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终章:心链
晏泽宁提起陈雪蟠的人头到了宫殿处, 他立在宫殿外,撤了灵力罩。
只要他把陈雪蟠已死的事实摆在池榆面前,她就会对别的男人死心, 她就又会像从前一样把心放在他身上, 他们又会好好在一起。
推开宫殿门。
晏泽宁喊了一声“宸宁”。
没有回应,他顿时皱了眉。用神识探查宫殿,遍寻无果。
又用婚契的定位功能查找池榆的踪迹,片刻后, 他眼神逐渐冰冷, 缓缓抬头看向东方。
“焚天谷,找死。”
晏泽宁御剑瞬身前往焚天谷。
焚天谷立在青山绿水之处,它浮在空中, 宛如一天外来客, 每时每刻笼罩着如银纱般的烟雾, 仙气飘飘。
晏泽宁提起惊夜上了焚天谷,数十个仙侍持剑阻拦晏泽宁, 大声呵止:
“何人胆敢擅闯焚天谷,报上名来。”
晏泽宁劈出一道剑光,数十个人头落地。
他冷冷看着焚天谷百来米高、紧紧关闭着的玉门,声音游荡在焚天谷上方。
“一剑门掌门晏泽宁前来拜访焚天谷。”
天空上传来若有似无的声音。
“晏掌门这样子, 倒不像来拜访的。”
“我为何用这种方式拜访, 焚天谷三位尊者不知道为什么吗?”晏泽宁冷冷笑着,又劈出一道剑意,幻光似的剑意一碰那玉门,玉门便如山洪决堤般轰然倒塌。
晏泽宁走进了一剑门, 被他踩过的地方都呈现皴裂状。
焚天谷内,数十位元婴、金丹修士拿着各种各样的法器对着晏泽宁。
“你们退下吧, 你们再怎么样也不是一位化神修士的对手。”天池处传来声音,众修士听了,小心翼翼退下。
“把人还给我。”晏泽宁说道。
“什么人?晏掌门一进焚天谷便喊打喊杀,可不好吧。”
“我的夫人。”
“晏掌门,这种事情可不要胡言乱语,焚天谷何时有过你的夫人。”
晏泽宁眼神瞬间阴鸷。
“本尊没耐心跟你们废话。”晏泽宁手上聚着灵气团,待聚到十米直径般大小时,立即将这灵气团投到人群最密集处,顿时,焚天谷无数宫殿被毁,死伤上千人。
“你们再跟我兜圈子,本尊就拿焚天谷众人的命跟你们兜圈子。”
“晏掌门……”这声音略冷了些,“到底还是魔性未除,需要受戒啊。”
晏泽宁嗤笑一声:“本尊还以为是一剑门威胁了焚天谷的地位,你们想拿本尊的夫人来威胁本尊退让。原来是因为本尊身上带有魔性,想要除掉本尊。”
“可笑至极,本尊绞杀魔族甚多,身上有魔气死气再是正常不过,哪有天池的三位诸事不沾,高高挂起来的清高。”
“再不将本尊的夫人全须全尾的送回来,焚天谷的人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天池里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了。
“你就当我们三位是死的吗?”
晏泽宁看着惊夜泛着寒光的剑刃,轻轻一笑。
“本尊的剑已经被魔族的头磨得够锋利了,三位尊者想必已经几百年未真真正正与化神修士战斗。区区三个垂垂老矣的化神,本尊不再话下。”
“快把本尊的夫人请出来吧,若她少了一根头发丝,本尊都要拿你们试问。”
天池处静默不语,片刻后,传来若有似无的笑声。
“若是你的夫人不想跟你回去,晏掌门又该怎么办呢?”
“把她送出来。”晏泽宁冷眼望向天池处,劈出一道剑意,又有几十个焚天谷修士人头落地。
“唉……”天池处又传来声音。
“晏掌门,你这副不管不顾就敢对天下第一宗门喊打喊杀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你夫人有多深情,有多爱惜呢。”
“可谁知道呢,晏掌门修的是无情道,你的夫人不过是你拿来练功的工具,证道的棋子。”
“这般惺惺作态,是修炼到了极情阶段了吧。只要她让你尝过极致的痛苦,杀了她,便可立地飞升。”
“这么害怕你夫人出事,是害怕不能亲自杀了她,不能证道飞升吗?”
