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我的建议, 是你们去专科医院做详细检查,得出的结果才更权威,得到的帮助也一定是最好的。”
带着医生的这句话, 霍星伊回到家里便找冷阳谈, 看她那么在意又非常正式跟自己谈,冷阳也没再坚持自己的意见,决心顺从老婆一步一步走下去。毕竟他身体情况特殊,从青春期起,跟同龄男孩子蓬勃的欲望相比,冷阳冷淡了太多,借这次机会,他也好奇想知道,自己的小蝌蚪还好么?不会那么快可以怀孕、生产,过程中还有很多不确定因素呢。
“老婆,对, 不起,我,愿意, 同你, 一起, 做,检查。”
最好的生育专科医院,和A市最权威的生育专家咨询过后, 不仅仅得到了满意的咨询答案, 冷阳夫妇也完全相信医生, 决定在这里做一系列的检查。
无论是神经科冷阳的主治医生,还是面前这位生育专家, 得出的结论是一样的。脑部神经受损导致瘫痪,冷阳的身体理论上是不能正常□□的,所以他无法使霍星伊自然怀孕。
普通身体检查,冷阳定期有做,精子检查,无法出精的情况需要用有创的方式取精;有创取精有一定痛苦,医生建议,如果有生育需求的话,建议做一次取精,可以把检查和备孕取精一次性做了,免除患者多次取精的痛苦。
听说男人取精会有痛苦,霍星伊便有些犹豫,冷阳侧头看老婆,握到了老婆小手之后,他居然反过来安慰霍星伊,“老婆……检查,我做,我也,想,知道,我,可不可以……”控制不住涎水,冷阳尴尬停下了讲话,霍星伊体贴拿着手绢已经同步给他擦拭唇角,他才对老婆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如果,备孕,有,用,我也,愿意,取。”
医生看到过各式各样的病患,需要辅助生育的理由千奇百怪,但像冷阳这般残疾、模样又太过英俊的男人,还是第一次见。看夫妻俩的对话,医生已经明白为什么太太如花季少女般娇嫩可爱,仍心甘情愿守着残疾无法自理的丈夫了,两个人的相处自然又舒服,仿佛他们天生就该是一对爱侣,应该有属于自己的小天使。
“医生,抱歉,我,讲话,很慢。”转头向医生,冷阳礼貌倾谈,“我愿意,做检查,取精,同意。”
冷阳说这些话,医生也回给他礼貌的附和,以为先生的意思表达完毕,谁知冷阳目光坚定,才只是说了一个开头。他的意思是:
我太太才25岁,做为芭蕾舞者,她身体很健康,没有任何问题,我有一个个人想法,想与医生商量可行性。取我的精,在我太太的排卵期,放进她体内,试几次,也许她便可以自然怀孕。这样,对于我太太,便不需要有促排卵一类的程序,请尽可能不要影响她的身体。取精,我愿意配合做多次,取多少次都可以。
见多识广的医生惊讶了,冷阳的提议不具有独创性和高科技性,但充满了维护和爱,绝对算得上稀少,宁愿自己取精多受罪,目的只为爱人不受一点点痛苦的男人,二十年行医生涯,医生也没遇见过几例。
坐在冷阳身边,霍星伊比医生的反应还要慢,仔细想了一会儿她才明白冷阳的意思,立刻表示不赞同,“多次取精?医生,会不会很疼?会不会伤身体?”
“这,取精不用麻醉,会疼的,但一般人可以忍受,至于伤身体,普通人间隔一周以上取精,不会伤害身体。”医生看看高背轮椅里四肢轻微变形、几乎没什么功能,清瘦孱弱、尊贵俊美的年轻男人,判断取精会不会伤害他身体,只有看过检查数据才能确定了。
已经登记备案,按照流程,请夫妻二人回家调养身体似二耳而五九爻四齐欢迎加入看文,不要乱用药物,三个月后,同步测排卵、取精。
“争取他遭罪一次,尽可能多取,让先生养好身体,他的情况,我建议你们禁欲,还有,那个药不可以再吃。”医生话是对着太太说的,一旁听力不太好的先生也听到了七七八八,脸立刻就红了。
反观霍星伊已经进入了角色,好认真记下医生的嘱咐,并没有退缩和不好意思,她心里想的是,一次多取一点,也许冷阳痛一次就结束了。
回家的路上,刚刚被护工抱上车,冷阳已经难受得喘不过气来,看他坐不住,护工忙把椅背调低,并没给他系安全带,而是调好制氧机浓度,且开始给轻柔的按摩手脚、后腰,来缓解他身体疲劳酸痛的状况。
把冷阳的眼镜收在自己包包里,霍星伊握住他的手,默默给了陪伴和安慰。
“老婆……”对自己瘫痪的身体,冷阳颇多无奈,却是只能接受现实。
“今天不虚此行,现在我们回家啦。”
“订了,蛋糕……”冷阳很少给霍星伊买这些,但她喜欢的口味,他都记得。
“我们顺路去取回来,你睡一会儿。”
晚饭后,取出冰冰凉凉的冰淇淋蛋糕,霍星伊只敢吃一点点,还记挂着老公,端回房里,打算喂冷阳几口。
找来找去,没想到冷阳在书房,端着蛋糕站在他身旁,发现他在看试管婴儿、男性生育方面的资料,霍星伊灵机一动,突然有了想法。
“老婆?你吃。”他慢慢扭头,看到她,还有蛋糕。
“我们一块儿吃,不过,要先借你的电脑和打印机给我用用。”
“好。”不问她想做什么,冷阳只顾着对老婆傻傻的笑,千依百顺。
他倚在软塌上没法动,只好看她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有模有样的打了好一会儿字,又认真校对了一会儿,手指点了打印,很快,打印机出来一份“成品”。
“好啦,老公你看看,如果你自愿的话,快点给我签字,不是我强迫你的呀。”
看她开开心心把打出来的东西捧到自己眼前,冷阳扬脖子看啊,还颤巍巍抬起来右手,好想一把接过来。
居然是一份协议书。内容大意是冷阳同意取精给霍星伊,不许反悔。
“男人取精不是说好痛吗?我怕你会反悔,一定要真的答应我呀。”既然真的决心要一个宝宝,无论是自然的方式,还是做一个试管婴儿,霍星伊都决心给冷阳生孩子,甚至她自己也有咨询过,试管婴儿又不是只能做一次,有了冷阳的这份签字协议书,她和冷阳的宝宝,她想生几个就生几个。
“答应你,的事,我,何时,反悔过?”开始看她兴致勃勃打字,心里有一丢丢小紧张,在看到《协议书》内容后,冷阳完全放松下来,为了她取精,多少次他都无所谓。“傻,老婆,我身体,已经,没什么,感觉,不会,痛的。”
细瘦支棱的腕骨搭在轮椅扶手上面,晃了晃右手,冷阳请霍星伊帮忙戴上助力手套,把钢笔插进手套里,再把他手摆好,签好了协议。
她看过秘书找他签字也是这样的操作,但从不知道,原来这个手套这么紧,想来辅助工具松松垮垮也是没办法控制好笔的。
握住他的手,细骨伶仃,没什么肉的手指指节突出,细长冰凉,引得她不断的揉搓,心里默默许下心愿,他们一定会有自己的宝宝的。
“还有几场演出,全部结束我可以退休啦。其实,做老师、做策展,还有评委也不错啊。”毕竟是霍家的孩子,说起艺术相关的工作,霍星伊眼界比普通舞者已经开阔了很多。
“你,想不想,做一个,舞团?”心思动了,看她谈起未来,冷阳忍不住跟老婆提起自己的想法,“有我,在,我可以,帮你。”
“你?你还嫌自己不够忙么?也该考虑考虑退休啦。”她舍不得他操心劳累。
“嗯?我老么?”冬天才过33岁生日,被说年纪大,冷阳十分不高兴,开始考虑改变一下服装和发型风格,“我要,赚钱,养老婆,还有,未来,宝宝。”
“你已经有很多很多,花不完的钱啦。”她是真的不太懂,“资本家”对钱的执念。
默默摇头不赞同她的话,别说年纪还不大,即便他年纪很大了,也不会愿意轻言退休,“我身体,麻烦,离不开,人,我要,多赚钱,才会,真的有,花不完的钱,雇佣,他们啊。”
看冷阳那副忧国忧民、凡事操心的样子,霍星伊便不再说什么,只好由他去。
没有人预想得到,A市大剧院已经建成投入使用,还会因它而掀起事端。
刚刚霍星伊和冷阳达成共识,可还没有为了生宝宝而真的付诸行动,霍家又发生大事件。
霍祉臣在电话里面声音急切,听起来就是十分严重的问题,【星伊,不好了,家里出了大事,爸爸被带走了,你快回家来,我们商量如何救爸爸。】
星伊:【被谁带走?爸爸是生病了么?】
祉臣:【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不是生病,是出事了。】
原本坐在小厅两个人聊天,偶尔喂冷阳喝一点水,接到这样的电话,霍星伊呆坐了足有半分钟,冷阳听不到电话另一头的声音,但他只听老婆的语气也知道,不会是发生了什么愉快的事。
“老婆,老婆,星……伊……”自己没办法起身,冷阳只好皱眉轻声叫霍星伊,直到他开始低低的咳,霍星伊才回过神来。
“爸爸,他被带走了,好像是很严重的事,我回家一下,你在家等我。”她拉住冷阳的手,胡乱说起家事,匆匆起身便要去换衣服。
门口护工看霍星伊直奔卧房,不敢多问,便走过来问冷阳,冷阳半卧在长榻并不要求起身,让护工帮忙给自己带好耳机,摆好手机,又去吩咐司机送霍星伊,才缓慢划动手指,打起电话来。
没等到浅香金墅,霍星伊已经给哥哥打电话,大概知道了是陈年旧事被调查,原来当年投资建大剧院,霍家第一次出资一个亿,一半是从冷家借来,另一半则是贷款,如今问题就出在这笔贷款上。
到了家里,霍星伊看到向来优雅的大妈呆坐一旁,哥哥穿着扣子没扣住几颗的衬衫在客厅走来走去打电话。
站在大厅门口,霍星伊环顾了一下四周暗淡低气压的情景。她出家门急,当然没刻意打扮,但顶级豪车,限量包包和最新一季的套装在身,外加她随便穿也是经典款的高跟鞋,自己与这个渐渐灰暗下来的家,的的确确是有了些差距。
“大妈……”
霍星伊轻声叫她,霍夫人甚至动也没动。
“王,对!就是那个王,他怎么会有事?他早已经退休了吧?为什么现在会出事?一定是有人陷害!”急得直跳脚,霍祉臣没有办法冷静,更不可能还保有什么翩翩公子的风度。因为带走霍老的同时,这栋别墅已经被查封,霍老所有财产被冻结。
看哥哥不断的打电话,接电话,不断的抱怨,打听,诉苦,愤怒……霍星伊虽是一头雾水,却也明白,事情前所未有的复杂凶险,她的爸爸,似乎有了大麻烦。
归家许久,却是一句招呼也没和家人打,接收了无数凌乱信息的霍星伊十分郁闷,正想拉住仍在讲电话的哥哥,却看到冷阳的护工敲门进来,是冷阳来了。
“老公?”仿佛看到救星,霍星伊直奔门口而去。
霍家门口,护工扶住冷阳的肩,正帮他在可以进入室内的轮椅里坐稳,另一位护工给他仔细扣好各处安全带,冷阳直不起的腰软软依靠椅背,眼睛却亮亮的,只顾着看向霍星伊,忍不住出声叫她,“老婆,”
快步走到他身边,霍星伊伸手抚摸他的脸,轻轻给擦拭了唇角的晶莹。
做为霍家女婿,婚后冷阳上门次数屈指可数,全是因为他身体不好、行动不便。这一次来,大妈难得有了些反应,跟他点头示意后,居然一个人呆坐落泪,霍祉臣讲电话不知讲到了哪里,已经不见了。
黑色丝绒西装,意式白色内衫,深灰西装裤和黑色亮亮的皮鞋,戴细细半框眼镜的冷阳,即使坐轮椅,也是能够令霍家蓬荜生辉的人物。
“老婆,我打听,到了。”
冷阳牵挂的人是霍星伊,为了她,他也要把霍家的事,大包大揽到自己身上,握住老婆的小手,他慢慢把事情说给霍星伊。
原来霍家投资大剧院工程,第一期投资一个亿,其中五千万,是霍家贷款而来,这次出事的,就是这笔贷款。
霍老通过银行家王先生,在没抵押任何资产,也就是违法情况下,暗箱操作贷款五千万投资大剧院工程,并且,已经在获利
两年前,霍家公司作假账等问题爆出,也没有影响大剧院工程的进度,直到现在,五千万份额也仍然是霍家的股份。
王先生东窗事发已经入狱,按照其罪行一笔一笔的查,先下,查到了霍家这五千万贷款,很快确定这笔钱属于诈骗贷款。不但追究法人法律责任,还要停止并追回获利。
“爸爸他,诈骗贷款……”案情并不复杂,霍星伊完全懂了。霍老做了大错事,她双手下意识去捂张大的嘴巴,心里觉得霍家真的完了,这不就是知法犯法么?还有什么可以辩解的余地么?霍家还有钱去缴罚款?归还获利?拿什么填这笔违法贷款的窟窿?
