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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1  ☪ 不识枕边人

    ◎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帐内静默屏气, 却有骇然、惊异、诧然的暗流在涌动,渐渐的暗流汇成江河湖海, 几欲灌满帐篷。

    能将四个骰子摇出顺子普天之下都没几人做得到!官员目瞪口呆之际对先帝遗珠多了几分佩服和啧啧称奇。

    “殿下的骰术精准超凡,微臣认输。”遇上激流就该勇退,温相爷的吩咐已达,温故见好就收,输了银子肉疼还丢脸,这个道理他懂其余人也懂。

    诸位官员皆暗暗松了口气, 他们有的是迫于形势依附和归属温党,俸禄管一家老小已是紧巴巴的,输一两金就会捉襟见肘了。

    看破了这点,萧岚更不会同意, 学着温故相邀驸马的话反唇, “驸马善于弓箭和骑射,文章诗赋也颇有造诣,然温大人斗酒既不好投壶和行酒令, 也不好骑马射艺,却唯独选了自己擅长的骰术, 驸马虽丝毫不通但依旧应承了温大人,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是这么个道理。可是”萧岚缓缓徐徐的音色每吐出一字, 温故的脸上就囧涩一分, 其余官员亦如凌迟一般挂不住脸, 她嗤笑,“心怀内顾之心知难而退不外乎如此,本宫也明白。”

    话已至此, 众人皆是垮了脸, 萧岚公主就差名言他们输不起见好就收, 却死活逮着驸马来赢此举下作了!再畏缩下去他们便妄为男人!伸头便是挨宰,要么便是缩头乌龟的势力小人,传出去脸也丢尽了!

    温故作揖:“微臣惭愧,就陪殿下玩上几轮。”

    他硬着头皮坐下,骰术也讲究时运,他就不信殿下每一回都赢!但他依旧耳语吩咐亲从去准备金子,因为他感受到不赢得天昏地暗誓不罢休的气势,实在输不够了这不还有其他人嘛!要赔钱也是一起,罢了罢了

    几轮下来,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公主的骰术变幻莫测,要么掷出数字相连的顺子,要么掷出豹子。两种骰式来回切换,四颗方正的琉璃小子在她眼里犹如长了手脚一般,让它们往东绝不往西。

    看着越来越少的荷包,温故心里狠狠滴血,从来没有一次如此期盼他能赶紧病倒!面上还得维持着得体的笑,如今,但凡听见那骰子声就感觉家底快要被掏空了!

    最后一金输完,温故实在不敢也不要再玩了!当下什么面子里子通通见鬼,他厚着脸皮下桌请别的官员上来。

    那些人岂敢上来?

    他们一面朝温顾苦着笑脸,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色自谦说不行……一面心里埋汰温故为何不一人抗下做个输大头。温氏又不差钱,他们可差的狠啊!

    温故输的就剩一身官袍了!再输下去就得光着脚回去!他愣是下了桌再推了一个又一个输小头的官员陪萧岚玩。

    两盏茶的功夫不到,萧岚赢了帐篷里所有官员的金子,众人皆表示输干净了没有筹码,可她哪会轻易停下来?

    “可以赊账,不算利息。”

    众人一听脑袋摇的比拨浪鼓还猛,萧岚手指拨弄骰子,漫不经心,“本宫还没玩尽兴,尔等就拿换玉佩等随身饰物做筹码也成啊!”

    魏瑾想笑,迷离得醉眼却是混沌不明,他想说差不多了,可难的见萧岚玩的肆意盎然,他不忍心打搅遂醉熏熏的附和,“玉束发冠也可。”

    萧岚点头,“对!”

    众人:“……”终于体会到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一盏茶功夫不到,所有人身上除了衣兜所剩无几,公主却没停的意思。

    啪嗒啪嗒的响声不停,众人听着便头皮发麻,萧岚一双小手把玩着四枚骰粒,臂弯上的雪纱帛拖轻盈飞晃,脸上意犹未尽的笑色灿若秋光,“温大人内子可在隔壁的宴帐陪叔母呢?”

    “在的。”温故暗觉不妙。

    宴帐支棱的很宽敞,内设有酒宴,觥筹交错,醉香四溢酒香浓。

    萧恒身着金线龙纹袍坐在首席之上,温丽抒身着绯红金凤凰纹饰交叠领华裙,臂弯的百鸟刺绣帛披拖拽垂落,她坐萧恒右侧。后宫的妃嫔环绕帝后而席,她们顶上的翠瑙珠光宝气,但都很有分寸恰好次于皇后颅上的风吹牡丹冠。

    萧茵紧挨着温丽抒,萧誉则坐与宗亲中间,与他们相谈甚欢,权臣重臣围绕其次,男宾对侧皆是盛装出席的官夫人。

    邱清如的夫君正是温故,她正陪着皇后娘娘说笑,出去又折返的侍女匆忙渡步来,下蹲覆在她耳边说了什么,邱清如笑色茫然一噎,神态似吃了苦瓜似的吞不下去也吐不出来!她埋怨睇了眼对侧的温霆禄,从手腕上卸下镯子,侍女为难的摇摇头,她只好将珠钗、耳饰等拿下来塞给侍女。

    宴席没因这一小小的微变生异,直到更多的官夫人将身上的饰物拿下,既无语又嫌弃地递给侍女,温丽抒失笑,“还未到就寝的时辰,诸位怎就卸珠钗了呢。”

    女子只有在就寝时才会卸了满身的饰物,皇后的话也引起宴上诸位大臣的好奇,他们发现这些官夫人都是温党的家眷。

    “回皇后的话,外子正和岚公主在隔壁账内玩骰术,因为输了筹码不够只好问臣妇借呢!”邱清如出生将门虎子,不兴文臣儒士那套。她不喜温霆禄以仕途拿乔丈夫替温党为虎作伥,反正有邱氏在背后兜底,是以不吐不快。

    此言一出,众人再看看温党的官夫人,各个都像被拔光羽毛的孔雀。

    “哈哈—”萧恒放声失笑,当即拉着温丽抒,“皇后陪朕去瞧瞧,诸位爱卿也一起来吧。”

    浩浩荡荡的队伍抵达时,帐外立着各家各户的小娘子,正雀跃欢呼地刮分彩头。

    “我要这只镯子,过几日正好是阿娘的生辰!”

    “那个金环留给我,给长姐诞下的麟尔。”

    “好剔透的玉佩,回去拿给我阿兄佩戴正合适。”

    “曜变天目盏价能留给我么?我阿爷酷爱茶道。”

    “诸位娘子莫急,有很多呢。”

    温党的官夫人一看就知道是她们借出的筹码,纷纷瞪着输了昏天黑地的夫君!诸位温党的官员以温故为首面色怏怏地迎驾。

    “你们何故如此欢悦啊?”萧恒明知故问,岚儿自幼就在萧家大宅里玩骰子,温故这会儿怕是回味过来碰上高手。

    萧岚笑笑道出始末,“我替驸马和诸位大人比骰术,他们赢了我就自罚饮酒,我赢了他们就破财。诸位大人都很照顾岚儿。”

    输的一毛不拔还要请夫人兜底的官员们:“”

    这样的照顾他们可出不起了!

    萧恒刻意指了指姑娘们,“这又是何故啊?”

    “岚儿不愁这些身外物,正逢诸位大臣的千金在玩投壶,就给她们当做奖赏,不论输赢都有,徒增喜庆,也算是诸位大人的一片心意!”若是萧岚全收了,便是给往后的某一日温党奏她奢靡骄纵的借口了。

    借花献了佛,萧岚不忘颂花,“诸位千金孝恭,挑选彩头时不忘父母和家中兄弟姊妹呢!”

    萧恒顺着萧岚的话赞臣子,“传家万世皆宜勤,教子千方首为德,诸位爱卿为我大齐培育良女,可喜可贺啊!”

    教养女儿的都是官夫人,萧恒赞了大臣,官夫人脸上自然沾光,跟着众臣颔首致礼。

    “臣妇之本分,皇上谬赞了。”

    温党见状果然笑笑释然,就都当是赠给同僚千金的小礼物。温霆禄面浮囧色,愿赌服输却也不好说什么。

    韩砾正搀扶着魏瑾往马车去,闻言不禁暗暗佩服,殿下为少主出头赢了分给所有的女娘,这里头有温党的千金也有其他党羽的,温党不能为了这点身外之物同殿下置气。

    半醉不醒的魏瑾耳囊扯动,他怔怔地望着那抹紫罗兰倩影,思亲越发汹涌。

    簌簌的冷风拨动廊檐下的宫灯,冷月飘上墨空欲落不落地挂在石榴树梢之颠,如水的月霜给火红的榴果覆了层淡淡的冷霜。

    明圆花庭姹紫嫣红,拂面的秋风里弥漫着浓浓的桂芬,萧岚紫罗兰裙?扫过白玉兰石阶,见寝殿的仆从鱼贯而出,脸上挂着忧虑。

    驸马爷一身酒气的回来,自个儿在净室里待了半个时辰。韩砾顿觉不对劲,进去时人竟不见了!只见满室的水迹耀着陆离的光圈。

    驸马爷喝了酒,仆从不敢耽搁,只好满明圆的找。

    “韩砾带一队人去圆外寻,记住不要声张。其余人再仔细寻一次,像枯井、天坑都不要放过。”萧岚想起朝堂一位大臣应酬醉的厉害,回府时竟一头栽到井底,因着是冬日,大臣磕破了头血流不止,发现时人已没了气。

    顿觉方才对温故还是客气了!

    众人脚步飞快四散。

    秋夜深寒,萧岚进屋坐在银碳火盆边等,一盏茶未饮尽,韩砾就差人回说找着了。她面色一喜,眸光越过来人看向外头,除了黑压压的夜色什么都没,看了眼来者问,“人呢?”

    “韩侍卫说驸马爷不肯走,奴才不敢耽搁只好回来请殿下指示。”

    有什么好指示的?打晕了抗回来不就是了!萧岚蹙眉,再不让驸马饮酒了!

    回到挨着马球场的夹道,越过一幢幢帐篷,终是在湖边的一颗枯了枝条的柳树下,萧岚见到驸马。

    湖水哗哗流淌,轻轻拍打岸边的怪石,远处古木参天,驸马挺拔劲俊的身影显得有几分苍凉,他面前黄土方寸之间立着一截枯干的柳枝。

    “随我回去,着了凉我可不管驸马。”萧岚累极了,语态难掩责备。

    驸马深眸凝来,二人隔着几步距离,中间地上一株干枯的柳枝。他神色恍惚,玉冠翘起一些碎发,醉态淋淋,桃花眸爬上几抹孤寂的殷红,仿若失孤的幼鹰飞不回巢穴。

    顿了片刻,驸马沉重的定步而来,他哑声:“岚儿要抛弃为夫吗?”

    “”

    驸马张开双臂紧搂萧岚腰,醉话连篇,“为夫生是岚儿的人,死是岚儿的鬼,岚儿不可不管为夫”

    这不是话本上被抛弃的女子质问男人的话?!

    萧岚顿觉头疼,一边安抚一边推开驸马,怎料喝了酒的人劲儿这般大!萧岚推了好几回驸马像一座山似的巍峨不动。

    “我若是不管你、想抛弃你,怎会叫温党他们输的底朝天?”

    “我只是生气,你醉的不轻,应该待在明圆休憩待酒醒!三更半夜你在此处逗留总是不妥,你不随侍卫回来,我只好亲自来寻。”萧岚难得对醉鬼耐心了一回,“你傻傻的怵在这儿还不肯走,就说那话吓唬你罢了。”

    都说不能与醉酒之人一般见识,果然如此!

    说动了驸马,他松了力道,缓缓凝视萧岚,里头漾着深浓看不懂的缱绻,她听见他说,“岚儿不在,为夫不敢等酒醒。”

    作者有话说:

    女主会在行宫慢慢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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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2  ☪ 不识枕边人

    ◎你不许看◎

    不敢清醒是何意?

    薄云在酱黑苍穹缓缓流动, 月明星盛,流照的月华和昏黄的八角灯笼交织的光晕, 如纱一般轻抚驸马的眉眼,柳枝飘扬搅乱了桃花眸中细碎的光晕。他轻轻而深深的拥着萧岚,姿势不如平日端肃严谨,却也不松塌。

    萧岚听他说。

    “为夫怕酒醒过后这一切都是浮生如梦的幻影。”魏瑾醉的的确不轻,神识一半清明一半惶然。他从净室出来时瞧见陌生的拔步床,一时以为走错了地, 恍恍惚惚只想寻到岚儿,依稀记得岚儿在帐篷里替她斗骰子便来了这。

    他这一生坎坷不平,蛰伏在看不到尽头夜里行了太久,唯有与萧岚成婚之后的夜里有了明灯。多少次, 他在颐园的书房里一身冷汗的惊醒, 唯有偷|窥萧岚的睡颜才能重新入眠。

    睡前看她一眼,恍若成了魏瑾的安生立命。

    “不见岚儿,为夫等不及酒醒。”

    翠竹和韩砾暗暗相视一眼, 都默契的悄悄走远。

    驸马拥萧岚的双臂又紧了紧,生怕萧岚真抛弃他似的, 似醉似醒的哑声半是乞怜半是无辜。萧岚听了只觉哭笑不得,她虽不明驸马的这份忐忑和患得患失的心绪从何而来, 还是贴心安抚了几句便问, “温党用什么要挟你斗骰?”

    白日时不好问, 这笔帐虽然清了,可缘由也要晓得。

    魏瑾如实,“岚儿。”

    “我?”萧岚无奈叹了息, 想说驸马不必杞人忧天!可驸马被酒灌的到现在俊逸的脸还是懵傻之态, 她不忍心坏了驸马的关切, 心中更是熨贴的满满当当。

    “我是叔父最宠爱的公主,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正因如此,岚儿才格外体恤皇上。温党决不会真对岚儿如何,可只要皇上推行新律、国策、学术和改制,身为中立的温庭禄便会暗自授意,他的党羽倒戈相向首辅姚鸿危。依法治国寸步难行,皇上不会责罚岚儿,而岚儿却会自责的无以面对圣颜。”

    朝堂后宫从来都是一体,皇上和大臣的对峙也非个体,彼此早已悉知对方的软肋,自古君臣也是亦敌亦友。晃晃荡荡的历史长河中,一言堂的君主难免进阶为暴君或是昏君,而掌控朝堂的大臣也会供养出一尊傀儡皇帝。

    相互制肘的君臣皆不好过,可于朝堂和天下人而言却是好事。

    萧岚陡然一凝,她谨慎细腻的心思驸马竟都知道。

    父皇母后故去以后,叔父对萧岚是既当爹又做娘,传授她骑射和马术,教她对弈书画习字,请最好的女官为她讲述深宫规则、氏族规矩、派系党羽。受人之鱼不如授之以渔,为的便是要萧岚在叔父百年之后她能靠己安然惬意。

    叔父只比父皇小两岁,坐上龙椅之后,肉眼可见他越发疲惫苍老,甚至比姑母还显得年长。

    一国之君有太多的束缚和无奈,萧岚不愿再给叔父添一丝一毫的麻烦,她更害怕叔父会如史书记载那些的明君一般,因操劳过度而等不到寿终正寝。是以,在日复一日的恢弘宫殿里,萧岚藏匿心性的翅膀,化为乖巧静默的金丝雀。

    “那日在半山腰上,岚儿便是想到了新法,才放弃与温庭禄论长短是不吗?”魏瑾松开她垂睫凝视,眸底刻着深深的疼惜和庇护的执念。

    “为夫是武将,能为岚儿做的不多,在朝堂上的话语权亦不高,即便有一些于岚儿的用处也不大。若是能抵消岚儿多年谨慎克己来拥护大齐朝堂的心思,让岚儿变回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娘子,哪怕是要为夫的命也在所不惜。”

    夜风推着水波撞击夹案边的石群,送来裹挟着水汽的石榴香,如镜的湖面被风吹皱,萧岚的心跟着泛起涟漪。

    萧岚从不将这些心事坦诚相待,哪怕是贴身伺侯的翠竹,或是关爱她的叔父姑母和上官舅父。说了无益还徒增烦恼,她索性深埋心底。

    驸马究竟有着怎样一颗七窍玲珑心纳!

    也许姑母说对了

    “谁说驸马的话语权不高了?谁说那些于我用处不大了?”萧岚垫了垫脚,驸马似有所感的微微垂首,让她的双手环上他的脖子。

    “驸马三言两语就迫的温庭禄自醒,一个用女子声誉来拿乔的官员和驸马差的是山高水远!还有令意图不轨的温南菱原形毕露,她不打自招的时候,那些小娘子别提都痛快了!”

    萧岚不喜有半个质疑驸马的能耐字眼,她面对深远的夜色问天问地!

    “大齐除了驸马还有谁能单枪匹马的闯入敌营,生擒敌军的主帅?”回答她的是阵阵铿锵有力的回响!

    “荣国公视驸马为子,将毕生研习的阵法传授于你,试问大齐还有谁有这一份殊荣!”回答她的是被惊吵的雀鸟从林中窜起!

    “驸马不仅仅是大齐的中流砥柱,更是本宫的天和地,所以本宫不许驸马豁出性命做什么,只要驸马永远陪着本宫。”回答她的是桃花眸中滚滚炽热的闪动!

    这话说出来,萧岚莫名觉得脸热,可胸腔里的心更热,“下回再有人灌酒,驸马也不许独自扛着,否则本宫就不要驸马相陪了。”

    明明是威胁人的话,听在魏瑾的耳朵里却像是猫在叫,可爱不失灵气,一如曾经的明媚热烈的萧岚。

    须臾之后,魏瑾拥她入怀,“为夫保证没有下回。”

    西郊行宫坐拥万丈深密的竹林,虫鸣莺啼了大半宿。娴静的晨曦轻柔的拨开云雾,渐渐化作一层薄纱笼上行宫各处。

    魏瑾睁开懵昏的眼,望着落在床幔上的斜晖,愣了片刻昨夜历历在目。他借着酒劲儿和萧岚说了些真心的胡话!

    索性他脑中意识尚存,没将秘密兜底,重阳过后便是生母的忌日了。

    晨曦染了茉莉清香,丝丝缕缕的旭风渗了进来,床幔轻轻摇动,魏瑾起身钻出床幔饶布屏风后将卷帘压了压。这动作吵醒了帘外守夜的翠竹,她正要起身行礼,魏瑾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翠竹远远看了眼屏风后,领悟了驸马爷的意思,低声请示是否去给驸马爷打水。

    魏瑾点了点头,折回拔步床边。

    萧岚身着软鹅黄云罗缎长裙趴在床上,墨发如瀑倾斜在枕上,衬的白皙小脸如玉如雪,如扇的长睫在眼敛落下淡淡的阴翳,殷红的唇瓣微启,茉莉清香萦绕幔中。晨曦随着涌动的风云轻轻掠过小脸,似被暖阳干扰了好梦,她微微蹙眉长睫颤了颤。晨曦却还不知足,似乎也被少女倾城国色所染,依依不舍的亲吻她。

    见状,魏瑾轻手轻脚地坐进被褥,手悬在小脸上,隔绝了那道俏皮的曦光。

    没了干扰,萧岚似重入美梦,黛眉顺展开来,唇瓣微微上扬。

    须臾,萧岚似有所感地往魏瑾这边翻了个身,纤细的手臂和长腿搭了上来,魏瑾被茉莉清香吞噬地血液悠然凝住,他浑身一僵。

    软鹅黄云罗锻长裙极为贴身,勾勒出多曲的身姿,抹月匈处因她翻身而拉扯的下滑,雪|桃绽放,也因为翻身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停,之上是洁白的天鹅颈,之下便是光洁细腻的小月退

    一缕缕金辉从天鹅颈描摹,魏瑾顿时皱起眉头,他尽量小幅度拖着她的小月退放下再塞回被褥。

    做完这些,魏瑾不经意扯动了萧岚的长裙,收回手时肘部轻蹭到什么,衣料的摩挲声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循声看了过去,当即浑身僵硬如铁。

    恰时,萧岚睁开迷迷糊糊的睡眼,没注意春光乍现,而是手肘撑起半个身子看了他一眼,困着迷离的眼打着哈哈问,“头还疼么?”