晏泽宁眼中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惊惶,握着惊夜的手有些颤抖。
“你们告诉她了。”
“你们为何告诉她。”
“你们……居然敢告诉她。”
天池处又传来笑声。
“晏掌门这话说得也太妄自尊大,我们为何不敢告诉她,我们是在帮她逃离一个男人以爱为名对她设下的杀局。”
晏泽宁双目有些发怔,好似忘了刚才与焚天谷的对峙,有些踟蹰问道:
“她……她什么反应?”
“你们告诉我……”
“她哭了吗?”
天池二位见把握住了晏泽宁的命门,继续道:
“她听了事情的真相,便开始哭,哭完了就开始不停的咒骂你,神情怨毒,恳求我们将她收留在天池,并发誓此生不与你相见。”
晏泽宁听此,不停地拉扯自己的头发,头顶上的发冠被他扯下落在地上,他嘴里不停地呢喃:
“你们为什么要告诉她呢?为什么呢?我要跟她重归于好,这件事情本来就难。你们为什么又要告诉她这些我决定瞒一辈子的事情,我对她真心真意自不必多说,你们告诉她这件事,她这些辈子都要怀疑我做的那些事是因为爱她,还是因为要修无情道了。你们这些建人,为什么要告诉她……我要怎么哄……你们知不知道,她很难哄的……”晏泽宁一半神情带着哭意,一半神情带着怨毒。
“这下好了……就算我把自己剁成馅儿喂给她吃,她都不相信我真心爱她了……”
晏泽宁不停扭转着桃花戒。
抬眼看向天池,全身涌动着疯狂的剑意。
惊夜在他身后,变成上千米的巨剑横劈向那颗漂浮在空中,银光闪闪的巨蛋——这便是传说中的天池。
一剑劈不破,又再劈一剑。
他嘴里喊着:
“宸宁……你出来……你听师尊解释好不好,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们为了跟师尊作对,编造了那些谎话来骗你,你别不见师尊,你出来跟师尊好好谈一谈,好不好,乖。”
此时银蛋已经隐隐被劈出一道蜿蜒的裂缝。
天池内的二人对视:
“要想个办法阻止他。”
“既然他的道心是他的命门,便将那个东西丢出去好了。”
“不怕刺激他?”
“龚玄马上就要将心链炼好,只要拖延些时间便能制住他。”
天池外,晏泽宁还在不停喊着:
“宸宁……你出来好不好,听师尊解释,跟师尊回去。”
池榆没有出来,连回应也没有。
晏泽宁手上扯着头发,脸上却笑着,“那宸宁,你出来,师尊带你见个老朋友好不好,你想不想知道那老朋友是谁,是你一直心心念念的陈雪蟠。”
他从袖中拿出陈雪蟠的脑袋,将陈雪蟠的脑袋高高托举在掌上,好似这般就能让在天池内的池榆看个清楚。
“心肝,你就算不出来见师尊,你过来看看他好不好。”
晏泽宁殷切却诡谲地笑着。
至于池榆出来了怎么办。
当然是将池榆打晕带走。
他要将池榆洗脑,就算知道无情道的事情又怎样,想要离开他,想要一辈子不见他,痴心妄想,只要她不记得那一切,她会将心放在他身上的……她只能乖乖地喊他夫君……这还是很好解决的,你看,他不是马上就想到了办法。
就是要注意洗脑的时候轻点,不要刺痛池榆的神魂了,对,就是这样——
晏泽宁急切又惊惶地打着如意算盘。
这时。
一颗圆滚滚、身后飘着绸带的东西朝晏泽宁抛来。
晏泽宁冷脸反手一挡,那颗圆滚滚的东西缓缓滚落在地。
待看清那颗圆滚滚的东西是什么时。
晏泽宁手上陈雪蟠的人头因为他的手抖也滚落在地。
两颗人头相碰,终是见了面。
晏泽宁头脑一片空白。
所思所想全部戛然而止。
为什么他如珠如宝养着的宸宁会在那儿。
有没有人来告诉他。
晏泽宁如行将木就的老人走到那颗脑袋旁边,捧起那颗脑袋后,便疯了。
青丝瞬间成白发,皮肤变成阴冷的灰黑色,脊椎骨处抽出一条巨大的骨尾,全身上下长满硕大的眼睛以及锋利的巨刺,后背长出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身体变得巨大。
