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章
“你看我爹就知道了, 守着那么个小铺子,每天照样也忙不过来似的,不是愁生计就是愁子嗣。”
“你是一国的皇子,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文武双全的,从小学的就是那些圣人之言,治国良策,所以你该去做的。你要是觉得累, 本小姐可以让你靠一会儿。”
“而且,如果最后有什么意外,我就带你回年家, 还当我的贴身侍卫伺候我!”
十五点点头, 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不自觉把人搂在怀里,将头轻轻埋在她的颈窝, 贪婪的嗅着她身上沐浴过后甜香的气息。
在溪口镇的很多个夏夜, 年初一沐浴之后他去倒水的时候, 鼻尖都是这种淡淡的茉莉花香。
凝神安心, 他在院子里守着的时候, 夏风吹过,屋里的少女有事没事就会喊他, 她好像很喜欢使唤他,还热衷于牵红线……
但现在, 这个少女, 终于和自己在一起了。
……
临近元日, 帝王提早几日设了宫宴,朝中重臣都在, 除了卧床的月太师。
十五听说,月太师那日进宫,待了近两个时辰,第二天就病倒了,说是心病加上风寒所致。
十五还没抽空去探望,就收到了月太师传来的消息:皇上有问题,证据缺乏,暂勿轻动。
年初一依旧换了侍女的衣裳,十五让她不必如此,他想着要拉着她的手,把她介绍给所有人,这是他日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王妃!
可是左郡王劝他暂时不要太过惹眼,年初一也说这样更安全,十五才答应了。
果然,这日上午,众人还在担心夜宴上会不会再起惊变,商量间,就听说那位朱四小姐过来了,晚上和十五一同进宫。
十五看了一眼状若无事的年初一,不耐烦道:“让她回去,她来这做什么,不会跟着朱家人一起去吗?”
“小的劝四小姐了,她不回去啊,说是朱大人叫她来的。”
十五想了想,招呼谢二过来,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这样好吗?”
“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不然你想一个。”十五冷眼。
“我这就去!”
寒风凛冽,朱莜真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能进去,干脆就回到马车上暖手。
她神色稍显落寞,她也不想来的,奈何她那个位高权重的伯父不容别人质疑他的决定。
她暖着手,思绪飘远,四皇子当初答应她,事成之后就会放过她的沈郎,如今四皇子流放,她多方打听,也未曾找到沈郎,生在侯府门弟,什么都由不得自己。
“四姑娘,殿下在忙,您先到正堂喝口水,暖一暖吧。”
朱莜真听见声音,跟着人下了马车进了郡王府,婢女端来了上等的香茶。
朱莜真虽然是嫡女,却不怎么受宠。
这茶味道清甘,加了一点梅花,唇齿间都是香气,朱莜真不由的多喝了两口。
结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靠在桌上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十五叫人把她扶到后面去睡,年初一问:“这药不伤身体吧?”
“你倒是挺关心她的,睡一晚而已,没事。”
“那朱太傅那边,晚上见不到人……”
“我听说他最近很忙,平王手下的兵调回来了一些,这些日子又跟皇上走的近。他看着平王和太子都来不及呢,哪有空管我?”
其实十五也疑惑,因为听青一之前所说,皇上最近和平王很是亲近,平王是异姓王,父皇那边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被人暗害,现在这个傀儡,只怕也是和平王脱不了关系。
而且四哥和五哥被流放,怎么看都不像是父皇会做的事,哪怕父皇震怒,也应该查明真相,而不是草草下定案。
所以十五越想越觉得,平王和那个人,说不定就是准备除掉左家所有的血脉……
夜宴,十五照例穿了一身玄色锦袍,哥哥的身子更差了,吃下去的药也没多大效果。
他怕出事,本来不想他来。可是皇上下令必须到,左宸轩也执意要一起,他也没办法。
年初一上车前问秦九:“你上次跑哪儿去了?我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你。”
“额……秘密!”想起父亲上次的嘱托,让他去隐香宫探查。
他后来才知道,隐香宫,是梅妃生前的居所,人虽已逝去,但也没有新人搬进去,宫殿内日常有工人洒扫,也没查出什么。
“这次你可别乱跑了,毕竟是皇宫,出点什么事儿紧要关头人都找不见!”