“老婆,我,可以,帮忙。”手被蹲在轮椅边的爱人握住,冷阳和过去一样,盯着她的发顶,好想摸摸她的长发,抱抱她、安慰她。
圆圆的大眼睛望着冷阳,克制住了想亲他的动作,霍星伊可以依靠的人,一直是冷阳。
主动说帮忙的冷阳全心全意为了老婆,老婆的亲亲抱抱没等到,微笑也还没看到,霍祉臣抓着手机不知从那个角落串出来,用手机指向他疯狂输出,“你装什么好人?连这五千万也不放过,冷阳,你可真是名副其实的资本家。”
虽然不知道霍祉臣的戾气从何而来,但冷阳像坐在自家客厅一般,轻轻收回右手,用力推轮椅摇杆,让轮椅转过去一些,面对霍祉臣,想开口询问缘由。
可他如今口齿虽然还清晰,但心情起伏的时候,力气更加大不如从前,很容易坐不住,身子虚软、手脚微抖并且极易流口水,说话来不及跟上霍祉臣,没等冷阳说出话来,霍祉臣又开火了。
当着霍星伊的面,也是看冷阳现在说话慢吞吞好欺负的样子,霍祉臣居然对他口出不逊,“你这个瘫子,是把这里当做你家了么?躲在见不得人的地方,算计我们霍家一次又一次,一定要害死我们你才甘心么?我妹妹已经嫁给你,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次利用王先生害我爸爸,下一次呢?非要我们的命,你才会罢休吧。我家只剩这个五千万,你也要拿去?那就给你好啦,哈哈哈哈——”
“哥,你疯了。”她的老公,谁也不能骂,她哥哥也不行,霍星伊生气了,在她心中,无论因为什么,霍祉臣没资格骂冷阳。
“哼,是这个死瘫子、死变态疯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我妹妹?你也配?!路都不能走,只能在地上爬,像虫子一样的东西,你也配娶我妹妹?”起初,霍祉臣看也不看霍星伊,只顾指着冷阳骂,他忽然想到什么,回头对霍星伊说道,“我以为瘫子对你一片痴情,想他虽然不能走路,但好歹是真心对你,如今,他是要我们姓霍的全部死光啊。星伊,你不能再跟疯子在一起,马上离婚吧。”
大厅本已不算阳光明媚,这一瞬间更是昏暗晕黄,气氛已经完全僵化,无可挽回。
看着近乎疯狂的哥哥,霍星伊完全呆住,这人是被狗咬了么?
寒潭孤月般的冷阳,几乎没什么话会令他动怒,可霍祉臣张口便是破坏他和霍星伊婚姻的话,冷阳哪里忍受得了?气得他头痛欲裂在想该如何反击,身体却率先发出警报,只能瘫在轮椅里困难的喘息。
第 42 章
人被疯狗咬了一口, 会去咬狗么?
肯定不会。
被霍祉臣一番咒骂误解,甚至还被劝离婚,虽然冷阳没能反咬一口骂回去, 但他手脚全部止不住抽搐, 说明心里是真的激动、在意,气到不行,恨自己不能站起来给他一拳。
站在冷阳轮椅前,从没跟什么人吵架过的霍星伊也不得不提高嗓音讲话,“哥,你疯了吧?我建议你去看看精神科,我老公好心要帮助我们家,你居然骂他,还冤枉他。”一边轻轻给老公擦拭唇角渗出的涎水,霍星伊一边大声回怼霍祉臣,哥哥骂她几句没什么但骂她老公, 不行。
“老公,我哥说的,是真的吗?”人就在眼前, 何必暗地里猜忌?她凑到冷阳耳边小声求证, 心里已经自动选择相信自己老公。
“没, 我没,做过,没有, 害岳父。”是老婆在问啊, 冷阳当然要解释, 他怎么会害霍老?商人重利轻离别么?不,冷家最是重视情意之家, 两家相交几十年,无论因为什么事,他也不会加害霍家。
“我们回家。”
握住他微微颤抖的手,霍星伊俯下身,把轮椅控制模式改变,推冷阳离开了霍家,这样一个家,始终没有令她留恋的地方。
盛夏里植物茂盛、繁花绽放,对冷阳虚弱敏感的身子十分不友好,上下车间隙,他只在室外停留几分钟而已,回程的车上,吃过药的冷阳还是哮喘发作了。
坐在他身边,一直握住他手指已经蜷缩的左手,霍星伊脑子里乱无头绪,等她被冷阳皮鞋踢踢踏踏踢动腿托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来,司机也已经发觉,正在减速停车。
发觉冷阳呼吸困难时,他四肢由于扣着安全带,只是在小幅度的抖动,但头已经歪向一侧,薄唇流出来银丝,脸色灰败,嘴唇是白色的。
连忙搂住他塌陷的胸膛,霍星伊叫他名字,他已没办法回应,护工回头查看冷阳的情况,立刻拿出喷雾来,第一时间缓解他无法呼吸的紧急病症。
看他发病,霍星伊心疼又自责,可发病的时候一句话说不出来的人,回到家里,一边叫护工帮助按摩手脚,一边又要来手机,能让冷阳急忙求助的人,只有宋奕然。
心疼他坐不住的身子只能靠定型枕帮忙支起上半身,霍星伊也焦急想知道爸爸的事情究竟有多严重?她没办法开口劝冷阳休息,又帮不上任何忙,只好默默守在他床边,听他的消息。
经历这些现实又缭乱的事,霍星伊觉得自己一夜之间已经长大。
夜里,压抑下去的情绪又翻涌而来,她忍不住抱着冷阳流眼泪,“老公,我不想回去,不想跳舞,我想留在A市。”
“好,不走。”他手指没有回握她手的力气,只好用力一下一下蹭着她,让她知道,他在,永远在。
说不回去是一时口舌之快,霍家大乱,霍老被收押,甚至家已被查封,霍星伊的的确确有理由留在A市,也许还可以为霍家尽一点她的力量。但霍星伊更是芭蕾舞剧首席舞者,她不出现的话,做为芭蕾演员的生涯会直接宣告结束;更不要说随之而来的巨额赔偿,和一系列南方舞团承受不起的直接经济损失,但是观众的怨气,粉丝的质疑,相信无人有能力能够平息。
拖着虚弱的身子,冷阳去机场送老婆,坐在车子里,两个人抱在一起,冷阳借着跟老婆贴贴的机会,第一百次跟老婆保证,“不怕,有我,我会,帮,你好好,跳舞,不要,分心。”介意霍祉臣的粗口恶心是真的,但霍家不是只有一个霍祉臣,冷阳绝对会尽全力帮助霍老,至少不要让他一把年纪还要入狱吧,他自己心里想的,没有全部跟老婆坦白,安慰和保证的话,已经说了无数。
“你不要为难自己,要记得好好吃饭,累了要休息,不可以逞强。”她主动把脸蛋贴近他,不住的亲亲他,轻轻给他擦拭因为焦急而涌出嘴唇的涎水,不敢再说煽情的话,恐怕引他发病。
才几天时间,霍星伊已经憔悴了许多,她二十多年的人生经历,这次霍老被限制自由,已是最严重事件。看她瘦削身形,冷阳已经难以自控的心疼,可他自己需要面对的事务更加繁杂,亦需要别人照料帮助,对于爱妻,给一个拥抱也算奢侈。
霍星伊离开没几天,霍祉臣通过朋友,疏通关系,上下打点,花了很多钱,也才弄明白冷阳已经知道的事实——不是冷阳害他们家,霍老真的是单纯被王先生案子牵连。
十天之内,霍星伊完成了最后四场演出;在她回去的第一场,她已经犯下大错,跳错了舞步。观众没人看得出错在哪里,但霍星伊清楚知道发生了什么,非常自责,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懊恼流泪。
这天夜里,她陆续接到了三个男人的电话。
霍老:【女儿不哭,爸爸做错了事,没有被冤枉。你好好跟冷阳在一起,他会用心照顾你,爸爸还会找你,以后,凡事要仰仗你了。】
哥哥:【我打听到了,不是冷阳害爸爸,你们不用离婚,爸爸我会努力救出来。】
冷阳:【案子已成事实,我请了专业的律师帮忙,不会让岳父受苦,也不会让他去坐牢,放心。】
她最相信的人是冷阳,其次是爸爸,对于霍祉臣,霍星伊一个字也不想回复他。
结束演出她匆匆赶回A市,刚坐在冷家的豪车里,霍星伊又接到了上次那个号码打来的电话……
【霍小姐,霍老先生有事想与家人见面,他只想见你,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么?】
工作人员客气讲话,霍星伊立刻应下来,让车子直奔检察院。
原来霍老年纪大了,身体又有病,经历一次公司被调查后,已经如惊弓之鸟;这一次面临更严重的案件,自知法网恢恢,日日要求医生护士照顾,他掐算女儿演出结束的时间,第一时间找到霍星伊,把所有心事都讲给女儿听,所有安危也想交给女儿做主,看重的无疑是霍星伊身后强大的冷家。
穿休闲裤简单T恤的霍星伊,即使站在严肃的政府部门内,仍然美到放光,不必说话,一举手一投足便可看出大家闺秀和艺术家身份。在工作人员陪同下,霍老看到女儿一把拉住她的手,父女俩谈话到天色渐暗,冷家豪车不但一直守在门口,还又多了一辆,格外扎眼。
披着薄外套走出政府大门,霍星伊一眼看到接自己的车还在,后面那台白色保姆车是冷阳的专属座驾,他来了?
不待发问,霍星伊疾步走到车前,车门自动打开,点点星光下,身穿宽松白衫灰裤,白色鞋子一尘不染的冷阳半躺半卧在座椅里,听到声音他慢慢扭过头来,墨色头发下露出欣长雪白的脖子,他挪动手臂吃力朝她伸出右手,由于手臂纤细,显得袖口空荡荡。看他尖尖的*七*七*整*理指尖朝她轻轻伸展,有这个瞬间,整个A市才真正是她的家乡。
“老婆……”他手举不高,艰难蹭出去,手臂停不住很快便直直下垂。
微凉的手,被霍星伊一把捞住,坐在他身边,霍星伊直接伸手去抱冷阳的腰,脸贴在他胸口撒娇。
“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
“担心,我来,看看。”之前一直在闭目养神,冷阳没戴眼镜,一双美目狭长闪亮,慢慢开合,黑色眸子里只有她。
“爸爸他,很不好。”跟老公讲话,霍星伊不会隐藏。
“律师,会争取,保释,最好的,医生,会来,你放心……”话没说完,冷阳已经猛的咳起来,霍星伊抱紧柔软的腰身给他拍背,感受他手臂无力下垂着,身体明显的震颤,和想喘匀气息所做的努力,良久才勉强止住咳喘。
“我明天还要来,有好多文件需要签,爸爸他,只要我来。”她心中是有些想依靠哥哥的,毕竟哥哥年长,交际能力与社会经验比她丰富几十倍不止,
“嗯,我,陪你来。”身体孱弱,但冷阳明白霍老的心思,觉得关键时刻他选择女儿舍弃儿子,也是不错的抉择。
从市中心回到新区的家,等到冷阳安稳半卧在家中,已经是一个小时后,早过了他每天晚餐的时间,没有心情吃,但念及老婆刚回家来了,冷阳没有胃口也默许了管家摆饭,只为与霍星伊共进晚餐。
半躺半卧在轮椅里,冷阳努力咽下两口老婆喂的米糊和汤羹,霍夫人竟然找上门来了。
通报是要通报,但冷阳早有话交代给管家,霍家长辈,礼貌来访的话,要第一时间把人迎进门,不能让长辈留在门口等,毕竟霍星伊的父母,也相当于是他父母亲人,不可怠慢。
于是霍夫人走进来,正看到霍星伊捧着白瓷小碗给轮椅里几乎半躺的冷阳喂饭,她被唬了一下,不知道冷阳何时病重到连自己吃饭也不能了,残疾如此严重,还能做那么强大的事业,这位霍家姑爷也真是不容易。
又羞又惊,冷阳刚咽下一口软糯蛋羹,看到霍夫人来,被激的口水管不住,纷纷涌出嘴唇,滴滴答答流淌到下巴上。
“大妈?您?这是怎么了?”看看霍夫人,再看看冷阳,霍星伊放下餐具,拿柔软的口水巾给冷阳擦嘴。
她的举动自然而然,但冷阳却更加害羞,躲又躲不掉,呼吸急促,脸已涨红了。
努力侧头给霍夫人问好,过了好一会儿,冷阳身子才不再抖动,算是完全平静下来,可他再不肯当着霍夫人的面被霍星伊喂食。
小夫妻很快弄明白,原来霍夫人是因为太过担心霍老,知道霍老见过霍星伊后,她坐不住,赶来家里询问,想知道丈夫情况如何,也想借机探寻,救人恢复自由的可能性有多大。
好言好语安慰,冷阳和霍星伊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安抚了霍夫人,送走了大神仙。
本就没什么饥饿感,冷阳不愿再吃东西,洗了澡后霍星伊准备喂冷阳吃药,护工刚把冷阳抱到床上,一口水还没喝,冷阳已经反胃难受无法自控,晚餐吃进去那几口汤水,一口一口全吐在了床单上。
原来,得知霍星伊飞回A市,冷阳本意十分高兴,谁知她下飞机便被霍老叫去政府与父亲谈话,中午时间冷阳自然没心情吃饭,直等到霍星伊出来。两个人见面已是晚餐时间,这一天他只早餐略吃了几口,肠胃饿的狠了,提出抗议也不被理睬,所以才在洗澡后支撑不住彻底罢工。
免不了的清洗整理程序,待房间恢复干净如初,冷阳早已经在另一间客房昏沉睡去。
处处要顾及病弱老公的身体和作息,又要日日去政府部门为爸爸奔波做事,霍星伊一个人被繁杂事务强迫分为几份,别说没时间细心照顾老公,她自己练功的时间,一天之中已经所剩无几。
深秋,入冬,是一年一度工程单位最忙的时候,也是冷阳身体敏感,几乎日日发病的季节,他虚弱的身体需要足够的休息来支撑他工作时的精神、体力付出,否则,随时会重病住院,务必小心更小心的妥帖照顾,才能够令他身体平安入冬。
常常是晨起、用餐,甚至睡觉,冷阳和霍星伊全部没办法同步,匆匆忙忙一直在错过,总是没办法好好在一起。
为了霍老已经被立案的错误往事,几个月内各种人和事忙忙碌碌停不下来,一不留神发觉白雪纷飞,A市进入了冬季。
芭蕾盛行也是最发达的地区在欧洲,最好的芭蕾舞团在那里,最优秀的芭蕾经纪人也在那里。
欧洲经纪人找到霍星伊的时候,她自己是不相信的,反复看了对方的名片和带来的协议、合同,明明所有字都认得,可她就是搞不懂意思,激动到不知所措。
合同时间是三天后开始执行,也就是如果签署的话,三天后,霍星伊应该登上欧洲的舞台,开始排练新的芭蕾舞剧。
