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五十到达医院,八点半开完晨会,简繁收拾东西正准备下楼去门诊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简繁抬头,就见王宇楠靠在门板上,笑得吊儿郎当地问道“简教授,怎么样,这次的学术会有没有什么心得体会要提前分享分享的?”
简繁收起手机,晲了他一眼“我把报告直接发给你?”
王宇楠轻啧了一声“虽然非常不错,不过我觉得找个地方喝点小酒配点轻音乐才更加配得上我们简大教授的心得体会,你看如何?”
“说吧,什么事?”简繁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皱。
“明天下午那场手术,我让小宋观摩观摩?”王宇楠也不再绕弯子。
简繁没有多想地点了点头,小宋是分到王宇楠手下的一个实习医生,因为是同校王宇楠对他颇为照看。
见达到了目的,王宇楠干脆利落地说道“那我走了,再见。”
简繁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嘴唇数着三、二还没数到一时,王宇楠的头果然再次从门边探了过来“周五我生日,礼物可以不送,人要是不到的话你懂的。”
扔下这句话,脑袋就不见了。
每周三简繁都要带着医院分的实习医生坐门诊,他是副主任医师,专家号早就排满了大半个月。
一天一百二十个号,不过脑内的问题基本都需要用到仪器检查,叫号的时间很快。
一个多小时过去,就到了二十二号。
简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回答了实习学生的问题,门诊室的门被推开。
他正要低头去看就诊人的信息,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声音“简医生。”
简繁抬头,看见盛慕白穿着白衬衣和西装裤站在桌子边,身边一个年轻男孩挽着他的手臂。
简繁的视线淡淡地从两人身上扫了一眼,问道“患者什么情况?”
年轻的男孩而已终于认出了简繁,有些紧张地攥紧了盛慕白的手臂,仰着脸小声地说了句:“哥哥,我们还是走吧。”
“不怕,以简医生的医德肯定不会公报私仇的,对吗简医生?”盛慕白体贴地拍了拍年轻男孩的手背,安抚完又看向简繁。
这句话一出,身边的两个实习医生立刻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两人快速地在简繁和盛慕白身上扫了一眼,又快速地垂下,一幅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表面淡定如斯,心里却像瓜田里的猹,上蹿下跳。
简繁作为南西医院的院草,南西医科大学的门面担当,这样的风云人物私生活上却从没有任何的风言风语,就连传闻都少得可怜,到现在外界甚至都不知道简繁的性取向。
而现在好像终于吃到了简主任的一手瓜?怎么能让人不兴奋。
“王越鸣”简繁神情淡淡地看了一眼盛慕白,没有什么表情地对着年轻男孩说道“你什么情况?”
简繁从来都是公事公办,在工作时绝对不会被自己的私人感情影响。
王越鸣小心翼翼地看了眼盛慕白,后者轻笑一声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也不知道是有意炫耀还是刻意想要刺激简繁,这人还发出了‘啵’的一声。
两个医学生立刻去看简繁,只见他表情冷淡没有任何变化,心中不免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王越鸣像是很怕简繁似的,被简繁问话时一直紧紧抓着盛慕白的手。
而盛慕白会不时地弯腰搂楼他的肩膀,无声的安慰。
这恩爱的亲密,把其中一个医学生看得脸上都是姨母笑。
王越鸣一再强调自己的头很痛,简繁开了个核磁单子看看具体情况。
“这会去排队,今天之内能出结果,到时候再来找我。”
盛慕白抢先接过单子,上手撑在办工桌上,陡然拉近的距离中,一双眼盯着简繁毫不客气地问道:“那要是今天结果没出来呢?”
拉近的距离让简繁闻到了盛慕白身上的香水味。
这熟悉的味道让他厌恶地皱了皱,这是简繁今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离得最近的盛慕白自然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简繁脸上的表情。
这人撇了撇嘴角,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子“简医生,我就随便问问,怎么,这样的问题是不能问的吗?”
简繁将手中的钢笔合上,“明天会有别的医生。”
“你开的单子,我自然是找你看?”盛慕白盯着简繁像是故意地跟了句“难道因为我们分手了,简医生很怕再看到我?”