秦九撇撇嘴:“那还有谢二呢,我又不是十五的老妈子,我哪能时时刻刻跟着他。这样吧,你出几百两银子包几场戏,本公子就免费做十五的贴身护卫,保证时时刻刻上天入地都跟着他……”秦九揭过话题。
“打住!”年初一知道他关键时候还算靠谱,也没心思和他扯皮,她有那些银子,还不如给十五买点好吃的养养身体呢。
“一一。”马车上,十五攥着年初一的手,“你今晚好好跟着我,不许乱跑。”
既然已经知道了皇上并不是他父皇,那他一切都要加倍小心,因为那人,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对他下手。
但是哥哥的意思是,先装着病,既然想彻彻底底的夺权,那太子肯定是首个目标,他们最好先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你还说我,上次还不是你一个人跑出去了。我如果不去找你,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呢。说不准都去当了朱家的上门女婿。”
年初一嘴不饶人,十五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好好,上次是小的错了,这次保证不离开大小姐半步!”
“油嘴滑舌的。”
“我让谢二在车上打了个匣子,”一边说着就是从座下抽出一个抽屉,里面是满满当当的小食,再抽出另一个,里面都是药品。
“这样就方便多了,走得远一点也不怕小馋猫饿了。”说着拿出一份果干,“吃点,一会宫宴上不便吃,别饿到了。”
“我哪有这么能吃。”年初一嘴上说着,还是满心欢喜的接过来。
……
太子最近几天有些心神不宁,朱太傅也让他小心行事,做什么事都收敛些。
他也只能尽量谨小慎微,毕竟父皇最近的脾气,没人能摸得准。
老四和老五的事,他虽然动了点手脚,但是也没想到,“证据”会那么齐全的摆出来,父皇虽然心痛,但处置毫不手软。
他甚至得到份消息,流放的旨意下发之前,有一道赐死的圣旨,但不知为何,又换了。
他猜测,父皇绝不会是顾念骨肉情深,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今日夜宴,他多少有些忧心忡忡。只盼今晚平安而过,不要发生什么事才好。
朝中众臣携家眷而来,元日夜宴声势浩大,宫中处处张灯结彩,可是年初一总觉得,气氛还是太过严肃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明明是喜庆的氛围,可这幽深的宫殿,看着总像要吃人一样。
一番吉庆的祝辞过后,左无渊和皇后照例说了些体恤民生,国运昌隆,勉励朝臣的话,歌舞就表演了起来。年初一偷偷抬眼,就看见对面的朱太傅看着自己这边。
刚刚进门时,十五以“朱莜真身体不适”挡了回去,老头子还看似苦口婆心的劝了几句。
觥筹交错,月太师病了,月家二爷带着家眷和月阑珊也来了,月阑珊正和姊妹说话,抬头看到年初一,冲她调皮的眨了眨眼,算是打招呼。
酒过两巡,平王突然出声:“皇上,臣听说您前些日子得了一位妙人,嗓音身段俱佳,可堪比前朝苏梨大师。不知今日可有幸,让我等一睹风采。”
左无渊轻笑:“爱卿倒是消息灵通,也好,佳人妙音,自当共赏。”说着示意近侍去招呼人。
很快,一个身段窈窕的人被引了进来,弦乐响起,那人抬起头,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唱的是年节间都会唱的折子戏《三支柳》,讲的是一奇女子女扮男装,勉励一位将军,最终被皇帝收为义女,与将军成双成对的美事。
那人唱的就是女子初见将军,被折柳相赠,芳心暗许的戏文。声音确实动听婉转,但如果真的拿来和前朝名角儿相比,却是比不上的。
但皇上说好,众人自然也是称赞。
十五只觉得这人眉眼之间万分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而年初一和秦九,一听人开嗓就把人认了出来。
苏华意。曾经名动整个郡府的名角儿,他不是嗓子坏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曲落定,众人纷纷喝彩,龙心大悦,就要嘉赏。苏华意谢恩时,一只金钗从怀里掉了出来。
他自觉失仪,连忙请罪,把金钗收进怀里。
左无渊大笑:“无事,无事,倒是你有趣得紧,什么钗子这么宝贝,连唱戏都要带在身上?”
