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时屿无视掉旁人探究的目光,径直迈进屋内,视线从沙发的角落里扫到了苏绒的身影。


    苏绒睡得歪七扭八,身上盖了条毛毯,原本白皙的面容一片潮红,看上去的确醉的不轻。


    “时屿?”身侧有人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时屿顺势看过去,是段京淮高中时候身边的某个跟班,叫罗安,想来,刚才在门口听到的声音里确实有他。


    时屿没有什么叙旧的打算,他傲慢地歪了下头,纤长的睫轻扫过眼睑,语气稍有些冷淡:“我来接苏绒。”


    他穿了件白色的薄卫衣,本就透亮的皮肤白到如同清暝的雪峰,人清清冷冷地站在那儿,在昏昧模糊的灯影里像一道落入凡尘的星河。


    四周沉寂了片刻。


    另一个声音响起:“啊?原来你是苏绒表哥呀?不早说,都是熟人——”


    谢家豪。


    包厢内还有一些生面孔,想必是段京淮大学交的朋友。


    “哎,跟大家介绍一下哈,”谢家豪突然热络的上前来,拍着掌扬声对其他人说,“这位,是我们高中学生会会长,全校第一,还是我们班大班长,牛逼着咧。”


    这么一点,包厢里哪怕再迟钝的人,也能听懂时屿就是他们刚才所议论的人,纷纷都跟着虚情假意地起哄起来。


    时屿懒得理会,手揣在卫衣口袋里,抬脚往苏绒的方向走。


    忽然有一个人突然拦住了他的去路,举着一杯酒往他怀里递:“害,大班长,来都来了,喝一杯再走啊。”


    时屿抬眸,此人面孔略微有些眼熟,仔细想想,在天鹅湾的发布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应该是哪个集团的公子哥,叫许海临。


    “不用了。”他淡淡地回复,又把酒推了回去。


    可眼前的人并不打算放弃,又一个劲儿地将酒往他面前推:“别啊,你不喝就是不给我们面子。”


    时屿又推了回去。


    他确定自己没用多大力气,可被推回去的酒杯却失了控,酒水沿着杯壁绕过几个圆弧之后,从杯口溢了出来,全洒在了许海临价格不菲的西装外套上。


    周围响起细微的吸气声,许海临低头看了眼西装上的酒渍,面色顿时大变。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时屿,吼道:“你他妈怎么回事,别给脸不要脸。”


    时屿睨他一眼,绕过他就要往前走。


    “草拟吗,我说你呢,你这什么态度——”


    许海临刚把拳头挥出去,可还没打到人身上,就被时屿反应灵敏地一把扼住了手腕。


    他看得出来,这个许海临一开始就是来找茬的,酒也是故意撒到自己衣服上,想找个由头在段京淮面前教训他一顿,再邀个功。


    看他疼的龇牙咧嘴的模样,时屿冷哼一声,将他手腕甩了出去,像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拍拍手。


    他声线清冷:“麻烦段总管好你的狗。”


    “操,淮哥,你看他——”许海临还想再说些什么,被一旁的谢家豪连忙上前拦了下来,还拼命跟他使眼色。


    段京淮微翕着薄唇,视线不动声色地凝视着径直走向沙发角落的时屿。


    苏绒仍旧醉意朦胧,时屿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一个激灵地打回来,只见他刷的坐起,萨摩耶似的吼了两句,又不耐烦道:“谁啊——”


    时屿:“……”


    时屿上前面无表情地拍了几下他的头:“苏绒,我是时屿,来接你回去。”


    苏绒甩甩头,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他,眼前的景象像是被套进万花筒内,恍惚出了无数个层叠的影子。


    他吞咽了下,委屈道:“时屿哥,你晃什么……”


    坐在一旁的霍沉舟轻嘁一声,眉目沉沉,从桌上拿了瓶冰镇果酒贴到苏绒的脸上。


    时屿这才注意到他。


    段京淮的朋友,比他们小一届,细来想想,刚才打电话叫他来的人就是他。


    苏绒被冰的清醒了一下,眨了眨眼,蓦地打了个酒嗝。


    霍沉舟面色倦冷,皱着眉说道:“自己拿着。”


    苏绒:“……噢。”他乖乖地接过,再次打了个酒嗝。


    时屿又看了霍沉舟一眼。


    霍沉舟:“站起来。”


    苏绒甩甩毛,听话照做,时屿看着他摇摇晃晃地按着沙发扶手缓缓起来,腿脚发软地快要跌倒,连忙上前扶了一把。


    可谁知他刚站稳,头疼欲裂,胃里也是一阵翻江倒海,难以抑制的酸和苦涩全从喉咙口溢出来,“呕”的一声,吐到了时屿的卫衣袖子上。


    人也顺着往下滑,霍沉舟眼疾手快地将人捞住。


    “喂,你——”


    他话还没说完,苏绒头一扭,又“呕”的一下吐了他一身。


    ……


    酒吧洗手间装潢高雅精致,墙面和地板的大理石锃光瓦亮,空气中弥漫着袅袅熏香,丝丝缕缕的柠檬清香划过鼻端。


    洗手台设置在卫生间外侧,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挨到感应水龙头下,水声响起,清凉的水流滑过掌背,修长的指尖交叉着摩擦搓洗。


    时屿抬起头,透过面前的镜子,看向倚在拐角处的段京淮。


    苏绒吐得不行,霍沉舟把人从包厢背到洗手间,这会儿他还拽着霍沉舟在隔间里抱着马桶吐,时屿被挤出来清洗衣袖,后知后觉发现段京淮也跟了过来。


    氛围静默的只有轻微的水流声。


    段京淮抱着手臂斜靠壁,眼睑慵懒地耷拢着,狭长的眉眼间透着股疏冷寡淡的傲慢。


    他的视线落在时屿精致的手上,修长的手指在灯光下犹如泛着玉色,指尖骨节匀称,掌骨和手指尖透着惹人怜惜的嫩红。


    段京淮轻轻眯了眯眸。


    就是这双漂亮的手,搂过他的脖颈,环抱过他的腰际,在他背脊上抓过一道又一道红痕。


    他不动声色地挪开眼。


    灯光柔和明亮,时屿的侧脸像镀了一层润泽的光晕。


    他微微弯着腰,背脊两侧一对漂亮的蝴蝶骨振翅欲飞,短裤下两条修长匀称的腿白到让人恨不得咬一口。


    一幕幕回忆涌上心头,段京淮攥了攥染上湿意的手指,喉咙止不住发干。


    卫生间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原有的沉默,门打开,一个戴着眼镜西装革履的男人哼着歌走出来,手放到水龙头下。


    他的目光先是在时屿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下移,盯住时屿的腿,嘴边哼的小曲戛然而止。


    那眼神,从刚开始的打量,逐渐变得有些不怀好意。


    段京淮眸光一暗,他冷着脸迈过来挡在男人眼前,浑身笼罩着凛冽和危险的气场。


    时屿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余光的光线被全然占据,再抬头,镜子里多了个落荒而逃的背影,段京淮吊儿郎当地倚着洗手台,锋利深邃的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愠怒。


    “你来这种地方就不能穿条长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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