他周身的魔气虽然有过短暂的暴走,但很快便乖巧地归附于他的周身。而保护她不被深渊过度浓郁的魔气弄伤,设置在她周身的结界也很稳固。
但林婉儿依旧觉得浑身发毛,有种糟糕的事即将来临的诡异预感。
不是没有设想过最坏的打算——
魔神顶着闻夕的外表对她发动攻击,在祂想清楚自己该立刻离开月神殿之前就拖着祂跳进空间通道,一起离开这个位面。
但当闻夕真的周身魔气大涨,睁开一双血红的眼,轻而易举地打破结界,将她狠狠掼在地上时,面对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庞,林婉儿还是没骨气地哭了。
魔神见她流泪,狠狠地一蹙眉,掐着她的脖子俯下身来。
就在林婉儿绝望地准备在自己彻底晕厥前开启空间通道时,伏在她身上的人轻轻舔掉了那一滴泪。而后在她愣住的时候,沿着泪痕的方向一路舔吻,吻了她单薄的眼睑,小巧的鼻子,最后是因为惊讶微张的嘴唇。
“等——”
他吻得毫无章法,一路只顾着攻城略地,疯狂地纠缠着她的唇舌,抵死缠绵。原本掐着她脖子的手也不知何时从后脑处插·进了发丝里,托着的同时也压制住了她的挣扎。
林婉儿被亲得天旋地转,快要窒息时他终于放开了她。可还没等她喘口气,林婉儿就震惊地发现他已经一路沿着脖颈吻到了锁骨,连衣带都已经被解开大半了。
“等等,不——呀,别!”
狠狠地封住了那张拒绝的嘴后,他炙热的吐息和声音贴着她的耳朵传来,酥了她全身的骨头。
“你知道吗,阿婉,从我第一次在枯灵岛见你起,就想这么做了。”
好消息是,闻夕与魔神融合成功了。
坏消息是,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令人不适应。
虽然魔气是会让人性情大变,过剩的魔气会让人被欲望吞噬,魔神级别的魔气更是如此。道理她都懂,可她万万没想闻夕在融合了之后,竟然满脑子只想着干一件事——
占有她。
还是在月神殿,在月神雕像的眼皮子底下,翻来覆去,没完没了地干!
她从最开始的震惊地推拒,到配合得沉沦,到哭着求他停下来,最后昏睡过去再醒来时,看着月神殿高高的天花板还有点反应不过来。
怎么就这样了呢?
他们专程来月神殿,不是为了做这种事的啊!
“早,阿婉。”
身侧的人察觉到她的醒转,给了她一个早安吻。
好在闻夕还是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知道他们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十分体贴地替她拿出了新的衣裙帮她穿衣。等林婉儿反应过来感到羞耻的时候,闻夕已经做完了一切并在她的颈侧印下一吻当作结束。
林婉儿惊悚地捂住脖子,像极了炸毛的小松鼠,一跳三尺远。
“闻夕,你、你……”她词穷了!
“我什么?”他笑眯眯地走过来,揽着她的腰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别突然离我这么远。”
“你……真的没有被魔神夺舍吗?”她怀疑地问。
“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是融合了,不存在谁夺舍谁的说法。不过,恩……”他用鼻梁蹭了蹭她的耳骨,“别担心,我还是我,还是只在乎你的我。”
林婉儿脸顿时一片飞红,“可是你以前,不会这么说话。”
“以前只是心里这么想,没有说给你听。”闻夕轻声问,“不喜欢我这样吗?”
“只是有点不习惯。”
他笑着亲了亲她的脸颊,说:“你会习惯的。”
闻夕没有说谎,他还是他。
融合了魔神只是让他变得更坦率了,变得更忠于自己的欲望了。
什么放手才是对对方更好的未来,他已经完全不这么想了。
阿婉是他的,只能永远跟他在一起。
没有,也不会有第二种未来!
“通往月宫的通道就在这里?”