是一份短期合作,但对方诚意十足、报酬丰厚。他们新芭蕾舞剧的一番女主,请霍星伊来担当,这在霍星伊的认知里,是绝无仅有、空前绝后的第一次。虽然她获得过国外芭蕾比赛和通过公益舞剧得过国外奖项,但与欧洲舞团合作,第一次便是女主角,霍星伊做梦也没想过。
如果是几个月前,霍星伊是不可能答应的,偏偏这个时候,她说会考虑。
在A市为霍老案子奔波焦虑的几个月,只有默默练功没有登台跳舞,说霍星伊心里没有失落感,是骗人的。
浅香金墅那个家,她不愿回去,霍夫人一反常态,几乎日日打电话要她回家,无外乎担心霍老,想从她那里知道霍老真实情况和案子进展。
无数次与政府部门打交道,懵懂的霍星伊渐渐明白,简单的事情复杂处理;真正复杂的事情反而要淡而又淡去解决,总有无形的大手在掌控一切,令人觉得所有努力皆徒劳无功。
她已没什么能够为爸爸做的了,与冷阳的夫妻日常,进入了一个彼此信任却也彼此无法更深入帮助的阶段。
因为冷阳太忙了,他的工作因为涉及不同行业,异常忙碌杂乱,日常事务因为他无法自理,所有康复、锻炼、保养身体等皆是依靠旁人完成,单独私密的时间,几乎没有。
关于照顾他,比较累且会脏的活儿冷阳从不让霍星伊碰一下,事实上霍星伊也是一阵一阵的忙;她能做的,无外乎是她有时间在家用餐的话,会给冷阳喂饭,两个人睡在一起的话,她会定时帮他翻身。除此之外,两夫妻跟其他普通夫妻没什么区别,不会互相无限度牵扯依赖,在彼此是成熟成年人的基础上,互相照顾更多是精神层面上的。
捏着这份薄薄的合同,最高阶的芭蕾舞台在向她招手,霍星伊疯狂心动,这哪里是合同?这是她的梦想,是所有芭蕾女孩的梦,她的事业需要刺激和改变,下意识拿起手机,她打给了温一然。
听明白她说什么之后,电话里温一然声音颤抖,强烈要求她把合同的一部分拍给她看看,几分钟后,温一然又打了过来,声音里已带了激动的哭腔。
【答应他啊,你还在想什么?快点收拾行李走吧,别犹豫。】
是啊,芭蕾舞学习从很小开始,重复无数次的基本功训练,熬过无数孤单寂寞的时光,吃过多少苦?流了多少汗水?谁能拒绝跟更优秀的舞者合作?谁能拒绝世界顶级舞团邀约?别说做女主角,即使只是配角、替补,她也愿意啊。
【星伊,恭喜你,你已经走向了世界,你未来的所有角色,会全部都是一番首席,芭蕾的历史上,将有你的名字。】做为合作伙伴、好友,温一然的祝福是由衷的。
打冷阳的手机,他没接听,霍星伊有些迷茫,年终岁末,冷阳真的很忙,她又给他发了消息。
【老公,欧洲舞团请我去做女主角,我好想去试试啊,你给我些意见,好不好?】
高耸入云闪闪放光的摩天大厦“9”,冷阳做为冷家商业帝国唯一继承人,本该荣耀、尊崇满身,此刻他却伸直了脖子困顿于轮椅内,偌大的办公室里,满是他困难呼吸的痛苦挣扎声,“嘶——吭——嘶——吭——”肺部仿佛一把漏了大洞的雨伞,什么作用也没有,徒劳被抓在手中。
律师收集来很多证据,全是王先生一系列极其相似的违法手段、案例,律师团队在找其中的漏洞,而冷阳没办法不操心,也在一刻不停的翻看资料。
护工其实守在门外没有离开,奈何冷阳看资料太久,头虽然断断续续有些抽痛,但他太善于忍耐,想尽快把东西看完,办公室又太大,护工高估了自己的听力和冷阳的身体情况。
听到异常响动紧张推门进来的护工,看到的便是冷阳头颈后仰、目光涣散,微张开的薄唇流出来很多涎水,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渐渐减弱的哮鸣音在空间回响。
由于肢体不住的抽动,他身上原本规整笔挺的深灰西装变得歪斜褶皱,右手搭在桌子上,大概是为了撑起身子不让自己胸口难受,可他右手已没什么力气,什么也没能抓住;左手垂在轮椅侧边,软软塌塌,只有手腕因为难受而微微勾起。
护工急忙拿出手机,求救与急救同时进行,好在护工经验丰富、冷阳也还没有发病至窒息,用了哮喘药物后,除了下半身失禁和他神智昏昏沉沉外,并无其他危险出现。
护工、秘书见惯了冷阳发病,有条不紊的抱他离开轮椅,去办公室内的套房清理身体,给冷阳好的空气和空间让他休息,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在家里等了冷阳很久,霍星伊打电话过去问,就说冷阳的公司忙,午夜时分,霍星伊在主卧沙发里熬不住睡着之后,冷阳才静悄悄回到了家。
发病后昏睡五六个小时,醒来后又吃药又让护工帮他洗澡、换衣,急匆匆赶回家也是怕老婆等他太久,冷阳担心老婆为他健康忧心,却不知霍星伊有重要的事跟他商量,已经等了很久很久。
同在一个屋檐下,一个是怕打扰老婆休息,知道她在家已经满足;另一个是有大事想与老公聊聊,却是连他人也看不见,以为他是太忙了。
“老公,你在忙什么呢?一天看不到人,打电话也不接。”一大早,霍星伊去客房找冷阳,他正在被护工按摩手脚,帮助他缓解关节僵硬酸痛的情况,准备起床。
“老婆……你说,什么?”听到霍星伊声音,可冷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顺着护工按摩手的力道,他努力的抬手,向霍星伊来的方向伸过去。
走到床边来,霍星伊发现虽然刚刚清晨,但冷阳精神格外不好,一双眼睛因为没戴眼镜,微微眯着看向她,失去了往日清明,多了几分荏弱。
“你不能加班的呀,要记得休息……”握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到了嘴边的埋怨变成了关心。
“没事,你,想,我?”
“我……”她在责怪他呀,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霍星伊所幸躺在冷阳身边,小声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挽留,她便撕了那合同。
第 43 章
听完霍星伊说起欧洲舞团邀约演出的事, 冷阳目光流转,盈满水光,他瘦长的手, 慌乱无序的蹭着她的腰, 想抱抱她却是再抬不起一寸。苍白的嘴唇抖啊抖啊,一会儿耷拉,一会儿翘起,晶莹的涎水也凑热闹涌了出来,激动了好一会儿,冷阳才艰难说出话,“老婆,我,支持,你,去, 欧洲,去吧……岳父的,事, 交给我。”他能为她做的事, 一定会做好, 她的芭蕾梦想,必须由她自己去走。
既想马上飞去欧洲,开启一段芭蕾新旅程, 又想得到爱情、亲情的挽留, 矛盾心情使得霍星伊心绪被反复拉扯, 如浩瀚深海,难以平静。
冷阳没有挽留她, 一句话都没有,而是撑着虚弱的身子亲自为她筹备一切事宜。第二天,由护工把冷阳抱上车,到了机场他也并没下车,安安静静送霍星伊踏上了飞往欧洲的飞机。
她的青春愈加飞扬、在蒸蒸日上,他却寸步难行、不离床榻,在这个深冬里,冷阳一个人在新家度过了33岁生日,所有人和事在悄悄改变。
到了欧洲之后,由于冷阳的细心安排,衣食住行她自是不必操心,所有都是最好的配置。首要的一关,便是尽快可以和团员们自如沟通,才能在排练的时候更加流畅有效率。
最好的语言老师也不及现实应用,语言方面并没什么天赋,霍星伊只好强迫自己抽时间出来学习,强迫自己忘记A市的一切,很快投入新的舞剧故事情节之中。为了完美演绎,一百遍一千遍去练习其中舞蹈动作,其中的难过和辛苦,她自己从未对任何人讲过,因为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是她热爱的芭蕾,也是她热爱的事业。
白雪纷飞的寒冷冬天里,由霍星伊作为首席舞者的演出大获成功,她并不是第一次在国外演出,但融入欧洲芭蕾文化、和当地舞团合作演出,这是第一次。
做为丈夫,冷阳的爱和照顾一直在霍星伊身边,但他身体不便、事务繁多,一次也没有来欧洲看她的演出。从两个人说想要一个孩子起,半年过去了,非但没有好好调养身体积极做一些事情,甚至连感情也好像掺杂了别的东西。
冬天冷阳身体很难过,家像是一间四季如春的温室,可他总不能永远不离开温室,一旦接触冷空气,冷阳脆弱的呼吸系统便会由罢工开始,到无法呼吸才肯结束。
瘫痪身体时常带给他的抽痛和酸楚已经没办法计较,他从不肯与旁人详说。
生病的时候,冷阳连咳痰都需要机器帮助,冷夫人很少顾得上他,但也会三五天问候一次,身边只有护工、管家等人照顾,百倍的精心细致照拂,也暖不来他心里的凄凉。
生病一次,他至少需要卧床一周左右,生病期间喝水、吃药、擦身体完全依赖旁人,冷阳又是一点胃口也没有,水也很难咽下,可他身体根本受不住整天不进食,迅速消瘦下来。身体敏感、虚弱,护工抱他给他排尿会刺激得冷阳头晕反胃,吓得护工立刻又联系家庭医生,最终只好给他输营养液,避免发生更大的意外。
【老公,你是又生病了吧?好好听医生的话,早点好起来啊。】视频里霍星伊小脸不再笑的灿烂,忧心忡忡指望着屏幕里冷阳的脸。
【没有,你,乱说。】
【我这里刚吃过晚餐,你那边差不多是中午,连续三天啦,你都躺在床上,一定是病了。】愁眉不展,霍星伊不在冷阳身边,确定他生病,绝不是一个愉快的消息。
【咳,这几天,懒,我现在,起来,好不好?】他身体无力,即使卧床也需要戴着鼻氧,每次和老婆视频,冷阳都要护工把氧气管拿开,还不许露出手臂上埋的针,就是不愿霍星伊担心他。
她想他了,即使他瘫痪无法走路,只是待在他身边,她也会觉得幸福和安全,【我有几天休息时间,回去陪陪你吧。】
【不要,三天,来回路上,差不多,是,两天,别,折腾。】难受的闭了闭眼睛,冷阳知道她跳舞也辛苦,难得几天休息,长途飞行的话,绝对会影响她下次演出的效果。
【没关系的,应该回去看看,我也想你。】
【这样看,挺好。不用回,我一直,这样,你,不用担心……】
薄薄的唇,漏出点点晶莹,护工很有眼色,轻轻帮冷阳擦拭了唇角,霍星伊看他白色梨花般的薄唇轻缓开合,往日恩爱甜蜜一下子映入脑海,她好想马上飞回A市,紧紧拥抱他啊。可明知自己做不到,她抿了抿唇,忍住了不再说话。
现实是霍星伊演出安排紧凑,没有长假可以回国,只好更多的抽时间看冷阳,冷阳也不再避讳自己生病,于是按摩、输液,甚至开视频会议也不会回避她,都给霍星伊开私人社交软件,只要她有时间,都给她看自己。
霍星伊是真的担心他,她仔细的看,发觉冷阳似乎是腰痛,每次护工给他摆成右侧卧,他都会说不要,好像说这个姿势,他左边腰会疼,受不住。还有按摩师来给他按摩,一定是断断续续不太规律了,因为霍星伊有用心看,冷阳的右手退步的好厉害,连一只小球已抓不住,更别说其他重物或是细小物品了,他一定是很久没好好锻炼。
但霍星伊忍住了没说出来,她又不在他身边,罗里吧嗦的语言又有什么用呢?
26岁生日那天,霍星伊没出去社交一下,她有空的时候,都在跟冷阳说话,无奈他精神很差,聊一会儿之后,甚至迷迷糊糊睡着了,惹得她好心疼,不舍得出声叫他。
跟所有优秀的人一样,霍星伊所有时间,都围绕自己的专业在忙碌,她不出去玩,非常自律,跟冷阳分享生活成了最大的休闲活动。她爱冷阳,正是因为冷阳情绪稳定,从不自怨自艾,又特别聪明,有头脑,是最好的朋友、伴侣、导师,给她出谋划策和心灵的慰藉。
因为身世,霍星伊从小到大都是低调的小孩,如今因为霍老的案子,忧郁更是常常映在她澄澈清透的眼眸里,她越是低调躲避,反而勾起了某些有心人的好奇心和朦胧的爱意。
在欧洲演出,芭蕾舞剧最成功的那次,浪漫特别的日子里,有一份颜色高贵独特的紫色玫瑰花,因为花束太大,颜色过于稀有,而引起了霍星伊的注意,平日里,对于冷阳之外的人送来的礼物,她是看也不会看一眼的。
弄清楚是赞助商的小儿子送来的玫瑰后,霍星伊有些无措,她请经纪人,代为转达了感谢之情便逃也似的离开了,并没把玫瑰带走,稀有品种玫瑰,第一次被熟视无睹。
赞助商的小公子又送来珠宝和手表,依旧没能令佳人多看一眼,后来小公子请中间人找到霍星伊经纪人帮忙,终于将给霍星伊买好的房子和豪车钥匙奉上,只为与她正式见一面。
她断然拒绝了约会请求。
“告诉他,我结婚了。”在卸妆的霍星伊十分惊讶,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事发生?
“他知道,可是无法停止喜欢你。”
经纪人一句话,气得霍星伊停下手里的动作,扭头直视她的眼睛,不再说话。
良久,经纪人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举手投降,准备继续解释。
霍星伊打开手机,屏幕上是冷阳坐在轮椅温柔俊美的笑颜,“给他看,这是我老公,请他离开。”自认为已经解释的十分详细后,霍星伊再也没对这件事做出过回应。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霍星伊在欧洲走过寒冬,走过浪漫春天,冷阳似乎更加忙碌,和霍星伊视频对话的次数越来越少,取而代之,是彼此错过后贴心温暖的留言。
星伊:“老公,再忙也要记得想我哦。(吃药、喝水、吃饭的可爱表情包)”
冷阳:“老婆放心,我一切都好。(憨憨的笑脸)”
星伊:“最新的排练花絮,你有没有看啊?”