“回皇上,是家母遗物。小生带着她,总像母亲就在跟前。”
“你倒是孝顺,朕瞧着这东西不俗,给朕看看。”
簪子被呈上,众人还在讨论此人唱腔如何如何,就听见高位之上的九五之尊一声“大胆!”
与此同时,皇后手中的酒杯也摔落在地,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金钗……
062章
众人还不知所以, 就听见皇帝问:“这是御赐之物,朕没赏过,怎么会在你身上!可是偷来的?”
“皇上饶命, 小生不敢啊, 这的确是小生的东西,贴身收着多年,不敢欺瞒!”
太子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跪在殿中瑟瑟发抖的人,心口没来由的传来窒息感。
殿里无人敢说话, 朱太傅也觉得,今天眼皮跳得厉害。年初一和秦九偷偷用眼神交流,苏华意之前是混蛋了些, 但是应该做不出敢触怒天家的事。
难道是, 又要出什么事了?
突然,平王适时开口打破了满室寂静:“皇上息怒,他一介平民, 如何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不过臣远远倒是瞧着, 这东西眼熟的紧。”
“朕也觉得, 皇后看呢?”左无渊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皇后被左无渊一点, 身子抖了一下,颤抖着拿过金钗, 看了看地上的人,又抬头看了看坐在首席的太子。
“臣妾……”
太子被母亲看得心里发慌, 一众人都是一副等着看戏的表情。
左无渊侧目:“朕想起来了, 这是你生旭儿时, 朕赏的一套饰品。旭儿小时候,你总拿它逗弄旭儿来着。”
他一脸慈祥的看着太子, 左宸旭却被他看得发毛:“父皇,小时候的事了,儿臣记不太清了。”
众人眼神交汇,刚刚这戏子还说金钗是母亲的遗物,怎么又变成皇后娘娘的了?
“苏华意!说,这东西到底是哪儿来的,你若老实交代,朕还可以从轻发落。”
“皇上饶命,小生不敢欺瞒皇上啊!那确确实实是小生的!”
“还不说实话!那钗子是御赐之物,有皇室的刻印,你母亲又是从何得到?”
“小生,小生说实话,小生父亲早逝,母亲后来也得重病去了,是一位婆婆把小生带大的,这金钗,就是母亲的东西。”
“这倒是有趣了,那钗子还会长腿不成,自己跑了。”平王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哈哈笑道。
众人也只是窃窃私语,却不敢如平王一般放肆。
“不会是偷了东西的宫女吧?胆子也太大了。”
“说不准就是他自己拿的,想着带出宫换点钱,没想到被发现了。”
……
十五嗅到了阴谋的味道,他们想针对太子,只是,这么快就要动手了吗?那自己岂不是也在他们的计划里了,看来要催催青一了。
“你母亲叫什么?”
“婆婆说,叫沈……沈三娘……”
跪在殿中的人,一句低语让满殿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只有几个年纪轻的还在疑惑。
不怪众人惊讶,如今坐在大殿上的皇后娘娘,就是早已势衰的沈家三女,未入宫之前,是名满京城的贵女,人人见了都叫一句沈三娘。
可纵使这样的天之骄女,常年困于宫墙内的繁复牢笼之中,似乎也失去了自己的颜色。
“皇上,臣妾……臣妾什么都不知道……”皇后身体不好,这两年几乎是闭门不出,如今听一个伶人说出这样的话,皇帝的表情又让人捉摸不透,一时之间紧张的脸色煞白。
“真是大胆,”左无渊还没开口,平王接过话:“你可知道你所谓的生母,是今日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
太子此刻也坐不住了,朱鸾仪坐在他身边,也发觉事情不对劲起来,正欲向父亲求助,跪在地上的人又开了口。
“小生真的不敢扯谎,今日所说,哪一句都够小生死上千百回了,但是母亲生养之恩,小生绝不会背弃!”