    昨夜驸马回来便头疼了,喝了解酒汤也无甚作用,今日有蹴鞠,萧岚不希望驸马带病上阵。虽然没彻底清醒,可她瞧见驸马眸底似染着猩红的火光,仿若一头饿极了狼似的。也对,昨夜驸马没用晚膳,还被人惯了那么多的酒,定然是饥肠辘辘。

    她只是简单的动了动,那对桃脯却在花枝乱颤!魏瑾感觉血脉膨胀的几乎要破壳爆体而喷,眼都快被晃瞎了!

    他没反应,眼神却依旧如狼似虎,萧岚以为他饿的失语,便唤翠竹进来去传早膳,门帘响动之际,她身上骤然一沉,是驸马用被褥将她果的严严实实。

    “我先去洗漱。”魏瑾逃也似的下榻。

    萧岚没心思探究原因,注意力都在被褥上,觉得驸马给她裹的可真热,遂将被褥挣开。冷意袭胸之际,她恍惚意识到了什么,垂眸一看,怔怔了好一瞬狂惊呼出声!她又赶紧将被褥裹在身上,连脑袋都蒙了起来。

    她总算知道方才驸马饿狼似的眼神是看见了什么了!

    可那不是她要给驸马看的!

    外头翠竹听见声响要疾步进来,却被驸马给三言两语给拦住了。可即便如此,萧岚还是觉得她没脸见人了!从小到大,除了翠竹和已故去的乳母,还从没人瞧见过她的身子!!

    怎么会这样!

    她的睡姿不算规矩,可从没有一次醒来这般失态过啊!

    萧岚正崩溃着,清爽的男声挤了进来,“岚儿,闷久了会不适。”

    也不知为何,她全然有底气去面对驸马,从被褥里钻出半张小脸,“驸马是故意看我出丑的!”他已穿戴洗漱整齐,眼神已没了方才的吞噬感,却多了几分餍足和笑意。

    魏瑾闻言有些冤枉,他眸光无比赤忱,“岚儿春光明媚,赛过凡间万事万物,和何来出丑一说。”

    萧岚脸瞬间红如石榴,她拢了拢被褥将小脸又埋进去一半,就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眸,凶道:“你还说!你还说!”

    魏瑾即刻乖乖缄默。

    明知已然发生了,萧岚还是不死心的问,“你都看到了?”

    魏瑾乖乖颔首。

    萧岚犹如炸毛的猫儿,张牙舞爪地下令,“你不许看了!”

    魏瑾这回不应承了,而是无辜又惋惜地问,“为夫不可以看她们?”

    萧岚:“”

    冷静下来后意识到不让看有些说不过去,二人虽是同床异梦,可驸马几次三番地护着她,且没有乱七八糟的花花肠子,扪心自问,这份夫妻情她想好好经营下去。

    可她不知驸马这话究竟是单纯只她的一对胸,还是暗示圆房,想着她就觉得羞愤极了,为何这样的事到了她这里如此多名堂!

    “没有本宫的允许,你不许看。”思忖了半响,她低声憋出这句毫无威慑的话。

    可没想到,驸马竟请示,“为夫何时能看她们?”

    他并非好色之徒,成婚后不碰她也并非真的清心寡欲,而是做不到以魏麟的名义要她的身子,那于她不公平也是一种欺骗。可他到底是气血方刚正的男人,她愿意叫他瞧见自己身子,便是给予他的一种肯定。

    “”他是如何做到坦坦荡荡问出口的!

    哪知驸马犹觉不够似的,他往被褥挪了挪,欠身靠来,潺潺低声,“岚儿莫要让为夫等久了。”

    作者有话说:

    萧岚:闷葫芦变孟浪了!!

    兰山:有没有可能他是闷骚,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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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  ☪ 不识枕边人

    ◎抢驸马◎

    下了霜的行宫如置身仙雾的宫阙, 天光渐亮,金曦自那云层雾幔中挣出来, 照暖了阒无一人的夹案。

    早膳后霜露退潮,苏醒的风吹动半天锦曦,雾失楼台行宫。

    马球场东面是一座蹴城,用土墙围起的长方形场地,东西两端各有两个离地高一仗的球门,每队十二人, 哪一队踢进去的球多者判为胜方。

    大齐作为东道主占据东面,球首便是魏瑾,他们一身湛蓝色劲装,手臂和前腿都缠着玄色束带, 俐落干劲十足。

    南诏国战队在西面, 他们身着绯色劲装,头戴玄色抹额。蒙特舍没下场,球首的人很面生, 身形比其余人要瘦一圈,然则尖锐的气势却能和魏瑾对峙。

    “南诏国的球首似乎对魏将军很有敌意。”宋都尉发现那小子盯着魏驸马看, 他并不担忧对方能伤了魏驸马,南诏国子民体型皆逊于大齐, 他们这些人普遍比敌队的高壮, 只是他好奇那股虎视眈眈的底气从何而来!

    队员不以为然。

    “一会赢得他们满地找牙, 他只会对魏将军敌意更甚!”

    “南诏国怎会派那么瘦小的人来领阵啊?莫不是有什么诈?”

    “管他诈什么,咱们用十面埋伏阵对峙,定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军中生涯除了演练就是战场, 难免苦闷无趣, 魏将军便时常组织他们玩蹴鞠, 一来能巩固阵法,二来既是放松一乐又可强身健体。

    魏瑾并不苟同,只是淡淡地吩咐,“莫要轻敌。”

    “是!”

    蹴城的南面和北面都是花窗阁轩,中间由抄手游廊相连,大齐皇室与南诏国皇室坐于南面最高最大的阁轩里,贵族大臣紧挨其次,北面轩阁招待南诏国士兵。

    “皇上皇后娘娘,”成尔歌起身举杯,附坐的蒙特舍等跟着起身举杯,成尔歌笑容恭敬,“臣欲向您二人讨个彩头,若是我方赢了,还请恩准我们南诏国诚心求娶。”

    南诏国境地平原少、多为山丘高原湖泊的地势,他们不善骑射却精通蹴鞠。南诏国有意求娶大齐公主,除了觐贡豪礼,展现实力也是重要一环。朝臣们唯有南州总督上官宏和荣国公邱赫洞悉成尔歌的豺狼虎豹之心,二人都是面沉死寂。

    萧琴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萧茵不愿远嫁,皇后娘娘会想方设法留下萧茵,那么极有可能远嫁的便是年纪最合适的萧琴!她求助地看向姚贵妃,“母妃”嗓眼里跌出惧怕,若是在这样的场合应允婚事她就没退路了。

    姚贵妃不动声色徐徐摇头,示意女官给公主到一盏热茶,什么都没说。萧琴即便担忧却也收下母妃的安抚。

    二皇子萧景也目露忧虑,他与萧琴一母同胞,自然不期望妹妹远嫁,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太子萧誉和萧茵,见二人都是淡定从容之态越发心慌。

    萧茵并不知成尔歌的算计,可她得了母后的准话不会将她远嫁南诏国。

    “成尔皇后这是惦记上朕的哪个女儿?”萧恒手搁在案上,却没碰酒盏,他不会让任何一个女儿嫁过去,可这么问便是想试探成尔歌的计划。

    成尔歌当然不会实言,而是再躬了躬身,“臣听皇上和皇后娘娘的。”

    没试探出结果,萧恒拿起酒盏迎敬,只道:“胜负未分,言之过早啊!”

    言下之意便是没答应,成尔歌并不着急,喜笑颜开地仰头饮尽。萧琴和萧景宣着的心又沉了回去。

    铛铛铛锣声敲响,绯袍球首一马当先地用脚勾球便跑,南北轩阁瞬间沸腾!

    他的脚像有兜儿似的,能稳稳当当地接球、还能精准地将球踢给队员,身型轻巧地窜梭就如游龙戏凤。

    宋都尉追上好几回,可每次抢球时,对方的脚就跟黏在球上似的,他抢了几回都扑了空,气急败坏地捶了自己一脑门!其他队员也是同样的焦灼!

    宋都尉看了眼魏将军,发觉他追逐的并不发狠,只是那双眼死死地擒着对手的脚,也不知看个什么究竟。

    铛的一声,绯队进一球,旗树立计分杆中,旌旗猎猎晃的大齐众人怒目峥嵘。南诏国士兵欢呼雀跃,还有人冲着球首行大礼。不多时又铛的一声,绯队再进一球,南诏国士兵跳起蹴鞠舞,胜券在握的舞姿尤为刺眼,极端的挑|衅与炫耀不言而喻。轩阁众人已坐不住,紧挨着廊栏朝场上呐喊助威!

    大齐战队追的并不吃力,可要抢球却非常的吃力,就算抢到也很快就被对手的脚勾回去,萧岚也看出了他们的优势,“南诏国球蹴鞠连各个身姿矫健轻盈,腿脚灵活的就像带了勾子。”

    萧恒神色凝重地颔首,大齐也有蹴鞠连,但多是军队挑选,平日要操练,闲暇时分才玩玩蹴鞠,上官宏说南诏国皇上酷爱看蹴鞠,朝堂专门设立了蹴鞠连,他们能和官员一样享受俸禄。

    体竞也是萧恒想要推行的新政之一,他认为一国的人才该百花齐放,文武体艺皆有一条光明大道,可朝堂的官员都认为军队参与蹴鞠绰绰有余,不必大费周章地特设体竞连,而且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儒德深入人心,要改谈何容易。

    成尔歌含笑,“岚殿下谬赞了。”

    萧恒有心打探蹴鞠连的俸禄,语气调|侃,“这些少儿郎的气势如火如荼,有疆场男儿的血性,这般拼命倒是另朕羡慕南诏国啊!”

    成尔歌听出萧恒的意图,也不藏着掖着,委婉透露过去。萧恒听着心里暗暗有了思量,隔壁的姚鸿危投来一眼,并未做声。

    又一声铛响,南诏国的士兵已然沸腾!

    大齐人心各个紧成一团,眉宇间凝聚着不甘和气愤,绯色劲装再进一球后大齐终于进了一球,三声锣敲响第一轮比试结束。

    南诏国领先大齐三球。

    南诏国士兵就差敲锣打鼓地拥护英雄们下场,糕果、汗巾、推拿一应俱全。

    魏瑾和宋都尉这厢下了场,也是热火朝天,没人指责他们,都知道若是魏将军都赢不了,大齐怕没人能赢。

    邱赫就不一样了,“怎么不列阵?怎么不使全力?怎么不围攻那小瘦子?”义子的能耐最多使了一半,放水给谁呢!见义子淡定从容的眼神,丘赫心就如悬在热锅里熬啊熬的!他终是忍不住沉脸给下马威,“你个闷葫芦若输了,为父就没你这个儿子!”

    此话唯有不远处的宋都尉听见了,他暗暗摇头,荣国公这话快说了八百回!魏将军总能配合着让荣国公下回再说。

    “义父大恩大德孩儿没齿难忘,定要侍奉您终老。”魏瑾不给准信反而吊着,“下回义父换个说辞。”

    “”

    言罢他招呼队员围成小圈,低头咕噜什么,三声锣响第二轮开始。

    看着远去的背影,荣国公邱赫笑骂:“闷葫芦最好言而有信!”

    场上球员争相竞逐宛若猎豹,那球便是他们的食粮,谁抢到谁就能活命!就在绯色劲装球首投门时,那球被魏瑾在空中拦截、并一脚踢给最靠近球门的宋都尉,他紧接着将球踢入,铛的一声,场外爆发出大齐的笑赞声。

    场下邱赫抚掌大笑,晓得闷葫芦第一场故意输局,是为了熟悉对手战略。想要从对手脚上抢球很难,可在半空拦截于他们高大的球员来说轻而易举,每每拦截并远远踢向守在球门附近的队员,球饶过下面的狼群,事半功倍。

    如法炮制地连赢四局,大齐反超南诏国一旗。

    大齐人心陡然振奋起来,哮吼着、呐喊着、士兵也场外跳起了蹴鞠舞,场面好不嚣张。三声锣响第二轮结束,大齐比南诏国多了六旗!

    南诏国球员各个累的苦哈哈,勾球跑本就消耗体力,拼死拼活跑到球门附近却被大齐一脚给踢回去。大齐球员却是意犹未尽的笑,个个斗志昂扬地要施展爆发力好彻底碾压对手。

    这一刻,所有人的爱国热情犹如天上金乌,光芒万丈。

    还剩一局,正当要敲锣时,南诏国球首忽然举认输的手势。这可让众人都傻了好一会儿的眼,有人觉得他们知难倒也算是聪明,更多的人觉得未战就认输也符合臣服国的作风。

    萧恒缓缓笑起来,举杯邀敬众人,之后看着成尔歌面浮语重心长,“想来南诏勇士也是累狠了,成尔皇后切莫将两国婚事的磨合怪罪他们头上。”

    他的目的是生擒成尔歌并公布其罪行,自然要招揽南诏勇士的心。

    纳罕的是,成尔歌并无半分失望或是不喜,“皇上教会的是,臣妇谨记。”

    萧恒不由得多想,成尔歌的目标究竟是谁。

    彼时,南诏球员在轩外驻足见礼,“臣女拜见皇上皇后娘娘。”

    她们一开口众人全都傻了眼!

    正在擦汗的宋都尉爆粗,“怎全是一群娘们!!”

    大齐球员各个都像是受到五雷轰顶,他们看向魏将军,只见其眸光毫无异色,也不知是太镇定了,还是早就知情。

    轩阁里雀跃和沸腾的火光陡然湮灭,众人心里像是吃了难以言喻的东西,各个神色不对!说高兴吧,赢了一群女人有什么可高兴的?说不高兴吧,又不是那么一回事!都将这股说不清道不明地不爽劲儿归罪南诏国皇后霸权!这国又小又乱,女人不宅家中相夫教子,抛头露面的不像话!

    萧岚却不这般想,这群女子皮肤黝黑粗糙,手上和脸上都有大小不一的的擦伤或是疤痕,都是她们的荣耀所在。虽然南诏国与大齐男女位置截然不同,但在她眼里这些女子敢上场便是巾帼不让须眉!

    尤其是球首,看着年纪似乎比她还小。

    萧恒亦有这份欣赏在里头,遂令掌印颁赏。

    球首却上前一步,“皇上,臣女想讨另外一份赏,不知说得与否。”

    成尔歌做样子呵斥,“蒙特嘉不得无礼!”

    蒙特嘉!众人彻底回过味来,此人还是南诏国的公主!

    “你且说来听听。”萧恒问。

    “臣女想同萧岚殿下比武,臣女若赢了,请岚殿下让出大齐战神魏驸马入赘我南诏国。”

    “”

    巾帼不让须眉为何要抢驸马?萧岚睁圆了清冷的杏眸瞪向不鹤立鸡群的男人。

    怎么就换了身衣裳!

    穿的如花蝴蝶似的要作甚?

    作者有话说:

    魏瑾咳咳:出了汗,衣服是旧的,可为夫长的俊

    萧岚要求:把脸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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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4  ☪ 不识枕边人

    ◎为夫只想祸乱岚儿一人◎

    一场酣畅淋漓的蹴鞠赛竟一群花木兰!众人高涨的心犹如从天际跌入尘埃, 再得知球首是南诏国公主蒙特嘉,她还当众要抢魏驸马, 众人浮躁的气血翻滚的厉害。

    邱怀玉骂骂咧咧:“明目张胆的抢别人丈夫当真不要脸!”

    她骂的是蒙特嘉,可温南菱听了脸上很不自然,轻咳一声端起名门淑女的仪态故作圣洁,“邱妹妹替殿下抱不平也要分个轻重缓急,南诏国风俗便是女高男低,蒙特嘉向皇上讨赏比武论输赢, 又不是真的要抢,何况皇上都没说什么,你这般言语粗鄙怕是不妥呢。”

    邱怀玉冷笑点破,“这是大齐境地, 南诏国就该入乡随俗!遑论我骂的是想抢别人丈夫的女子, 温姐姐妄作什么好人!”

    温南菱犹如被踩中了狐狸尾巴,面色红白交错地正要反驳,温庭禄一个眼锋击来, 她浑身一个哆嗦再也不吱声了。温庭禄暗暗叹气女儿不够稳重,他是看戏的姿态, 魏驸马不肯和温氏交好,要是真去了南诏国指不定是一桩好事呢!

    “这南诏国女子皆是如此孟浪之风?”问话的是上官宏, 他不支持女儿上官雪与蒙特舍缔结正是因南诏国民风随性不羁。西郊一行, 特地没带上官雪来, 现下免不了有些后悔,也不知那野丫头听见了是否能望而却步。

    蒙特舍听见默不作声,成尔歌还在, 蒙特舍不可叫人知晓他与上官雪情投意合。

    成尔歌笑道:“我们南诏国素来便是女掌外男主内, 婚嫁之事和大齐风俗倒是相当, 只不过将男女对调罢了。”

    众人听了皆是心思各异,男人们脸色多半不屑,女人们的脸色除了震惊还有大大的质疑,要女人去掌外那还嫁人作甚?男人都是吃干饭的!

    “本宫劝蒙特嘉若想白日做梦趁早回行宫歇息。”萧铭克制着怒火没骂街,她一扭头发觉萧岚不见了。

    面对一浪又一浪的嘲讽和质疑,蒙特嘉静静恭候大齐皇上发话。

    萧恒从上官宏的秘信里略知一二南诏国的民风,心中不悦但秉持着来者是客就没发作,而是沉下脸,“蒙特嘉公主的豪爽朕算见识了,可这个赏朕不会赐。魏驸马乃我大齐的战神,朕的侄女婿,地位尊贵无与伦比,不可用作物件充当输赢的彩头。”

    “地位尊贵无与伦比?”蒙特嘉偏黑的脸浮现明艳而讽刺的笑,“可根臣女所知大齐驸马无兵权,若是放在我们南诏国,驸马不但拥兵还能入内阁参与国家大事!这可比皇上说的尊贵有过之而不及。”

    这回即便萧铭想抽这个蒙特嘉却没法吱声了,驸马毫无实权,她最是体会。

    此言彻底引发唇枪舌剑。

    “大齐祖制律法和朝堂岂是你一个小小臣服国的公主能高瞻远瞩的!”

    蒙特嘉不卑不亢,“正因为臣女心甘情愿的折服效忠大齐,这才不忍心大齐的战神被埋没!”

    “”

    “胡言乱语!魏将军乃大齐的国戚,位高权重,谈何埋没!”

    蒙特嘉掷地有声,“臣女听说大齐的驸马俸禄的确不低,可诸位就没想过,他可是战神,是在意多些银子还是多些还是实权呢?”