他掌心托住那颗小小的脑袋,那颗脑袋双目紧闭,头上戴着他簪上的山茶花玉簪,脖子上缠着雪白的软绸。
他紧掐住自己脖子,“啊——啊——啊——”数千只眼睛滚落泪珠,他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这一瞬间,天地间黑云便至,狂风席卷了整座焚天谷,四百八方传来巨大的尖啸声。
听着这些尖啸,天池里的两位尊者终是坐不住了。
他们上次听这折人神魂的声音,是魔母完全受肉的时候。
黑云垂下,如落散的烟雾般丝丝缕缕倾泻如晏泽宁的口中,直至黑云完全消散。
魔母已经完全受肉了。
晏泽宁眼睛发青。
焚天谷上空有红雷现世——这是有人要飞升的前兆。
两位尊者——钟凤至与白莲舟从天池中跳了出来,他们现出法相,全身散着金光,无相无形。
“魔母快要吞噬了他的意识,若他的意识被完全占据,魔母就要吸取天地精粹受肉飞升。”
“这片大地失去天地精粹之后,便会寸草不生、饿殍遍野。”钟凤至道。
“龚玄还没有将心链制好吗?快来不及了。”白莲舟有些焦急。
“多说无益,我们先出手制作困住他,拖一段时间,等心链出来。”
话音一落,镇魂铃和天地剪从钟凤至与白莲舟体内浮现。
天地剪冲着晏泽宁脖子剪去,却丝毫没有作用,反被魔气沾染,失去了灵性。
镇魂铃缓荡三声,却被晏泽宁口中发出的尖啸盖住,狂暴的尖啸声扰乱了镇魂铃的韵律,使它无节制的发生声音,一时间,焚天谷众修士都神魂不稳,修为较低的,镇的神魂当场离体。
眼见这些手段制不住已经受肉的晏泽宁。
钟凤至道:“我们还是先把晏泽宁的意识找回来为好……莫要让他的意识完全被魔母代替。”
“怎么办?”白莲舟问道。
钟凤至略一思索,扔出一投影石。
“死马当活马医,看看他的道心能不能唤起他的意识吧。”
话音一落,投影石投出了钟凤至记录的画面,他本想用这些画面惹晏泽宁分心,不能专于战斗,好能打杀他,如今却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
天空中,一副巨大的画缓缓展开。
入眼便是漫天遍野、随风招摇、红艳艳的山茶花。
池榆坐在满山山茶花间,头戴着山茶花玉簪,脖子上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白纱。
她面容苍白,眼神沉静,没有被突然抓到陌生处的惊慌失措。看着那三尊法相,她平静问道:
“我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们把我抓到这里是想做什么?”
有声音回答:“你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是焚天谷天池,我们想做什么,只是想告诉你一些事情罢了。”
池榆的神情平静无波。
“是什么呢?”
“他为什么喜欢你,你知道吗?”
“他是谁?”
“晏泽宁,你的夫君,也是你的师尊。”
池榆摇摇头。
“你知道你师尊在修无情道吗?你知道无情道是什么吗?无情道是一种邪法,化神之前要斩断亲情、爱情、友情,化神后便要找到道心,为这个道心付出一切感情,爱恨嗔痴,极致沉溺进去,待天道认可后,杀掉道心,便可立地飞升。”
“而你,便是他的道心。”
画面外,无数双青灰色地眼睛死死盯着那女子的面庞。
“是吗……”池榆叹了一句,眸光闪烁,似在回忆什么,“原来是这样啊。”
随后是漫长却苍白的平静。
她有着一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却唇角微勾开口:“没意思……无聊。”
“你不怨恨吗?”
池榆摇摇头。
“你们为何要告诉我这些呢?”