左无渊看着他:“朕听你言辞切切,确实不像说谎,只是……”
“皇上!臣从刚刚就觉得有趣,一是这小子说的话,二是觉得,这小子眉眼有些熟悉,似乎有些像……皇后娘娘啊……”
他刻意把皇后娘娘四个字咬得很重,“刚刚臣以为只是眼花,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倒是越看越熟悉呢。”
左无渊道:“近前些,抬起头来。”
皇后神色不安,如今人被皇上叫到近前,她也不禁认真打量起来,青衣的妆不是很浓,但也被油彩盖住了脸,但是那双如今看向自己这边的眼睛,确实和自己年轻时候很像。
席间低语切切,“皇后娘娘家风甚严,入宫之前虽然追求的人多,但是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出格的行为,这……”
“会不会只是同名同姓?”
“天底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的确太巧了,十五静静地看着,和秦九对视一眼,示意谢二把车马备好,万一真的出了什么变化,他们好及时应对。
“嗯,天下竟有如此奇事,确实是像极了。”
“皇上,您是知道臣妾的,我从未……”
左无渊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自然。”
“养你的那位婆婆可还在?可还有其他证明身份的东西?”
苏华意摇摇头:“婆婆也在我八岁时去了。不过小生心口有处印记,婆婆告诉我,是出生时母亲留下的。”
“什么印记?”皇后突然开口。
“是,是一个类似十字花的……”
“哦?十字花?把衣服褪了。”左无渊突然开口。
苏华意一愣,当时教他的是公公和平王,并没有说让他褪衣服啊,他心口确实有个胎记一样的痕迹,不然他想那些人也不会找上他。
他清楚平王想让他做什么,混淆天家血脉,万一他心口那个印记,不是官家与皇后该看到的那个!这可怎么办?
他有些着急,偷偷看着平王,可是平王只是悠然自得的看着对面的太子。
见他没动作,左无渊挥手,一旁的侍卫立刻走上前把人按住,就去扒他的衣服,苏华意一介伶人,哪里挣扎得过。
他虽然私底下放荡了一些,也是为了求生,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脱去上衣,还是觉得羞耻。
但还好,那些侍卫只是剥去他的外衣,将心口处的衣衫扯开,心口处一个指甲大小的疤痕露了出来,确实有些像十字花,但经年累月,痕迹倒不甚明显。
苏华意还没反应过来,皇后手中的金钗摔落在地,整个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众人看皇后的态度,似乎都察觉到了异常。平王喝了一口酒,目光有意无意的看着太子。
“皇上,臣听说太子殿下年幼时身体虚弱,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还是皇后娘娘多方求医,才寻得了方法。听说还差点损伤了自己的身体,母亲爱子之深情,果然是个天下一等一的。”
左宸旭看着母后的神色,好像猜到了什么,却又不可置信的看着左无渊:“父皇,我……”
左无渊没有理他,接过侍女捡起的金钗,自语道,:“当年旭儿先天不足,太医都说很难活到三岁,梓潼日日夜夜亲自照料,又寻得仙方,就是用康健的至亲之人的心头血,换给幼子。”
这也算是皇室秘辛,如今左无渊竟然就这么毫不忌讳的讲了出来。
“这件事朕是事后才知道的,梓潼……”他转过头,手里紧握着金钗,“朕记得你说过,是用金针在二人心口划出十字花痕,取心头血……”
皇后惨白着脸点点头,自那之后,旭儿确实很少生病,也健健康康的长大了,但是自己还是落下了些病根。
“你,到我跟前来,让本宫看看。”皇后招呼苏华意。旭儿的病好了之后,就一直住在皇子所,每天要学很多东西,她都见不到几面。
苏华意还愣在那里,被侍卫推了一把,这才穿好衣服,忐忑着走近。