冷阳:“当然看过了,老婆白色的小裙子最漂亮。(色色的表情包)”
忙于工作,忙于康复锻炼和保养身体,冷阳越来越想念霍星伊,他计划了好久飞去欧洲看看她,身体却频繁出问题,身体敏感、哮喘频发离不开机器和药物的帮助已是常态;头痛常常使得他整夜无法入眠,听力明显下降;炎症还不时找上门来,尿血最严重的时候,甚至排不出一滴尿,全靠导尿管,导出鲜血淋漓的尿液。
对霍星伊报喜不报忧,已成为冷阳给身边所有人最严厉的命令。
在欧洲阳光直接又热烈的夏季里,最好的事,莫过于霍星伊收获名誉和地位功成名就之后,霍老的案子,经过近一年的调查、审理、取证、再审理……
冒着可能会被爱人误会的风险,冷阳第一时间找来收购团队,在其他人避之不及的形势下,接收了霍家这笔五千万贷款对大剧院形成的窟窿,也给霍老尽早保释回家,扫清了一个麻烦。还默不作声,在案件背后做推手,专研尽所有能利用的法律条款,力保霍老免于牢狱之灾。
霍祉臣也做了他能做的事,霍老的私人收藏被霍祉臣不情不愿的拿出来拍卖。由于各种原因,拍卖价格并不理想,但好歹是有了足够交罚款的钱,也算凑上了大半归还违法贷款获利的钱。
熬过一道道司法程序,终于迎来了最终篇章——由于霍老病情严重,也已经68岁,特别准许监外执行,三日后放人。
从哥哥那边知道爸爸回家的确定日期,霍星伊也肯定说演出已结束,她确定会提前回去,一块儿接爸爸回家。
行李还没打包完,霍星伊接到了康仁的电话。
“星伊,抱歉冒昧打扰你。冷阳的父亲,刚刚去世了,他很想亲自告诉你这件事,没办法他身体你知道的,这个打击太大了,由我来通知你,请你不要介意。”
“康仁,谢谢你告诉我……”霍星伊的眼泪已经哗啦啦流了满脸,她自己并不知道,只焦急问道,“公公他,在家中去世么?婆婆她,还好么?我,马上回去,请你帮我,照顾好冷阳。谢谢……”哽咽使得霍星伊没办法好好讲话,在她的思维里,极尽所能,只想马上飞回国去,陪在爱人身边。
从小生在一个有爱,有家风,有家规的家庭中,冷老先生一生没经历过贫穷困苦,身体自小多病是他人生中最大的磨难,幸运的是,始终有爱人陪伴在他身边,直到生命的结束。
早已经看不见也无法讲话的人,留下的是对妻儿的不舍和眷恋;活着的人,却看的清清楚楚生命在流逝,冷阳坐轮椅一样的不眠不休守在父亲床前,只为陪伴亲人最后一程。
冷夫人的意思是丧礼从简,但冷家的家世摆在那里,即使从简,该有的程序总是要有。
一直在低烧,靠吃药、半夜里输液坚持,冷阳虽做不了什么,只能坐在灵堂,至少要求自己要全程守在灵堂吧。
第 44 章
一刻也没有停留, 霍星伊拉着一只小箱子登上了回国的飞机,她下飞机直奔A市郊区的殡仪馆,一楼从大堂开始, 白色的花圈摆满了长长的走廊, 上面所有的字都在告诉她,这里就是冷老先生,她公公的灵堂。
夏日骄阳,奇怪的是殡仪馆里空气都是凉凉的,霍星伊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来不及焦虑害怕,她很快找到了冷家的灵堂。
灵堂宽大、肃穆,布满白色的花,冷老先生的照片摆在正中,霍星伊第一次知道,原来冷阳不仅像妈妈五官绝美, 也像爸爸,气度不凡。
众多宾客中,霍星伊一下子认出冷夫人, 她还来不及叫妈妈, 冷夫人已经看到她, 放下朋友,冷夫人走到霍星伊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星伊我的宝贝, 你终于回来了。”冷夫人并没哭, 虽然她美丽的眼睛红红的, 却永远不失优雅大方。
“妈,对不起, 我回来太晚了。”轻轻环抱婆婆的腰,霍星伊小声道歉,鼻子酸酸的。
“一点也不晚,留下来吧,妈妈需要你。”
“好。”
得知她回来,冷阳被护工推出来,正看到母亲抱着霍星伊。
她们其实更像母女,一样的纤细苗条,一样的优雅高贵,一样的柔弱美丽。
长长的发丝被盘起,霍星伊穿纯黑套装,十公分高跟鞋,冷艳不可侵犯,像一只黑天鹅,只在转身之间,她已不再是刚刚归国的儿媳,而是今天这间灵堂女主人之一。
由于人太多,冷阳呼吸系统不好,他戴口罩一直呆在最里面,尽量少的接触外人,来保证他不会频繁发病能够坚持完三天的丧礼。
远远看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在头痛、耳鸣,不时咳嗽,四肢还有些轻微抽搐中,冷阳的心情激动,手脚已经明显抖的更加厉害。
“推您过去,跟太太说话?”护工当然了解冷阳,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是霍星伊。
“不,回去,帮我,整理……”他看到她了,他也知道,她看到他了。
分别七八个月,两个人重逢,竟是在宾客众多的父亲的丧礼。现实版,我就在你身边,却无法说属于我们的每一个字。
已经虚弱的连手也抬不起,冷阳仍然死要面子,不想给她看自己狼狈的一面。
“帮我,清理,换……”
“好,马上。”知道冷阳的脾气,护工满口应下,另一位护工已经准备好了东西。
“衣服,也,换。”他还要换衣服。
“好,我马上去拿来。”
不知算不算有洁癖,冷阳身上这套衣服是老先生刚去世换上的丧服,穿了有一天半,他见到老婆想换一下,也属于常规操作。
把冷阳推到休息室床边,护工弯腰把束带全部打开,再看另一位护工备好衣物过来,两个人默契十足的抱紧冷阳身体,轻松把他安置在休息床。
让冷阳不着力的身子靠在自己身上,护工三两下帮他脱下来黑色外套,露出雪白内衫,更加衬得他脸色青白。
“侧躺减压几分钟,脱了鞋按摩一会儿再换衣服吧。”护工知道他僵硬坐了多久,有这个机会,当然先给他干瘪的大腿和臀部减压,再好的轮椅坐垫也不能一坐就是一天啊。
把人抱到床上护工也没松手,冷阳身体瘫弱,双腿微屈,双臂也没法挪动,全靠抱扶才能缓缓躺在床上,没有定型枕稳住身体,他侧躺也没办法维持。
握住手腕粗细的脚踝,给冷阳脱鞋护工是一点也不敢用力,他脚瘦长又不沾地,本应该很容易脱鞋,可最近冷阳身体情况极不好,瘫软的脚全肿了起来,胀满了鞋子;脱鞋必须小心再小心慢慢来,不用力脱不下来,太用力吧,还有可能使他松垮的脚踝脱臼;穿鞋更是要命,生怕弯折了哪个脚趾,他自己又不知道,会出大麻烦的。
护工很尽责的给冷阳按揉着肩、背、腰,转过脸来看他迷迷糊糊闭着眼,唇角已经流出来晶莹的涎水,默默给擦干净后,帮冷阳翻过身来,开始解开他裤子。
小心扶住他下身蜿蜒的软管,两位护工很快把冷阳的裤子脱了下来,盛夏里,他黑色外裤内是一厚一薄两条白色纯棉裤子。
用的不是方便简单的集尿尿套,冷阳膀胱炎症发作,尿液里大半是红色的,他自己又不会排尿,只能用导尿管排尿,暂时保他症状不再加重。
拿来热毛巾,护工细心给冷阳脸、手,甚至□□也仔仔细细擦洗,条件有限,除了换毛巾,也没有其他讲究了。
“喝点水吧?”
这一句话冷阳有了反应,慢慢摇了摇头。
护工也不再劝,扶冷阳躺好,开始给他按揉小腹,原本排尿很顺畅的人,如今却因为尿血,疼的细瘦瘫腿立刻颤抖起来,不住的哆嗦、收缩,冷阳紧咬嘴唇,一声不吭。
谁也不会劝冷阳休息或是入院治疗,失去父亲这件事,每个人一生只会经历一次,伤心伤身,在所难免。
换了一身黑衣,冷阳被推出休息室,默默端坐丧礼一角,他听不清别人说话,无法礼貌周全招待亲朋,没办法下跪敬香,也不能给来宾还礼,严重残疾将冷阳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心中难过酸楚,无人可懂。
不同的时辰有不同的礼数、程序,冷阳没办法做的,这一下有霍星伊可以代替他做,在这一天,霍星伊既是儿媳,也是亲儿。
已经*七*七*整*理代替冷阳,霍星伊成为了全场目光和话题的焦点。
第一次看她一身黑色衣裙,好像是突然长大成熟了,远远看着自己老婆下巴尖尖的,淡淡的妆容恰到好处,雪白的脖颈宛如骄傲的天鹅,清冷高贵,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冷阳觉得亲切也陌生。
霍星伊也不时寻找冷阳,看他再次被推出来后,她发现冷阳面色十分不好,但眼睛还有神采,一直有人陪伴他,令她安心不少。
他们互相望着,你看我,我看你,甚至没机会说上一句话。
天色渐晚,宾客不那么多了,霍星伊看冷阳依旧端坐没动,和冷夫人结束了给来宾还礼环节,她挪动脚步,朝冷阳所在角落走过去,却被熟悉的声音给叫住。
“星伊,我们来了。”
是霍夫人和霍祉臣,穿着规矩的黑衣,看起来很体面的母子二人,来吊唁冷老先生。
两家是儿女亲家关系,两位夫人见面,十分热情、有礼貌的问候和拥抱,把大户人家的风范、气度展现的淋漓尽致。
“我这个女儿啊,特别懂事,特别好,从小不让我操心。”在众多陌生亲友面前,霍夫人做到了八面玲珑,拉住霍星伊的手,亲切有度,夸奖自己家宝贝女儿,分寸感、优越感,拿捏的恰到好处。认识大妈十七年,霍星伊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在大妈眼里,是那么好的小女孩。
冷阳就那样坐在角落里看他们,一动没动,并没有特别的表情,霍祉臣一直没正式跟冷阳道歉,却厚脸皮接受了所有冷阳提供给霍家的资助,仿佛冷阳才是他亲生父亲,包容他、养育他亦是常理。
不想搭理哥哥,霍星伊故意走开,直奔老公而去,冷阳看她突然离开人群,款款朝自己走过来,激动的右手摸索,摸到轮椅摇杆用力推动想向她迎过去。可轮椅模式已被调整,冷阳用掌根推了好几次,轮椅依旧纹丝不动,等他明白是轮椅控制模式问题,霍星伊已经到了面前。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她弯下腰来,贴在他耳边说话,淡淡香气,瞬间萦绕冷阳周围。
“老婆……是,口罩,太大。”他不撒谎,却开始辩解,因为口罩大,才显得脸小了么?
被气乐,霍星伊把头更低一些,轻轻蹭冷阳的耳朵,“这就是你每天告诉我的很好么?不好好吃饭,生病了也不说,你呀,是觉得我没办法做你的依靠吧?”