魔神的融合结束后,接下来就只剩下最后一站了。只是没想到,通往月宫的路竟然也在深渊。
“月神临凡时每次都选在这儿,通道要是开在其他地方岂不是绕远路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道理。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神殿如今沦为深渊魔兽巢穴的时候,这个空间通道竟然还保留着。
“祂就不担心会时常有魔兽误入吗?”
并不是多有威胁性,就像是蟑螂一样,时不时就在家里出现一下,看着就膈应不是?
“要是那么容易就开启,岂不是谁都能轻易抵达了吗?没有月宫大门的钥匙,就算通道就在眼前也一样进不去的。”
林婉儿扶着闻夕的肩说,“我们打个赌怎么样?你猜猜看钥匙是什么,要是猜错了呢——”
她无语地指了指地面,“就把我放下去。”
像抱小孩一样让她坐在自己小臂上的闻夕不为所动,玛瑙般稠艳的眸子笑着凝视她。
“要是我猜对了呢,有什么奖励?”
林婉儿看了他一阵,从乾坤袋里敷衍地掏出了一个装点心的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糖果。
“喏,就是这个。”
闻夕也不嫌弃,为了赢得这个奖励认真思考起了他们手上的东西,最终给出了答案。
“是小淑吧。”
“哎?为什么这么想?”
“道衍说过,它是由天河坤金铸造而成。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根据传言天河便是在月宫之中。要是想找一种东西来做钥匙,最安全的自然是只有月宫才存在的物质了。”
可恶,还是这么聪明!
“算你对好了。”说着递出了那颗糖。
他扬了扬下巴,“喂我,好不好?”
林婉儿气呼呼地捻起糖果塞进了他嘴里,谁知道临离开时却被他抓住了手腕,非要细细舔干净她指尖上残留的糖渍才罢休。
林婉儿恼羞成怒,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别闹了,要打开通道了,放我下来。”
闻夕倒是没继续霸着她,从善如流地松开手让她跳下来。
林婉儿重新从乾坤袋中取出溯世镜,第一次格外认真地研究它上面那些复杂的纹路。
“小淑,你在吧?”
“我、我在的,我一直在,主人。”毛茸茸的小松鼠从镜子里钻出个脑袋,怯生生地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察觉到主人似乎没有生气的征兆,这才整只鼠从镜子里爬出来,蹭了蹭林婉儿的手指。
她还没说什么,小松鼠就主动交代起来。
“主人,我不是故意隐瞒你的,我是真的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了。要不是你们说起天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来自那里的。”
“器灵都是在法器成型之后才会苏醒的,在溯世镜被打造完成之前,你只是一块没有灵智的金属,记不得很正常。”
见主人不仅没生气,还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小淑开心地摇了摇尾巴。
“只是主人,你刚才说要打开通道……我、我也不会……”
小淑是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
在主人和闻夕第一次使用法阵引出它的力量之前,它都不知道自己还能用来当作武器。可好不容易有点用了,还差一点直接吸干了主人的生命力。
现在需要它打开通道了,它还是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本来也不需要你做什么,通道是我用术法来打开的,你只需要当媒介就行。”
小松鼠一听更茫然了,“那主人叫我出来是……?”
“刚刚一直没见到你,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林婉儿说着顺了顺它的毛,“没事就好。”她在白曦的魂魄归位时引发了天地异象,当时小淑也在金光笼罩范围内。之后她用了好几次溯世镜都没见到它的影子,有点担心它会不会跟白虹一样出什么差错。
主人的担忧让小淑很是开心,它抱住林婉儿的手指蹭了蹭。
“谢谢主人的担心。刚才外面不认识的人太多,白虹也不在,我一只鼠就不太敢出来。”
其实还有更重要的,主人身边的那个叫闻夕的变得越来越可怕的。
当然这话它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
刚想到这儿,那人的眼神就恰好看过来,小淑立刻神情一凛,作问心无愧状。
安抚完小松鼠后,林婉儿最后跟闻夕交流了一下。
“闻夕,还记得我们进入月宫之后要怎么做吗?”