他的确是个孤儿,连父母的面儿都没见过,更没给他留下过什么东西,除了心口这个疤痕。刚有记忆的时候,一个照顾他的婆子就死了,自己为了讨生计,到处流浪。
还好他人长得不错,还有副天生的好嗓子,唱戏虽然苦,但他也算是名角儿啊,他的戏场场爆满,银钱礼物更是源源不断的送过来,也攀上了闫如海。
虽然被当作个玩意儿,但闫如海对他不错,更是没让他缺衣少食过。
金钗是假的,疤痕是真的,可是他哪敢肖想皇家。只是如今皇后摸着他的脸,一脸慈爱,他又有些不可置信,一股莫名的情感在心底升起。
他好像,真得认识面前这个女人。
“旭儿……”左无渊只是看了一眼苏华意,就没再关注过,倒是把眼神看向了战战兢兢的儿子。
左宸旭哪里知道,朱太傅找来的一个戏子,会有这种情况。而且,听父皇的意思,似乎认定了那人……
“父皇!”左宸旭走出来,跪伏在地,“儿臣一直跟在您身边,是您看着长大的呀!”
“这人,这人一定想欺瞒哄骗父皇母后,污蔑太子,其心可诛!”
“朕的太子,心口印记是皇后亲手多留,哪里会有错?你说他欺瞒,就自证一下吧。”
“父皇……”左宸旭颤抖着开口,还想要乞求什么,自己被父皇教导了十几年,难道这还不够吗?父皇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无情的?
平王却冷漠的拍拍手:“事关皇室血脉,还不去帮一下太子殿下验明正身!”
063章
刚刚的侍卫见皇上没说话, 立刻冲上前,一边请罪一边脱下他华丽繁复的衣袍。
“混账!住手!大庭广众之下,尔敢……”左宸旭挣扎着, 他慌了, 如果他不是太子,他又是谁?是哪个宫婢所生,还是被人牙子拐卖的?
他现在不想知道自己是谁了,他必须是太子!不然这二十几年, 他又是怎么过来的?
“父皇!母后一定是被他哄骗了!儿臣记事时就在父皇母后膝下,前年狩猎,儿臣还帮父皇挡过一箭, 父皇!父皇, 求您一定相信儿臣啊!”
他喊着,奈何左无渊不为所动,中衣被扯开, 干净健壮的胸膛上没有半分痕迹, 只有一颗艳红的朱砂痣。
“父皇!”左宸旭声音里满是乞求, “父皇, 太傅教的文史经典, 还有您的教导,儿臣一直铭记在心。儿臣自小就跟在您身边啊!”
朱太傅一早就被这件事震惊到了, 此刻连忙站出来:“陛下,这件事一定有什么隐情, 老臣可是看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啊, 还望陛下细查。”
他一开口, 几个太子的势力也出来请求彻查。其余众人都不敢作声,这种皇室秘闻按理说应该关起门来, 私底下查验处置。
哪知道皇上竟如此不顾皇家颜面,当场查验。
“朕知道。太子暂时禁足东宫,无诏不得出。”
平王看着这场闹剧一般的事情落幕,脸上也没有过多的表情,只眯着眼看着高位上的人。
当年梅妃入宫,他确实起过报复的心思,让人偷偷调换了皇后的孩子,想着若是哪日那狗皇帝发现了,也够他气一时的了。
他以为这个孩子已经被处理了,没想到百转千回,不仅被养大了,还在朱太傅手下,机缘巧合之下又帮了自己一把。
不过现在,他真的有点等不及了,暗卫找到了一个女子,和年轻时的梅妃有八分相像,不知道她满意不。
如果不满意,他就再找其他健康的身体。想到这儿,他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笑意。
十五等人没说话,他还需要证据。太子的事情应该是真的,看皇后的态度就知道。
但究竟是谁,手眼通天的可以将当朝皇子偷偷调换,甚至连皇后都瞒过去了。
十五看向左郡王,他一脸严肃的看着平王的方向。那个男人,多年前,就是威名赫赫的大将!虽然后来自愿交出兵符,但仍旧是权势滔天的人。
只是从前,他只打仗,不问政事。不过今日之事,如果没有他,似乎也不会被明晃晃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看今日情形,龙椅上的“父皇”,真有可能是他的傀儡。筹谋多年,只为了今日有个傀儡能代替皇帝吗?那他倒是隐忍多年啊。
不过十五不明白,他若是强行起兵谋逆,也不是没可能,为何要用这种方法?