“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他眼睛红红的,不知有多少天没睡好,却依旧目光灼灼盯着她,从不隐藏的爱意满溢出来,毫无保留献给她。
“我回来了,你回家好好休息,我守在这边,你放心。”没人汇报霍星伊也知道,冷阳本就身弱多病,现在状态已如强弩之末,完全靠硬支架和药物支撑,才能端正坐在这里尽孝道。既然她回来了,总该让冷阳休息一晚吧,他那样的身体得不到休息伤心又熬夜,无疑在慢性自杀。
“不,你,长途,飞回来,辛苦,你,去休息。”七八个小时的时差,十几个小时飞行,下飞机直奔殡仪馆,霍星伊一分钟没办法休息;还要做出完美状态、打起精神应酬宾客做冷家形象代言,困倦、疲惫成倍加诸在她身上,冷阳更心疼老婆的付出,她并没做错什么,只不过他残疾严重连累到她罢了。
“我没关系……”抚摸冷阳的脸,霍星伊并不打算让步,想让老公早一点去休息,可霍祉臣走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星伊,跟我们回家吧,明天早晨我送你过来,后天,再一块儿去接爸爸。”霍祉臣弯下腰来,朝着冷阳点头致意,“妹夫,节哀。爸爸有些话让我带给星伊,我把她接回家,明天早晨送过来,你放心吧,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了。”彬彬有礼,稳重踏实,霍祉臣给人的印象太好了,那么多人注目下,冷阳和冷夫人绝不可能说不愿意。
于是,霍星伊和冷阳抱了抱,戴同款婚戒的手交握在一起,难舍难分,磨蹭许久后才规规矩矩跟大妈回了浅香金墅。
第 45 章
冷老先生下葬, 正是确定可以去接霍老回家那天,霍星伊打算一大早去墓园,为老人家下葬之后, 直接去接爸爸, 时间刚刚好。
可她到了丧礼第二天晚上才知道,女人是不被允许参加下葬的,无论什么身份的女人也不可以。
“我,撑得住,没事。”这样跟她讲话的冷阳,面色如冰雪,神情平淡,可惜身体歪斜,离了最硬的骨架支撑,他甚至坐不起,只能被束带勒住窝在轮椅里, 寸步难行。
垂头丧气的霍星伊伸手去抱冷阳,搂住细软的腰,她把头搭在他肩头, 在他耳边说道, “我去接爸爸, 晚上回家。”
半夜里还在低烧咳喘不止的男人,清晨天未亮,冷阳已经被护工抱起离开床, 去他专用的浴室里, 折腾了很久, 一位冷漠高贵、仪表不凡的贵公子出现了,虽然坐轮椅, 但冷阳身姿笔挺、衣装精致、气质极佳,见爸爸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是他现在最重要的事。
身体不便,又带着重孝,给父亲下葬结束后,与母亲谈了一会儿话,冷阳没回家,匆匆去了星回公司。
严格意义来说,冷阳算是很自律的工作狂型贵公子,他不爱女人,也不爱奢靡荒唐的社交,没什么不良嗜好,如果不是身体不好限制了他的发挥,他大概会朝着富豪榜首富名头去努力,至于是A市首富还是全国首富,因为他做不到,也便不必深究。
一身黑衣直接去了公司,公司冷阳很少来,新来的员工甚至不认得他是谁。
霍星伊跟着哥哥去接爸爸回家,等啊等啊,直到下午,终于盼到办好所有手续,霍老由律师和医生陪伴,走出了高高的大楼。
希望这一次离开,再也不要回来。
冷阳出门前,霍星伊千叮咛万嘱咐,他不必急于过来接霍老和她自己,她体恤冷阳多日来的勉力坚持,让他回家,好好休息,等她回去。
但霍星伊忽略了一件事,冷阳不只是体弱疲劳,他是在生病,而且冷阳也没有答应她的话,并没有回家。
星回公司现在在“9”大厦内,有整整一层楼的办公区域和珠宝制作工作室,装修十分有个性,完全出自艺术总监兼大老板康仁的审美。
在冷阳的办公室里,他一个人不知道在做什么,护工被留在门口,值班秘书甚至没见过冷阳,上班一个月,终于得见自己伺候的这位主子真人,已经被冷阳清冷绝美的脸和身下的轮椅惊呆了,久久无法进入工作状态。
奇奇怪怪的人还有霍祉臣,他把霍老和妈妈、妹妹送到家后,车也没下,说有事便扬长而去。留下霍星伊看着苍老萎靡的霍老,心疼不已,觉得曾经神气又威武的爸爸是真的老了。
“冷阳,在‘9’那边呢?我现在过去,哦,每天更新各种资源,欢迎加入南极生物峮四2贰二吾玖一似柒在19楼星回,好嘞。”挂断车载电话,霍祉臣直奔“9”大厦来找冷阳。
大半年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从小在一起玩的同学、好友,又是爱人的哥哥,面对霍祉臣,看起来不通情理不爱笑的冷阳,从来没办法对于他的请求置之不理。
无非是借钱,只要霍祉臣不说去投资,不搞什么大动作,维持他日常花销那点钱,冷阳并不在意。之所以不会一次给他很多钱,正是担心他有钱之后会去赌博或投资,才次次同意给他钱,次次只给一点点。
昨晚霍祉臣跟冷阳已经打过招呼,今天冷阳情绪低落,身体疼痛又不时打寒战,已是勉强支撑坐在轮椅里,他用手背按动了呼叫秘书的电话,立刻传来清晰的女声。
“董事长,您有什么吩咐?”
“一会儿,有位,霍祉臣,霍先生,来,直接,让他进来,找我。”他很努力控制讲话的音调,希望对方一次性听懂,可还是能感觉到,有口水向嘴巴外溢出来。
“好的,明白。”秘书查看老板的日程,猛的发现冲突,急忙提醒,“您,您的护士,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给您输液。”
“给他打,电话,让他,晚来,一个小时。”他不想再说话,是因为讨厌口水会无法控制的流出来,有时他自己勉强可以擦到,可今天他身上穿了很硬的上肢支撑,弄得身体反而挪动不便,根本没办法尝试抬起右手。
老板声音低低的,好像因为身体原因讲话吃力,但那清冷的音色,极不耐烦的语调,真的太有魅力。秘书不敢多听多问,开始执行冷阳的命令,请护士晚来一个小时。秘书觉得这位残疾的老板很不好接触,之前一直远程沟通具体工作、日程安排事宜,第一次面对面服务大老板,秘书很紧张怕会出差错。
衣冠楚楚高大帅气的霍祉臣,很快被秘书请到了冷阳办公室内。
一进门,霍祉臣便发出感慨,“啧啧,装修的真不错,放着不用,可惜了。”
迈开长腿他走到大办公桌前,看着坐在轮椅里,一身黑色丧服的冷阳正看向他。
黑色衣服显得冷阳面色格外雪白,额间碎发、锋利的眉型下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眼皮很薄,眼尾完美上挑。
薄薄镜片后的目光朗若星辰,所有的阴谋、算计、筹划都在他眼中无所遁形。
看冷阳不说话,做为老朋友、老同学,霍祉臣自顾自开口,慵懒说道,“我真的很羡慕你,有个好家庭。”
气息急促,冷阳微微偏头,不想他看到自己嘴角上涎水留下的痕迹,“我父亲,刚去世,你,说的是,什么话?”
“唉,我说的是事实,冷伯伯去世对他也是一个解脱,他没有质量的活着太久太久了。”收起声音里的轻佻,霍祉臣说的是真心话,在他的认知里,重病老人的去世,并不值得太多的遗憾和伤感,“对你,冷伯伯去世后,伯母并不会有兴趣管公司,冷家那么多家产,你已经是名正言顺的主人。”
沟通并不顺利,冷阳心中难过的是至亲的离世,而霍祉臣算计的是财产的得失,“我,并不指望,父母,留下的,产业,过活。”
听他如今讲话吃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凌厉锋芒,霍祉臣轻蔑的笑道,“对,你是了不起的冷阳,如果不是因为星伊,你早已不会跟我做朋友,直到现在吧?”
面对直击灵魂的拷问,冷阳皱起眉来,不愿回答他无聊的假设。
“别说不依靠父母的话,你如果不是站在父亲和家族的肩膀上,会拥有现在的一切么?而我,只有一个已经破产,还刚被收押审查了一年的父亲。从商没有家业,从政如今没有了清白。”永远指望亲近之人,永远埋怨别人,这就是霍祉臣的个性。
嘴角抽搐,冷阳不屑说道,“我自己,有多,努力,你难道,看不,到么?”
点点头,霍祉臣并没打算全盘否定冷阳的优秀,但他依旧觉得机缘大于努力,“冷伯伯身体太差,你早早已经有机会做决策人,跟你的家族相比,我毫无根基的家庭,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我爸爸一辈子绞尽脑汁捞来那么点家底,这一次全赔进去,还搭上了我们霍家的清白名声。”
走近办公桌,霍祉臣微微弓腰把双手抵在桌子上面,继续发表感言,“我妹妹,长得真的像她妈妈,那么优秀的女孩死心踏地的爱你,冷阳,你很有成就感吧?”
离得特别近,冷阳把霍祉臣的话,全数听了进去。
这些刺耳的话,大多冷阳无法赞同,他想说点什么,却知道霍祉臣的认知不是他几句话能够改变的。而他不争气的身子,因为情绪波动,导致手脚开始微微的抖动,身体也不知道是什么部位,连带着他的头,全在一抽一抽的疼。还没开口说话,口水已经渗出嘴角,顿时觉得失去了所有气势。
“还是要替爸爸谢谢你,默默帮我们把窟窿填上,帮我们保留现在的家,一无所有的霍家,好歹不用背大笔债务,哈哈哈,当然我也感谢你,你对我妹妹,对我这么好。”霍祉臣知道谁是他的大金主,气完了还给冷阳撒一把甜枣,算是变相示好。
头痛欲裂,冷阳已经不是不想说话,是说不出话来,用尽残余的力气,手指划开手机,给霍祉臣转账。
手机里传出来“哗啦啦”的动听声音,霍祉臣笑眯眯举起手机摇了摇,甚至来不及看看金额,已经抬腿转身准备离开。
“冷阳,你一定好好活着,你是我的神啊,我的后半辈子靠你了,妹夫,我走了。”
拿了钱走人,霍祉臣转身离开,甚至还潇洒的点燃了一根香烟。
办公室特别大,一般来说,霍祉臣这根烟不会呛到冷阳,但冷阳即使内心强大,他也还是那个敏感自卑的小男孩,面对好友完全的背叛和否定,他也是有情绪的。身体已经病了多日,他又拖延不肯就医,终究情绪加身体的双重折磨,使他又开始呼吸困难。
下意识后仰头颈,开启唇瓣冷阳淡定的自己默默调整呼吸,即使四肢不停抖动,胸口憋闷,冷阳还固执觉得自己可以凭毅力挨过这阵难受,但喘息毫无规律、越来越困难,根本没办法靠短暂的休息平息。
气道里痛苦异样的声音回响在办公室,冷阳自己充耳不闻,右手伸到轮椅侧边,去拿轮椅口袋里的哮喘喷雾。他力气微弱的右手如果是在状态好的时候,拿起这药绝对是可以的,因为药瓶甚至比手机还轻,可冷阳发病严重,吸入的氧气微乎其微,已经不足以支撑他清醒做事……
护工去洗手间,秘书看到霍祉臣离开,但并没有胆量无缘无故进办公室查看冷阳,生怕打扰他,只老实守在自己位置。
护工回来坐在沙发几分钟,越来越觉得莫名心慌,问秘书有什么情况么?
秘书说客人离开了。
护工更觉不对劲,起身便去推老板的办公室门。
前后只有七八分钟左右,护工推不开门真的慌了,匆忙叫秘书按密码开门,门打开已经听不到任何声响;秘书仍在担心打扰了老板办公,护工怕的却是另一件事。
小跑到冷阳大办公桌前,护工看到的情景比他想象还要糟糕许多。
秘书今天第一次见大老板,这会儿跟着护工进来,算是又一次仔仔细细看清了冷阳的模样。
眉骨舒展、鼻骨突出,下颌硬朗、下巴秀气,薄薄的皮肤包裹骨头,黑发浓密,凌乱亦或顺滑皆是养眼,那是骨相顶级的一张脸,但这张脸白的毫无血色,双目合不拢还露出一道白色缝隙,头歪斜在轮椅头枕里,已经没有任何威慑力,甚至薄薄的嘴唇还微微开启,里面有晶莹的银丝流出来。
第一次见人偶模型一般完美的男人,却是他残疾严重失去意识的状态。
秘书傻傻的,只会看,什么也不会做,她看护工把轮椅从办公桌后推出来,快速放平轮椅靠背,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喷雾,不太温柔的掰开老板的嘴巴塞进去开始一下一下喷,药物的味道立刻散出来,唤醒了秘书大部分神智。
护工经验丰富,支使秘书做事,“叫救护车,去叫救护车!”
“啊,好,好。”
“说患者已经窒息,窒息,需要插管急救。”
看着护工三两下解开老板衣扣,不断按揉老板宽阔但单薄像纸片人似的胸膛,一边按一边还贴近听一听,秘书再不敢愣神,快速拨打电话。
医护人员带着医疗设备赶到的时候,冷阳被平放在地板上,已经没有呼吸,护工不敢放弃,一直在用药、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已经累的通身大汗,秘书被医护人员扯到一边,没看到如何操作,只听到护工累及嘶吼的喊到,“哮喘,是严重哮喘发病,窒息有五分钟,但一直在人工呼吸……”
医生跪地检查,未有丝毫迟疑,“做的很好——喉部水肿窒息,要切开气管……套管……”没跟任何人商量,医生当机立断,在冷阳办公室地板上做了气管切开术。
不知过了多久,几秒钟仿佛经历了一个生死轮回,秘书听到谁说了一声,“好了,呼吸恢复了……止血……”仿佛得到特赦,如无骨般跪倒在地。
“心脏按摩,告诉急诊,准备ECMO。”急救医生一边包扎冷阳脖颈处伤口,一边初步诊断冷阳的情况非常危机,考虑了很多种方式唤回他生命体征。
护工跪坐一旁,腿脚发软,好长时间站不起来。
虽说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但冷阳这一次发病阵仗超大,弄得几乎半栋大厦都知道出了意外,流言越传越离谱,十分惊悚。
康仁、冷夫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冷阳已经浑身插满管子躺在ICU,一点意识也没有。
得知他气管被切开,冷夫人立时哭了,“他爸爸,都没有切开气管……”刚刚失去丈夫,冷夫人再次被一把拉进深渊,感觉冷阳也快要离开,救不回来了。
丧礼这几天忙前忙后,洗了澡没睡几分钟的康仁得知消息,风一样赶来医院,他甚至来不及难过,发挥年轻人的优势,忙前忙后找医生,企图详细了解冷阳病情。
“医生,医生,冷阳他,什么时候脱离生命危险?”
“病人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不过因为气管切开他本身瘫痪的原因,需要观察两天再去普通病房,哮喘发病已经控制住了。”医生对于家属的紧张,见怪不怪。
病危,器官衰竭,重症——这些字眼被冷夫人听到后,漂亮的夫人再也支撑不住,坐在椅子上开始哭,想到医生说过,如果冷阳情况再糟糕下去,就要给他上体外循环的机器,她遍体生寒,觉得儿子太可怜了。
所有能遭的罪都要给他么?冷夫人潜意识里,觉得冷阳也许根本救不回来了,何必让他这么痛苦没尊严的挣扎,忍不住跟康仁商量,“不然,放弃吧,小阳太苦太遭罪了。”
第 46 章
来医院的路上堵车, 到了医院门口,信号灯路处又发生了一起小车祸,霍星伊看着医院大楼近在眼前, 急的手指甲扣在手掌肉里也不觉得疼。她完全等不下去, 打开车门开始往医院的方向跑,等她跑到ICU病房门口的时候,冷夫人正哭的神情哀伤,与康仁商量冷阳的救治究竟该怎么办。
“不要放弃,不可以放弃。”她没在,他们居然要放弃冷阳?