“记得。把月神打一顿,扔进天河封印。”他轻描淡写地总结道。
林婉儿眉头一皱,“那再怎么说也是我的母亲,你尊重一点。”
“好好,努力劝说月神接受现实,实在不行再动用最后的手段。”
这还差不多,之前的说法也太简单粗暴了点。
不过,怎么感觉——
“总觉得咱俩的风格好像反过来了一样。”林婉儿摇头感叹道。
之前一直是她简单粗暴地冲在前面,闻夕在后面深思熟虑,替她兜底。
闻夕笑着回道:“时间久了,总会越来越相像的。”
林婉儿:?
随着术式的不断编织,林婉儿接连打出了数百个手势后,一道青色的空间裂缝于月神像前隐隐浮现,渐渐扩展成一个一人高两人宽的空间门。
门的另一头隐藏于厚重的迷雾之中,看不真切。但极度浓郁的清气在开门的瞬间变随之溢出,犹如高温的油锅中溅入了一滴水,与周遭的魔气产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一时间无数雷电向四周无差别地蔓延开来,眨眼间就将原本还算完整的神殿大殿劈了个乱七八糟,在空间门正前方的两人自然也不例外。
闻夕第一时间挡在林婉儿身前,在空间门成型的瞬间,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护着她直接跳进了进去。两人的身影消失的刹那,火花四溅的空间门瞬间坍塌,外溢的清气也很快被周遭的魔气绞杀。
不多时,月神殿中再次恢复了宁静,只余下周遭焦黑的断瓦残垣还昭示着刚才经历过怎样的激烈碰撞。
而对于踏进了月宫中的林婉儿和闻夕来说,自是不知道月神殿中发生的事,他们早已被自己眼前的景致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头顶是无垠的夜空,无数星辰点缀其上。都这似乎并不是凡世所见的天宇,没有那些可控闻夕定位时间和位置的星座。同时,似乎每时每刻都有流星在不断坠落。
它们在夜幕上划下一道耀眼的痕迹后,悄无声息地坠入凡尘。
脚下是一条不见来处,也不见归处的长河,是世间生命流转的源头与终点。
而一座与月神殿相似的宫殿就矗立在这汩汩流淌的长河之上,在河水中投射出了一道满若银盘的光影。但仔细看去却能发现,这宫殿的地基并没有真的与河水相接,而是飘浮在离水面一丈左右的半空中。
“那就是月神的宫殿?”闻夕评价道,“真是名副其实的空中楼阁啊。”
“我也是第一次来月宫。”林婉儿同样好奇地看向四周。
她指着这无边无际的夜空说,“母亲告诉过我,月宫里的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神域中的一个生灵。他们出生时还是微弱的光芒,然后变得越来越亮,耗尽了生命后就会从天空坠落。祂会收集起这些坠落的星星,洗干净他们身上的罪孽和杂质,重新将他们投入天河之中,转世重生。”
洗净罪孽和杂质?
真是有趣又特别的说法,闻夕想。
对于月神来说,神域时代的生灵不是祂的玩具吗?没有灵智的玩具哪里来的罪孽与杂质?
更重要的是——
“祂应该已经知道我们的到来了,怎么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仿佛就等待着他的这句话,一道身影带着无上的清气从天而降,挡在了两人身前。
一个威严的声音随之在天地间回荡:
“竟敢将肮脏的魔神带入月宫之中,白曦,你是铁了心要背叛我了吗?!”
林婉儿第一时间看向面前的人——
那是一张陌生中年男人的脸,他身着繁复的修士长袍,深棕色的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身后,愤怒的青色神光点燃了他原本黝黑的瞳孔。可除此之外,他的脸上面无表情,想块冷硬的青石板,没有任何神态变化。紧接着,属于月神的声音从他的口中传出:
“你忘记当初是谁点化了你,赐予了你一切的吗?”