宴会很快散去,十五和左郡王刚出门,就被平王叫住。
“郡王今日脸色不错啊,自从六殿下回来,郡王府可是热闹了许多。到底是兄弟连心,如今看,郡王的病也快大好了吧。”
“多谢平王挂念,本王一切如旧。”
“那就好,六殿下成婚之日,臣也去喝杯水酒。哎呀,我这记性,还早的很呢。先过了年关吧,今年风雪甚是大,郡王要好好将养身体才是。”
“自然。”十五接过话,“不过本王瞧平王脸色确实不太好呢,想来必定是思虑颇多,忧思过重。长此以往对身体不好,还是少些打算比较好。”
“皇上信任臣,臣自然要为皇上分忧。”
十五还想说什么,左郡王拦住他:“外面下雪了,郡王府偏僻路远,本王先告辞了,平王也早些休息罢。”
……
苏华意被带回了皇后的宫殿,到此刻人还是懵懵的,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后和皇帝,他们真的是自己的父母吗?那个十字花痕迹,他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
皇后急忙拉过他的手:“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
苏华意低语,让他说什么?他堂堂的太子,从小跟着戏子学戏卖笑,蛰伏在不同人身下,甚至到最后,连这个疑似自己亲生母亲的人,都是因为被人当做棋子利用才能见到的。
“乖孩子,母后当年治好了你的病,就很难见你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你心口的十字花,是我留的,不会认错,你确实是我的孩子。”
马车上很暖和,苏华意却觉得很累很冷,自己的一辈子,就好像一个玩物,有用了就拿来用用,没用了就丢在一边。
平王是想拉下太子,那皇上呢?皇上是什么态度?自己以后又要何去何从?
他的过去只要稍加调查就能被人所知。
就算他真的是皇子,谁能允许一个有着不堪过去的皇子出现在世人面前。
……
冷宫密室,左宸旭被丢在一个笼子面前,四周潮湿冰凉,阴暗不见光,只有皇帝来时,才会点起烛火。
笼子里似乎是一个女人,被铁链以跪趴的姿态锁着,她的头发很长,盖住整张脸。
“父皇……”左宸旭跪着爬到左无渊身边,宴会结束后,他没有返回东宫,而是被带到了这里。
“儿臣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儿臣那时,那时还小!而且,儿臣伺候了父皇这么多年,您对我的教导,时时刻刻我都记在心间,我……”
笼子里的女人突然挣扎起来,锁链被抖的哗哗作响,她逼近铁笼边缘,露出一双怨毒的眼睛,恨恨地看着左无渊。
左无渊踢了一脚铁笼,这才在一旁的软椅上坐下,不顾跟过来的左宸旭,对着笼子里的人开口道:“不来看看你的好儿子吗?”
左宸旭愣了一下,回头就看见那女人疯狂的撞着铁笼子,嘴里呜呜的发出声音。
他这才发现,那女人竟然被割了舌头,女人很愤怒,散乱的长发间露出一张脏污但是能看出曾经容色倾城的脸。
“梅……梅妃娘娘……!”左宸旭一阵惊愕,她不是死了吗?父皇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左宸旭震惊的视线在疯女人和皇帝之间疯狂流转,仿佛想看出什么。
女人一直呜呜的,左宸旭通过几个散碎的音节和她的口型,发现她应该是在骂人,但谁也听不清她到底说的什么。
左无渊满眼兴味地瞧着女人,突然一把抓住左宸旭的头,把人抵在铁笼子上。
“哐当——”一声,左宸旭感觉自己的头都要裂开了,冰冷的铁柱撞痛着身体,而他眼前,是一个女人布满血丝和恨意的双眼。
“啊——”女人犹如鬼怪的形象,把左宸旭吓得惊叫起来,想挣扎,可是左无渊按着他不让他动。
“你看看,你看看你心心念念的儿子,是长这个样子吗?”