    “”

    这话无人能答,不论是银子还是权术都会引猜忌上身,他们气愤的是小小臣服国的公主也敢对大齐的朝堂颐指气使,而并非真的在意魏驸马想要什么。

    蒙特嘉始终维持着恭敬之态,可犀利尖锐的言语打的众人措手不及,一时间落了下风的大齐官员只好忿忿地呵斥她胡搅蛮缠、不可理喻、不成体统,却越发没有招架之力。

    成尔歌乐的在一旁看戏,大齐驸马定然是招不走的,可若是能分化驸马对大齐的衷心那可就不虚此行。

    萧恒正要出声,有人更快一步。

    “待你赢了再论驸马看重实权还是银子。”

    萧岚换了烟青色劲装,裙摆洒过轩阁木板拾级而下,她高束盘发一个圆髻,唯有一缕红绸邦系。秋风撩

    |拨,红绸青衫翩翩起舞。魏瑾看着纤瘦的背影恍然失神,与多年前拉他出深坑的女子重合。

    萧铭有些担心地起身,萧恒却道:“皇姐稍安勿躁,岚儿迟早要面对这些的。”

    愕然一瞬,萧铭缓缓回坐。自古以来,公主的婚事乃帝王和朝堂用作稳固江山的利器,但未免被利器反噬,许早就有皇室定下驸马无官无兵权的祖制,既是约束外戚也是约束野心勃勃的公主。

    南诏国娘子蹴鞠连四下散了,留给足够的比武空间。轩阁里的大臣都替萧岚捏了把汗,也有人嘀咕,“皇上都驳了蒙特氏的请求,殿下这是多此一举啊。”

    上官宏毫不留情地反唇相讥,“阁下的意思是枕边人都被外人给觊觎了,还要做一直闷声不响的缩头乌龟?”

    这话骂的难听,可那人却不敢反驳。

    蒙特嘉耍了一对剑花就朝萧岚刺去,起初萧岚对抗的游刃有余,可之后她渐落下风。上官舅父说蒙特嘉剑术一般,应战后她发觉却也如此,可蒙特嘉蛮力深厚,萧岚招招躲开却是耗费心力,她力量远不如蒙特嘉。想着发髻被刺,如瀑的墨发垂下在风中狂舞,好不狼狈,桥头鞋边碎了满地的樱红。

    “岚殿下认输吧,臣女今夜就带魏驸马回国。”蒙特嘉挑|衅一笑,“为了弥补岚殿下,我愿留下一众勇士供殿下消遣!当然,臣女若输了也留下他们!”

    话音落,北轩阁走来二十名高大威猛的勇士,面容虽黑但五官俊朗。南轩阁里的众人斥着伤风败俗

    女眷们虽是垂着眸却仍有不少偷偷瞄的,她们之中不少经历了房事,看到这样的体魄难免心神晃荡。

    蒙特嘉胜券在握的笑色刺痛了萧岚,她速速冷静思忖对手的招法。彼时,身穿月白圆领墨竹纹饰长袍身影挡在她身前。萧岚一怔,正要请他让开。他冷白如玉勾起肩上的墨发,头皮轻揉的扯动,萧岚浮躁的心竟也莫名静谧。他为萧岚梳好高高的圆髻,再用随身携带的绢帕为她捆系。

    驸马忽然过来,萧岚并不高兴。蒙特家惦记了她的人,萧岚要狠狠教训的,可出手时有多雄赳气昂,方才就有多羞愤!不喜被他看见了,遂不受他的好意,萧岚嗔他一眼,“我自己可以扎。”

    魏瑾暂未发觉萧岚的心绪,而是一心要为萧岚筹划如何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他虽不能出手代劳,却可以传授妙招助胜,便靠近她耳畔。

    乌木墨香慢慢裹挟着未干的水汽扑鼻,忽然靠近的还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知为何,萧岚脑海里忽然想起晨时的那一幕,越发羞愤了几分,她伸出手要推开驸马,手却被他轻轻却不容置喙地握住。

    “做甚!”虽是凶巴巴的眉眼,可萧岚的音量极低,她不想让驸马瞧出来心里的别扭。

    “蹴鞠时,我确认出了蒙特嘉,可我和她从未有过交谈,她如此狂言妄语定然是授了成尔歌之意,真实目的当是想要分化我对大齐的衷心。”

    挺拔的身影立于青天之下,桃花眸透着是不染尘埃的温润,风神磊落,气宇轩昂,这话的确令萧岚怒意消退了许多,她轻哼,“怪你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形容女子妖艳祸水的话放在自己身上,魏瑾心中荡起了窃喜,他失笑地扯着萧岚的手搁在心跳之上,“为夫只想祸乱岚儿一人。”

    “”闷葫芦越发不正经了!萧岚还想推开他,却被他拥进怀,入耳的话令她悠然一顿。魏瑾薄唇一开一阖,缓缓低低的说。

    这幕落在轩阁众人眼里成了恩爱两不疑的画卷。

    “魏驸马这是怕岚殿下吃醋,早早坦白从宽来了。”

    “有什么可坦白的,义兄心中只有岚殿下一人而已。”邱怀玉的嗓音很高,力求让蒙特嘉和温南菱都听得清清楚楚,“岚殿下容貌未恢复时,义兄在金銮殿上求取,足见义兄对岚殿下早已情根深重,甭管哪路邪门妖精来了都撬不走!”

    蒙特嘉是听见了,眉梢高高一挑,似是认同而差异。

    温南菱脸色就更不好看了,她向温庭禄请示以身子不适为由退席。

    上官彦的失落上官宏看在眼里,面上毫无波澜。于他而言,儿子早早认清放手才是好事。

    魏瑾这厢已毫无保留地传授完毕,“岚儿都记下了吗?”

    萧岚嫣然一笑,“驸马就是用这招逼得南诏国蹴鞠累得精疲力劲!”

    “岚儿聪慧。”魏瑾赞完忍不住用手轻蹭她鼻尖。

    一瞬的摩挲撩起一阵轻微的酥麻,萧岚退开了几步嗔他,“你还不走。”

    魏瑾很喜欢她这幅娇嫩的俏态,一本正经地颔首,“这就回去等你。”

    “”很正经的一句话被闷葫芦说出了几分旖旎,萧岚看着镇定自若的背影,心中升起高高钦佩的慕墙,驸马不愧是战神,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听了驸马的话,又得了战略部署,萧岚郁结难抒的心瞬间明朗。

    魏瑾折回轩阁途径萧恒身后时闻,“魏将军将佛脚送好了?”

    临时抱佛脚于旁人怕是不无用,对岚儿却有奇效,中原的俗语成尔歌听的有些云里雾里的,她看了眼蒙特舍,后者自然洋装不懂。

    “皇上火眼金睛。”魏瑾惭愧笑笑重新入座。

    哑谜唯有大齐的人士听的懂,彼时成尔歌又见萧岚弃了剑改用长鞭,她便预料的出蒙特嘉会输了,她不露声色说着地恭维:“大齐有魏驸马这样智勇双全的悍将,大齐的边疆定然会稳固地像铁桶一般!”

    萧恒缓缓笑着应是,魏瑾则巧妙地将身上地光芒分散,“大齐稳固,乃皇上、朝堂以及万民的功劳。”

    萧恒对魏驸马甚是满意的颔首。

    成尔歌但笑不语,心想只要是桶就一定有缝隙!

    巫医瞧出成尔歌的心机,又该送药了。

    萧岚这厢鞭子甩的凤舞九天,掀起漫天的黄沙浪尘,蒙特嘉不仅不能近她的身,还因体力耗尽行动越发缓慢,吃了满嘴的土,从头到脚无一出是干净的。

    像猴似的被萧岚耍着,蒙特嘉终是恼羞成怒逮着萧岚甩鞭未及之际扑来,殊不知正中萧岚的下怀,长鞭瞬见冒出利剑,蒙特嘉收势不及刚好被剑断抵住脖子,刺痛感袭身,喉间溢出血腥气!

    不等蒙特嘉反应,萧岚收了剑,高扬下巴,“承让!”

    看看萧岚手中的剑,蒙特嘉起身扯唇,“大齐兵刃精妙绝伦,魏驸马战术抽丝剥茧,臣女输的心服口服。”

    便是不服萧岚的意思,胜负已分,她不屑呈口舌之快,转身步入轩阁,接过翠竹递来的茶盏仰头饮尽。

    成尔歌笑着恭维,“殿下的鞭子匠心独运,如此细小的机关制作不易。”

    萧恒赞赏的眸光久久落在萧岚身上,然众人并未注意,萧岚也不愿解释。蒙特嘉却不打算消停,“岚殿下可愿告知魏驸马传授了您什么,促使反败为胜?”

    轻易而举将萧岚扣上胜之不武的帽子!

    萧恒和萧铭都要为萧岚正声,有人更快一步,“鞭子的构造图乃岚儿所绘。”

    言下之意便是萧岚设计!

    成尔歌和蒙特嘉的笑容凝固,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可见萧岚淡定沉稳的眼神,她们除了震惊更多是反思,大齐兵刃已是炉火纯青,又有萧岚这等才华,可谓是如虎添翼,不得不防啊!

    “至于传授更是无稽之谈!”魏瑾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我请岚儿将那些勇士都遣回南诏国。”

    萧岚:“?”

    蒙特嘉:“”

    怎么睁眼说瞎话呢!!

    作者有话说:

    魏瑾:媳妇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

    宝们别忘了来评论区留下你们的仙女小手!明日开始双更!

    35  ☪ 不识枕边人

    ◎不碰你以外的女子◎

    夜色悄然弥漫在灯火中, 炊烟在丝竹笙箫中袅起,冷冷的湖面上点缀着大半轮明月, 斑驳陆离的光晕被风吹散。晚宴设在行宫的明宴殿,酒醉高歌倩舞,楼阁花似锦,曲袖满楼飘,凭添了几分风花雪月。

    晚宴开始就没见着驸马,萧岚遣翠竹去问得知驸马累了, 她瞥了眼友邦的席位也不见巫医,心没来由的一阵不安。向叔父叔母告罪离席,萧岚在殿外的抄手游廊遇上折返的上官彦,他是知晓魏驸马以身试药的, 便陪同萧岚一道去了明圆。

    “今日岚儿险胜, 下回莫要莽撞了。”行至殿外院子,上官彦将话题转到萧岚身上。

    皎月落了一地的银霜,衬的萧岚的脸越发凝白如玉, 扇睫颤颤。看着上官兄长依旧温润却不复熟悉的面容,萧岚难免感慨万千, 她并非是莽撞,相信换做是驸马的立场也会如她这般。

    有些可以忍。

    有些死都不可忍!

    “蒙特嘉以蛊混到血肉圈养了许多狼, 她的力气比起一般的男子还大!”上官彦至今还心有余悸, “我曾易容同她交过手竟不占上风。”

    二人已行至寝屋的院外, 萧岚也知兄长的好意,不再执着与兄长解释为出一口气顺心,而是收下他的好心, “岚儿有分寸的。”

    上官彦怎会不知她的脾性, 又是无声一叹。

    彼时, 寝屋内间传来哐当一阵乱响,萧岚与上官彦对视一瞬,都疾步进去。

    驸马坐在罗汉榻边,手撑在塌间的小几上,臂上静脉曲张!他额间的冷汗如豆如珠,似小雨一般淋淋不停,剑眉和发根挂满了冰冷的汗珠,每一颗摇摇欲坠,修长的颈上赫然凸起好些条青脉,仿若有阴黑的血流颤颤不止。背上消失的疤痕似乎长了触角的虫|卵正破壳而出,它们刺破了皮肤重新冒出来,并在上头生根发芽。狰狞扭曲的疤痕在背上蠕动着,势必要在每一寸肌肤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萧岚想起巫医送药时再三的叮嘱,一定要持续的喝,说是过去伤疤的根没这么快剔除,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深!

    药,萧岚自不会再让驸马食了,而是暗中派人送回京城的太医府,期望他们尝试从蛊药里寻出解药的方子,可她却不知恢复从前竟也会让人如此痛不欲生!食了便是上|瘾,不食就得忍受锥心之痛。

    当真是歹毒至极!

    怪不得成尔歌总是一副胜券在握的之势,饶是驸马这样的八尺男儿都疼的浑身战栗痉挛难抑,换做她怕是早就低头沦为成了|瘾|的娘子。

    “岚儿”驸马吃力地侧了侧身,薄唇坚韧地翘着,“别看,怪吓人的。”

    心知他芥蒂那些疤痕,萧岚不愿让他分心忍痛,遂挪开几步询问驸马的伤势。

    医官忧心忡忡,“此药如此至阴至毒,怕是在体内种了瘾啊!”

    “怎会!”想到蒙特舍的话,萧岚悸动的心猛跳,“可驸马只食了一口。”

    “下官虽不确定,可观驸马按捺自抑之势,像是隐忍蛊瘾而痛楚啊!”

    魏瑾苍白的脸浮起浅浅的愧笑,“还是瞒不过医官。”背脊的痛楚尚且还可忍,可另一种难以言说折磨令他深陷难自拔,且无地自容。

    蒙特舍说过,这蛊亦是迷|惑和诱|惑,他下了决心,“我需要先回城。”

    “好,吩咐下去一刻钟启程,行囊稍后。”萧岚想也不想就要陪行,“我和叔父启禀一声去去就来,驸马在此等我。”

    转身却被驸马叫住,“岚儿不必了,韩砾陪同即可。”

    韩砾惊愕地张了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暗暗可惜多好的机会啊!

    萧岚侧身看来,晶亮的眸中透着不解还有些不是滋味,她听他说:“不要因我一人坏了大家的兴致。”

    顿了顿他神色凝重道:“岚儿一走,成尔歌的眼线怕是也会跟着,我瘾发府里难免会折腾一番,我担心她会察觉出生了疑窦。”

    驸马不要萧岚陪着,也不知为何她心生不悦,昨日帮着他挡了酒,而他醉醺醺地说了一大车莫名其妙的话,今日萧岚向蒙特嘉宣示主权,他还时不时说些撩|拨的她脸红耳热的话

    这些都是萧岚寻出姑母说驸马对她有情的蛛丝马迹,然而在他疼痛难耐之际却不要她陪同,萧岚别扭而不适的愁绪涌上心头。

    察觉她的不悦,可魏瑾迫在眉睫压下那股妄念,“岚儿若实在不放心,可请上官兄长陪同。”行宫还有几日的光景,他可不想上官彦日日在萧岚跟前。

    上官彦:“”

    驸马都这般说了,萧岚自然不再强求,明圆折腾了大半宿,驸马走的静悄悄,行宫里的人几乎没有察觉,萧岚的心却是怎样都静不下来,连翌日的男女混打马球赛都没心思参与。

    长廊亭台楼阁的纱帘高卷,廊外的彩旗在风中犹如一条彩龙猎猎涌动,案上的琉璃碗碟摆满了精致的珍馐美味,各家各府的夫妇或坐或立,殷切焦急的眸光追随球场上的儿女。

    鼓声震天动地,呐喊声势如破竹,萧岚的心思却飘忽游移不定。

    苍白的脸、颈上隐忍而抽跳的青脉、湿透的发根

    每一幕都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十岁就从戎,十五岁能单枪匹马的闯入敌营生擒主帅,不会痛得一命呜呼!岚儿就别忧心忡忡了,瞧瞧他们多英姿飒爽。”明圆的异动萧岚很快就听说了,皇弟担忧魏驸马的瘾|毒汹涌,还派了禁卫军统领护送回城,对外瞒的严严实实。

    魏驸马一走,萧岚就心不在焉,萧铭看破不说破,“侄女婿既说不用你陪护,想来也不是有什么大问题,不如尽兴地观摩这些五陵少年,他们鲜衣怒马,博头彩亦是博美人得欢笑啊!”

    猝不及防的玩笑话抽回萧岚的神思,她黛眉轻轻蹙着,清丽娇俏的面容布满了愁绪,舍太子说蛊|瘾发作强势会要了人性命。

    驸马的担忧即便在理,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出驸马似乎在避她,既想去看看又不愿热脸去贴冷屁|股。

    彼时马球场上的一场事故发生了。

    “哎呦喂,疼!轻点儿!”

    邱怀玉的腿被马球击中,医女不在,医官又不可上手去摸来检查,只能由侍婢听医官的吩咐代劳。尽管侍婢万分小心的轻碰,还是疼的邱怀玉呲牙咧嘴的。

    “邱家六娘准是伤了骨,需尽快回京医治。”

    荣国公夫人徐婕盈心头一跳,怎么事赶事凑到了一块儿啊!

    禁卫军统领带了一波人随同魏驸马归京,说是要提前调防皇城,空缺的驻守兵马就由丘赫安排属兵补上,哪儿还有多余的人马护送小六回城。看了眼家丁和护卫,她始终不放心,便问:“可否传信命医女来行宫。”

    医官也清楚荣国夫人徐婕盈的顾虑,他叹气摇头,“那名医女患有孝症,坐不得马车,下官可借府兵给徐夫人以备不时之需。”回城时他和同僚一起。

    武将的府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其余文官工官的顶多是家丁和护卫,行宫距京城倒是不远,可不久前,西郊行宫与京城的官道上曾发生过几起大案,徐婕盈不敢将女儿的身家性命交给会些拳脚功夫的护卫或是家丁。

    可又怕耽搁下去,女儿的腿不成!为难之际徐婕盈闻:“本宫陪夫人一道回吧。”

    按捺住大喜而想应下的切动,徐婕盈怏怏地难为情,“怎么好意思打搅了公主的兴致,还是”

    \"夫人安心,我也正好想和六娘说会儿话。”如此,就不算是萧岚担忧驸马而特地赶回去了。

    徐婕盈忙谢恩:“那臣妇就恭敬不如从命。”

    不远处萧铭眉梢高挑,看破不说破。

    萧岚留下一支侍卫听从翠竹的调遣收拾行囊,几日后他们跟着叔父叔母的侍驾戎伍回城,其余百名侍卫跟着萧岚,一个时辰不到,公主的官驾驶出行宫。

    马车里,邱怀玉偶尔掀开车帘极目眺望,直到如龙横卧的群山缩影成小点,闷闷不乐地卸了气,看着腿上裹成猪腿似得,越想越不高兴,“阿娘,温南菱是故意的。”

    “刀剑不长眼,马球亦然,莫要平白无故的臆测,”徐婕盈暗暗给邱怀玉使眼色,“回头殿下笑话你输不起呢。”

    徐婕盈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温南菱是不是故意的逃不开她的法眼。

    小娘子之间的龃龉不比男人,打一架亦或者在朝堂上使绊子来解决,她不会叫女儿吃哑巴亏,可也要抑制女儿别和温族撕扯。

    深明母亲的良苦用心,邱怀玉再气不过也会先乖乖忍下,静待长辈的谋略绝不轻易搅坏大事。

    “徐夫人儒智静心,本宫佩服。”萧岚幼时在荣国公府授习,徐夫人的处事张弛有度还深谋远虑。

    “哪儿啊,殿下谬赞了。”徐婕盈笑笑不再做声。

    不出一会儿,萧岚踌躇着开口:“六娘,本宫问你,假如你有一个朋友,她的夫君受了伤,却不让她来照顾,你认为她夫君在想什么?”

    邱怀玉眨巴着媚眼,茫然地摇头:“我不记得哪个手帕交成了婚啊!”

    萧岚:“”都说是假如了。

    “哦,我想起来了,公主是臣女最好的手帕交,也是唯一成了婚的。”

    “”萧岚语噎,谢谢你这么惦记我!

    徐婕盈抬手掩了掩唇,待笑色褪去,继而认真地佐见:“臣妇以为她的夫君该是不想让她操劳担心。”

    作为妙龄女娘的过来人,徐婕盈认为萧岚说的那个朋友或许是本尊。而萧岚本来就是假意问邱怀玉,刻意要让徐婕盈听见。

    萧岚说那位夫君对妻子谈不上好、说不上坏、面色总是冷冷淡淡的,徐婕盈眼前就浮现魏驸马不苟言笑的脸,慈目缓缓溜了几圈,斟酌了小会儿,“可是公主的这位朋友地位要高于她的夫君?”