“你和其他病人家属有什么不一样吗?”简繁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对身边的医学生说道“叫下一个患者。”
说着也根本不多看盛慕白一眼,转头看向电脑,赶人的意思很明显。
盛慕白冷哼了一声,见简繁没反应,他眼里划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亲密地搂着王越鸣转身朝门口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宠溺地安慰“乖,做核磁很快的,我就在外面陪你。”
全程听到对话的实习医生视线在盛慕白的背影和简繁身上转来转去,不过到底是还要在简繁手底下混,没敢乱说什么。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盛慕白搂着王越鸣走了进来。
简繁看了片子,并没有什么问题。
盛慕白却嘲讽的冷笑了一声“简医生,他都说自己头痛了,你现在跟我说什么事都没有?”
“头晕头痛的原因有很多,核磁显示没有任何问题,那就是脑袋内部并没有病变,脑部血管也没有堵塞变窄的情况,受凉吹风熬夜都有可能导致头痛……”简繁说着,声音平淡和对待其它病人一样,“你们可以再观察观察,看看每次头痛前有没有什么征兆。”
他公事公办的语气并没有因为对方的胡搅蛮缠而心生气愤不悦。
“那也就是我说做了核磁什么用都没有?”
“是我说的话不够清楚,还是你的耳朵有问题?”
冷而利的质问让一旁的两个实习生都愣了愣。
简繁虽然一向看起来清冷疏离,不苟言笑,加上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一看就是高知形象,和一般人自然而然有着距离感。
可是相处久了的人却是知道,于外形不一样的是他很好说话,也不刻板,只要在范围内的事情都好商量。
而且他情绪稳定,医院里几乎没人见过他生气发怒的模样,可此时,他的语气显然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耐心。
盛慕白显然也被他的态度刺激到了,口气很冲“简医生这是对我人身攻击?”
“医嘱,如果听力有问题可以去挂个耳科专家查查。”简繁的眼神冷静的残忍,“医院里并不是你来显摆愚蠢的地方,马上出去,这是我给你最后的体面。”
“简繁,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一句话瞬间点燃了盛慕白的火气,他手臂一伸用力揪住了简繁的白大褂。
“盛慕白,你确定?”简繁没有挣扎,挑了挑眉,带着稳居上风的傲慢。
盛慕白怔了怔,一瞬后缓缓地放开了手,脸色阴凉地扔下一句“简繁,离开我你会后悔的!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容忍你!”转身大步地朝门口走去。
“下一个。”简繁说着,从白大褂里掏出消毒液,仔仔细细从里到外一点点将手指擦干净。
开车回到家时简繁已经忘记了家里新养的宠物。
而水族箱里的小章鱼却是在电梯门打开,简繁走了两步的瞬间就第一时间从水底浮到了水面上,吸盘吸着面对大门玻璃那一面,一颗圆溜溜的白糯糯的脑袋也浮出了水面,一双蓝色的复眼好似紧紧看着大门的方向。
而简繁却看也没看它一眼,兀自放下车钥匙,转身朝厨房走去。
小章鱼又这么支着脑袋好一会儿。
简繁却还是没有从厨房里走出来。
它甩了甩腕足,沉入了水底,留下了一串泡泡。
简繁只要不忙时,作息是非常规律的。
也喜欢早点吃晚饭,所以一般回到家都是习惯性先做饭。
只是今天做菜的时间比平日里久了一点。
他抿了抿唇,倒掉了糊掉的菜,靠在料理台上出了会神。
抽油烟机的灯光将他后背笼罩,让他的脸陷入半明半暗中,下颌线锋利孤绝。
又花了十多分钟后,当他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之后,水族箱里的小章鱼又第一时间从水底浮到了水面上。
隔着一个客厅的距离,它趴在玻璃边缘,伸长圆溜溜的脑袋像是一直注视着饭厅的方向。
这套房子是父母送给简繁的成年礼物,地段和装修全凭他的喜好。
简繁喜欢干净整洁,所以装修风格也是现代风,简约干净,头顶的吊灯缀着几颗星星,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柔和的灯光中驱散了阴霾。
他的仪态很好,爷爷当过兵从小家家教严厉,即便只是一个人吃饭没有外人在场,他的脊背依然挺直,咀嚼时几乎听不到什么声音。
而不远处的客厅,小章鱼的身体就那么贴着玻璃,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简繁的方向,在他将食物送进嘴边喉结滑动吞咽时,水下的腕足就会连续急促的摆动,像是兽类本能的渴望。
想缠绕,想钻入,想侵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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