“我曾经跟您谈论过很多次,母亲。”面对月神的质问,林婉儿毫不退让地说:“这世间所有生灵都是您的孩子,您应该给与他们更多的宽容和仁慈。就算不能像爱我一样去爱他们,至少也该给与他们对生命最基本的尊重啊。”
“孩子?你会把你随手用泥土捏的泥人当作孩子吗?更不必说如今这些泥人成了精怪,看着就令我作呕。”说到这儿,月神冷漠的声线骤然一转温和,“白曦,我唯一的女儿,我从未想过伤害你。就算你被魔神蛊惑,将刀尖对准你的母亲,我也仍旧不愿与你刀剑相向。我知道,这一切全都是魔神的错。”
“母亲,我……”林婉儿的神情为之动容。
月神说的没错。
在白曦漫长的记忆中,月神所扮演的一直是一位宽容慈爱的母亲。
是祂一手将她带大,教会她认识这个世界,教会她许多知识,给了她最尊崇的地位。
除了对其他生灵的看法完全无法相容以外,他们没有任何矛盾,甚至连架都没吵过。
要不是魔神入侵,这种幸福或许真的能一直持续到世界的尽头。
可是,魔神来了。
祂打破了属于神域的宁静,践踏了月神精心修筑的后花园,甚至吞噬了祂最爱的花——祂唯一的女儿的本体。月神大怒,为了将这个侵略者驱逐出去做出了一切努力。
可最终不仅没能成功,反而遭到了祂最心爱女儿的背叛。
“此时回头还不晚。只要你将这魔神放逐,你就还是我的女儿,我会原谅你的一切过错,重新接纳你回归神域。”月神继续劝说她。
林婉儿沉默了半晌,重新抬起头。
“也许一开始,确实都是魔神的错。祂侵入您的世界,想要毁灭神域,吞噬一切,您想要驱逐祂无可厚非。只是母亲,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久到您曾经想要保护的一切都已经面目全非,您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总想着让一切回归原来的模样。”
“可是母亲,您的孩子们已经长大了,不愿再回到当初那个一切都由您安排的世界了。但是他们不懂该怎么同您争辩,我身为他们的长姐,才会于此刻站在这里。这不是出自魔神的蛊惑,是我自己的意志。”
她上前一步,诚恳地向月神祈求。
“母亲,可以请您接受现在的世界吗?”
月神回应她的,是极其简单的三个字。
“——不可能。白曦,你太令我失望了。”
林婉儿深吸了一口气,遗憾地自语。
“这样啊……”
那么多年,那么多次的谈话,每一次都无疾而终。
明明做好了必有一战的准备,事到如今她仍旧还是希冀着母亲的改变。
“我也很失望啊,月神。”闻夕拍了拍林婉儿的肩,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饶有趣味地观察眼前的这个中年。
“没想到我们都走到月宫门口了,你竟然还用这些下界的傀儡应付我们。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就是乾元门那个闭关千载不出的大乘期老祖吧?事到如今你还要藏在这些傀儡身后,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吗?还是说……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这么一问,林婉儿也是一愣。
这才想起她作为月神之女数万年的时间里,竟然一次都没有亲眼见到过月神的本尊。
之前月神每次降临神域都是附身在她身上,她觉得是母亲的神体太过威严,神域本身无法承受住那么强大的力量。可现在他们都已经到月宫了,这里可是月神生活的地方,是天河所在之地,总不能承受不住祂的力量而崩裂吧?