    魏驸马看着性子就挺冷,既不善言辞,也不懂得哄女娘的欢心,可他能为公主力求公正而向温相爷据理力争;不顾及仪容扯下自己身上锦袍裹好公主的玉足;徒步背着公主下山;在遇上马球袭来的危急时,刻不容缓地以身挡在公主之前;众目睽睽之下给公主束发实则传授

    饶是见过许许多多的恩爱夫妻,徐婕盈也能笃定他们之中没有一位夫君能比的上魏驸马这般事无巨细地护着妻子。

    不善言辞就瞧着冷淡,这多半是敬畏皇权而望而却步,公主和驸马不仅仅是夫妻还是君臣。

    思忖了片刻,萧岚颔首默认了妻高夫滴的地位,“但本宫的那朋友从未对她的夫君以权临驾过。”

    顶多就是费解、想不通而不高兴之际,她给驸马甩过脸色,可也只是在四下无人唯有夫妇俩的时。

    想着她莫名的有些心虚,一个月不到前,驸马始终以臣自称

    莫不是他心里依旧谨尊君臣之礼?

    “公主有所不知,妻子出于亲和贤惠不以出生地位拿乔夫君固然是好,可读了圣贤书的男子都重礼数和规矩,越珍视妻子善待妻子,自然而然就墨守陈规,冷淡兴许是他守分寸。”

    徐婕盈的手帕交宸阳郡主就是个例外。

    宸阳郡主被王爷和王妃宠坏了,婚后依旧把夫君当做臣子而呼来喝去,不论在内宅还是在外头,丝毫不给丈夫留颜面,哪怕是宸阳郡主自己的过错也绝不低头,是以夫妇二人的日子鸡飞狗跳。

    不过徐婕盈看得出萧岚和宸阳郡主不一样,就拿半山腰女娘之间的龃龉来说,萧岚公主既不偏袒六娘,也没给温南菱难堪。

    萧岚陷入沉思,联想成婚以来驸马面对她时不但自称为“臣”,就连日常招呼也如同上朝似的严肃和拘谨,但萧岚也感受到驸马在缓慢的摆脱君臣的枷锁,只是太慢了!驸马饱受蛊|瘾的折磨,却拒绝了萧岚陪行,不正是君上关切臣子时,臣子定然是谢恩再自行处理的一幕。

    徐婕盈的话正中萧岚的愁绪,她杏眸清澈地亮起,“可有什么法子让本宫朋友的夫君卸下肩上的礼教和束缚?”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徐婕盈缓声道。

    萧岚杏眸的光黯了,她和驸马成婚已过半载,这究竟还要多久才能见人心呢!

    邱怀玉的好奇心来了,“是公主的哪个手帕交,臣女可见过?”

    萧然脸色微赧,想着如何把这话题圆囫囵过去,还好徐婕盈止住了,“六娘莫要打听妇道娘子的家务事。”

    邱怀玉忙乖乖示错,闷闷的应了声哦。

    “六娘顽劣,公主见笑了。”徐婕盈心里也有自己的小期待,话题自然地一转,“听闻上官氏家的大郎要留京上职?”

    徐婕盈打听自是为了女儿的幸福,萧岚颔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话匣子一开就止不住,邱怀玉一贯闲不住,她很好奇义兄传授了什么。

    不告知蒙特嘉除了萧岚不愿,还有不能!

    驸马想出的战略,若叫敌人窥探了其中的奥妙加以改正,驸马又得重新部署。在自己人面前,萧岚就没保留,“南诏国蹴鞠连行动敏捷,力气深厚,是以打不长持久战,蒙特家公主更是如此。”

    邱怀玉明白了,“所以公主用长鞭令她根本无法近身,等力气耗费的差不多时她恼羞成怒又急于求成便会出乱子!公主和义兄真是夫妇齐心,其利断金啊!”

    萧岚听了不由得会心一笑。

    出了西郊的地界,人烟渐渐稀少,就连过去来往山中的猎户也都不见了,徐婕盈说最近这段路不太平,这也是她为何不敢冒险携女回京。

    萧岚也听说了西郊官道上的命案,正想着马车陡然一晃,三人狠狠地向前冲。徐婕盈和邱怀玉坐在两侧靠外,眼疾手快地用手撑着车壁稳住身子。萧岚虽坐在最里侧,可前方毫无阻档,她挡险些摔到,幸得徐婕盈和邱怀玉合力扶了一把。

    “公主可有伤着哪儿?”徐婕盈有些后悔没让六娘等一日了,公主金尊玉贵之躯若是有什么闪失,邱氏难辞其咎!

    “本宫没事。”萧岚严肃地盯着车厢门扉。

    不等她开口,外头的声音更紧张,“公主,前方有许多人死了,属下去看看。”是暗卫书剑。

    “当心些。”

    不多时书剑折回,同时带了一人,“方才属下和匪贼激战,绝非有意惊扰了公主,还望公主海涵。”

    萧岚认得这声音,“来者可是宋都尉。”

    “是,公主好耳力。”宋都尉没有攀谈的意思,“前方已清理完毕,公主请安心前行。”

    “有劳宋都尉。”

    马车驶入京都已是暮色苍茫,送了徐婕盈和邱怀玉再抵达颐园时,泼墨的苍穹亮了万丈繁星。

    瑶光殿走了一圈都没见着人,萧岚不禁有些忐忑,驸马受了伤能去哪儿呢?忽然内间净室忽然传来一声咳。

    萧岚怔了怔提步过去,昏橘的光晕渗出冷意,湢浴内间壁上只燃了一只白烛,因烧了许久白烛很短了,烛裙瘫了一圈泥聚在一起。桶里氤氲着缈缈水汽,却异常寒冷刺骨。

    驸马静坐在浸满冰水的桶中,犹如撬不动的山峦,徐徐上升的凉气从他体内挤出,俊逸冷硬的脸因为覆满了细细小小的碎冰,越发显得生人勿进。

    萧岚不禁打了个寒颤。

    深秋的夜里霜寒露冰,凛冽的冷风刮落了院里的整棵树的叶还不知足,和那些干巴巴的树枝胡搅蛮缠,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这么冷的天儿,驸马竟泡冰?

    后背的伤怕是要冻得裂开!

    萧岚疾步过去不经意间彩上一块冰,簌簌的响动划破桶里的宁静,驸马悠然睁开眼,眸底的星火瞬间压倒烛火,令人莫名腿软。

    不等她开口,驸马霍然跳出桶,一个健步就来到萧岚跟前,双手扶上她月要,滚热的从掌心蔓延,月要被那双手烫得软颤。她被他捧到靠着窗棱边的冷壁上,身躯即便挂着冰水却依旧滚热。她身后是刚硬的冷墙,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驸马似一株被烈焰榕江灌满的雪松,内里涌动着澎湃的烈火,外表覆盖了千年的冰爽,迎面拂来的热流压的人透不过气,赶了一路的疲惫因为那阵热气烟消云散,萧岚向后退却无处可缩。

    他的眸光亦很烫,萧岚伸手去推结实的月匈怀,月要间的手力道微微一紧,“别动”

    乌木墨香钻进鼻尖,萧岚微微一颤,驸马桑眼黏出不完整的话,“瘾|毒发作了。”

    饶是未经历过人事,驸马这个欲求不得样子,萧岚也猜了出来他是怎么一回事了,脑子一急就问:“要不叫个宫娥来?”

    驸马中蛊本是因为她自荐为引要给成尔歌设局,从道义上来说萧岚的确是有义务想办法替驸马解蛊的,从夫妻关系上来说,妻子与丈夫行鱼水之欢亦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可夫妇二人的关系委实别扭,说好吧二人始终未圆房,说好吧又彼此记挂。她无法勉强自己在驸马受蛊|瘾诱|惑时委身于他,万一事后驸马后悔,她找谁说理去?

    换了旁的,哪怕是给驸马揉腰捶腿都成!

    魏瑾又无奈又气,“岚儿真狠心”

    不过是个没有身份功名的庶子,背后是浸满污秽的算计,身后还有一大族的罪亲!他的确没资格染指岚儿。想到这他薄唇扯出凄惶的笑弧。

    “除了要与你那样,其他的都可以。”见驸马剑眉上的碎冰又多了一些,可眸底的烈焰却更胜方才的热度,萧岚话都不利索了:“你我是夫妇,周公之礼原是理所当然,可我不愿在这样的情形下和夫君交合。”

    夫君二字入耳,魏瑾眸中的苦涩微滞,一边默默念静心咒,一边细细打量萧岚。

    雪白的脸上挂着细小的尘埃,明眸疲惫,嫣红的唇瓣挂着一丝墨发,茉莉花冠下翘了许多发丝,风尘仆仆的一看就赶路而来。

    他懊恼地敛了敛眸,蛊|瘾是成尔歌制作的,不是萧岚,她还是连夜赶了回来,必然是担心自己。是蛊|瘾勾出了他深埋心底的欲念,也是他自愿要尝那碗蛊药的,既是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也为了萧岚,可这些不该成为他体内的蛊|火由萧岚来扑灭的理由!

    大丈夫更不可以自危来要挟呢!即便舍不得,他依旧松了松月要上的力道,闷闷地吐出浊音,“是我唐突了。”

    月要上的力量一卸,萧岚也觉没烫的那般难受了。

    “我不会碰除了你以外的女子。”

    萧岚愣愣地默读了几回,脸上飞快红了,可又觉得他说这话是因为顾忌君臣之礼。

    咳—

    伴随着咳嗽,身体的热气被魏瑾咳出来一些,可更多的还锁在体内无处宣泄,他深深的凝视,“帮帮我,岚儿。”语调乖怜的令人难以拒绝。

    “”

    “不那样。”

    “”

    他被蛊|瘾充斥的手又烫了几分,萧岚到底不忍心,“怎么帮?”

    话音落,热潮侵入颈窝,右边脸颊轻轻的一烫,激得她浑身一个机灵,二人影子在冷壁上缓缓粘合。

    “可以吗?”

    耳畔是他微微地呼吸,乌木墨香在脸颊颈窝悄然流淌最后融入骨血,萧岚自以为不被男|色所勾的心墙碎成粉末。

    “嗯,”几乎从桑眼里冒出的细声,她羞赧地咬住唇。

    得了许可,魏瑾却没放纵心性任由蛊|瘾掌控,薄唇在白皙的脸颊落下,挪开后在另一处落下。他像个干渴的犹如旷野上的一棵小草,只有依偎亲吻身边的树,才能得到甘甜的滋润。又贪然而妄想得到更多,可他害怕沉溺诱|惑的深渊。

    脑中天人交战。

    萧岚错愕地瞪大了眸子,回过神之际脸红如熟透的樱桃,酥酥痒痒的热从脸颊罐入四肢百骸,他的动作很轻,轻到萧岚甚至不敢呼吸。

    她的异动,魏瑾也瞧见了,“岚儿怎么了?”

    “可是不舒服?”

    “没”

    作者有话说:

    萧岚:挺舒服的,不是,我在说什么!!!

    魏瑾:我都懂——

    天灵灵地灵灵,通过!!!感谢收藏了新文的宝儿、PanPan谢谢所有留评和支持的宝儿,咱们明天见,么么哒

    36  ☪ 不识枕边人

    ◎亲完了就跑?!◎

    少主中的蛊毒不轻, 韩砾摆弄好冰浴桶就往太医院赶,拉着一名医官放在马背上和他一起同骑回到颐圆。

    医官正直壮年, 马术中规中矩,可救人如救火那是半点儿时辰都不可耽搁的,是以即便被马儿颠的五脏六腑都快抖出来还头晕目眩,他却半个埋怨的字儿也不说。

    “小人失礼了”

    吐出一口浊气,医官扶了扶官帽,手往颐园的方向晃了晃, “无碍,时不待人,壮士边走边说,驸马爷究竟如何了?”

    韩砾托着医官的臂弯, 二人疾步迈进拐到直入瑶光殿的抄手游廊, 他简明扼要地将少主情形道明。

    二人脚步极快,绕过垂月门便看见白色的窗纸上映出一团重影,在逼近门扉时听闻一声极低而羞赧的女声:“不, 不会,你继续。”

    “若为夫不慎弄疼了岚儿, 要说。”

    “嗯”

    千回百转的音调、暧|昧含糊的呢|喃仿若能滴出水来,医官和韩砾同时顿住步伐, 二人相视一瞬均默契而无声地退回到垂月门外。

    玄月高垂, 清风徐徐。

    两个大男人立于门下略显局促, 都将方才屋内的动静解读出是公主和驸马爷正行鱼水之欢呢!韩砾既有些懊恼又替少主高兴,早知道公主会连夜赶回来,他就不必生死时速地把医官给颠来。

    医官则是面颊颇热, 他虽从事医部, 却也是读过一些圣贤书的。驸马爷和公主竟在净室就他暗暗的震惊, 可千万别叫驸马爷和岚公主知道他今日来过才好!

    静默了须臾,韩砾深深作揖打破了僵局,“是小人唐突而劳驾医官了。”

    医官很有眼力见儿,半个字不提所闻,托着韩砾的手臂,“使不得,此乃为医者分内之事。”

    为表歉意,韩砾请医官去前厅饮了一盏茶,再亲自送人回去,只不过这会儿他和医官一人一匹马,慢慢悠悠的走。

    谁知道少主的蛊几回能解完?他才不去扫兴。

    净室这厢。

    深挖出人□□念的蛊,一时半会儿当然解不掉,魏瑾轻轻的吻着萧岚的确好受了一些,然而萧岚就不对劲了。

    翘头靴里的脚趾莫名蜷缩簇一起,她不知为何会这样,可仿若这样她才站的住,双月退间莫名的并拢,这动作令她又羞耻又害臊。更难堪的是,她喉间溢出细细碎碎的声,仿若这样她才舒坦些。更不安的是她唇瓣似烤了火一般渴,迫切想汲取对方脸颊上的润感,可这些都令她羞耻不安,只能默默饿隐忍等待过去。

    委实忍的有些难受时,她道:“好了没啊?”

    赧赧地咛声幼怜的像只猫儿似的,魏瑾忽然很惊喜她能因为他的亲吻变得娇软,可也舍不得听见她这样的询问。难受的是自己,不该令她陪自己一起遭受欲|念的侵扰。

    薄唇缓缓离开,雪颊留下淡淡的唇痕,看着她粉嫩清秀的脸如将绽放的海棠,魏瑾气息不稳地嗯。

    恍若听不见他克制隐忍的颤声,萧岚胡乱地理了理鬓发,手却未碰到面颊上,“我有些渴,你呢?”

    魏瑾笑了笑摇头。

    逃似的出了净室,萧岚连饮了三盏温茶,直奔拔步床跳上去就躲进被褥,蒙得严严实实,心口似有小鹿狂奔,每一下都要跳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手如窃贼似的伸向自己的脸,只碰了碰便似被烫了一般缩回,她在被褥里打了好几滚,热得汗流浃背。

    不知不觉她睡着了,半夜热醒了一回,瞧见榻边无人,顿时傻眼了!

    闷闷的嚎出声:“岂有此理!亲完了就跑?!”

    嚎完即刻双手捂住嘴,可过河拆桥的挫败感越演愈盛。

    瑶光殿的寝室唯有翠竹可近身伺候,但翠竹留在行宫了,是以此时院子里不会有宫娥,想着萧岚松了口气,胡思乱想了很久,她对自己道:“成,下回换我亲了就跑!!”

    有了这个念头,她满怀壮志地重新睡过去。

    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醒来后看着床幔上斑驳的晨曦愣愣怔神了片刻,她唤了声翠竹后知后觉人还在行宫,门扉响起珠链挑动而发出哒哒的脆响,“公主,奴婢嫣桃在。”

    萧岚唤她进来伺候洗漱,用早膳时嫣桃称驸马爷后半夜去了太医院,走之前特地吩咐她到寝室伺候。

    原来是去了太医院,萧岚心里憋了一夜的不满少了许多,她吩咐嫣桃备马车,一会儿去太医院。

    “公主,驸马爷吩咐不必记挂,他一早要去城外军营,怕是会晚些时候回府。”主子的话嫣桃不敢忘记传达,可公主才是她的正主,是以问:“还需备车?”

    想起徐氏的话萧岚心生愧疚,驸马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昨夜若不是她执意赶了回来,驸马怕是要在冰浴里坐到蛊|瘾压制为止。万一没有呢?就算是降下去了,届时难免伤寒大病一场。

    可同时,净室里少女被高大的男子抵在窗扉的一幕涌现脑海,她赶紧打消了念头,蛊|瘾还是交给太医吧。

    不日便是九九重阳节、萧誉选太子妃的日子,萧岚挑出几分贵重的首饰令嫣桃收起来。京都还有未娶妻的世子、公爷和侯爷,许多早在皇室选妃的消息出来前就过了名路,只不过因为不可赶在皇室之前报喜。

    是以选妃那日后多半也会是京都的贵公子公布婚讯的时候,贺礼当得提前准备。

    挑选好时恰逢上官雪和上官彦来看望。

    上官彦同魏驸马回来就被弃之敝履了,昨夜他后知后觉地回味出来,魏驸马这是不愿他留在萧岚的身边,故意支开了自己。魏驸马在意萧岚,上官彦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听闻萧岚也赶了回来,他又不免失落伤怀。

    “魏驸马若是敢欺负岚丫头,我阿兄第一个不放过他!”上官雪听蒙特舍说起蛊瘾,昨儿个夜里听说萧岚回了就想来瞅瞅,她怕两个小夫妻不懂,今儿又见萧岚神色恹恹,忍不住打探。

    上官彦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小妹说话稍稍注意礼数和分寸,按照位阶,魏驸马可比他们兄妹二人高,且上回他与岚儿舞剑,魏驸马的芥蒂他看在眼里。

    萧岚瞪了她一眼,将驸马喝下一口药后身上的疤痕消了又长、以及被蛊|瘾折磨的痛楚缓缓道出,但省去了驸马请她帮忙解蛊的那段,只用照顾了大半宿含糊其辞带过去,“一口就能令人上|瘾!成尔歌豺狐之心,对我大齐早就虎视眈眈。”

    上官彦点点头,面色凝重,“看来她原本的计划是将娶回的去的大齐公主用蛊|瘾控制,通过公主暗中向大齐索取,这是永远喂不熟的狼!”

    纵使大齐公主不知情的中了蛊|瘾,可根深蒂固在骨子里的涵养不许自己被人知道,于女子而言是伤风败俗的丑事,即便女子是受害者。

    “同样是女人,她怎如此下作卑鄙!”上官雪气得恨不得现在就用剑剐了成尔歌,她语气一怜,“阿舍过去一定吃了不少苦。”

    “且先让她先再逍遥得意一些时日。”萧岚纤细的指尖渐渐紧上琉璃杯盏,碧色杯壁上留下几枚清晰的指印,大齐的江山流着父皇、母后还有千千万万将士的骨血,她绝不会让成尔歌得逞,“驸马这几日受的罪迟早我叫她也尝尝!”

    此言一出,上官雪和上官彦皆是一愣,前者眸光促狭暧|昧,后者缓缓垂睫掩饰神伤。

    “才过了一夜,岚丫头这般护犊子了?”

