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挠了挠脑袋：“应该是的——今天大姐回来了，那老母鸡汤很补的，不吃就便宜林小芽他们了。”
看姜沅一脸疑惑，他又反应过来：“哦，大姐就是邵禄名的亲姐姐，前些年嫁的还不错，嫁过去的这几年还是她第一次回来呢。”
这下不想去也不行，姜沅只好先替邵煊答应下来：“阿煊去对面邵文邵武家了，等他回来我们就去。”
邵阳把虎头抱起来：“那我们先走了三哥夫，你们快些，马上就要吃饭了。”
姜沅点了点头，邵阳就抱着虎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邵煊回来了，姜沅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他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既然家里人都在，我们不回去不像样子，今晚就回去吃吧。”
邵煊把手里现摘的菜放在门后，锁上门和姜沅一起回家去。
“怎么现在才来？家里就差你们了。”李春桃拿着碗筷进堂屋，看见邵煊和姜沅连忙让他们坐下，最近家里宽裕了一点，老太太做主又买了几条凳子。
大姐邵瑶坐在她娘杨秀芬旁边，母女俩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现在她的脸色非常难看，只在看到邵煊时勉强笑了笑：“阿煊，你回来了？这就是阿沅吧。”
邵煊挑眉，这姐姐看上去和邵禄名并不亲近，反而看上去和自己更加熟稔，按理说不应该是这样啊。
但是一看周围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邵煊就明白了，邵瑶和她爹娘一家并不亲，她更疼爱自己这个堂弟。
“是的姐姐，这是阿沅。”他冲邵瑶温和地笑了笑。
“阿沅，我们第一次见面，姐姐也没准备东西，这玉镯你收下。”她说着，从手下脱下来一块水头很足的玉镯，作势往姜沅手上带。
杨秀芬不乐意：“这么好的镯子养人的，阿瑶你还怀着孩子。”
邵煊这才发现她的肚子鼓起来一小块，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姐姐心意到了就行，大伯母说的是，这么贵的东西我们不能收。”
邵瑶硬是把东西往姜沅手上塞，姜沅无法，只好攥在手里。
邵瑶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姜沅的手：“听说你们小两口搬出去住了？今晚姐姐到你们家休息一夜可以吗？”
邵煊看出来她不想待在邵家，加上自己对她的印象还挺好的，当下一口答应下来：“行，姐姐不嫌弃的话，今天晚上就到我们家来吧。”
“那就让阿瑶去阿煊家里吧，从小他们姐弟两个就要好，我还记得，阿瑶出嫁那天，邵煊可是哭花了脸呢。”李春桃打趣道。
邵瑶眼睛里也藏着笑意，显然也是想起来小时候带着小尾巴的那段无拘无束的日子。
“四婶你就笑话我——这盘子里的鸡汤快要凉了，奶奶先吃。”邵煊说着，站起来给老太太舀了一碗。
这也是他们家的规矩，只有老太太尝完第一口，下面的人才允许动筷。
大家都知道这鸡汤是好东西，杨秀芬抢着给邵禄名盛，张秋菊也为邵福满忙起来，邵煊赶在她俩把鸡汤霍霍完之前，给姜沅和邵瑶各盛了一碗。
鸡大腿没抢过两个伯母，邵福满和邵禄名碗里一人一个，邵煊夹了一块肉，本想给姜沅，又被姜沅放进了邵瑶的碗里。
“姐姐还怀着孩子，这肉就给姐姐吧。”他说，本来这段时间就天天吃肉，多这一块不多少这一块不少，给邵瑶吃了也没什么。
杨秀芬看着那硕大一块鸡肉，又看了看邵禄名碗里只剩骨头的大腿对邵瑶说：“阿瑶，不用太补了，孩子养大了发动的时候辛苦。”
邵煊简直想给这头脑简单的大伯母鼓鼓掌，没想到她最近说话居然知道了什么是委婉，虽然小心思还是能被人一眼看穿，但总比理直气壮的样子看起来顺心不少。
邵瑶气的手都抖了：“怎么了，那十两银子没让邵禄名吃鸡吃到吐？”
杨秀芬不说话了。
姜沅劝她：“姐姐，生气伤身，碗里的肉能吃了。”
邵瑶低下头看上去是要吃肉，邵煊却发现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杨秀芬老实下来不作妖，这顿饭很快就吃完了，邵煊拎着邵瑶带回来的包袱，和姜沅一起乘着月色回家。
“阿煊你看，那是我们当时夏天钓虾的地方，没想到现在那口塘都被填平盖上房子了。”邵瑶指着不远处一处人家，目光怀念。
邵煊完全没有之前的记忆，只好假笑一声：“哈哈，是这样的……”
邵瑶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倒是他颇为刻意的演技让姜沅似有所感。