一道神思蹿入池榆的脑海,饿殍遍野的画面在池榆脑海中展现。
“晏泽宁已被魔母选做人器,若魔母受肉,天下人将会受难,这片大地便是你脑海中所层现的画面。”
“我们需借你血肉与脊椎骨一用,炼作心链,阻止晏泽宁受肉,庇佑苍生。”
池榆垂眸。
“我是需要死的吧。”
三尊法相缓缓点头。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静默片刻后,天池中响起了清婉的声音:“……他那种性子,一定没人给他收尸的,若他死了,便替他收尸吧。”
一尊者缓缓走到池榆身边,手掌住池榆头顶。
“要走了。”
池榆闭眼。
那尊者一掌击下。
手执镇魂铃,摇动三声,沉闷的三道铃声响遍天池。
画面至此落下。
晏泽宁眼泪簌簌落下,手抱着脑袋,口中发出尖锐的咆哮。
在晏泽宁体内的冥正与魔母的精魂厮杀,两魔以晏泽宁的身体为战场,肆意散发着魔气。
晏泽宁本该沉睡于深处的意识看了那画面之后加入了两魔的战场。
那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一个时辰后,晏泽宁眼中的青色缓缓退去。
他掐住自己的脖子,仍是只能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惊夜银色的剑身已经变黑,劈向白莲舟和钟凤至,一剑又一剑,打得他们法相尽碎。
法相既碎,他们的神魂没了法相的守护,已然有数十道裂痕。
“龚玄为何还没来!”
又一道剑意劈向他们,这道剑意避无可避,当他们以为死期已至时。
一条泛着银光的白骨链从天空抛出,落到晏泽宁怀里,这白骨链一碰到晏泽宁的身体,便瞬间找到他的心脏刺进去,一进去便如泥龙入海,没了声息。
“失败了吗?”话音刚落。
无数条白骨链从晏泽宁心脏处如鲜花般绽出,从心脏为原点,向身体四周散去,紧紧捆缚着他,令他动弹不得。
晏泽宁喉咙间终于能挤出破碎的话:
“宸……宸宁……别……别哭……”
随即这白骨链长出无数寒厉的尖刺刺入晏泽宁的身体,这尖刺越变越长,从晏泽宁一端身体刺入,另一端身体刺出,从头刺到脚,从左臂刺到右臂,从心脏刺入后背,从舌头刺到喉管。
远处望去。
晏泽宁如同一只巨大的、长着无数双眼睛白骨刺猬。
钟凤至与白莲舟站到那白骨刺猬身下,见已毫无动静,心才略定了定。
可又忧思四起。
“我们这般能封印他到几时。”
“只要他一日放不下,这心链便能锁他一日。”
“与其说是我们锁住他,不如说是他自己画地为牢罢了。”
后面传来轻缓的脚步声。
白莲舟头也不回问道:
“龚复,心链为何炼得这般慢。我们可是要差点死掉。”
“抱歉,意料之外,多了一道工序,费了些时间。”
“什么?”
“剔除那道心身体里多余的、不属于她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
“经脉和心脏。”
……
储元二十六年,第二次仙魔大战结束,天池被魔所毁,三位尊者与魔族交战后神魂已裂,五十年后坐化,焚天谷至此沦落为二流宗派。一剑门掌门晏泽宁失踪后,一剑门四五分裂成十来个三流宗派,至此,天乾大陆难出元婴。三百年后,天乾大陆半魔频出,足以与人族分庭抗礼,几番争斗后,人族与半魔不得已和平相处,半魔以丰城为首都,繁衍生息,至此,天乾大陆正式进入半魔时代。
……
一游魂既出肉身,看见红艳艳的一片山茶花,欲探头赏玩,忽而听到一声闷响,恍恍惚惚来到一座木屋,她不自觉往木屋的水缸里探去,想找寻什么,却忽而又听到一声闷响,恍恍惚惚来到一座洞府门口,这游魂飘在洞外,往床边那小窝探寻,什么找不见,被门口一颗金色的琥珀珠吸引了视线,她顿时觉得亲切,张嘴欲发出声音,却听到模糊的一声对不起,她不知何意,皱眉抿了抿唇,忽而又听到一声闷响,这游魂身形便模糊了起来,如一缕清风,飘散在这天地之间。
山茶花簌簌落地,一片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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