柔柔弱弱的霍星伊硬气了一次,发声说出自己的想法,表情很严肃,甚至没跟婆婆问好。
看霍星伊生气的样子,霍夫人一下子舒心起来,她的儿子还是有人爱、有人护着的, 冷夫人站起身来,抱住了霍星伊,“星伊, 我不会放弃小阳的, 是觉得他太苦了, 在商量能不能让他少遭罪。”
回抱婆婆,霍星伊难过又害怕,声音都在颤抖, “妈, 不要放弃他, 绝对不可以放弃。”用尽办法她也要留下他,让他活着, 是她现在唯一所求。
观察了两天后,万幸冷阳没有其他并发症和更严重的情况出现,他被转去了普通病房,病房更宽大舒适,陪护他的人,也可以舒心很多。
冷阳昏迷不醒,精密检查显示,是脑部神经损伤,跟他平时常有头痛也有关系。
坐在病床边,霍星伊看着冷阳脖子上气管切开处的套管,连接软管,呼吸机,时不时的发呆。她看过医生检查他脖子切口处,也看过护士给他换药,那是一种不敢看,却又忍不住想查看一下他好不好的心情,简直是极限折磨。
作为冷阳妻子,霍星伊非常怕婆婆会主张放弃抢救冷阳,悄悄去找医生,很严肃的说明了自己的要求,无论什么情况,都要以救冷阳为优先,无论用什么手段,更无所谓花多少钱。医生也再三跟霍星伊保证,没有人说过不抢救冷阳,请她放心,一定会最优先尊重她的意见。
她才不会放弃他,她要他活着,一直陪伴她,她要两个人永远在一起。
也许真爱真的能够出现奇迹,冷阳的情况没有继续恶化下去,伤口也被护理的很好,没有发炎。
观察了好多天,总算冷阳的各项指标平稳,脱离了生命危险,却还是迟迟醒不过来。
握住他瘦长蜷曲的手,霍星伊反复的摩擦,不断在冷阳耳边对他讲话。
“老公,你醒醒好不好?不要不理我。”
“演出很成功,有你支持我,我都可以做的很好,以后也会很好很好……”
“你醒一醒,不要不理我。”
没有痛哭流涕,霍星伊努力把自己收拾干净清爽,她担心冷阳醒来看到自己不修边幅的邋遢样子,会吓一跳,所以寸步不离守着他的同时,也没有放飞自己,依旧是安安静静的乖巧模样,每天守在他身边。
她会学着护工的样子,用温热的毛巾给他擦脸,擦手,用身体乳给他护理腿、脚上皮肤的时候,霍星伊惊讶发现,冷阳的脚变形了。
大概有七八个月没好好在一起,她惊讶发现了他身体的变化,冷阳的脚背变高了,脚后跟却变小了。以前他的脚也瘦瘦软软的,毫不着力,但现在是明显变形,看起来就是瘫痪久了,没有好好锻炼和保养,事实上他腿脚不能走路很多很多年了,变化却是在几个月间发生。
这几个月里,脚背拱起来,下垂了好多,脚趾蜷缩成一团,这样下去,正常鞋子他再也不可能穿得住。
他的腿上也是,再摸摸身子也一样,瘦的皮包骨,腰那里都塌下去了,一点肉也没有,摸起来甚至有些硌手,霍星伊嘴角垂下来,哭着嘟囔道,“怎么瘦成这样?”
冷夫人不想她哭,还替冷阳解释了几句,“这大半年来,小阳一直生病,身体太不好,不然他早就去找你了,他是坐都坐不住,才留在家里的。”
一头埋在他单薄臂弯里,攥紧冷阳萎缩蜷曲的左手,霍星伊无声的哭了。这只手上,戴着两个人的婚戒,他左手瘫废,失了知觉完全不会动后,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自理能力的丧失,却是怕把婚戒遗失,又不愿意把它收起来,故而日日悬心这枚戒指。
霍星伊的眼泪也没唤醒冷阳,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气管被切开也不会说一句疼,每天任人摆布,像布娃娃一样,被清理身体,头发。由于至亲去世,本也不该剪头发的人,头发渐渐变长,在冷阳骨相惊艳的眉毛、睫毛衬托下,每天霍星伊最常做的事就是摆弄他长长的刘海,可无论如何讲话、亲他、抚摸他,这人就是不愿意醒来。
直到有一天,冷阳呼吸道里有杂音,护工立刻停止翻身按摩的动作,开始小心抱起他上半身帮助他排痰。看到细细的管子从冷阳脖子开口处插进去,进进出出,机器运作,看起来辛苦又很恐怖,那人却依旧一动不动,她觉得自己不该每天只是等待,应该为冷阳做些什么了。
心里开始焦急,霍星伊去了两个人去过的专科医院,医生看到她很意外,以为过了这么久,她不会再来了。
“说好的三个月,可是发生了太多事,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不仅仅帮我老公取精,也帮我促排卵吧,我打算做试管婴儿,想尽早给他生孩子。他现在身体不好,不方便多次取精,所以,两个人一块儿努力吧,我也要多付出一些才行。”她想趁冷阳昏迷还不太久,身体机能还好的时候,取出比较好的精子,而她,借助医学手段多排卵,这样他们夫妻二人,便可以有很多次试管的机会,孕育宝宝的成功率也会更高。
得知霍星伊竟然想做试管婴儿,冷夫人十分惊讶,想到冷阳昏迷不醒,霍星伊才多大年纪,完全没必要这样做的。“小阳他现在不知道疼,取是可以,但小阳一定舍不得你遭罪,我也不太同意,你身体健康没必要去做试管。”
可霍星伊很坚持,“妈,我想做试管,只取冷阳的精子一次就可以了。从我这里取好卵之后再培育,可以试很多次,成功率更高,更多的卵子和精子,可以冷冻保存,有机会数年后,给他再多生宝宝。”
纤细少女模样的霍星伊瘦了很多,面色也不好,却字字句句全是为冷阳考虑,冷夫人看他们如此相爱,不再提出反对意见,对霍星伊想做的事,表示尊重。
操作取精的医生看到冷阳重病昏迷不醒,反而顾虑重重,“这样不可以吧?患者还在昏迷,他同意不同意啊?”
“我们是夫妻,而且,他同意的。”美滋滋拿出《协议书》来,霍星伊好开心这份协议终于发挥了它的作用。
签字的那一瞬间,冷阳说什么也想不到,他以为是两个人之间的玩笑,她却不是在玩,霍星伊当时已打定主意,认真要为爱人生孩子的。
昏迷中被取精,霍星伊担心冷阳会出什么意外,于是坚持留在病床边,看医生操作。
由于没有意识和反应,医生操作起来更加小心,反复确认冷阳生命体征,十分温柔捧起毫无生气的脚踝、膝盖小心活动,评估各种状况的可能性。
大大的注射器,长长的针头,刺进冷阳那个柔软一直沉睡的部位里,霍星伊看起来都会觉得很疼。
大概是因为疼,昏迷许久、四肢安静瘫软的人有了反应,冷阳的腿动了。
为了让他瘫腿躺的舒适,护工都会在他微微蜷曲的膝弯下给垫一只软垫,取精基本结束的时候,还不如女孩子胳膊粗的小细腿竟然动了,膝盖收缩,小腿曲起,好像是不太舒服受了刺激的意思,瘫脚脚掌开始抖动,白嫩小腿也微微的抖,像是受凉,又像是不舒服。
护工立刻抢先握住他髋骨和膝盖,更多是怕冷阳这无意识的抽动伤了他自己,霍星伊也担心,恨不得剥开这些白大褂去把冷阳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是不是哪里错了?保持好的涵养,她没直接这样问,但已经万分紧张。
“会有些疼,难道是醒了?”
听到医生这句话,霍星伊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努力压抑心中激动不已的情绪,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
主治医生就在病房里,霍星伊扭头看向他,看到医生已经拨开人群低头查看冷阳,“我老公醒了吗?真的太好了。”她淡淡的语气,告诉所有人,做好你自己的事。
“老公,老公,”俯下身,霍星伊脸蛋贴在冷阳面颊边,旁若无人跟他说“悄悄话”,“对不起,弄疼你了,你醒过来了么?不要睡了,睁开眼睛看看我吧。”
长发垂顺,碰到了冷阳额头,房间里人虽多,但没人大声讲话,全在按部就班做自己的事,霍星伊并没被喜悦冲昏头脑,冷冷的看身边所有人,替冷阳守住一道安全防线。
“老公,老公……”冷阳的确对霍星伊的话有了反应,他的右手手腕用力在动,已经微微向内弯曲,脖颈也在动,几位护工不敢坐下,按摩腿脚的按摩腿脚,护住喉咙气切部位的更是紧紧盯住,倍加小心。
主治医生立刻叫来其他医生会诊,仔细查看后,通知霍星伊,冷阳的确是醒了。
得到确定信息后,霍星伊更加有信心,趴在他耳边,不断跟他讲话,很快冷阳有了进一步反应,悠悠睁开了眼睛。
一次取精,居然把陷入昏迷的患者刺激醒了,所有人都觉得是个奇迹。
“不能说话,老公,你现在不能说话,别动,乖啊。”她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反复抚摸。看到冷阳醒过来,恢复神智后,他开始动,也许是不舒服,也许是有疑问,他像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霍星伊连忙安慰。
“你发病后,气管被切开了,现在,脖子这里有伤口,所以不能乱动呀。”冷阳被照顾得特别好,伤口没有二次伤害和感染*七*七*整*理,但他刚醒过来,喉咙有伤口,插着套管,根本不能说话,只是努力想伸直脖子,看什么都是一副迷茫的表情。
霍星伊反复抚摸他,不时站起来,把自己的脸给他看,冷阳近视度数不深,这样近的距离,看自己老婆十分轻松。看他眸子渐渐聚焦看到了自己,眼角弯弯含了笑意,霍星伊明白,冷阳看到她了,也懂了自己现在的情况。
不会说话,更不可能吃东西、喝水,因为气管切开,冷阳连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好用眨眼、手指微动挠手心的方式回应霍星伊,无论怎么样,他醒来了,她愿意感谢所有神明。
“你恢复的特别好,现在开始,决定尝试给你撤掉这个管子啦,靠你自己呼吸。今天,先堵住一半,我们一直在这里陪你,你不舒服,我们会马上让管子通畅,不让你难过。”趴在冷阳耳边,霍星伊慢慢讲了两遍,让他完全明白,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喉部切开植入的套管是金属的,为的就是给冷阳的气道留有空间,尝试拔出套管的第一步,是堵住一半,让他可以试着自己呼吸,另一方面,也可依靠套管,喉部直接呼吸。
没有严重的心肺病,冷阳尝试自己呼吸,还是蛮顺利的,介于他哮喘严重,医生还特别多观察了半天,确定没问题,才把套管拔出气切口粘合。
“再忍忍,还不可以讲话呀,你的声带有损伤,我们再养一养哈。”知道他日日躺在床上,一定难受死了,借着护工给冷阳翻身的机会,霍星伊把他上半身小心抱在怀里,细心的哄他。
“呃……”做不出大的动作,冷阳头挨着霍星伊,也不管是头发还是脸蛋,一味的蹭蹭,表现出他能被抱起来的淘气样子。
“好不听话呀,不能乱动,脖子疼不疼呀?”欣长的脖子包裹层层纱布,切口位置更是垫着厚厚的药布,看冷阳苍白可怜的样子,霍星伊没办法,还是狠下心批评他。
他笑了。
茶几上摆了一盆冷阳一直亲自照料的白色蝴蝶兰,霍星伊回头看,果然盛开了一串,足有七八朵。
由于气切伤口开始愈合,护工每天给冷阳按摩身体、活动关节更加卖力,可冷阳体弱,常常是一边在按摩腿脚,一边人已迷糊糊睡着了,几次被霍星伊看到,她仍是不放松紧张他的那颗心。还好有好消息,她所求之事,结果还不错,冷阳的精子检测结果出来了,虽然有一点点弱,但在他的年纪和身体情况面前,已算是不错的指标,大部分可用。
一生干净要强的人,冷阳很快可以发音,开始只是嗯,啊,哼几个单音,霍星伊觉得可爱又有趣,趁给他擦嘴角的机会,会主动亲他,弄得冷阳反倒不好意思,脸居然会红。
家中排痰机器确定每一位护工都会使用,医生才准许冷阳出院回家。因为气切伤口,他几乎不能吞咽,喝一口水会漏出来大半,胃口也特别差,不能喝水不能吃东西,又不能长久依靠输液维持身体机能,医生建议再使用鼻饲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好一些再考虑练习吞咽。
曾经用过鼻饲,冷阳才更不愿意用鼻饲,但他哮喘严重,身体特别敏感,发病一次又是失禁,又要排痰,弄得身边人筋疲力竭,为了先养养身体让家人安心,勉强同意了鼻饲。
回家之后,冷阳语言能力恢复的飞快,基本发音都听得清了,但他口水越来越控制不住,身体也十分虚弱,没有依靠是一点也坐不住,听力也差了好多,能听到声音,但听的清楚越来越难。
病的这样重,也一直没完全脱离公司的业务,凡事没有冷阳定夺就像是少了什么,霍星伊好几次看到冷阳在看公司的东西,结果精神不济,居然会趴在电脑边睡着,也有歪斜身子半躺半卧睡着的时候,她好心疼,又不敢打扰他,更不舍得说他,只得默默烦恼。
气切的伤口一直要专人护理,霍星伊完全不敢碰,只敢抱抱他,还舍不得埋怨他唠叨他;排泄也成了一个大难题,因为冷阳自己完全感觉不到,所以他身边的人便要帮助记录和更加仔细的观察他,还好护工特别有经验,按时定量的给水、给餐食,逐渐帮助冷阳恢复了消化系统功能。
离不开药物,也离不开别人照顾,身体这样虚弱的冷阳,仍被好多好多人,无限需要。
冷老先生去世对公司没任何影响,因为老人家病重多年,公司很长时间是冷阳一个人在管理。日常运作不需要冷阳操太多心,但每次有新的项目,新的投资,还是少不了他一次次把关决策。最夸张的一次,宋奕然被调去省会上班,看好一个不错的新区投资项目给冷阳,冷阳思来想去,竟然想亲自去看看,被霍星伊知道,直接把他电脑扔了,告诉护工,别说离开家,床都不许他下。
“不许你去,伤口刚刚长好,好了伤疤忘了疼就是给你说的吧?什么投资项目非要你亲自去一趟?”她并不是真的凶,但假装起来,也蛮凶的。
“没,奕然,没说,要我去……”看着霍星伊小脸气鼓鼓的,冷阳有些发怵,“是我,自己,想去看看。”
“不许去!他去了省城你也想去,哼,这一回你休想我答应你,家门都不许出。”霍星伊是真的生气了,她气冷阳不爱惜身体。
老婆大人发脾气,冷阳吓得大气不敢出,滴答滴答流出来的涎水也顾不得介意,立刻告诉宋奕然,项目不做了,让他给别人。宋奕然也是专一,航拍,立体还原,拍照等各种方式齐上阵,把地块详细资料给送到冷阳家里来,前期工作他叫别人全给做了,只为冷阳坐在家里,便能通晓全部。
星回公司大小事更加离不开冷阳,他刚出院的时候,康仁还只是带礼物来探病,一次两次后,开始背着霍星伊请教工作。
那时候冷阳几乎不能说话,只能发出很低很低的声音,大多是气音,说的特别吃力,还会不断的涌出涎水。可康仁的问题太多,他不能不管,闹得冷阳强打精神让护工给戴眼镜,翻页,一点点看完那些材料。
看不下去病人如此辛苦,霍星伊气呼呼过来,黑脸把康仁和秘书打发走。
转回头她问冷阳,“你是一点也不懂照顾自己么?不懂得拒绝呀?我的话你听不听?”