    萧岚微微噎了一瞬,脸颊渐渐绯热,“正所谓谓休戚相关,驸马是我的夫君,护着他也是妻子指责所在。”

    说着却移开了视线,纤纤玉指捻着琉璃杯盏靠上唇,喝到了底心口的小鹿还在乱撞。

    上官雪冲萧岚嘿嘿几声,不再调|笑。萧岚如今像极了她最初对蒙特舍动心的时候,可碍于兄长在,姑娘家之间的悄悄话唯有下回只有二人时再说合适。

    彼时,嫣桃传韩砾求见。

    萧岚正要宣却被上官雪拦了下来,“我去替岚丫头见他。”

    “胡闹。”上官彦颇为头疼的阐述道理,“韩砾乃驸马的亲从,召见自然是由公主才妥,小妹不可乱了规矩。”

    “啧!你懂什么啊。”上官雪最烦兄长一口一个规矩,萧岚和魏驸马一个盲人摸象,一个是瞎子过河,一个不知情窦初开,另一个木纳无趣,她得想法子给二人刺破不远不近、不亲不疏的僵局,可这些话她又没法说。

    萧岚笑道:“阿兄就由她去吧,正好我也歇歇,驸马不会介意的。”

    上官雪和她同岁,是以驸马比上官雪年长三岁,却会跟着她喊:上官阿姐。她不知上官雪哪儿顺了驸马的毛脾气,但她很高兴驸马与自己的血亲相处融洽。

    “听见没,岚丫头累了。”丢下这话,上官雪已跑了没影。

    嫣桃送来一壶热茶,萧岚亲自给上官彦倒,“兄长尝尝。”

    屡屡轻雾四散,兰香扑鼻,汤色请绿明澈,叶底嫩绿匀亮,芽叶成朵肥沃,上官彦徐徐喝了几口,笑道:“早春的太平猴魁。”

    萧岚笑着颔首:“兄长好识力。”

    上官彦当然记得,这茶还是去岁他以小妹的名义赠来的,岚儿喜欢甚好,然则风清明目的眉眼下一瞬笑不出来了。

    “不日便是重阳节,兄长若是有心仪的娘子,切莫瞒着岚儿啊!”

    咕咕噜噜的茶水声似滴进了上官彦的心扉,他面色泛红,“公主何出此言。”

    上官兄长的克礼,萧岚并不强求他释然,继续笑着揶揄,“前几日舅父舅母和荣国公夫妇来往密切,难道不是兄长对邱家姑娘有意?”

    舅父往荣国公哪儿跑说为商谈公务尚且谈的过去,可舅母跟着过去和徐氏频频见面便是有意结亲的暗示了。

    上官彦:“”

    作者有话说:

    魏瑾:是我保守了,下回和岚儿深入交流

    萧岚:……

    ——

    字数不够,赶紧追了一更补榜,明日一更压压字数

    37  ☪ 不识枕边人

    ◎我不纳妾◎

    韩砾立在这道垂月门边尤为局促。

    “服用了医官调制的药少主已无大碍了, 可京都和西郊行宫之间的官道上又出了案子,少主得出城去查案, 他说昨夜幸得殿下的悉心照料,辛苦殿下了,待他回来定亲自道谢。”韩砾躬身作揖,一字不漏地转述。

    昨夜听了一场隐秘的风花雪月,当下他是半点儿不敢瞅对方,始终垂着眼睫直到见了一双翘头鞋就以为是殿下来了。

    直到。

    “他是无大碍了, 可公主累的不轻啊!”上官雪唯恐天下不乱。

    魏驸马中了蛊|瘾备受折磨不假,可岚丫头照料了大半宿自然没睡好,就方才和他们说会儿话的功夫,岚丫头喝了好几盏茶提神醒脑, 却还是忍不住困的打哈。岚丫头是个山水不显的性子, 男女之事上又没人引她开窍,上官雪通晓了一二,愿意效劳。

    果然, 闻言韩砾猛然抬首,眸中震颤。

    殊不知看在上官雪眼里, 是韩砾为他的主子倍感惊喜,好半响他干涩地问:“殿下可还好。”

    “没什么精神。”上官雪全然不知好心的“添油加醋”已和韩砾的理解偏了十万八千里了, 她略带不满的口气, “公主喝了好几盏茶依旧神色有恹恹地下不来床, 这不唤我来听驸马爷有什么指教,你说好不好?”

    韩砾哪敢应承这话,搜刮肚肠的理出头绪, “上官贵人言重了, 我们少主断然不会有指教, 承得殿下的照顾少主蓬荜生辉。”

    说完仔仔细细地回忆他觉得应该没有错处,想着少主昨夜去太医院后练了一夜的功夫,不免既望而却步又忍不住好奇,那蛊当真如此厉害,把殿下折腾的下不来床还不够,少主可是练到了鸡鸣晨起啊!

    “这些都是公主心甘情愿的。”上官雪不是给魏驸马下马威,而是要让对方知道岚丫头的付出,“记得回禀你们主子,公主累狠了。”

    韩砾臊红了脸,点头脚底抹游似的跑。

    见人走远了,上官雪眨巴着媚眼嘀咕:“他大白天的害什么臊啊!”

    折回时恰好遇见兄长出来,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阿兄怎么也红着脸啊?”

    上官彦:“”

    城北巡防营外栽种了一片杏树林,金秋时节,黄灿灿的叶片纷纷飘落,洒满了整个地表,一眼望去的金色年华。整整齐齐的校对兵马撼动地表,一望无际的金色年华随之晃晃。

    十具尸首躺在叶片上,正是昨日袭击宋都尉的一帮贼匪。

    “查出来他们是谁的人?”魏瑾神色凝重。

    宋都尉跪立拱手,“属下无能!”

    魏瑾桃花眸深谙,这已是第三起了。

    南召国友邦入京都之日,官道就连生两起命案,被害者皆是妙龄女子,经稳婆检验过她们没遭受侮辱,可死因扑所迷离。起初他怀疑死者是被下蛊,将成尔歌送来的蛊药分别送去医官和仵作勘验,他们都肯定尸体没有中蛊的迹象。

    衙门和刑部焦头烂额,魏瑾接了秘旨暗中辅佐。

    “受害者有何特征?”

    “和前两位的姑娘一样,是市井百姓家的女儿,做着寻常的小本生意,家族关系也很简单,没有和谁结下不可化解的大仇。”宋都尉赶到的时候受害者已昏迷,“属下已令衙门的官差将人护好了。”

    魏瑾摇头,“井百姓家的姑娘何其多,抓不了这个他们只会抓其他的。”

    宋都尉恍然大悟,再垂眸颔首,“属下糊涂,这就让衙门贴告示戒备。”

    “不可,”魏瑾直觉事情不如表面的简单,敢在天子脚下动手怕不是寻常凶徒,谁也不知这背后酝酿着怎样的阴谋,他略一思忖便吩咐,“让衙门的人挨家挨户的通知,切记不可大张旗鼓。”

    对,敌案我明!凶徒没了机会下手就会铤而走险,不得已之际容易露出马脚,宋都尉惊叹魏驸马的大局谋略意识,可新得麻烦来了,“衙门官差人手怕是不足。”

    挨家挨户的通知半月都做不完,且不说官差的本职事物勤而杂。

    魏瑾掠了眼正校练的兵马,下巴一点,“人不够的他们顶上。”

    宋都尉:“”

    听说要进城充当传话的,士兵们都不乐意了,上阵杀敌他们能热血沸腾,可干这等子跑腿的功夫,还不如在校场上打几架痛快。

    “魏将军要是觉得属下们太闲,咱们这就操练阵法。”在军中,魏瑾和将士们亲如兄弟,他一声令下就有无数士兵愿意冲锋陷阵,但不在战场的时候士兵说起话来不会太正经。

    “对,十面埋伏阵我们还不得要领,得勤加练习。”另一个百人将附和,“听说南诏国来了一群娘子蹴鞠连,她们能抵抗十面埋伏。”

    魏瑾眼锋睨去,二人面色讪讪地闭了嘴,他扫了眼其余人,皆是一脸不情愿。

    “尔等忘了从戎时立下的誓言?”

    那个百人将梗起脖子,“属下没忘,捍卫国土,庇护百姓。”

    魏瑾神色平静,话音却是千钧重负,“如今官道上频频有女子遭劫杀,尔等可曾想过这些女子的父母该如何悲恸、兄长如何自责,家里其他姑娘婚事何去何从?”

    世道对女子苛刻,出了这样的事竟有疯言疯语,要么说女子就不该远去官道上抛头露面,要么就背后议论受害女子失了贞洁而自戕

    乌压压的人头缓缓垂下,起初有异议的百人将带头跪下,“是属下短浅,这就整装待发。”

    接着齐齐的跪立,响起浩浩荡荡的声波,“整装待发!”

    彼时韩砾骑马而至,他纵下马跑至少主身侧,喘着气,“殿下说”话音顿住,他看了眼跪立的方阵,已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殿下有何异样?”事关萧岚,魏瑾总是格外上心。昨夜走时他见岚儿蜷缩在被窝里,莫不是被他冷热骤变的体质染了风寒或是邪热?

    韩砾却不知该如何说,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不好吧?

    魏瑾耐心告罄的剑眉深柠,“快说!”

    “殿下昨夜侍奉少主累的不轻,喝了好几盏茶提神都不起作用,属下回去时公主还未起。”魏瑾的这幅尊荣怵得韩砾倒豆子似的把话撒出来。

    方阵跪立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传递一种“都懂”的暗语后皆是垂首抿着唇,肩上的铠甲在日下抖动。魏将军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都是男人自然晓得贪上了口,瘾哪里止得住?

    魏瑾:“”

    笑归笑,殿下是皇家贵女,他们对殿下绝不会有半分不敬,百人将高喝一声:“属下即刻出发!”

    而后起身招呼自己的部下,“都跟我来!”

    众人很快溜之大吉,可观他们垂首紧闭唇的神态上,魏瑾心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转瞬又觉:为何要洗?他们不会乱嚼舌根。

    他看着韩砾,后者颤颤巍巍地无辜道:“是少主您让小人说的。”

    魏瑾摇头一叹。

    颐园明池殿。

    “父亲,我还不想娶妻。”壁上的烛火忽忽闪闪,上官彦面容晦暗不明,沉甸甸的情绪犹如天边的阴霾。

    晚膳时,一家人谈笑晏晏。

    上官彦却闷着脸没怎么支声,尤其是梁若原提及他和上官雪婚事的时候,他眉宇的抗拒不言而喻,看魏驸马的眼神五味陈杂,说不出是羡慕更多,还是祝福更多。

    “孩子,岚儿已嫁人了。”即便看透儿子的心事,上官宏并不呵斥,而是语重心长,不过是年少的儿郎情系错了人而已。

    上官彦愣了片刻,离席鞠身,“父亲放心,孩儿从未失过分寸,日后亦不会有。”

    “你秉性沉稳守礼,又饱读圣贤书,为父信得过你。”见上官彦诧异地立直身,上官宏缓缓而笑,“你心系岚儿是情不知因何所起,这种事怎么能控制。”

    “为父时常会想,许是幼时让你时常照顾岚儿,你才生出兄妹以外的情愫。”上官宏自问学识一般,可他贵在会自我反省,儿子对外甥女乃是日久生情,要怪还得怪他和已过世的妹妹和妹夫呢。

    上官彦摇摇头,“是儿不该。”

    “这有何该与不该?”上官宏失笑,情之一字不知从何而起,本就难辨清楚,“为父不怪你。”可他希望上官彦能走出回忆,“邱家的姑娘也是个顶个儿的洒脱清丽,为父瞧邱六娘利爽的心情就是个好相与的。”

    “邱家姑娘既饱读诗书又欢悦活泼,是个好姑娘。”上官彦神色认真,“可儿以为心中有了人就不该招惹旁人,对那名姑娘不尊重也不公平,日后夫妻难以齐心。”

    淡淡的橘光撒在俊逸的面容,这份纯真又较真的劲儿令上官宏动容,他抚掌一笑,“我儿心胸斐然。”

    月满瑶光殿寝室。

    放下床幔,萧岚侧身躺在拔步床里头,身后的软塌沉了沉,乌木墨香缓缓将她包裹。二人自见面就未说一句话,之前有上官氏一家在,她和驸马之间难以言喻地尴尬不那么明显。

    如今房中唯有二人,连呼吸都变得微妙。

    许久。

    “你还好么?”二人同时问

    “岚儿先说。”

    “我没事,你的蛊|瘾呢?”

    “已消停。”

    “那就好。”

    继而的静默令萧岚有些懊恼,不就是亲了个脸而已,至于就那么羞臊了?日后若是要圆房

    萧岚打住念头,南飞的北雁在月下划出斑驳的光束,它们落在床幔上婆娑起舞。

    “舍太子说能撑过三四回蛊|瘾的发作,那药便能剔除的干净了。”魏瑾缓缓靠过去,手轻轻落在她肩头。

    温热感覆上来,萧岚莫名颤了颤,身后道,“岚儿,我现在很清醒,只想这样搂着你,可否?”

    她没拒绝也没答应,就如此含糊过去,清醒的驸马大概不会亲她,萧岚如此想,心中又是一抹涩然。

    “我尽力克制住蛊|瘾,岚儿能否答应一件事。”

    萧岚闷闷嗯了一声。

    “莫想寻旁人给我解蛊,我同她们毫无情分。”魏瑾的话音透着几分锱铢必较。

    萧岚却误听出别的意思,她和驸马也没有情分,是以始终没有圆房。这于夫妻而言自然是不好,她遂提议,“过了年关给你选几名妾室吧。”

    见证了父皇和母后的恩爱,萧岚也无法与不爱自己的男人生儿育女。可血脉要传承,这关她躲不开,与其等魏家人提,不如将主动权放在自己手里。

    “我不纳妾!”

    “?”怎么听起来那么生气啊!

    作者有话说:

    女鹅对男主属于动心而不自知,一则她看不见男主视角,二则她对婚姻爱情的确懵懂

    女鹅今天的话日后也会打脸的哈——

    明天晚点放双更,谢谢宝们的留言哈

    38  ☪ 不是枕边人

    ◎与情爱无关◎

    萧岚悠然转过头回望, 昏暗的烛光被床幔晕了大半,暗色模糊了他清隽的轮廓和那双深遂的桃花眸。

    他略脑的话音依犹在耳, 思及荣国公夫人徐婕盈的话,萧岚反思方才是否叫驸马误解她是以公主的权势下令了。

    世家子弟的婚事系着家族命运或要助力前途,娶妻娶贤一则为他们心中的首要教条,纳妾多半是他们心仪的姑娘。想到这,萧岚又补充一句,“人定是会给你相看一遍, 你若不满意,我不会强留下来。”

    这般问,若是驸马有心仪女子定然会提。

    后宅的腥风血雨她知道不少。

    往往正妻给夫君纳妾,一则, 是为了能落个贤惠的好名声, 尤其是在怀孕不得侍奉丈夫的时候;二则,也是为了稳固地位和收拢人心,能被抬为妾室的女子自然是正妻的人, 会紧紧依附正妻且马首是瞻,但嫌少是丈夫心仪的女子。

    就如后宫里的安良娣, 她是温党的人。

    萧岚认为这份诚意给予驸马足够的尊重了。

    然而。

    “我不需要。”魏瑾险些气笑了,才说了不会碰她以外的女子!可又清楚的知道, 这一切阴差阳错都是他造的后果。

    畏首畏尾, 瞻前顾后, 更是举措不前,他要破却没法一蹴而就。

    只道:“我这此生只会有一妻,永无妾、通房、外室。”

    闻言萧岚胭脂唇瓣缓缓绽放, 胸脯放佛有潺潺的水波轻轻推抚, 百般滋味溢满心头不知如何说起。

    “韩氏身为罪籍, 父亲不顾祖父和宗亲的阻挠一意孤行收她为外室,可他的孩儿活的暗无天日。”魏瑾的记忆里,父亲对母亲不仅仅有爱、还给予了正妻的尊重和地位。然而,父亲在娶了温檐时豪言壮语不纳妾!

    幼时他常常问韩氏,可是因为父亲骗了温檐,才导致他们母子被温檐嫉恨进而歇斯底里的折辱。韩氏斩钉截铁地否认,“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

    逝者如斯,答案已无从揭晓。

    “常言道,后宅妇人见识浅薄,闲暇时光就爱拈酸善妒地搬弄是非、尔虞我诈的心思弯弯绕绕,妻妾行径曲直难辨。但却没人说,导致这些的症结所在!倘若世间男子都能奉行一生一世一双人,又何来那些腌脏和阴私?妒忌和算计只会荡然无存!”

    驸马清润的嗓音犹如无暇的玉,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萧岚的心扉,这道理她隐约是懂得,可没想到头一回从驸马的口里听见。

    “为了岚儿能宽心,也为了其他无辜的女子,尽管那些人与我毫不相干,但我绝不纳妾或是收外室!”这样的想法魏瑾自幼便有,且异常的坚定。倘若他娶不到萧岚,此生便茕茕孑力的过。

    好在,老天对他不薄。

    即便顶着旁人的名字。

    驸马的坦荡肺腑令萧岚大为震撼,她在婚姻的这条路上多了许多信心,当然也有一丝失落,驸马对她敬重是出于本心高洁纯良。

    与情爱无关。

    “班昭若是听了这般说辞,怕是要气活过来。”萧岚促狭的笑。

    攥写《女诫》的女先生书中七大主要内容则是《卑弱》、《夫妇》、《敬顺》、《妇行》、《专心》、《曲从》与《和叔妹》

    其中卑弱为首。

    她嗤了一声,“本宫认为驸马说的比女诫强多了。”

    初入皇城时,萧岚最讨厌的就是教习尚宫日日催她读《女戒》

    听出她话音里对《女戒》的讽刺,魏瑾敛了敛眸,“《孟子·尽心下》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的道理也要因地制宜。”

    “岚儿不喜欢那些守则就不要管,你便是你,做你想做的便是,遑论你从不会做有损旁人的事。”

    进入皇城的以后,所有人都告诉萧岚要做好天下闺秀的表率,她的一言一行有许多双眼睛看着。第一次有人告诉萧岚,想做什么就去做。

    这瞬间,她觉得尤为幸运,能遇上驸马且嫁给了驸马。

    窗外落英缤纷,夜风裹挟淡淡的松针从窗缝隙挤了进来,飘了满室的清香。

    萧岚翻个身面对着驸马,“若我闯了祸怎么办?”

    魏瑾替她压了压被褥,“我给岚儿兜着。”

    烛光映入二人笑眼-

    重阳节前这日。

    萧铭要进宫面圣,在行宫一直没机会,她期望能和皇弟达成下届凉州公继承的人选。萧岚早就梳妆好来萧铭的秋华殿,丫鬟仆妇都在打扫庭院,萧铭坐在镜前梳妆打扮,萧岚便将那夜驸马的话说之与听。

    “男人话骗人的鬼,你当下貌美,他自然惜之爱之,可岁月在脸上落下痕迹,琐碎在日子里有了利益冲突,那些风花雪月就不见的了。”萧铭换上贵紫牡丹锦的上襦,外罩绯红褙子,地下系月白地罗群。她正在给长发涂抹润油香。

    她相信魏驸马承诺时的真心,可真心耗不过岁月的蹉跎。

    成婚的第一年,萧铭和夫君如胶似漆,也听过海誓山盟的承诺和誓言,可新鲜劲儿一旦褪去,情爱被琐碎的日子、繁杂的利益牵扯而锉磨得所剩无几,男人的情自然就淡了。

    驸马的话,萧岚心喜了许久,一早就来与萧铭说了,哪知被泼了凉水。不知为何,萧岚便是感觉驸马的赤忱不是心头一热,而像万般谨慎的决定。

    萧岚深知姑母婚姻的坎坷,遂缄默不言。

    送走了萧铭,魏瑾派韩砾送消息给萧岚,“四夷管那头的动静不小,殿下的容貌恢复,众人都知道是南诏国的奇药之效,引得不少高门贵女慕名前往。”

    萧岚心中有了思量,派暗卫书剑盯紧了成尔歌和蒙特嘉。

    四夷管这厢。

    巫医面色大喜地恭贺成尔歌,“国舅爷温庭禄之女温南菱、邢部尚书霍湛的小女、勇毅侯徐老爷子的嫡亲孙女、魏武侯独女魏橙、还有荣国公的外甥女都来求药。若是将这些人都养成了|瘾娘子,娘娘宏图大业指日可待!”

