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回到海都已经是接近下午三点了。


    夏息把他们带回路让公司,有品牌方想找路让谈一下明年续约的事情。


    冬天的气息越来越浓,冷风扫荡路牙,卷起了一堆枯黄的落叶。


    洛应没和路让一块儿上楼,只说了自己要回他爸的公司办事。


    看得出路让确实有种想时时刻刻把他绑在身边的感觉,那漆黑的眼眸透着不情愿,仿佛他一走就不会再回来了似的。


    路让的薄唇动了动,但最后只垂下眼说了句早点回家。


    洛应他爸的公司总部在海都三环内,离广心大厦不远,到那儿时距员工下班还有好长一段时间。


    门口接待的女孩似乎是新来的,不认识洛应,刚被拦下来问情况,就碰见了同样来公司的营销总裁费厌。


    费厌一身整齐的黑色西装,头发梳成了干练成熟的背头,他的脸型削瘦,鼻梁上总架着副镜片厚重的黑框眼镜。


    他是洛霄河花重金从竞争对手的公司挖来的,在这公司也快六七年了,听说每年的业绩都做得非常漂亮。


    只不过他才三十出头的年龄,硬是把自己打扮得像快四十的沉稳男人。


    “小洛。”


    “费哥。”


    “上我那坐坐?”


    费厌拍拍洛应的背,似是有话想说。


    洛应正好也有事想问:“行。”


    费厌将办公室的百叶窗尽数拉下,通知了秘书不要来打扰。


    他在茶桌前烧起壶水,往对面的椅子比了个请坐的手势。


    费厌双手交叉靠着下巴,问道:“小洛,你爸爸……洛董他最近有跟你联系过吗?”


    洛应摇摇头:“没有,失联了。你那边呢?”


    “也没有消息。”费厌皱起眉,那谨慎的目光透过厚镜片,“小洛,这件事媒体那边风头很大,我尽我所能地帮你隐藏了个人信息。公司的运营依旧正常,至于股东那边你可以放心,都是你爸起家时的元老,洛董没亏待过大家,他们也不会趁这当口落井下石。”


    听完这番话,洛应复杂的情绪有了丝缓和,气息如释重负般从鼻腔呼出。


    他这几天不光担心他爸的安危,还怕这公司上下会乱成一锅粥。


    煮开的水咕嘟冒着气泡,水汽氤氲弥漫。


    费厌给洛应倒了杯茶,茶香淡淡,沁人心脾。


    费厌简单汇报了下公司近一周的营销情况,又说了些安抚洛应的话,试图让他舒缓心情。


    “银行那边的查封流程走得确实快,我们这儿也着手调查是怎么回事了。”


    洛应点点头说:“费哥,我爸今年年初是不是谈了个填海工程,这事儿你经手过吗?”


    费厌回忆了会:“有印象,但不是我接手,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洛应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显示着温谦的皮包公司及联系方式。


    “费哥,这项工程涉及的金额庞大,我爸怎么会放心交给一个三无公司承保代理。而且合同上的款项早就打了,项目却迟迟没动工。”


    费厌眉心一紧,看完各类信息,他很快了解洛应的想法,他严声道:“我去查。”


    洛应也是有这个意思。


    他要是亲自去查,一是身份太显眼容易打草惊蛇,二是他名头没挂在这公司里根本没有理由找温谦了解这个项目。


    “费哥,有消息及时告诉我。”


    “放心,一定。”


    洛应又说起公司人员情况,费厌带着他出门视察。


    十几层的办公大楼,每个人都是忙着自己的工作,公关策划法务行政等等,有条不紊,除了股市上肉眼可见的市值下跌外公司内部几乎没有异样。


    再回费厌办公室,洛应的手机铃声倏然响起。


    是路让打来的。


    电话里路让的声音磁性优雅:“忙完了吗?想你了。”


    洛应被那句“想你了”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


    恰巧电话漏音,费厌礼貌笑笑,说自己还有事,识趣地把办公室留给了洛应。


    洛应故作镇定:“刚忙完。”


    路让说:“我在你爸公司楼下了。”


    洛应心咯噔一下,他和费厌聊得时间不算长,看来路让是续签完就直接赶来找他了。


    这么黏他?