回应两人疑惑的,是大乘期老祖不容分说的全力一击。
这一击,就代表着谈判的彻底破裂。
闻夕毫不畏惧挺身而上,与月神附身的大乘期老祖在月宫的半空中进行了一场势均力敌的大战。
月宫的清气浓郁至极,可以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在月神的支持下,大乘期老祖仿佛可以永远战斗下去。而闻夕的万毒功也可以化清气如体,这里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也同样让他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底气。唯一需要担心的溶解问题也因为体内魔神那属于无尽魔气的部分得以平衡,打起来自然也没有后顾之忧。
林婉儿站在地面遥遥望去,只能见到两个不断闪现的身影交错着,青色和紫色的光在眼眸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绚丽的色彩。
就在她以为这场战斗会持续到双方都精疲力尽为止才会分出胜负时,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一道青色的闪电横跨整个夜空,在半空中打了个拐,越过了闻夕的身体朝着林婉儿所在之处狠狠地劈了下来。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林婉儿大惊失色,即便已经察觉到这一击的危险性,以她当前的化神期的修为也根本来不及躲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闪电再一次重现当初空间碎片中的情景,劈到她眼前。
嗡——
一道深紫色的结界骤然闪现,正巧在闪电劈中林婉儿之前挡住了它前进的方向,将那可怕的能量抵挡在外。
“呵,你以为同样的招数,我还会上第二次当吗?”
闻夕从天而降,护在林婉儿身前。
“月神,你其实没有你嘴上说的那么爱你那个女儿白曦吧。否则,怎么会在战局对自己不利的时候,两次都想着先杀了她呢?”
“我的女儿白曦早已在你吞噬她的本体时就已经死掉了,眼前这个不过是被你蛊惑的孽物罢了。”月神说,“不过你说两次?真是无稽之谈。”
“是吗?空间碎片里的那个不是你?要说别人无法感知空间碎片里的一切我信,但月神你可是万界唯一的存在,我可不相信当初在月神碎片里操纵风叹之战斗的只是空间碎片残留的记忆回响。月神,你不仅当时就在那里,你还一眼就认出了阿婉就是白曦的转世。”
月神倒也没有继续狡辩,“是又如何?”
“你当时明明知道我们是要逃离那个空间碎片,不仅不帮助你口口声声声称的心爱女儿,还处处刁难,故意将战场往我们身边引,想将我们卷入。最后一计不成,甚至直接对阿婉下了死手。”
“我要杀的永远都是你,那是她非要挡在你前面。”
此话一出,林婉儿如同受了沉重的打击,脸色骤然苍白起来。
显然她也知道,要是月神不想伤害她,那祂就有一百种方法不让那雷劈到自己身上。
可结果是,她为此去了半条命。
“你不觉得你的狡辩很苍白吗?”闻夕见她这样,心疼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却没有停下他的分析。
“在神域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她是你唯一的女儿,却从未在她的面前显露过真身,只将她当作你降临凡世的工具,就像我们眼前这位乾元门的老祖一样不是吗?
“五千年前,她为了封印魔神,不得已切割自己的魂魄时,你不仅不想办法补充她的魂力,反而降下人型仙芝的诅咒。只是因为怀疑她的这种做法有可能怀有私心,你就连个申辩的机会都不给她,这也能算是爱吗?”
月神怒极反笑,“怎么,按你的说法,她背叛我我就应该永远无条件地原谅她是吗?魔神,原来的你可不是如此温吞的个性啊,换了你是我,早就将她大卸八块了!”
“那你觉得你这么说,谁还会相信她一旦放逐了我,你就会恢复她往日的一切待遇,让她重归神域?”也只有之前的闻夕——那个有着自毁倾向的笨蛋才会去信。
“月神,你比你自己想得要小心眼得多。连自己的造物拥有了灵智都无法接受,你也不过是个只想满足自己控制欲的小人罢了。”
“你找死!”
两人同时出手,战端再起。
漫长的战斗无休无止,可无论是这无垠的夜空还是奔流的天河,都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只有眼前这座恢弘的月神宫殿,被两人周身爆裂的能量波及,震碎了小半。
而就是这小半中露出的某样东西,吸引了林婉儿的注意力。
她疑惑地穿过半塌的宫室,来到了宫殿的一侧,见到了一个特别的装置。
装置的上半部分呈漏斗状,中间是一段中空的透明法器,一头连接着一个精致的杯子,另一头粗犷地导向地下,看方向最终应该是导向天河的。
杯子中盛放着的并不是液体,而是某种如云似雾的东西。
正当她纳闷这个装置是做什么用的时,专心战斗的月神好像突然发现了她的举动,竟然抛下闻夕直接对向她冲了过来。当然,立刻就被闻夕拦截住了。
“何必这么着急呢,月神大人。莫不是,阿婉发现了你什么秘密?”