    东次间的明堂里传来蔑声:“蠢货。”

    “若把他们都养成了瘾|娘子,咱们的死期也将至了!”成尔歌太了解大齐了,女人毫无地位可言,这里头除了温庭录之女温南陵有那么些作用,其余的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皆是可抛弃的棋子。

    巫医谄媚的笑色微微一僵,忙应是赔笑道:“娘娘深谋远虑,臣自愧不如。”

    瘾|娘子有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足矣,除去此外还得豁得出去,最好再利益熏心或者心狠手辣,唯有自私自利者才会不择手段,萧岚显然不是!

    但成尔歌心中已有了人选遂问蒙特舍,“给国舅爷的拜帖递过去了吗?”

    “温大人说公务繁忙暂不得空。”

    成尔歌冷哼一声,“男的不行就换那女的。”她知大齐极看中男女有别的破规矩,吩咐蒙特嘉,“ 你想法子和国舅爷的夫人见上一面。”

    “女儿绝不让母后失望。”蒙特嘉领命-

    午膳过后,萧岚在书房收捡一些兵器的画作,管事的来禀说魏家大郎求见。

    “随便找个由头说见不了,”她头也未抬,管事应声去照办。

    “他怎么还有脸来呀?”上官雪帮着萧岚收拾,顺道睹一睹稀奇的兵刃图,岚丫头自小在这方面就很有天赋。

    萧岚和翠竹小心翼翼的卷好放入锦盒,“ 闲的。”

    上官雪噗嗤一声笑出来。

    收拾妥帖,萧岚领着翠竹主们,却在门口迎上迟迟不肯走的魏家大郎。

    “殿下恕臣失礼。”魏麟款款作揖,一双眼却在悄悄的看萧岚。

    她身着鹅黄齐胸长襦裙立于石阶上,清澈的杏眸流溢着恰到好处的魅,如玉冰肌又有几分清冷,流云髻上的金簪茉莉步摇轻轻摆动,臂弯的披帛顺着裙裾缓缓垂在地阶上。

    就单单站着便是一道吸睛的旷世美画。

    魏霖不由得羡慕那庶子,日日对着这样的美人儿就是做鬼也风|流了!

    他视线欣赏的过于赤|裸,令萧岚很不舒服,碍于在颐园的门口不得发作,冷邦邦丢下一句,“ 既知是失礼了就哪凉快哪待去!”

    魏麟说了一个殿字,茉莉美人就从眼前一闪而过。萧岚始终没给他一个眼神,魏麟查看自己一番,玉树临风没丝毫不妥啊!

    萧岚进了宫直去太合殿,罕见的遇上荣国公邱赫,她兴致勃勃将兵刃图交与他顺道问问是否可行。

    “殿下的兵刃图唯妙唯俏,就是工部和兵部看了都啧啧称奇,于老臣而言可就外行了。”邱赫是调兵遣将打仗的高手,这些细活儿他不懂。

    “兵部尚书也问了朕好几回,朕怕岚儿累着就没催,下回岚儿差李厚去取便是,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萧恒接过兵刃图,边看边赞赏萧岚。

    掌印李厚朝萧岚笑笑躬身示礼,“咱家随时恭候殿下的差遣。”

    趁着叔父高兴,萧岚踌躇了片刻开口,“侄女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邱赫有些意外地看了眼萧岚,萧铭殿下前脚刚走不久,他暗暗瞅了眼龙椅上的人,不由得同情皇上又要面对难题了。

    荣国公的反应萧岚看见在眼里,并不意外,她也是刻意避开和姑母同行,人都有私心,可她的私心于社稷有利,但说无妨。

    龙椅上,萧恒微微倾身笑,“岚儿甚少跟朕讨要什么?说说。”

    萧岚提裙跪下,“千里马常有可是伯乐不常有,那些明珠蒙尘终将难有破土而出一日,侄女恳请叔父重新思量驸马不可为官持争掌兵权的祖制。”

    说着,她手覆地砖,叩首。

    蒙特嘉有一句话萧岚认可,驸马屈才了。

    他十岁从戎,十五岁孤身犯险擒拿敌军的主帅,此后经年皆是战功累累,放眼历朝历代这样的丰功伟绩早已册封二品的骠骑将军。

    荣国公邱赫一听就乐了,殿下和他想到一块去了,暗替干儿子开心。他正要出声附和,被皇上一个眼神给压了回来,他只好翻个白眼闷哼。

    “大齐新律可不是以战功论资排辈的。”萧恒笑了笑语重心长,“他如今话语权虽低,可也叫政敌拿不到错处。武将最大的命门便是功高震主,岚儿可知?”

    荣国公膝下无子,这也是朝廷没人拿此攻击他的原因。

    邱赫一听急了,“公道自在人心,我儿若是贪生怕死的鼠辈,就不会随我过着刀尖舔血的日子。怕政敌他上战场作甚,这不比朝廷凶险万分?”

    “朝堂诡局多端,世家大族利益分割盘根错节,南州总督上官宏远离集权中心可是贪生怕死?”萧恒见邱赫哑了口,道:“他活得好,才护的好上官氏以及上官氏的姻亲。”

    邱赫缄默,他明白皇上的良苦用心,不让干儿子涉政既保护了他也保护萧岚。宫廷朝堂的斗争只论利益和输赢,却不论黑白是非。

    朝堂官员的荣辱不是一个人的,背后牵扯着家族和党派。有很多人的利益系在一顶乌纱帽上,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官员也不想争,可局势、他们背后的人会推着官员去争。

    是以上官宏才以,“一入朝堂深似海,再也不复是纯臣”说辞远离权力巅峰之地。

    温党和姚党皆有兵权和政权,两党厮杀只有你死我活,谁也不退一步,各个身不由己。

    而邱赫便是两党以外唯一中立的军权重臣,这份中立因他膝下无子,公爵迟早要落了宗室后生手里,成为温党和姚党一切皆有可能,是以他能畅所欲言。

    等魏驸马涉了政,邱赫做为义父的军事权和话语权便是水涨船高,那么无视他的温党和姚党必然不会冷眼旁观,要么拉拢,要么排挤。以邱赫的性子自是两边都不讨好,结果便是遭两边挤兑。

    萧岚立身,“叔父,岚儿有法子。”

    “说来听听。”-

    从宫里出来,萧岚脸上的笑意依旧,车厢的窗帘卷高,柔和的日光落下来晒的她浑身暖洋洋的。

    翠竹见她高兴问,“何事另公主这般愉悦,说出来也叫奴婢笑笑。”

    政策不可随意泄漏,萧岚马虎过去,“大约是我也替驸马办了一桩好事。”

    翠竹满心满眼都是萧岚,“公主对驸马毫无君上的架子就是最大的好事了。”京都像几位郡主对郡马爷哪一个不是呼来喝去的!

    望着窗外戎装士兵行走闹市,萧岚但笑不语。

    驸马政治才华不用说,可她认为最难的是驸马能看见底层百姓的艰辛,能体会女子在世道不易。

    这份仁心难得且珍贵。

    官道上被劫杀的女子皆出自底层,官署一直在查始终没有进展,仍然有女子失踪。驸马派士兵挨家挨户地叮嘱小娘子不要独自出门,失踪人数彻底归零。

    冲他这份为底层百姓的奔走相告心,不涉政是大齐的损失。

    当然也她的私心,驸马既说了要给她兜住,底气总要备好。

    眼看要经过长安街的花香浓首饰铺,萧岚令马车停下。

    掌柜一看是公主殿下,忙将手上的账本丢给伙计算,两手哈气地整理仪容就上前迎接,“殿下莅临,小店可是蓬荜生辉啊!您慢慢看,这儿都是新到的样式。”

    “嗯,”相比宫中的首饰,萧岚更喜爱花香浓铺子里的首饰,富贵奢华虽远远不及宫廷,可胜在雅致不俗,发髻上的茉莉步摇就出自这里。

    视线落在一枚独山白玉上,玉身剔透,日光仿若在里头川流不息,宁静却夺目,倒是很衬驸马。

    萧岚印象里驸马从不戴玉,不会是温檐过于小气不给吧!想到这萧岚不禁回忆成婚的第二日,驸马交给她的中愦只有小小的一盒

    掌柜是个人精,发觉萧岚喜欢的东西是旁人预定的,忙引导,“殿下,这块玉饰已叫人相中了,不是初品,放这儿也是方便那贵人随时来取。”

    萧岚不是非要这块不可,更不是跋扈夺爱的性子,她点头,“找几块和这枚相当的让我瞧瞧。”

    “殿下恐怕要白费功夫了。”

    闻声,萧岚不禁蹙眉,看也未看而是继续逛铺子。

    伙计的招呼声在铺子里飘荡,“哎呦,温二姑娘您怎么亲自来了,您让底下的人给小的传个话,小的亲自送府上去啊。”

    掌柜可不傻,温南菱是相爷千金,可萧岚是皇室的公主,他自当是让伙计去招待的。

    温南菱小手托着起呈放独山玉的锦盒,脚步轻盈地靠向萧岚,“这枚独山白玉出自雪山之下,在日头下光泽还会多番变化。殿下若喜欢,臣女愿割爱。”

    萧岚不着痕迹地打量一番,温南菱的飞天髻上别了一对海棠花簪,耳上也是一对海棠花流苏耳坠,通身鎏金缎锦绣着孔雀纹齐胸襦群,臂弯搭着朱红披帛,鎏金蜀锦翘头鞋仿若步步生莲。

    如此盛装打扮,莫不是刚从相看宴上来?

    “良玉何其多,温家妹妹自个儿收着,本宫只是随意看看,谈不上喜爱。”温南菱看上的玉佩,萧岚才不要送给驸马,她瞧上了一块血玉,正捧着锦盒对光而照。

    “原来殿下不知道呀!”温南菱面露浮夸的讶色,“表哥自小就不带玉,他也真是的,竟不晓得和殿下说。”

    萧岚指尖下意识攥紧盒子,沉了几口气迎视过去,“人都是会变得,驸马只是想带发妻送的玉罢了。”

    发妻二字尤为清晰。

    她豪气地将玉递给掌柜,“包起来。”甭管驸马戴不戴,反正她得买下将面子撑过去!

    好巧不巧当头一声,“魏将军你瞧,殿下也在。”

    萧岚和温南菱都循声看去,前者是呆若木鸡啊,后者是欣喜如狂。

    宋都尉和魏驸马一身戎装,二人从对面巷子走出来,看样子应该是在挨家挨户地和百姓奔走相告莫要让小娘子单独出门。

    “表哥。”喊得温婉楚楚!

    温南菱已到对面的巷子口,发髻和耳上的海棠花在风中乱颤,而她身后忽然跟上来一群家丁,一人提水桶、一人提干粮桶、其余的捧着棉巾,温南菱她熟练地邀请士兵,“快歇歇都来喝口热茶,再吃些干粮,尔等太辛苦了!”

    “温二姑娘何时变得这般体恤兵卒了?”翠竹面露嫌弃地嘀咕,瞧她忙里忙外的样子,好像和驸马爷很熟的样子。

    萧岚总算明白温南菱为何装扮的如此俏丽多姿了!打着体恤兵卒的幌子,明目张胆地觊觎她的驸马??

    此事唯有她能观摩出温南菱的火焰,若她真以这事和温南菱争执,兴许会被反咬一口说她乱扣帽子。毕竟是在青天白日下,温南菱什么越界的都没做。

    魏瑾也看见了萧岚,他正心无旁骛的安排调度歇息的兵卒顶上,至于是谁送吃的和水一概没看,快交代完时忽闻一声,“公主怎么了?”

    他径直大步往铺子走去,也未注意撞翻了什么,飞似的赶到萧岚身边。

    “岚儿?”

    翠竹手脚麻利地将萧岚推到驸马爷的怀里,“殿下好像不舒服。”

    魏瑾轻轻搂着萧岚,另一手去摸她额。

    萧岚手自然而然地攀上驸马的脖子,虚虚地颤声,“无碍,我就是走不动了。”

    巷子口被魏瑾撞了一个趔趄的温南菱:“”

    “温三姑娘还能走吗?”宋都尉担忧地问。

    魏将军的几步走出了势如破竹之势,好在温三姑娘站的位置要偏一点,否则宋都尉怀疑她指不定会被魏将军给撞飞出去!

    魏瑾已将萧岚拦腰抱起来,出了铺子要往官轿走。

    萧岚却指了指巷子口驸马的坐骑,“我想骑马。”

    魏瑾顿住步伐,桃花眸瞥了眼她的翘头鞋,“走不动了,能骑马?”

    萧岚有一瞬的心虚,她脚当然没事啊!不过是想让温南菱睁大眼看看,驸马如何抱她上马的!她往问南南菱那看了眼,见她海棠花耳坠子断了,发髻乱了,披帛被刮破了,越发坚定了意志。

    她指着那匹马说:“马车坐久了,脚会不舒服,我就想骑马。”

    温南菱:“”

    魏瑾桃花眸静静地凝视她须臾,忽而笑了下,三两步行至马旁,轻松而稳妥地将萧岚捧上马背,而后附身为她调整马镫的高度,再将两只小脚塞进去。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温南菱已闭目不想看,坐上家丁抬着的步舆像是落荒而逃。

    萧岚彻底爽快了,灿灿的笑声回荡在马上,她欲下来时,脚被驸马的手轻轻扣回马镫,她闻:“岚儿还没骑马呢。”

    魏瑾轻松地跃上马背,双手穿过腰枝扣紧缰绳,“坐稳了!”

    不等萧岚拒绝,他踹了马肚一脚,二人一马猛地飞奔而去。

    金乌西坠,闹市渐散,万家归宁,长民街上人流稀少。

    萧岚被迎面的风吹的睁不开眼,便侧头躲进驸马颈窝避风。淡淡的乌木墨香充斥着她整张脸,闻着就莫名的心安,就像现在这般由他搂着骑马,哪怕不用拉缰绳,她一半分不怕会摔着。

    仰头看去,驸马鼻梁高挺,剑眉星眸,薄唇边微微勾翘,冷峻的下颚连着流畅的颈窝,风呼呼而过,颈上凸起结匀润挺拔,萧岚不由自主地靠近,嗅了嗅犹觉不够,鼻尖轻轻地碰上去。

    魏瑾一个机灵地拉住缰绳,正好停在颐园不远处,垂眸看她,长睫扑棱,杏眸忽闪着晶亮的夕辉,嫣红的唇瓣轻轻抿着,里头憋着促狭而不怀的笑。

    难得见她抛开公主的端庄露出原来灵动的模样,魏瑾喉结滚动,“骑马时不可胡闹。”好在他定力强,否则万一没拉好缰绳,二人会摔下去!

    萧岚今日心情格外好,不但叫温南岭吃了个瘪,还得了叔父的许可,便顾不得什么端庄淑女,再用鼻尖轻轻去蹭他,“现在不骑,可以胡闹咯!”

    魏瑾:“”

    作者有话说:

    温南菱:够了够了!撑死了!

    萧岚:这就够了?以后见你一回就撑死你!——

    哈哈!宝们快来评论区,明早九点见哈!么么哒

    39  ☪ 不识枕边人

    ◎夫唱妇随◎

    九九重阳, 宫宴设在畅音阁。

    白玉地砖闪耀着温润的金辉,畅音阁顶罩着袅袅曦雾, 小叶紫檀木柱雕刻展翅欲飞的凤凰,木柱顶雕刻了青龙盘旋的琉璃瓦,栩栩如生的飞鳞和根根分明的凤羽遥遥相对。

    畅音阁正前方的戏台建于莲池之上,环廊依着莲池而绕,皇室后宫坐在畅音阁中观戏,臣子携各家女眷列席环廊。

    悠扬玩转的唱腔, 吐字归音圆润,韵味醇厚天成。

    皇室和百官听着沉醉之际,回廊婷婷袅袅的身影犹如散发魔力,众人几乎忘了观摩《牡丹亭》精彩的一幕。

    女子高梳凌云髻, 髻上别着金叉茉莉珠花随风颤颤, 身着浅粉雪蝶齐胸襦裙,雪纱飞袖罩肩上,臂弯搭着绣了翠叶锦丝的披帛, 所经之处都似冒出绿油油的嫩芽。

    纵使知晓萧岚公主容貌已复,可多数人只在马球场上远远看了眼, 如今和他们不过几步之遥,饶是一有风吹草动就追咬萧岚的温党见了也久久不能收回神识, 不少人可惜她若是温皇后所生该多好。

    众人躬身行礼问安, 迎着无数浪潮涌来的视线, 萧岚心无旁骛地挽着太后走。

    “云娘,他们都怎么了?”太后糊涂不识人,看见这么多人下跪心生惶恐, 她又问魏瑾, “阿坤, 你弟弟呢?”

    魏瑾虽担着先帝的头衔,却不会真的认下来,他不惧那些文臣儒士的口诛笔伐,可他不愿给萧岚添麻烦。

    很怪异,他的沉默萧岚灵犀般领悟,她笑笑拍了拍祖母的臂弯,“您看那是谁?”

    顺着萧岚指尖,太后投去视线,神情茫然了好一会儿笑了,“他怎么穿成唱戏的皇帝。”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心想他可就是皇帝呦!为免惊着神识糊涂的太后,是以无人支声纠正。

    行至阁中,萧恒改用民话,“儿看母亲步伐稳健,定是身子大好了,儿在此祝母亲平安喜乐。”

    温丽抒也用民话,“儿媳祝母亲延年益寿,儿孙满堂。”

    “呵呵,乖!”太后走到萧恒与温丽抒之间,拉起二人的手握在掌心,“云娘已有了身子,你们可赶紧跟上他们,让母亲早日抱上孙子女呦!”

    萧恒:“”

    温丽抒有些受宠若惊,糊涂了的太后对她太温柔了。

    萧岚却知祖母过去碍于温、萧两家的历史恩怨,的确对叔母存戒心。但她陪伴祖母最久,明白祖母心里是认可叔母这个儿媳的,大抵是因为她糊涂不记得那些混淆着血泪的纷争。

    萧茵没忍住笑出声,心道父皇母后就是想生也爱莫能助了,彼时温丽抒睇了个眼神过去,她讪讪地收回笑色。

    可太后还是注意到了,她问萧恒,“二郎,这是哪家的小娘子?”

    医官说太后的病情需循循渐进,一切以太后的意志为先,能认识多少就多人就是多少,切莫不可贪快地去矫正,否则欲速不达。

    萧岚预备混弄过去,然则太后却将萧恒、温丽抒拉到一边,慈目透着警告,“萧家祖训,正妻诞下嫡子之前男儿不可纳妾!那小娘子和抒娘有几分相似,可是温家的妹妹?”