他眼睛柔和的看她,慢慢点头,眼睛里暖暖的满是笑意。
第 47 章
鼻饲对于冷阳来说是利大于弊的, 不然喝水也会呛咳的人,拿什么来维持身体日常所需?
霍星伊每天会监督,会过问给冷阳进食、喂水的情况, 除了不敢上手给他插导尿管, 其他照顾的细节,她全部学会了。
担心固定鼻饲管的胶布会使他皮肤过敏,霍星伊每天关注冷阳的脸,常常捧着看,看着看着,她能感受到冷阳把手伸到她腰上,不是拉她的头发,便是用还有力气的手指勾住她衣服颤巍巍的扯。
于是,护肤乳还没涂到冷阳脸上,两个人已经吻在了一起,次次是冷阳主动“勾引”她, 可他又没有力气狠狠吻住,只会轻轻浅浅的蹭和啄,勾搭的霍星伊心痒痒, 不管不顾的攻城略地, 忘情的吮吸他花瓣般的薄唇。
男人的薄唇柔软温润, 蹭着冷阳高挺秀气的鼻梁,霍星伊情不自禁闭起眼睛品尝自家害羞柔弱的老公,他的手用力贴着她, 霍星伊腰上能够感觉到微微磨蹭, 昭示着他的努力和激动。
直吻到霍星伊抱不住冷阳绵软的身子, 两个人齐齐倒在床上,冷阳被她抱的歪歪扭扭躺在床上无力挣动, 激动的呼吸乱作一团、小声哼吟,全身只剩喉结还能动,霍星伊才猛踩刹车,悻悻抱住他的腰不敢再欺负下去。怕弄疼了他的脖子,又怕扯到他的鼻胃管,更害怕一激动忘记他身体上还有导尿管,于是温柔的给他擦拭唇角,不敢再造次,老公变成了洋娃娃,只能摸摸看看。
偶尔霍星伊会消失几个小时,冷阳默认为她在练功,从没刻意问过,但事实上,霍星伊更多是在婆婆的陪伴下,驱车去医院打针,为时机成熟,一次性取卵做准备。
随着冷阳气切伤口完全长好,他开始被护工推到复健室,逐步做一些有强度的康复锻炼,出了卧房冷阳突然发觉,老婆并不在练功房,她也不在家。
沉默不做声,冷阳谁也不问,自己观察老婆的变化。
晚餐,冷阳不能吃东西,既然吃不到,霍星伊从不叫他去餐厅厨房看精致香甜的食物折磨他,而是把他留在房里,有护工给他操作鼻饲进食;霍星伊一个人在餐厅进餐,回到房间后,看到护工已经注射好食物和水,在整理东西。
坐在床边,她环抱住被靠垫固定住半躺半卧的冷阳,看他眸子咕噜噜转动看向自己,想来精神还不错,甜甜的亲了没什么肉的脸颊一口,不管人家同意不同意,霍星伊的小手已经伸到了冷阳衣襟里。
“给你揉揉胃好不好?”
勾唇笑了,冷阳闷闷哼了一声,有享受也有满足。
他努力弯折脖子,去蹭霍星伊那标准的天鹅颈,漫不经心问她,“老婆,你胖了……”
她心里一惊,马上开口反驳,“怎么会?”
“你最近,都没,好好,练功,”每天运动练功的人,突然停下来好多天没有运动量,霍星伊也不禁怀疑,自己的的确确是胖了些。
其实她一点也没胖,日日打针剂促排卵,霍星伊脸蛋有微微的浮肿,一般人不仔细看不出,可冷阳看她的脸蛋那就是尺子,霍星伊微小的变化,他一眼便看得出。
“我……”还有几天可以取卵了,这十来天为了肚子里越来越多的卵泡,霍星伊的确没有做什么运动,只是简单做了拉伸四肢的活动。
“老婆,贴贴……”右边胳膊晃了晃,冷阳想抱抱霍星伊。
两个人经常拥抱亲吻,所以对他的要求霍星伊并不觉得奇怪,她跪坐在床上,轻轻拉扯搬弄冷阳上半身,让他柔软的腰离开床头,扶住他腰背慢慢将人搂到了自己怀里。
被她纤细柔韧的身体环抱,冷阳的脸贴在老婆胸口,让她小腹跟平时一样,贴在他的胸口,他能感受到,身体纤瘦紧致的霍星伊,有了小肚子。
女性由于身体情况的特征,微微有些小腹突出是普遍现象,但霍星伊做为芭蕾舞者,她是没有小肚腩的,今天,冷阳被老婆抱,细心感受下,发现了她身体的变化。
眼眸暗了暗,冷阳缓缓开口问她,“老婆……你,以后,不想,再跳舞?”
他讲话声不大,语气虚弱并无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但霍星伊就是明白,他知道了。
“老公,我生了宝宝之后,也可以继续跳舞的。”此刻,她卵巢里充满了卵子,会令她小腹有微微鼓胀的不适感,但又像是充满了希望,觉得特别甜。
真的再没言语,冷阳闭目依靠她,眷恋吸取来自爱人身体和长发的淡香。
第二天,冷阳请来妈妈,单独聊了起来。
“妈,星伊,去做,试管了么?”他仰头看着母亲,等待意料之中的答案。
“咦?你知道啦?是啊,我陪她在做。”
“在,打排卵针?”他果然猜中了。
“是啊,还有两天就要取卵了,星伊很坚强,打了那么多针,从没说过疼。”
没穿硬支撑的冷阳脸色苍白,腰背有些佝偻的依靠轮椅靠背,听到妈妈的话,浓浓的眉毛立刻皱起来,目光凌厉看向冷夫人,“妈,请你,以后,多为星伊,考虑,她,八岁,失去了,妈妈,因为缺,少,妈妈的,爱,很多女孩,珍惜,自己的,方式,她不懂。你,不要,让她做,伤害自己,的事……”
声音不大,还有些中气不足,讲话的时候,冷阳的右手一直随着他用力讲话的节奏细微抖动,对冷夫人说的话,已经很重了。
冷夫人看出儿子生气,连忙到轮椅边拉住他的手想给他按揉,急切解释道,“小阳,我劝过星伊的。但是,即便是我自己的女儿,我也会尊重自己孩子的意见。她想要为心爱的人生孩子,难道我会横加阻拦么?”
没跟老婆说一句重话,却跟妈妈发起了脾气,冷阳并不想讲道理,被妈妈握住的手止不住发抖,甚至四肢也开始小幅度颤抖,他不理自己身体的异样,更顾不上流出来的涎水,直着脖子跟冷夫人再次要求,“我,身子废了,我想,保护她,不让她受伤,可是,就是我……自己,伤害了她。”他涎水滴滴答答落在胸前,冷夫人伸手想帮他擦拭,冷阳扭过头,表情十分抗拒,“你,帮我,保护她,答应我。”无论因为什么事,他都不要老婆吃苦,再也不要。
“小阳……”抓住他垂落轮椅扶手的一双瘫手,冷夫人不知应该先叫人来帮忙,还是先答应下儿子的要求。
“答应我……嘶——嘶——嘶——”答应不答应冷阳已经听不到了,他必须要努力呼吸,保证自己不会很快因为缺氧晕过去。
出院回家后,冷阳身体调养的好,又有老婆在身边,大半个月没发病,这一次因为情绪太激动,又气又心疼老婆,在冷夫人面前狠狠发作了一次。
待到冷阳昏睡半日悠悠醒来,冷夫人早已离开,霍星伊躺在他身边,看到他醒过来,十分抱歉跟老公承认错误,说下次不会再隐瞒他了。
“还有,下次?”恨不得直接站起来打她屁股,冷阳瞪大了眼睛茫然看向霍星伊,不知道小公主脑子里在想什么?
“一个宝宝太孤单了,我们至少生两个小孩。”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万一一次试管不成功,还要做下次,霍星伊已经决心多次尝试试管。
她有什么错?面对霍星伊,冷阳完全没了脾气。
“老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是什么事?”
“对我们,都好,的事。”
“那我答应你。”
关键时刻,冷阳还不忘跟老婆讲条件,真的要来了一块免死金牌。
第二天,把冷夫人和霍星伊,还有律师召集在一起,冷阳公布了他订立已久的遗嘱。
他名下财产,都留给妻子和孩子,同时也问了冷夫人的意见。
冷夫人是这样回答的,她没有意见。而且,她和已经去世的冷老先生,早已经商量过,他们的财产,会全部留给冷阳及孩子们,也已经立好了遗嘱。
所以,只要冷阳活着,或者霍星伊能为冷家生下一儿半女,庞大财产自然供她支配。
面对这个场景,霍星伊非常震惊而且表示并不理解,完全不会发表什么意见。冷阳十分满足,点点头,表示这就是他要她答应的事。
“天气凉了,你不要出去。”马上去医院做植入胚胎了,霍星伊却不放心冷阳,觉得没必要让他跟着来回折腾。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在,家里?我,必须去。”吃力仰头看她,冷阳的身子被护工抱扶住,正在扣衬衫扣子。
麻烦脆弱的下半身已经打理好了,只差一双鞋子,一位护工负责扶他坐稳,一位在捧着胳膊开始给冷阳穿毛衣,毛衣柔软有些厚度,一下子把干瘪的肢体充盈起来,配上天生的神颜,甚是好看。
霍星伊也穿了奶白色针织衣裙,走到轮椅边蹲下来把手搭在冷阳大腿上还轻轻摸了摸,果然找到了导尿管,既然他已准备好,就不要把他委屈留在家里了,还顺便逗了逗老公,“打扮的这么好看,跟我去了医院,不许和小护士们聊天哈。”
眨了眨眼,并不接她抛来的话题,冷阳表示无语,“我也,进不去,在门外,等你。”
熟悉的医院和医生,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
回到家后,画风转变成为了冷阳的主场。他把霍星伊留在床上,恨不得厕所也不要她去。
“你不要紧张,没关系的,我没事,很好。”她看得出,他很紧张。
“傻瓜,是,很大,很大,变化,对于你,会,影响身体……”他坐在轮椅里,身体倚着右边胳膊,极其努力探身,盯着霍星伊,甚至不舍得眨一下眼睛。
看霍星伊扬起手,冷阳就会用力推一推轮椅摇杆,让轮椅侧边贴着床,靠近爱妻,他再把右手挪下来,甩动胳膊,努力去跟她拉手。
“别动,不许,起来。”
看冷阳认真严肃的表情,霍星伊不敢开玩笑逗他,只好老老实实卧床,乖乖听他的话。
想起冷阳的秘书不敢随便跟他讲话的畏惧样子,霍星伊忍不住又问他,“老公,你对员工是不是这样的脸色?所以,人家各各不敢亲近你。”
“难看么?你别怕。”听老婆说自己难看,冷阳又立刻把轮椅向后移动,离她远了一点点。
黑皮鞋,灰色西装裤挺括有型,细细的腰不太挺直软软倚在轮椅里,好在冷阳身上的毛衣修饰了歪斜细瘦的身体,使他看起来仍旧是精神利落的模样,从紧扣的衬衫领口开始向上看,是惊为天人的完美骨相,男女通吃就是冷阳这种长相,他笑或是不笑,皆是别有一番味道浑然天成的魅惑。
虽然身体不方便,但冷阳已经尽全力陪伴老婆,连护工给他鼻饲进食进水的时间,也要守在她身边,时时可以看美男子,搞得霍星伊十分开心。
“原来你也可以这样粘人。”
看老婆笑眯眯的样子,像一只小猫,冷阳不客气告诉她,“老实,躺着,不许动,冰淇淋,不能,吃,冰淇淋,蛋糕,也不行,凉,都不可以……”谁也不能贿赂他,他就是要看住她,不让她乱动乱走。
怕老婆无聊,各种小玩偶,首饰,衣服包包每天都有专人给送到家,钢琴、竖琴、小提琴,冷阳选了几十首温柔快乐的曲子请艺术家登门演奏,这一下霍星伊真的没时间无聊了,除了欣赏自己老公,其他时间都在听音乐和看工人帮忙拆礼物。
年轻的霍星伊是幸运的,成功植入胚胎后,在26岁的年纪一并保存了十几颗卵子,意味着她至少还有十几次机会尝试试管婴儿,成功率自然会很高。
忐忑又激动期待了整整两周,当试纸上面可以清晰看到两道杠的时候,霍星伊小跑出卫生间给冷阳看,“老公,你看你看,我怀孕了。”
忘记说她居然用跑的,冷阳呆呆抬头看她,不大相信自己的耳朵。
“怀孕了,我怀孕了。”她搂住冷阳的脖子,反复说给他听,让他第一时间知道好消息。
夫妻二人特别激动,冷阳更是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只是哆哆嗦嗦伸手,想抱一抱他的小公主。
“来,老婆,过来……”
握住他的手,霍星伊立刻被冷阳努力抻着胳膊向怀里拉,看看他水汪汪的眼睛和抿在一块儿的薄唇,握住他的手小心坐在他双腿上,她紧紧抱住他,在开心时刻感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老公,你要当爸爸了。”
一个小生命的到来会改变很多很多事,他才不稀罕当爸爸,但冷阳终究没无趣到那个程度,只是如释重负对老婆说道,“你,才是,最重要,你要,好好的。”
第 48 章
霍星伊在孕育小生命, 冷阳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很快小宝宝胎心胎芽都有了,冷阳也迎来了34岁生日。
下雪了, 外面纷纷扬扬不停的下雪, 家里暖洋洋的,冷阳坐在窗前看雪,看白雪压枝头。
思来想去很多事,很怕有什么准备不周全,毕竟家里娇妻有孕,他不仅凡事要操心,更是时常有火灾、入室抢劫、突然生病等不好的景象浮现脑海。家里的地下室,各种荒野求生物品一应俱全,他仍会感慨生命无常,毕竟家里不可以有枪,也不可能有一台救火车, 他自己做为丈夫,别说走路,生活自理也做不到, 完全无法保护妻儿。
霍星伊不知道冷阳有这么多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想法, 家里有人过生日, 恰逢她在家,已经热热闹闹把家里布置的新年新气象,添置了好多好多鲜花植物给冷阳过生日。
由于冷阳也不能吃平常食物, 避免太浓烈的味道刺激他, 家里工人都有发大红包, 只是食物和平时差不多,仍以清淡滋补为主, 并没有大型的晚宴安排。
新的一年快来了,每年都在深冬过生日,冷阳并没什么特别感受,唯有霍星伊在身边,他才会心情好起来。
看到冷阳睁开眼,霍星伊甜甜的开口最先祝福他,“老公,生日快乐。”
“谢谢老,婆。”
刚醒来,冷阳嗓子哑哑的,他一贯睡得不太好,昨晚还真算睡的不错。
柔软的手,抚摸他面颊,额头的碎发被老婆拨开,冷阳脖子动了动,看到肩头固定鼻饲管的小夹子没有错位,才努力仰头,去看霍星伊。
把手伸到薄被下,霍星伊摸冷阳的腰腹,纸尿裤很规整,沿着紧窄突出的髋骨,下一秒便是小手用力准备撕纸尿裤的环节了。
“等等,停下。”膀胱炎症治愈,不再尿血的冷阳又恢复平日使用纸尿裤和尿套的日常,只是偶尔护工会帮他导尿,排尽余尿。跟老婆睡在一起为了干净不侧漏,他都会要求用纸尿裤铺好护理垫,见霍星伊想要动手帮他排尿,冷阳十分不愿意。“你去洗澡,叫,护工,做。”
“我现在又没有孕吐啊不舒服什么的,你让我做吧,等我肚子大了,一定不折腾你啦。”怀孕前两人在一起的机会少,冷阳并不抗拒霍星伊照顾,自从她怀孕开始,冷阳频频拒绝她亲自照料,嘴巴上说怕她辛苦,但霍星伊也猜到,他大概是敏感于自己瘫痪的身子,介意会影响她肚子里的宝宝。
“不……脏……你出去。”两道眉峰开始皱起来,冷阳是真的不愿意她怀着孩子污染眼睛、弄脏手。最基本的排泄也要依赖旁人帮助,如果是护工,毕竟有雇佣关系在,冷阳会坦然很多,可霍星伊是他的爱人,这让他愧疚无助,十分懊恼自己的残疾。
孕肚大一点点以后,甚至擦口水这样的事冷阳也不愿让老婆做,霍星伊佯装不悦,还问过他为什么?