“闭嘴!白曦,不准碰它!”
祂越这么说,两人越是明白这东西的重要性。
恰逢此时,夜空中流星坠落,划过天际。林婉儿眼睁睁地看着那颗晶莹的流星在飞过月宫上空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吸引,改变了坠落方向,沿着这股牵引之力坠进了眼前的漏斗里。然后通过那一段中空的法器后,从星星里分离出了如丝如缕的云雾,被送入了杯子。而被分离后的星星星光暗淡了许多,之后便顺着管子重新坠入天河。
这一幕让林婉儿想起月神曾经的说辞——
祂会收集起这些坠落的星星,洗干净他们身上的罪孽和杂质,重新将他们投入天河之中,转世重生。
如果月神没有骗她,想必这应该就是用来洗净灵魂罪孽的装置。
那这些云雾一样的东西就是罪孽和杂质?
用杯子盛放罪孽和杂质?
【主人主人,我知道这是什么。】小淑的声音在她的识海中响起。
【我在别人的梦里看到过,这些应该是灵魂中蕴含的记忆和情绪,是灵魂力量的一部分。】
记忆和情绪?
生灵在转世重生时都会被天河水洗掉前世的一切,自然也包括记忆。
就算这个装置不这么做,一旦坠入天河,这些东西仍旧会消失。
那月神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而且杯子……
祂这么做,与其说是剔除,不如说是在收集更贴切。
记忆和情绪这种东西,对月神有什么用吗?祂是天生神体,明明就不需要外物的供养才对啊。
【小淑,你在梦里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它们一般都被用来做什么?】
【用来吃呀,我是在魇魅的梦里看到的。】
魇魅?是说衾如那样的生物吗?
这跟月神又有什么——
她突然顿住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萦绕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月神,从未有人见过祂真身的存在,会不会是因为祂的真身根本就不能见人?
“闻夕!”林婉儿指着这装置,对着天空大喊道,“毁了它!”
“你敢!!!”
然而月神的愤怒并没有用,一直使用万毒功战斗的闻夕周身骤然魔气大盛,霎时间遮天蔽日。无数的魔气与毒气翻涌下,挡在前面的大乘期老祖被直接打飞,黑色的魔焰终究还是落在了那个装置上,将之焚烧一空。
“啊啊啊啊——”
月神惨叫的声音慢慢变回了中年男人的声线,紧接着,那副大乘期老祖的身体便在两人的注视下无声无息地溶解了。而代替他浮现在魔气海洋中的,是一具已经凝聚成形的灵体,它散发着两人极为熟悉的气息。
属于魇魔的气息。
月神,真身其实是一只魇魔。
“原来如此啊。”
失去了躯体的支撑,在魔气的吞噬下几乎没有任何抵抗能力的月神轻而易举地被魔气牢笼封锁住,只能疯狂地挣扎和咒骂。就算它的体内有着不断涌出清气的魔力之源,它也再也无法使用这份力量。
因为魇魅,只能靠生物的灵魂而生。
它力量的来源根本不是这清气之源,而是藏在月宫中那个不起眼的装置。
“你一直以来就是靠吞噬坠入天河之前的灵魂而活的吧。”
这里是无人踏足的世界尽头,一只魇魅无意间闯入了这里,发现了这一片对魇魅而言几乎可以算饕餮圣地的洞天福地。它只需要做两件事,一是不断地吃,一是封锁住抵达这里的通路,那么它就将与天同寿,甚至自封为神。
而它之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驱逐魔神,是因为魔神吞噬能量的魔气就是它的天敌。
“那……月神的造物呢?”林婉儿茫然了。
“既然世间已经有魇魅,那自然也有其他的生灵。想必上古时代神域的万灵都没有灵智,是因为全都被这个胃口大开的魇魅吃掉了。”它也不怕撑死自己。
“那我和道衍呢?我们是被月神点化——”
“也许是相反,它只是没有吃你们。毕竟想作为神存在,信徒是一定要有的,不然它这个神当得又有什么意思?”