    萧恒哭笑不得,温丽抒插话道:“母亲安心,那不是我家庶妹,儿媳谢母亲挂念。”

    太后的叮嘱让温丽抒不由得回想,她嫁入萧氏的头几年,即便太后对她存有戒备,可从未想过往她丈夫房里送人,更别提给夫君纳妾了。

    想想也是滑稽,萧恒的第一个妾还是温家送进的。

    这一瞬,温丽抒心中沉甸甸的结随风而化。

    太后放心地笑开怀,由萧岚和魏瑾搀扶着入座。

    丝竹悦耳再度欢畅的奏响,回廊恢复嘻声笑语。萧岚给祖母斟完了茶换酒时,却发觉她的酒盏已盛满茶水,瞥了眼驸马也在喝茶她便弃了换酒的心思。

    案上琉璃碟上摆着重阳糕,上头点缀着花瓣儿、红枣、栗瓣、杏仁的花糕,模样精致,果香四溢,可萧岚没什么胃口。

    论重阳糕还是南州的味儿纯正。

    “恒哥儿,这重阳糕哪儿买的?”太后咀嚼了几口放下,满脸嫌弃地摇头,,“味儿不对,怕是昨日的。”

    过去在南州萧家,萧恒就爱出门采买吃的,还总是说奴仆不及他的舌头灵,能尝出是否新鲜,渐渐的萧恒把母亲的口味都带刁了。

    内务府御膳房的总管扑通跪下,“奴才该死,这就安排重做。”

    见状,萧恒和温丽抒便没品尝的必要了。

    内务府都虞司跪立,“皇上明鉴,内务府食材皆是寅时采买入宫,宫门和机要访皆有证可查,许是近来天热,糕点闷在笼中失了鲜味。”

    他仪态从容不迫,甚至有备无患,萧岚看了眼碟中的重阳糕,香气扑鼻,可香的确实不对劲。

    重阳节选妃乃和气的日子,萧恒不至于动怒伤了肝火还不值,罚减了俸禄就让总管先重新安排,再吩咐内务府的都虞司监管。

    熟料太后叮嘱,“要买南州韩肆那家。”

    总管心里发苦,南州韩肆的糕点铺子早在十年前莫名消失,他去哪儿弄食谱来照搬啊!就算是照搬也指不定画虎不成反类犬。

    萧恒对韩肆糕点铺的印象就更深刻了,迁定京都的第二年,他便返回南州欲说动韩肆糕铺移产、或是在京都开个分铺,可到时发现铺子空空如也,里头更是满室的狼藉,像是被洗劫了一番。

    大齐天下初定,又是在南州起义,萧恒以为是前朝余孽来南州报复,皇兄心挂南州的百姓便派遣上官宏驻守南州,调查韩肆骤然消逝的原因,结果至今不明。

    母后想吃,御膳房显然办不到,与其诓骗不如道明真实理由,萧恒说:“那家肆铺早就不做了,不知举家搬迁去了何处。”

    总管暗松了口气。

    可太后却茫然道,“可他们掌家人昨日还来了家里,笑着说韩家三娘有了心上人,和你堂兄没有缘分啊!”

    阁内的萧译呛了口茶水,咳得五脏六腑都要掉出来了,闷闷地觑了眼太后,暗道堂姑母是假糊涂吧?想着就被妻子狠狠捏了腿,疼的他呼呼地直抽气。

    众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想不到萧译还和韩肆的糕点铺有这样的渊源,萧岚收起八卦的心思,看了眼驸马,顿时一愕。嫌少见他眸中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太后这厢已起身,“我知道他们铺子在哪儿,”她指了指御膳房的总管,当作萧宅的家丁吩咐,“你随我去,可要记好了,下回就由你去负责采买。”

    总管松了口气的脸又拉的老长,陪太后白跑一趟倒是无妨,可他愁的是太后对韩肆重阳糕的执念,若不能让太后称心如意,他的前程怕是要灰飞烟灭了。

    萧恒忙扶住母后,实则拦着,“母亲您说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您要不尝尝糍粑或者九品羹和羊肉面,慢慢等。”他想的是,等母后吃饱了或许就不惦记了。

    指着精致满目的食材,他的脸色也是强撑,这些过去在南州萧家吃过的,可装点的太矜贵华丽,没了民间的烟火气。

    果然太后不认,“这些味儿不对啊!”

    “哎呦,我老婆子腿脚利索着呢,别拦着我。”太后点了点萧岚,“云娘陪我去,你可放心了?”

    萧岚也不愿祖母奔波劳碌,正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我去吧,”魏瑾清晰的道出韩肆铺子的位置,再请示太后,“是这儿没错吧。”

    太后笑着连连颔首,“对对对,就是那儿,就辛苦坤哥儿走一趟。”

    萧恒和温丽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未反应过来魏驸马已出了阁楼。

    太后重新入座,萧恒和温丽抒跟着入座,萧岚却坐不住了,她和祖母说了一声就起身去追。

    “你去哪儿弄来韩肆的重阳糕?”这件不可能完成的事让驸马一人做,萧岚于心不安。

    见她跑的脸颊染了曾晕粉,额间沁出薄汗,魏瑾取出巾子给她擦拭。他这般磨磨蹭蹭,萧岚越发心急,拉着他的手停下,“问你话呢。”

    这一声娇憨带着几分嗔咛,惹来不远处廊下官太太捂嘴笑,萧岚赶紧牵着驸马溜远了,魏瑾顺势牵着她往御膳房的方向去。

    “京都没有韩肆的重阳糕。”魏瑾脚步不停。

    萧岚任由他牵着,“既如此你就不该应承下来,祖母病情时好时坏,若因此触发了伤情就得不偿失了。”且会被有心人士刻意扭曲解读,抹杀驸马的真心,她不愿有人误解驸马,“你孝心祖母我很感激,可这样没有把握的事下回不许再应承了。”

    闻言,驸马脚步猛然一顿,抱住猝不及防撞进怀里的萧岚,男人好看的薄唇弯了弯,“岚儿能在意我的处境是否安危,很令我欣慰。”

    四目相对,深邃的黑眸映出她略显忧虑的神色。

    萧岚轻推自己离开驸马的胸怀,“既如此,你还信口雌黄。”

    算是默认她在意他的处境,肯定了这点魏瑾眸中笑色愈浓,“为夫不会对岚儿的祖母信口雌黄,亦不会应承没把握的事,既答应要为岚儿兜底,就不会让自己置身危难。”

    言罢牵着她进御膳房。

    今日宫中设重阳聚延,御膳房里无一人休沐。

    当魏瑾将箭袖卷至臂弯处、系着襜裳、双手浸润在奶白的麦粉团里,厨役各个瞪大了眸子。

    京都的世家子弟皆对庖厨避而远之,他们苦读圣贤书,任谁见了不说一句:君子远庖厨。

    古意经转时代变迁,会意也是繁复多样,有说远离庖厨的男人才会有出息,若和女子一般泡于庖厨那是自降身份;也有译释说劝解君子不可有杀孽,需有一颗仁爱之心,那么远离庖厨便眼不见为净。

    两种解释萧岚都觉得荒唐!

    总而言之入了庖厨便是非君子,可观驸马即便因为屈就灶台高度而微微弓身,可挺拔翘首的身骨势不可挡。沾满了奶白色粉末的手如玉坠入沙海,添了几分烟火气。就连平日毫不起眼的襜裳在他身上都变得矜贵斐然,卷在臂弯上袖口的松竹随着驸马揉捏面粉团而跳跃,沾染了粉尘依旧是高山流水里的松竹,桀骜不驯。

    御膳房的总管屁滚尿流地赶过来,苦口婆心的一阵劝,见魏驸马浑然没听见似的,只好讪讪地闭嘴,吩咐人群都散开。

    “我能帮什么?”册封为公主以后,萧岚再也没进过庖厨,今日也算是沾了驸马光,她可做一回幼时得萧岚。

    总管一听顿觉腿软,苦着脸求,“殿下可使不得啊!这这”

    他看了眼魏驸马的冷毅的侧颜,破罐子破摔地嚎,“若让疱房里的杂事扰了殿下清静,长官定会责罚奴才玩忽职守啊!”

    魏驸马为太后尽一份孝心,自主请命入庖厨。若事情进展的不顺利,不好的声音便是魏驸马拍马屁不成,他不会受牵连。若事情进展的顺利,他顶多是被斥责差事不够严谨。可玉叶金柯的殿下若也在庖厨干起了粗活,他就得卷铺盖滚蛋了!

    知道萧岚喜欢在庖厨但并不会厨事,魏瑾笑了笑,语气促狭,“岚儿真想帮为夫?”

    听出驸马话音里的质疑,萧岚将绣了翠叶锦丝的帛批取下,再脱下腕上的玉镯和小指上的玛瑙指环,一并交给翠竹,吩咐:“替本宫系襻膊。”

    总管暗暗叫苦不迭,不能回去夫唱妇随么?

    “岚儿体恤,为夫心领了。”见萧岚执着的样子透着几分较真儿,魏瑾歪了歪头,一本正经,“做重阳糕极费心神,瞧瞧为夫的领口。”

    已汗湿了一片,萧岚有那么一瞬的犹豫,擦汗就得靠近甚至亲密,当着外人的面儿她有些手不是手、脚不是脚。

    她轻移过去,手捻绢帕落在绣着松竹的领口处,彼时驸马侧过脸,二人鼻尖相碰,苏苏痒痒得麻意顺着鼻尖灌入,裹挟着清冷的乌木墨香。

    以为他要使坏,萧岚越发局促却手脚不听使唤,却闻他低沉悦耳的嗓音爬进耳朵里,“岚儿为何脸红?”

    萧岚:“”

    沉沉哑哑的晒笑犹如羽毛浮面,在她平静如湖的脸上留下一圈圈涟漪还笑话她为何会起了水波?

    “没什么,天热!”她却犹如炸毛的猫儿,不甘随意被撩拨的心唆使她加重了力道,搓泥巴似的给驸马擦汗。

    却不知她这稚气模样令魏瑾爱不释手。

    擦汗玩笑过后,魏瑾神色认真,“岚儿去外头候着,为夫做好就尝尝和韩肆那家比孰高孰低。”

    总管闻言喜笑颜开地附和,“对对对,殿下品鉴若差不多,想必太后那指定能过关。”他不认为魏驸马能作出太后记忆里的味道,但冲着魏驸马这片孝心,皇上就会嘉奖。

    被驸马明知故问地一遭,萧岚不觉得不做些什么过意不去了,命人端来椅子坐着,时不时吃盏茶和果肉。瞧着时辰差不多时,她就起身再给驸马拭汗顺道也会喂一两口吃的。

    畅音阁这厢。

    廊下的姑娘们已去廊后的花园采摘阁茱萸。

    温丽抒侧头看了眼,微微颔首,不多时太子萧誉起身,“父皇母后,孩儿去廊后凑凑热闹。”

    萧恒、温丽抒皆是默契的颔首。

    廊后曲径走到头能通往御花园,萧誉缓步走着却没什么心思,不过是想出来透透气,绕步繁华簇拥的假山西边就闻一些争执声。

    “我劝姚三娘还是歇停了心思,本朝初建先皇就严明后宫不可有两位同族的主子,姚贵妃圣眷正浓,姚三娘想入宫可问过了姚贵妃?”

    “休要胡言乱语!我和姑姑怎会共侍一夫?我姚三娘可不像温氏那么贤惠,亲自将妾室送上龙床呢!”

    “你敢讥笑当朝皇后!”

    “是你先辱没我姚氏的名誉!”

    “”

    夹枪带棒的争执声犹如尖锐的软石子,一颗颗往萧誉头上砸来,虽半点儿不疼,却令他烦躁难耐!还没入主东宫呢,一个个就已为家族谋权谋利了。

    父皇和母后在他选妃的意见上不一,二人虽都没对他强行下令,可他却觉肩上背着不可轻易抉择的负担。

    如山如海,令他备受压迫又无比窒息。

    侍监吴尔陪着萧誉长大,心知他的抱负和无奈,出声安抚,“爷玉树临风,又是天龙之子,小娘子为了您争风吃醋也是在所难免。奴才觉着爷不必烦心,只要您在,她们想着敬您爱您定会规矩许多。”

    “走吧,”侍监的话萧誉没往心里去,他很清楚她们敬重、爱戴、向往的不过是那张龙椅罢了,伯父还在世时,她们并未正眼看过自己。

    然而另一个声音绊住了他脚。

    “俗话说的好,得理不饶人,应恐是痴汉!我奉劝诸位姐姐妹妹们稍安勿躁!还有啊,成日想着婚嫁来抬高身份,帮衬娘家可千万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啊!毕竟历朝历代这样的事屡见不鲜!想要什么自个儿去挣啊!”

    静默了好一会儿,叽叽咋咋又炸出声来。

    “你指桑骂槐的说呢呢!”

    “谁接腔,还用问嘛!”

    “温家姐姐不过是说实话,你犯得着如此阴阳怪气嘛!姚三娘给了你什么好处?”

    “哎哎哎!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承认我阴阳怪气!可别给我扣上得了姚家好处的帽子,小心把我给压死了,是她温家赔我爹娘,还是你魏家赔啊?”

    “”

    不知出于何因,萧誉往郁郁葱葱的林木钻去,透过枝叶间的缝隙,遥遥仰望几抹倩影在假山之顶的八角凉亭里躁动不安。

    气白了脸的是温南菱,哈腰哄说温南菱和火上加油的是魏橙,在旁不屑一顾的姚三娘

    愣是看不清口若悬河地放炮仗的女娘是谁,只远远瞥见一抹湛蓝的纱影。

    直到八角亭再无声响,唯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萧誉疾步绕着假山到了天阶底,恰见温南菱、姚三娘、魏橙等几位女眷,却没见那抹湛蓝。

    “太子爷万福金安。”

    萧誉点点头,无视诸位花容月貌殷切的眼神,脚生了风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原路走。

    侍监匆匆忙忙地行了礼,赶紧跟着太子爷,留下诸位满脸莫名其妙的姑娘。

    彼时,萧岚和魏瑾带着做好的重阳糕折回。

    入口香甜软糯,混入津液不一会儿就在舌尖化开,枣甜、桂香、酥栗和杏仁的彼此混合又区分,滑入喉下醇香久久不散,令萧岚恨不得留在口里舍不得吞咽,和韩肆的糕点店铺不分伯仲!

    甚至说异曲同工!

    萧恒道出了萧岚的感悟,“这和南州韩肆的味儿几乎无差啊!”他虽多年不曾再食了,可还是一尝就认了出来。

    “确实无差。”温丽抒笑笑附和。

    太后已经不说话了,小口小口地就着菊花茶吃,恍若回到了南州萧宅时那般惬意自如,管她身在何处何地。

    萧岚想起祖母的话:民以食为天,君子远庖厨,莫不是天下的君子都要翻天?

    “岚儿笑什么?”魏瑾见她眸底深远悠长,嘴角浅浅弯出弦月。

    萧岚便将祖母的话告知驸马,“祖母虽是女流之辈,可她却有着不输男儿的魄力和敢于质问大流的勇气。”

    “岚儿也是。”魏瑾桃花眸泛起认真的笑。

    “我没有那么好。”萧岚不自觉地垂眸,耳尖的热度令她有些疑惑,怎么驸马现在稍稍夸一下她就不好意思呢??

    魏瑾却强调,“为夫说有就是有。”

    萧岚嗔他一眼,不再搭理,她算是发现了,驸马不闷葫芦的时候嘴皮贼溜。她的羞赧和青涩,魏瑾尽收眼底,隐隐的一股不适从下腹破土。

    太后吃饱喝足就昏昏欲睡,萧恒命宫人用步捻将太后抬回宫。御膳房总官跪着一边请罪,一边夸了一大车魏驸马和萧岚。

    萧岚委实听的烦,“本宫再不为你求情,反而显得不近人情了。”

    “哈哈—”萧恒于侄女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重阳糕不新鲜,总管必然有罪,但结果是皆大欢喜,又碰上重阳节的日子不宜重罚,此事由萧恒出面不妥,朝廷那些文臣一口一个失了孝义的唾沫星子能将叔父淹得窒息。

    既然是驸马做的重阳糕,萧岚又是公主,就代替叔父执行重罪轻罚,也给那些在御膳房暗处的肮脏敲响警钟,“按律当割除你的职责,念你给驸马打下手将功补了过,三日之内查出今日食材不鲜的原因。”

    “是是是!奴才谢皇上、谢岚公主、谢驸马爷开恩。”总管是个人精,瞧出魏驸马处处贴心岚公主,便想靠着他那灵活的口舌博得魏驸马的帮衬,“驸马爷为了公主将失传已久的南州韩肆重阳糕带回京城,此情至深奴才有幸得见,甚是感动呢!”

    萧岚心中虽不屑总管是为了讨好卖乖,但听着却觉得舒适。

    然而魏瑾神色淡淡纠正,“是为了岚儿。”

    总管谄笑凝了凝,忙点头,心想有什么区别?

    萧岚侧目睇来问他,“有区别么?”

    魏瑾郑重地颔首,“自然有。”他对岚儿认真,与公主的身份无关。

    “这重阳糕味鲜不腻,最难的是入口即化。”荣国公夫人徐婕盈有幸吃过一回南州韩肆的重阳糕,印象深刻,“臣妇也记得岚公主初到京都,总嚷嚷要回南州吃重阳糕呢,现下好了不怕岚公主若嘴馋。”

    萧恒笑笑,“可不是。”

    众人都好奇魏瑾京怎会做南州韩肆的重阳糕?正要问之际,另一个声音掀出骸浪。

    “儿臣请旨,父皇将荣国公邱赫之女邱六娘赐予儿臣做太子妃。”

    噗—廊下的邱怀玉喷了满嘴的菊花酒

    “”

    40  ☪ 不识枕边人

    ◎岚儿摸为夫◎

    廊下死一般的静寂, 温庭禄温和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半个时辰前。

    萧岚和驸马折回途径廊下时,哪里都能听见温南菱羞答答的笑声, “哎呀,都没有的事,你们别听魏家妹妹瞎说呢”

    她询问上官雪得知缘由。

    魏橙跟着温南菱回席,说方才太子追着温南菱去了假山,可太子见了温南菱却急的面红耳赤地说不出话来,之后又慌慌张张地跑了

    今日太子选妃, 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娘中,太子唯独和温南菱处了一会儿,选娶之意心照不宣。

    温南菱是温皇后的嫡亲侄女,她和太子缔结良缘是亲上加亲、强强联合、更是温党壮大的根基的重要举措。

    见温南菱欲语还休的笑靥, 一双含情目流淌着恰到好处地羞赧和谦逊, 萧岚不由得冷笑佩服,昨日还在驸马跟前娇滴滴地献殷勤,一夜功夫就整装齐鼓地来选妃?

    和温党交好的官眷迫不及待恭贺相爷夫人李氏和温南菱。

    “相爷夫人教养的真好, 温二娘举止端庄大方,国色天香, 难怪讨人欢喜。”

    “温二姑娘生的花容月貌,精通琴棋书画, 一直都是大家闺秀的典范。”

    “”

    句句不提提太子妃, 但句句冲着太子妃夸。

    温南菱虽极力克制, 但秀眉都快飞到鬓上,浑身透着得意的光。

    太子妃便是日后的国母,温氏即将再出一届皇后, 这是合族荣耀的大事, 更能使温氏闻名天下!

    除了温党, 那些中立的官员也趋之若鹜地巴结温庭禄,甚至一些姚党也蠢蠢欲动。

    廊下最淡定的莫过于上官宏与邱赫,他们视若无睹地互相斟酒叙旧。

    然而萧誉的话音将这一切星火彻底覆灭!

    上官宏和邱赫的酒盏相碰,发出清脆的一声哒响,二人和酒盏就如黏住似的,纷纷皱起眉头。

    上官宏眸光询问:这你也瞒着?

    邱赫眸光震惊:我真不知情!