    是因为经历了昨晚的事儿么。


    “我现在下来。”


    洛应给费厌留了个言说自己先回去了。


    他步子飞快,下了电梯才意识到不对劲。


    似乎心里很急切见到路让。


    洛应透过大门看到了辆白色西尔贝张扬地停在门口,一旁站岗的警卫忍不住地瞅着,这车在路让的车库里见过,洛应也喜欢,只不过当初他还没买到就已经停售了。


    天色渐黑,夕阳的橘光照向大地。


    洛应拉紧漏风的领口钻进了车里。


    “洛应,今晚我们去约会吧。”


    路让换了身休闲的圆领毛衣,露出了白皙的脖子,喉结随着话语滚动。


    “啊?”洛应盯着那喉结出神,“……好。”


    洛应从没谈过恋爱,他以为约会就跟电视剧里演的一样,吃个饭看个电影然后再无聊地压压马路。


    然而路让也确实带他去吃饭了,不过是在海都内江的一艘游艇上。


    悠扬的琴声从舱内传出,路让牵着他的手上船,甲板上铺满了娇艳的花瓣,几个服务员恭敬地站在舱门口迎接他们。


    舱内摆放了张圆桌,漂亮的玫瑰插在花瓶里,桌上散落了几片花瓣点缀着精致的摆台。


    桌子不远处放着一架钢琴,琴手背对着他们,优雅地演奏乐曲。


    以往洛应只在游艇上开过狂欢party,人很多,很热闹,像这样安静浪漫的氛围他还是第一次体验到。


    感觉很新奇,很独特。


    总之,他不反感。


    服务员照着菜单的顺序依次上菜,每个端上来的菜品都很合洛应胃口,就连最后的养生汤他都能喝得只剩人参枸杞。


    光顾着吃,洛应一抬头,撞上了路让的目光。


    路让支着下巴,明眸清澈温柔,如同一湾宁静的潭水。


    他眼中含着笑,像是今夜的月光被揉碎了洒在其中。


    而洛应的面容似星光倒映进了那湾清潭。


    钢琴乐不知道什么时候换的曲,风格轻松欢快。


    两人目光交融,洛应紧张地舔舐嘴唇,他对路让的脸越看越着迷,似乎这张脸是为了更形象化洛应这二十多年来对美和帅的定义。


    路让唇角勾了勾:“吃饱了?”


    洛应点点头:“饱了。”


    路让问:“好吃吗?”


    洛应一向评价中肯:“还不错。”


    路让起身绕到他身边,牵起他的手,“跟我来,带你去看个东西。”


    洛应愣愣地盯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忽然意识到了自己不光手被路让牵着,连心绪也是。


    游艇驶离市区在江中心停稳,黑黢黢的江边是防涝的无人区。


    再稍远些是片大空地,据说有开发商在那造新游乐园。


    甲板上的风带着寒意,将洛应微醺的脸吹得清醒许多。


    他们靠在栏杆上,欣赏着漫天繁星。


    “郊外的天果然远比市区的干净漂亮”


    洛应仰着脖子忍不住感叹。


    路让不欣赏夜空,那深邃勾人的眼眸只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洛应,把眼睛闭上。”


    视线突然被双大手遮住,扑闪的眼睫被温热的手心包裹,洛应的呼吸短暂凝滞。


    这一刻时间停,风声止,世间万籁俱寂,唯有洛应的心脏在疯狂跳动。


    他搭着路让的手,试图给自己夺回一点视线。


    “别动。”路让的嗓音低哑,“很快。”


    巨大的爆炸声在不远处响起,路让松开手,映入洛应眼中的是漫天绽放的蓝色烟花。


    蓝色的光芒照亮夜空和江面,火花在空中卷起一圈又一圈的圆,然后这些烟圈细数爆裂,像梦话的流苏般缓缓从夜幕下坠落。


    待天际的烟灰消散,随即又连着几声爆炸,金色的火焰在半空中弹跳后直冲向天。


    巨大的一簇光从中向外绽放成华丽绚烂的银花,花中生花,烟花布满整天空,在漆黑的幕布下如同群星坠落。


    这一刻,漫天的星辰早已远不及此。


    耳边路让的声音依旧温柔:“洛应,这次是只属于你的烟花。”


    眼前的震撼未散,一簇簇绚丽的烟花再一次竞相绽放。


    思绪牵扯回到多年前的那个跨年夜,海都市政举办了一场大型烟花秀。


    洛应和路让逃掉假期补习班,挤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凑热闹。


    那晚的烟花很盛大,在场人尖叫欢呼几乎掩盖了爆炸声。


    洛应不适应拥挤的环境,被路让小心翼翼地护在怀里。


    他只记得烟花秀散场后,回去路上他曾喃喃着如果能单独享受烟花就好了。


    当时的路让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边,一如既往地沉默。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他说的,路让一直记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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