答案就是这么简单。
“它在神域需要一个载体,阿婉,白曦就是它选中的载体。”
“我吃了你们!!!”愤怒的月神庞大的力量铺展开来,不顾被魔气吞噬的部分,疯狂地朝着两人压了过来。
闻夕立刻放出源源不断的魔气,将林婉儿牢牢保护在内。
然而这只不过是障眼法罢了,魔气遮挡视野的瞬间,月神就身形一闪,朝着天河的另一端飞去。
它要逃跑!
“休想!”
这种等级的魇魔一旦到了凡世,那就是世界毁灭级别的巨大灾难。在月宫有源源不断的灵魂可以满足它的胃口,它就可以忍住欲望只剥离一部分记忆与情绪吃掉。可凡世的灵魂一旦被吃,那就是彻底从这世间消失,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蔓延的魔气死死追赶它的身影,眼见着空间之门即将在月神前方展开,闻夕再次运起了万毒功,深紫色顿时在黑雾中迅速蔓延,终于在最后时刻赶上了月神,重重地撞上了空间门并震碎了它。
“结束了,‘月神大人’。”
毒气构成的手掌狠狠地抓住了它的灵体,闻夕最后看了林婉儿一眼,后者神情复杂地一点头,闻夕便指挥着魔气,将月神直接扔进了天河之中。
一直疯狂挣扎着的月神一接触喝水便停止了动作,如同其他无数生灵的灵魂般安详宁静地闭上了眼,无声无息地沉入了河底。
同时,被它强行融入体内的清气之源重新从河中浮了出来,慢慢地飘到残破的月宫之上,越变越大,化为了一轮银蓝色的满月,静静照耀四方。
林婉儿在河边静立片刻,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颗雨花石。
“道衍给你颗石头是做什么?”
“一开始我们不知道母亲……月神其实是一只魇魅,以为它同你一样是从魔气中诞生的生命,无法被天河接受。考虑到你当初吞噬了我的本体后拥有了可以被此方天地接纳的三魂七魄,就打算将故技重施,让月神吞噬了道衍的本体,然后将石头扔进天河。
“若是天河能够成功接纳它,就能像现在这样成功让月神转世。要是仍旧无法接纳,就让天河水永远镇压它。”
说着她摩挲了下雨花石。
“如今不用这石头也达成了目的,这不是好事吗?”
林婉儿叹了口气,道:“五千年前道衍被迫脱离本体,为了保证我们的计划只能不断夺舍他人身躯,他的内心一定非常痛苦。就算他能回归本体,过去的罪孽也不会消除。想必……他还是会选择让天河之水洗净一切吧。”
“既是他的选择,你作为他的阿姐,尊重他便可。”
“是啊。”林婉儿感慨道,“毕竟一切都结束了~”
“还没有,阿婉,还有一件事没有做。”闻夕道。
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
“虽然我们没有两败俱伤,要劳烦你亲自动手了。”
“恩,会很疼,你忍着点。”林婉儿抱着他的腰,试图给他点安慰。
而后以清气化刃,在他的胸口划开一道巴掌大的口子,伸手插了进去。
一番摸索后,终于在鲜血淋漓之中掏出了一个不断涌出魔气的黑色能量球。接着,向天空一掷,银蓝的满月飞快地被染黑,而后重新清魔分离,黑白分明,化为了一轮新的月亮。
月宫中的魔气重新被闻夕收回体内,破洞也很快被修复成功。
“这下,终于结束了……”
她望着天空喃喃道,“新的世界终于稳定了,是吗?”
“恩,你做得很好。”
林婉儿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扑进了闻夕怀里。
“走吧,我们去接白虹,然后一起回家!”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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