脏,他只说脏,并不说其他。
老谋深算。这是霍星伊送给他的四个字,惊得冷阳瞪大眼看她,很夸张的呼呼喘了半天的气。
对康复课程能偷懒便偷懒,能不练就不练的冷阳,老婆怀孕后,不仅仅找来专业的老师教自己发声练习,努力恢复流畅的语言,还主动要求加课,突然开始积极康复了。
由于冷阳戴着鼻胃管,主要他身体太瘦瘫痪比较严重,除了右手有一点点力气,其他肢体都像是没有骨头一般,软绵绵不会动,所谓运动和做康复,基本是靠康复医生和教练扶持做被动活动。
“做什么也不让我看,不让我陪,你是变心了么?”因为冷阳拒绝她进复健室,霍星伊撅起了嘴巴。
“瞎说,我,怕你无聊。”他一心一意不想让老婆大着肚子看他笨拙虚弱的样子,结果她偏要看,还无理取闹。
坐在铺满专业垫子的地板上,霍星伊随便一个一字马,都是潇洒的高难度,放松坐着,随便抬手也是专业芭蕾的拉伸伸展动作。
护工把冷阳从轮椅里抱起,慢慢放在训练垫子上面,即便有护工在他身后一直扶持,冷阳的腿脚是伸不直的,身子依旧会软软的朝一边歪倒。拿来准备好的毯子给他垫在后背和头的部位,教练会让他慢慢顺着歪倒的力道躺在垫子上,并不着急开始运动,而是先给他肢体简单按摩、放松。
头颈部位有一位护工全程保护,另外的护工和教练则从冷阳肩膀胳膊开始,给他轻柔的活动关节。
连接瘫痪肢体的每一个关节都不听话,它们各有各的主意,无法控制的身体消瘦如细枝,与其说是康复训练,不如说是被动活动,霍星伊看着看着心中开始觉得酸楚,明白冷阳为什么不让她看,心疼起他的不易。
由于穿长袖薄衫,衣服宽松,见惯了冷阳手指细细长长,手掌单薄的样子,鉴于他双手被保养的很好,手指、腕骨皆没有弯折变形,所以看他被活动上半身只觉得孱弱辛苦,并未有震撼之感。
可被抱扶腰背,被动活动双腿的时候,情况不太好看了。
常年坐轮椅,近一年霍星伊不在家他疏于保养和锻炼,腿脚变形的很厉害。
“疼,”教练刚握住他大腿缓缓打开,冷阳立刻说疼;“不行,”扶住他小腿慢慢伸直,还没完全伸展开,冷阳已经受不住,右手手指摩挲起来下意识去推,小腿上那一点点软肉开始颤抖,忍不住抗拒出声。
看这受不得力,完全不让碰的情况,教练只得从他软的可以随意弯折的脚踝和小腿处,慢慢开始热身活动。握住小小的脚跟,护工的手熟练的按揉和小幅度抬起小腿膝盖部分,轻薄宽松的裤子使得一双瘫腿病态的瘦弱无力、毫无生气的伶仃状态暴露无疑,是比小婴儿的肢体还要软嫩数倍的肢体,必须小心呵护。
看起来简单机械的活动,其实对冷阳身体各方面机能的提高很有意义,硬下心肠,霍星伊把游泳课程也安排下去,约好了专业的教练。
其实冷阳的身体,能够完全恢复自理几乎不可能,他能够独立坐起来,右手能够保留现在的活动能力,不再频繁的头疼,不会反胃厌食,已经是天大的进步。
肚子里有一位天使宝宝,霍星伊没有孕吐,没有缺血缺钙症状,状态十分好,如果不是怕冷阳看到晕倒,她大概还可以有空跳跳芭蕾。
看她肚子越来越圆润,冷阳十分好奇,曾经小小瘦瘦的小女孩,现在居然要做妈妈了,看着老婆越来越明显的变化,他跃跃欲试了好久。
“老婆,你别动,我摸摸。”轮椅停在霍星伊坐的沙发旁,确定轮椅不再动,冷阳小心挪动手指,颤巍巍抬起了手。
“复健课上的好呀,老公,你进步啦。”她才不介意被老公摸,霍星伊满脸含笑看向冷阳的眼睛。
那手指伸出去,晃了晃,停下,手指收拢,缩回来,停下一会儿,又伸出细长手指来,朝老婆微微隆起的小腹伸过去。
看冷阳的手肘支在轮椅扶手上,手停在空中迟迟不落下来,霍星伊好笑的逗他,“宝宝不会踢你的,别怕。”
美目流转,冷阳看了看老婆粉嫩脸颊,眯眼吓唬她说道,“他,敢踢我么?好大,的胆子。”
这个坏坏的笑太迷人,霍星伊抓住冷阳纠结的手,一把放在了圆圆的孕肚上面,使得他一秒破功,瞪大眼睛看她,用力想把自己手拉扯回来,“小心。”
在风中飘荡花瓣的春天里,冷阳摸到了自己未出世的宝宝,娇妻在怀里,她圆圆肚腹里的宝宝似乎感应到了爸爸的存在,小脚丫踢出一个小小的隆起来,回应准爸爸的战战兢兢。
陪伴老婆过了生日,走过寒冬和春季,霍星伊怀孕晚期,恰逢甜美初夏,各种水果每天变着花样的送到她手边来,修剪干净又艺术的插花在家里更是从来没有中断过,随着老婆孕肚渐长,冷阳的情绪越来越稳定积极,扫除阴霾,对未来充满了信心。
日日有娇妻陪伴,积极的上课、锻炼果然有用,冷阳说话的语速、发音已经基本恢复,右臂做为还有些功能的肢体,恢复了挪动、挥动、抓握等能力;虽然还戴着鼻饲,但他身体状态与刚做完气切那会儿相比,已经好了太多,哮喘发作次数大大减少,精气神十足,日常工作完全难不倒他。
“要不要试试,我们像上次一样,试着不用这个?”霍星伊近距离看鼻饲,打算帮冷阳戒掉这个不爱吃饭的毛病。*七*七*整*理
轻松笑了笑,冷阳倒不在意这个了,但他怕自己生病,“等你生产之后吧,我,担心自己生病,会害你跟着担心。”
十多天换一次鼻胃管,冷阳已经习惯了用这个东西,他吞咽功能差,能吃的食物基本也是各种糊状,没什么口腹之欲,吃饭无异于吃苦。老婆大着肚子,他不想她为他多分一点点心,所以打算她生产之后,再慢慢尝试脱离鼻饲也不迟。
怀孕这几个月,冷阳跟平时一样,小病不断,万幸没有严重到病倒的重病,霍星伊已经满足。听他这样说,她觉得很有道理,暂时把帮他恢复进食这件事给放下。
霍星伊怀这个小宝宝,是所有亲人的福星,不仅仅冷阳积极锻炼身体,想有一个好的状态迎接宝宝的降生,冷夫人也格外体贴儿媳,从来都亲力亲为陪霍星伊孕检,十分关注现在年轻人生宝宝流行准备些什么,特别贴心又不会令人觉得尴尬。
霍家很意外的全家出动,每一个都开始关心霍星伊,尤其霍祉臣,主动找冷阳承认了错误,坦白自己做错了好多,希望给他机会重新再来,做一个好朋友,也做小宝宝的好舅舅。
自怀孕开始,从没任何表达的霍夫人断断续续派了好多红包给霍星伊,除此之外她并没做什么特别暖心的事,反倒显得真实,这不就是她一贯的个性和原则么?做真实的自己,霍星伊觉得大妈没做错什么,红包她会收下,由于身世特殊,霍星伊从始至终没觉得大妈有什么做的不好。而冷阳,扮演了一位大度不多话的丈夫角色,霍、冷两家人也算是和和睦睦,皆大欢喜。
提前一周冷阳陪老婆去医院待产,虽然住的是最舒服漂亮的病房,可病房就是病房,霍星伊忍不住笑他太紧张。
冷阳摇摇头,拍拍轮椅,搬出自己的理论,“我这个情况,没办法深夜飞车送你去医院,我们笨鸟先飞,稳稳当当,等宝宝出世不是更好?”
“你才是笨鸟,我和宝宝不是,”笑的直不起腰,由于肚子太大,她会下意识把手扶在腰上,纤细的四肢依旧灵活,可任谁看到霍星伊圆圆隆起的孕肚和她皮肤白嫩乖巧的模样,都会觉得这位年轻瘦弱的准妈咪很勇敢。
“谁说生孩子一定要在半夜?你是不是电影看多了?”
“未雨绸缪。”
“天天胡思乱想啊,不是觉得我会把孩子生在洗手间,就是担心我会半夜三更破水,老公,宝宝他一直是天使啊,特别乖呢。”
看她调皮撒娇的样子,冷阳忍不住让轮椅更靠近沙发一些,伸手抚摸她及腰长发,摸到高高隆起的肚子,才轻轻抚摸一下,肚子里宝宝便神奇的有了回应,踢了爸爸一脚。
看老婆因为明显的胎动而皱眉,冷阳手撑在扶手上,低头跟“宝宝”讲话,“宝宝乖,我们晚上,不闹妈妈,如果想要出来,明早睡醒之后再努力加油啊。”
拉住他的手,霍星伊被冷阳的话逗笑个不停,冷阳看她无忧无虑的样子,忍不住心动,用力反握住她的手,低头亲吻爱人的手背,抬头是醉美的秋季夕阳,景色别有一番韵味。
宝宝是真的听懂了爸爸的话,第二天清晨,霍星伊开始宫缩。她骨架小,骨盆并不宽,可她专业舞蹈演员出身,身体柔韧性不是普通人可以比,产程相对顺利很多。
因为生产顺利,给足了医护人员和工作人员准备的时间,期间一餐饭也没耽误身边工作人员吃,到了晚餐时间,六斤重白白嫩嫩的宝宝啼哭出生,新妈妈也一切如常。看到宝宝被抱出来,等在产房外的亲人们如释重负,互相祝福。
陪伴老婆生产时,冷阳依旧免不了被老婆念,要他按时进食、进水,还要记得躺下减压,在她最最难过、即将骨开十指的时候,冷阳身体承受不住过多的激动,哮喘喷雾及时用上,才免于发病。
“冷阳,你儿子长得太好看了,看看这细细长长的双眼皮,小嘴巴,耳朵也好看,像我这个舅舅,高大威猛。”霍祉臣小心抱着冷家小公子弯腰给轮椅里的新爸爸看,也不知他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冷阳却不介意的点点头,表示认同他的话。
“祉臣,的确像你。”伸出右手在儿子脸蛋边不住的抚摸摩挲,冷阳想的是,像舅舅蛮好啊,反正不要像爸爸,一辈子身体不好,还不能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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