“阿煊，你不用担心，你姐夫他人其实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堪。”话题跳转太快，邵煊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来。
邵瑶以为他不相信：“当初都说他病得要死了让我去冲喜，但是其实他身体还没差劲到那个地步，这些年他把我和你小侄女照顾的都很好，你不用再担心我。”
“这样吗，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邵煊干巴巴的说。
“当时我出嫁，你拉着我的嫁衣不让我走，说以后长大会保护我，你不会都忘了吧？”邵瑶佯装生气，瞪了邵煊一眼。
“这我哪里能忘啊，你可是我的姐姐……”两个人插科打诨闹了一会儿，姐弟二人之间长时间不见的生疏已经消弭，邵瑶也能真正说出自己的心事。
“今天就麻烦你们了，其实我今天突然回来，是和你姐夫吵架了，我知道他能把女儿照顾好，就一个人回来了。”
“当初我娘为了给禄名交束脩，用十两银子把我卖给你姐夫，说实话，谁能做到心里毫无芥蒂，也是这几年我逐渐释怀了，所以这次吵架我才会回来。”
说着说着，她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哪成想，我挺着大肚子回来，她第一反应却是说我肚子圆还要生女孩，要从郎中那边拿能生男孩的药。”
邵瑶的声音哽咽起来：“她从来没有在乎过我。这偶尔的一次关心却是担心我因为生不出男孩被夫家嫌弃，连累禄名的名声……”
小时候娘的眼睛里就只有弟弟，邵瑶很小就学着帮家里做事，有时候饿得受不了，就靠邵煊爹娘省下来的一小团饭或者一小块饼顽强地活下去。
村子里的女孩大多都是这样长大的，所以邵瑶并没有埋怨杨秀芬，但是为了凑弟弟的学费，杨秀芬居然丝毫没有犹豫地就把自己卖了。
她明明从那时就已经真正看清了母亲自私冷血的面目，但是现在却还是会因为她的所作所为心痛。
“姐姐，不用听大伯母的话，能有一个孩子就是莫大的幸福，贸然吃药伤身。”邵煊本想安慰邵瑶，没想到被姜沅抢了先。
“你嫁出去许多年了，可能不知道，我被大夫诊断这一生难有子嗣。”姜沅现在能平静地直面自己心中的那块疙瘩了。
邵瑶一瞬间忘了自己的遭遇，反而同情起姜沅来：“怎么会这样！阿沅你不用担心，等你姐夫过来，我让他找大夫给你瞧，你还这么年轻，早晚会有自己的孩子。”
无子可是一件大事，就算为了邵煊，邵瑶也不会坐视不管。
姜沅看她终于不流泪了，也松了一口气：“不说这个了姐姐，阿煊现在会做很多好吃的，让他明天做给你吃。”
邵煊也说：“姐姐，我做的这些东西你一定没吃过，但是肯定会喜欢的。”
邵瑶跟着夫家也算过了几天快活的日子，她并不觉得邵煊的手艺能比上宅子里的那些厨子，但是为了不打击弟弟的信心，她还是说：“那你可要多做一些，你姐姐我最近可能吃了。”
邵煊自然满口答应。
到了家门口，邵瑶四周看了看，门口左边的一小块地上种上了小菜，右边完全是空着的。
“咦，这块地你们不种菜了？”邵瑶指着那片空旷的土地。
邵煊也没想好那块地作什么用：“家里就我和阿沅两个人，也吃不了太多，种多了还要费心思打理，右边就空了下来。”
邵瑶觉得太浪费了，但是，那一小块地方用来种粮食不太现实，邵煊他们又不愿意继续种小菜。
“这样吧。”邵瑶一锤定音，“就让你姐夫带点梅花过来种上，冬天闻着可香。”
“花？”邵煊觉得不用这么麻烦，“桃花荡的野花开的漫山遍野都是，没必要让姐夫特意带过来。”
邵瑶知道他想岔了：“你姐夫卖的有百合，兰花，梅花……好多类呢，都是他从外地弄回来的种子，县令家的夫人最喜侍弄花卉，你姐夫就专门为贵人送花。”
恐怕这也是姐夫家发迹的原因。邵煊不动声色地想着。
姜沅似乎对这些花也很感兴趣，他看向邵煊，想问问邵煊的意思。
被他那双灵动的眼睛一瞧，邵煊几乎没有什么不能答应的：“那姐姐，就麻烦姐夫带些种子过来，种类越多越好。”
看弟弟和姜沅喜欢，邵瑶也开心：“你放心，只要在咱家这边能种活的，我都让你姐夫带过来一点。”
邵瑶行动不便，家里又只有一张床，邵煊把被子被褥通通扯了下来，换上了新的后给邵瑶睡，自己和姜沅就在隔壁房间打一晚地铺。
邵瑶有些不好意思：“我在地上睡一晚就行了，怎么好叫你们睡地上。”
“你还怀着孩子呢姐姐，可不能有一点闪失，就睡床上吧。”姜沅说。
邵煊已经在隔壁房间把地铺铺好了，为了防止受寒，还多铺了一层被褥。
于是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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