疯女人一愣,左无渊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十几年了,你连自己的儿子被调包了都不知道,他不过是一个奴才的儿子,就是皮相生得好了点,有那么一点像你。”
说着拍了拍左宸旭的脸:“还不谢谢你父皇,如果不是他眼神不好,你这会子还是个小太监呢,哪里过得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女人晃动着锁链,似乎不相信他说的话。
“你知道你的亲儿子在哪儿吗?在唱戏,在卖笑,别担心,后面我也带来给你见见,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不想要我的孩子,就喜欢外面的野种,那就让这个野种生生世世都陪着你好了!”
“左无渊,你个人渣,不仅骗我,还杀害我的族人,你该下十八层地狱!”
他说着松开手,左宸旭已经完全懵了,如果笼子里的人是父皇,那自己身后的人又是谁?他已经思考不过来了。身后的人松手的瞬间,他就瘫倒在地上。
笼子里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左宸旭,努力努力地想去看,猜测那个占据自己身体的恶女人,是否又是在折磨自己。
“到底一起做了十几年父子,你就留在这儿吧。”
左宸旭愣了半天,才爬到人身边:“父皇,儿臣听不懂父皇说什么,只是如今内忧外患,儿臣会好好辅助您的,绝对不会有二心的!”
他不管自己是不是太子,也不管这个人是不是他的父皇,他现在想活着,他才不要待在这里!
左无渊一脚踢开他,眼神示意,已经有侍卫打开笼子,把女人粗.暴的拖出来,密密麻麻的鞭子就落在她身上。
女人哑着嗓子,还是叫的撕心裂肺,身上却没留下多少痕迹,倒像是勾栏院中对付人的手段。
左宸旭缩在一旁,生怕波及到自己。左无渊看了一会,就觉得没了兴趣,叫人把二人锁起来,便离开了。
……
这边十五从月家出来,天色已经大亮了。上了马车,里面的年初一已经睡去,一张精致的小脸缩在毛茸茸的领子间,更显雪白灵动,好像是只缩在雪里的小狐狸。
他轻手轻脚,满眼心疼,让她回去睡觉也不睡,还要一路跟着自己。没想到才在她身旁坐下,人就醒了。
“怎么样?”年初一揉了揉眼睛,微微泛红的小眼睛,让她看上去更像小狐狸了。
“还好,太师愿意助我,只是现在月家只有二爷的人马,月家大爷手里的兵符,刚回京就被皇上收走了。”
064章
“如果能有皇家禁军的助力就好了。”年十五想, 这样还能跟平王的兵马抗衡一下。
左郡王府,十五刚送年初一回去休息,就看见暗处一个人影闪过。
他匆匆回到卧房, 青一等在房内。
“查到什么了?”青一不会白日里来, 那这个时候过来,说明应该是有很要紧的事。
青一神色不太好,关于皇上的事他们黑羽卫之前只是猜测。因为一直没有找到证据,证明被调换灵魂的皇上在哪里, 或者是皇上是否已经被谋害。
他凑近十五,把黑羽卫偷听到冷宫的密谈告诉了左宸聿。
“那个笼子里的人是父皇?!”