    上官宏率先笑一声,又碰了碰酒盏,仰头引尽后极低道一声:“恭喜。”

    邱赫就喝不下去了,放下酒盏看向内妻子徐婕盈,她回以摇头且茫然的神色。

    温党百思不得其解,太子即便不选温氏女也该选姚氏女啊!这念头出来他们吓了一跳!选了姚氏女他们日子就不好过咯!

    姚党暗暗地去瞅姚鸿危和姚三娘,前者端坐地四平八稳,后者谈笑风声。他们松了口气,总之不选温氏女就好。

    静默了许久,久到萧誉狐疑地仰首,“父皇?”

    萧恒依旧晃神,萧岚适时提醒,“叔父。”

    萧恒回过神时腹稿脱口而出,“此事稍后再,咳咳咳—”意识到回绝错了,这是他预备好萧誉选温氏女而婉拒措辞。他话锋陡然转向,“钦天监测算的如何啊?”

    钦天监心里咯噔一下,手忙脚乱地出列行礼。

    前两夜,掌印吴尔亲自传皇上秘旨,要他在重阳宴上测算太子和温二姑娘八字不合。昨日,温大人也要求他说太子和姚三娘八字相冲。连续两日他惆怅的脸快要垮到地上,哪知遇上这样的好事!真是老天显灵!

    “臣粗粗的推算,太子殿下和邱家六姑娘的八字侃侃合尔。”

    萧恒笑了起来。

    廊下众人在诸位俏娘子里头寻到邱怀玉,她一身湛蓝对襟襦裙,梳了朝云近香髻,髻上一只简易的珠花,相比之下,其他女娘的装扮就显得使出浑身解数。

    偏她这敷衍的装扮入了太子眼,不禁令众官员唏嘘深思。他们很快归念太子英明,娶妻就该娶贤惠。

    论美貌,萧岚公主堪称大齐第一美人,满京都的女娘到了她跟前都黯然失色。太子萧誉看了这么多年,普通的姿色早已入不眼。

    与其如此不如娶个贤惠的,就是稍稍不够沉稳。

    宫娥正收拾邱怀玉桌前的酒渍,顶着几百道不约而同扫来的视线,邱怀玉懵懂地眼神睇向母亲徐婕盈。心知大抵是徒劳,可徐婕盈还是替女儿试试,她起身面向帝后的位置衽礼,邱怀玉跟着照做。

    “臣妇谢太子殿下抬爱,小女素来顽劣能得太子殿下的垂怜实乃三生有幸。”殊不知,徐婕英这番话委婉自谦的前半句话,越发引来一众官员的抬举。

    “若是我那小女如同邱家六娘这般乖巧就让我省心了呦。”

    有官员起了头,很快就有其他仰慕邱氏这样的名门望族且是武将的官员跟风。

    “西郊围场,邱家小六的马球打的甚好,有几分荣国公年轻时的风范啊!”

    “何止是邱六娘,荣国公膝下的女娘哪一个拎出来不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是是是—”

    众人呵笑附和,徐婕盈眼看话锋被带偏了,凉凉的看了眼邱怀玉暗示死心。她也干脆接受天意地坐了回来,不想女儿嫁入深宫是明则保身,可她也不带怕的。

    邱怀玉心如死灰,暗暗瞪了眼一身蟒袍的男子。

    一众闺秀贵女里头,温南菱和魏橙的脸色最难堪!

    温南菱神色变了几番后既羞愤又费解,方才围绕她的闹哄瞬间静如死水!盯着众人是既同情又复杂的眼神,她满腔的怒意无处宣泄,只得将火气撒到魏橙身上,“都是你干的好事,害我和父亲颜面尽失!怨不得姑母不愿为你做媒!”

    声音很低,唯有魏橙听的见,她脸色又急又慌又气!明明是温南菱要求她这般造势唱戏的!温南菱说太子妃的位置她势在必得,魏橙自然以为是温氏同温皇后已暗度陈仓好了,当然配合的妥妥贴贴!哪知温南菱竟翻脸不认人!

    可是兄长的丑事现在人尽皆知,魏橙没有丝毫的助力和底气反抗温南菱,只得哑巴吃黄连狠狠咽下去!

    姚三娘的神色最平淡,事不关己的吃吃喝喝,可她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能否选上太子妃她委实无所谓,可邱怀玉能选上也太出乎意料了。

    当然,总比温家和魏家的好。

    起头夸赞邱六娘的是上任不久的刑部侍郎姚仲仁。旁人不知,可魏瑾和他是莫逆之交,听到这话不由得薄唇扯出一抹看戏的弧。

    萧岚见了便觉驸马知道些什么,手肘轻碰了碰驸马的腰。

    他绕以整瑕地靠近,“还在外头呢,岚儿这般撩|拨为夫可不好。”

    顿时萧岚面红如熟透的樱桃,推开他正色道:“是你靠过来的。”

    “岚儿摸为夫。”魏瑾不甘示弱。

    手肘挨一下就叫摸?他亲完了就跑怎么说!萧岚板着脸侧目嗔他,“姚大人可是有和邱氏联姻的意向?”说完察觉驸马的黑眸缱绻着深邃的炽热,看一眼就莫名的心悸。

    岚儿聪慧,姚仲仁又是魏瑾的至交好友,他没必要隐瞒点点头颇为惋惜道,“姚氏虽守旧,可对朝廷衷心。”

    萧岚点点头,侧过脸去观察叔父。

    萧恒很满意,他不期望太子选温南菱为妃,心中最属意姚三娘。因为改革律法,他与姚鸿危意见相佐且僵持了许久。

    大齐的建立姚鸿危功不可没,且姚仲仁调任刑部便是姚鸿默认新律的动向,既然如此他不可寒了姚氏的心,便想用太子与姚三娘的婚事表明他依旧倚重姚氏。

    然而一切偏离的太快,萧恒的章法彻底乱了,“邱爱卿怎么说?”

    “老臣自当是听皇上和太子。”邱赫当然晓得萧恒的未雨绸缪,可太子金口已开,他若当众婉拒岂不打了太子的脸?何况萧恒不中意这桩婚事明说便是,何苦将麻烦踢皮球似的!

    听出邱赫话音里的不满,萧恒笑的满脸无辜。

    温丽抒却松了口气,虽然人选不尽意,可只要不是姚三娘就成,她拿着杯盏缓缓抬至唇边,一边轻轻吹气一边自然地摇头。

    廊下温庭禄看懂了温丽抒的暗示,即便不满却也无法表示什么。

    钦天监这厢过了,萧誉跪拜行大礼,“请父皇下旨成全。”

    萧恒点点头,“荣国公家的女娘都是各顶各儿的好,我儿眼光不俗啊,依你所言便是!”而后吩咐钦天监接旨后续的事宜。

    萧誉、邱怀玉叩谢皇恩。

    官员皆起身恭贺帝后和太子、荣国公。

    官夫人争先恐后地向徐婕盈敬酒献上贺词。

    其他来参选的闺秀纷纷向邱怀玉投来羡慕的眼神,几个要好的小娘子早就悄悄的挪过来。

    “怀玉和太子爷是不是早就对眼了啊?”

    “你可瞒得仔细了,愣是一点风声都没泄漏啊!”

    “咳咳咳,该改口唤太子妃了呢!”

    望着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娘,一身朴素装束的邱怀玉笑得比哭还难看。

    斜阳倾宫,熠熠生辉。

    空灵的光辉越过一根根雕梁画栋的金漆红柱,在这做百年灵魂的殿宇中,交织出一片多姿的幻影。踏着铺满了斜辉的玉砖,百官携妻子女出宫。

    各家各府的马车井然有序地驶远宫门。

    萧岚和驸马晃晃悠悠了一瞬,马车猛然迫停,惯性使得萧岚向前冲,好在驸马即使抱住了她,可也烫得她浑身一颤。

    “你病了吗?”萧岚手覆上驸马的额,亦是被烫得她轻嘶了一声。

    “无碍”魏瑾的嗓音透着不同寻常的哑。

    话音落帘子卷高,湛蓝的女娘裹挟着一股风钻进来。

    萧岚赶紧挣脱出驸马的怀抱,惊慌之际未觉发驸马的神色不对劲。见到是邱怀玉,她不由地晒笑,“阿弟不在我这儿呢。”

    邱怀玉心急如焚,哪里有闲工夫嘴贫,“殿下明知我心,竟还笑的出来!”因着魏驸马还在,她不敢袒露心声,唯恐给岚公主招致祸端。

    女娘之间的事魏瑾无心探听,且眼下不容他在外人前露异,便借口骑马回府。

    以为是驸马贴心特地留出说体己话的空间,萧岚莞尔,“好”原本想叮嘱他和舅父同坐一车,以免吹风加重受寒

    可她只说了一个字,男人就如风似得钻了出去,徒留一车厢炽热的乌木墨香。

    “殿下能不能帮我求皇上啊?”马车重新动起来,邱怀玉终于道出来意。

    “求皇上早日为你们赐婚?”萧岚接着装疯卖傻。

    邱怀玉真急了,就要说出实话,“是求”

    “不成。”萧岚毫不犹豫地拒绝。

    车厢陷入深静,唯有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响彻里头。

    远处宫墙上的金乌徐徐没入琉璃瓦下,萧岚杏眸里流淌着坚毅的余辉,将邱怀玉所有的后话都堵了回去,邱怀玉不甘心那些肺腑之言随金乌西坠,双唇紧紧抿着,眸中渐渐蓄起水色。

    萧岚别过头不看邱怀玉,她当然知道六娘的心性,可求娶邱家六娘是萧誉当众求旨赐的婚,萧岚就算再和邱六娘要好,也不可上赶着去伤阿弟的颜面和心。

    她毁容之际,萧誉听说魏驸马要悔婚,当即就提剑冲入巡防营要和魏驸马比试,赢了就要魏驸马娶她。结果萧誉输了,他信守承诺不再逼迫可懊恼了一夜。

    熟料,魏驸马翌日就在朝堂请皇上赐婚。

    “我没有自视清高,也没因被太子瞧上变得娇纵或是欲擒故纵,只是纯粹的不愿踏入这座恢弘的深宫。”邱怀玉没有直言,却不吐不快,“殿下也不喜欢这啊。”

    “六娘可是不喜欢我阿弟?”萧岚直言。

    邱怀玉坦诚地摇头,“我不喜欢宫廷,对殿下始终守礼,谈不上喜或不喜。”

    如此倒还好!

    思忖了许久,萧岚缓缓叹息,“阿弟四岁就启蒙了,那时我父皇母后都在忙碌,叔父时常回来却将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我,阿弟从不计较,而是日夜苦读从未停歇,就是想早日为叔父分忧。由此可见他心胸开阔,是个能担起责任的人。”

    邱怀玉咬着唇不做声,眼眶缓缓湿润但没落下来,“可深宫不如我意啊!”

    “世间不如意之事可太多了,但我觉着女子的婚姻看中的就是郎君的品性和家世。阿弟是个不负所托的好男儿,而萧氏和温氏更是大齐开疆扩土的中流砥柱,嫁入这样的人家,好好操持婚姻当是能顺遂的。婚姻这一条路能不能走到头,看的是两人的良心和品性。”

    萧岚牵着邱怀玉的手,“你不喜深宫,可曾想过,各家各府何尝不是一座小小的深宫?你阿姐邱五娘曾多么豪情壮志?嫁给李家后就转了性情。好在郎君疼人,否则日子就是数不尽的煎熬!”

    “后宅多少女人终其一身不得所愿?你嫁给阿弟,日后便是新帝的皇后,朝堂靠荣国公、深宫有我给你撑腰、战场上有驸马真刀真枪的斩杀,谁都要给你面子,你的日子或许不如荣国公府的自在,可绝不会叫你不舒坦的,对吗?”

    这么一说邱怀玉瞬间破涕为笑,她抬手抹掉泪渣,“殿下惯会唬我。”

    “殿下,邱六娘子,荣国公府到了。”

    “多谢殿下教诲,臣女谨记铭心,”邱怀玉行了个大礼,钻出马车跳下去,而后像兔子似的蹦进府,将候在府门前的荣国公夫妇二人惊掉了下巴。

    “六娘这是想通了?”徐婕盈还记得邱怀玉视死如归说不达目的不罢休,要请岚殿下帮她拒婚

    邱赫没应声,而是对着车窗的萧岚作揖,“劣女叨扰,老臣在此请殿下赎罪。”

    一听就是话不言衷,萧岚并不顺着说下去,“荣国公说笑了,我和六娘即将是姑嫂,正熟络辈分呢。”

    邱赫饶有深意地瞥了眼女儿不见身影方向,眉骨高高一耸,大大方方地和萧岚攀姻亲,“殿下说的是,老臣定命人好好教六娘宫里的规矩。”

    客套寒暄了几句,萧岚命车夫回府。

    路上,翠竹不由地好奇问:“殿下,邱家六娘真的放下心结愿入宫了?”

    看着窗外徐徐倒退的街景,萧岚摇头,“放不放得下不重要,日子既然要过下去,总得寻出一些能让人快乐的由头。”

    邱怀玉看着有些粗枝大叶,实则心思细腻,否则她怎会知道深宫诡谲不好过,远离宫廷活的逍遥自在才是通透之人。那么通透之人就不会困在死胡同里。

    回到颐园时,暮色氤氲。

    萧岚刚刚进了瑶光殿的院子,就见蒙特舍立于院中,对方也看见了她,疾步上前行礼,“蒙特舍夜深打搅了殿下清幽,实属冒犯。可事发突然,魏兄的蛊|瘾犯了,我带了些能镇静的药草来”

    想起宴上驸马的眼神就不对劲,还有在马车厢里时驸马滚烫的身躯,萧岚竟以为是他病了,懊恼自责,“是我大意了。”

    说罢谢过蒙特舍就小跑往寝室偏殿去,一路上萧岚懊悔不已!今日一早,成尔歌还遣巫医送了蛊药来,也就是今日若不喝就有发作的可能。

    然而萧誉选了众人意外的邱怀玉也令萧岚有些惊讶,就将这紧要的事给抛诸脑后,就连马车上驸马的异样都未察觉。

    “公主别急,仔细脚下的路。”翠竹不知蛊|瘾的来龙去脉,只以为驸马爷害了什么怪异的病,只好干涩涩地宽慰,“驸马爷吉人自有天象,不会出事的。”

    萧岚没什么心思的嗯声,拐过垂花门就到了偏殿,吩咐翠竹留下独自一人进去,解蛊就得亲,她还不想让人都看见她在和神识不清楚的驸马

    偏殿的门未关,白蒙蒙的雾气从净室飘出来,浓浓的药味儿灌满了内殿,萧岚见驸马半身赤|裸坐在浸满棕色的药桶里,俊逸的脸颊呈现出异于正常的坨红,眼睫浓眉上覆着薄霜。

    “蛊|引发作,你也不说一声。”萧岚嗔怪着走近。

    魏瑾低垂的长睫毫无预兆地抬起,一双殷红了的桃花眸蓄满了惊愕和犹疑,黑眸直直地看来,闻她道:“也是我疏忽了。”

    他刚想说已过了蛊|瘾,雪白无暇的小脸凑了过来,“诺。”示意他能亲,一回生、二回熟,她已没了最初的抗拒,反而有一丝丝向往。

    魏瑾:“”

    要不要开口解释?可那不相当于佛了岚儿的面子!听说女儿家都很在意颜面的!要不还是继续装傻?可那不相当于欺骗了岚儿!

    天人交战之际,劲上微微一痒,他垂眸看去,是萧岚的几屡青丝垂了下来,轻|浮在药浴上,满室的苦味仿若都被茉莉清香覆盖,还有几缕落在他肩上,如蜻蜓点水,却能撩出心底无穷无尽的欲|念。

    他就那么鬼使神差地亲了上去。

    唇瓣一烫,萧岚瞪大了眸子陡然站直,手捂着嘴。

    在她斥责自己不守信用之前,魏瑾洋装无辜地扯谎,“为夫控制不住。”

    冷静了片刻后,萧岚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脸都亲了,亲嘴只是迟早的事,而且驸马蛊|瘾发作还克制神识已是不容易,她咬了咬唇,说不出是回味还是惦念。

    沉默,静谧。

    唯有浓郁的苦药味儿汹涌地充斥着、流淌着,乌沐墨香和茉莉清香像是两株坚定的夕颜,在淋不到月的夜里默默的坚持。

    “你别动,我来亲。”最后一字声如蚊蝇,萧岚暗暗咬牙切齿。

    小册子上的种种姿势骤然浮现脑海,萧岚心弦愕然快跳起来,她忙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重新靠过去,然而未注意月匈撞上他脸。

    二人皆是浑身一颤,之后他避开脸、她手挡住那。

    “抱歉!”魏瑾不想让萧岚进退两难,“这回我自己降”

    话音未全,萧岚已将圆凳挪到桶外边坐下,“你别动啊!”

    见到霎时她可爱羞赧的模样,魏瑾险些失笑出声,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地颔首并承诺:“嗯,我不动。”

    萧岚咽了咽喉,上身缓缓越过桶壁,药汤里浮现她笨拙不安的水影,眸中驸马猝然放大的俊颜,她呼吸骤停了片刻,殷||嫩||饱||满的唇瓣缓缓朝冷峻的侧颜覆上。

    起先只是轻轻的一碰,后来萧岚意犹未尽般稍微用力碰了碰,驸马脸庞如波,亲亲就如上了贼船一般,浑身莫名晕乎乎的。上一回驸马亲时总爱走走停停,仿若细致的笔触要勾勒出她所有得细节。

    这回换萧岚主动亲,她也渐渐化身笔触,就好似二人同绘一幅心意相通的画卷,唯有亲自作画的人才能体会绘者的乐趣,更令她向往和探索。

    心中热浪狂翻,萧岚肉眼可见他脸上细小的容貌,氤氲的水汽拨动绒毛,她顺着视线看下去,落在驸马好看的薄唇上。

    不知他的唇和脸亲起来有何区别?这念头一出,她便赶紧打住!一个意识康健的人都难免失去定力,遑论是被备受蛊药折腾的驸马?

    想到这萧岚越发努力争取想要减轻驸马的不适,不知不觉杏眸泛起点滴水雾。

    然而无意中,萧岚将魏瑾的煎熬推上高山。

    蛊|瘾其实用蒙特舍送来的药几乎镇住了,可想占有萧岚的欲|念早已根深蒂固,魏瑾心底的藤蔓破土而出,恨不得缠上萧岚再拖入水下。

    发乎情却难止礼大抵就是萧岚了,她还惶然不明白为何自己亲他一下如此令人着迷,心中都是替驸马解蛊的崇高理想坚持。

    直到驸马的热度缓缓回落,萧岚虽意犹未尽但因口渴要停下,“好了么?”再不好,她也要不好了!!

    小脸如樱桃一般,唇瓣饱满绽放,仿若吸取了土壤的精粹,清丽的幽香随着话音起落。

    萧岚想起一首诗: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魏瑾绯红的面色微微褪去,眸底的肖想却如桶中的药深不见底,少女的情动他看的分明,看的清晰,越发愧疚也越发欣喜,体内的蛊是除了,心中的却春风又深。

    他颔首一字好。

    萧岚如释重负。

    魏瑾因诓骗心生惭愧,“累吗?”

    不累、也累!说不出何种感觉,萧岚抿了抿干燥的唇,摇头,走之莫名又前望了眼驸马好看的唇。

    作者有话说:

    男主没人教他爱,所以他只知道对一个人好,做的会越来越好越来多多。

    女主也没人教,所以她只懂得去回馈,会吃醋和担心男主已是女主动心而不知的过程。

    又收到营养y啦,好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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