“听那人的口气是。”
“看来他身边的人早就被换过了,不能换的, 应该都被他处理掉了。”十五思索, “按你这么说,现在父皇身体里应该是个女人……”
“属下们有听到‘孩子’之类,在想是不是后宫的女子。”
后宫的女子?十五不太相信, 有背景的宫妃只有那么几人, 一入宫门深似海, 宫内的腌臜事不少, 哪个女人有这样的能力和野心, 敢占据皇帝的身体。
而且,后宫的女子怎么会和平王搅和在一起。据他所知, 平王并没有姊妹或亲眷在宫中。
换魂……十五想了想:“本王应该能查出来的是谁,你们想办法联系禁卫军, 只怕这事真的和平王脱不了干系, 平王的兵力强悍, 如果禁卫军的指挥权也在他们手中,恐怕皇室就真的要改姓了。”
青一点点头:“队长已经去找萧将军了, 只是这事闻所未闻,恐怕很难让人相信。”
“没事,本王自会想办法把他的狼子野心昭告天下。”
青一见十五有了思量,便离开了。
等到左郡王醒来之后,十五把消息说给他。
“二哥可是知道,宫内的妃嫔,还有什么人母族势大,或者精通药理。特别是那些多年深居简出,不受重视,或者是被父皇处置过的人……”
自己离京多年,对宫中的人事不甚清楚,但是兄长应该知道很多。
左郡王摇摇头:“宫妃中在朝中有些实力的,只有那几位,你都认识,还好好的在宫里。不过说到故去的妃嫔……倒是有一人好像和南疆人……”
“是谁?”
“梅妃丛媛。”
“我也是无意间听人说起的,那人只是提了一句。”
十五思量,南疆秘术……
“那天秦楼主说,尸体被烧的不完整了?那是不是有可能金蝉脱壳……”
左郡王想了想:“的确,只是我们没有证据。”
“要想办法让她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聿儿有主意了?”
十五点点头:“只是还要小心行事。”
临近除夕,举国上下本都该是热热闹闹的,只是一道旨意又闹得京城人心惶惶。
太子被废,东宫一众人,流放发卖,朱家也在一月之间几乎也失了势。
朱鸾仪穿着粗布麻衣,在流放的路上被人偷偷调换救走了。她其实不在乎这些,左宸旭那日被带走之后就没见过他。
她曾想他死,那样自己才好解脱,只是如今换了种方式,虽然苦了许多,但她已经不在乎了,嫁到东宫的第一天,她就感觉自己死了。
如今被人偷偷带回朱家,她也是淡漠得很,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她知道,她爹这么费力的救她回来,一定是因为日后想着东山再起,自己还能够成为他的助力。
她想过一死了之脱离朱家,但总觉得,心里还有那么点牵挂在。
而朱莜真,在被十五送回朱家后,趁着这次混乱,居然偷偷跑了,朱太傅加紧派人寻找,太子被废,没想到如今他能指望到的,竟然是那个从前他都没看入眼的废物皇子。
十五听说了这件事,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
紫宸殿里,皇上还在听几位朝臣议事,平王就风风火火闯了进来。他穿得随意,未着朝服,一看就是有急事。
门口的小太监刚通报了一声,还没等皇帝首肯,他就推开大门走了进来,一脸愠色。
几位朝臣都知道,皇上近来纵容平王,一时间都噤了声。
左无渊扶着头叹了口气。“诸位就按照刚刚商议的拟旨吧。”
几人也都是官场的老油条,看了皇帝的眼色,急忙告退。
“都滚出去。”平王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压着一丝怒气。
宫人知道平王的命令和皇帝的话差不多,也匆匆离开了。
平王走到有些戒备的梅妃身前,一把捏住她的脸颊:“你到底还有什么事瞒着本王?我只问一次!”
梅妃眯着眼看着他:“你在说什么?”她最近一直在顺着这个疯子的心意,也没偷偷做过什么,他怎么这么生气。
“还要本王提醒你吗?冷宫,冷宫里关了一个疯女人!如若不是我的人跟着你,我竟还不知道这件事!你告诉我,那是谁!那具身体是谁的!”
当年他不是没派人偷偷查过,只是梅妃住的宫殿早已被大火烧去大半,几乎什么痕迹都没找到,皇陵里只有她的残躯,他最终还是忍着没去打扰她的安睡。
哪知道……!她居然又骗他!他还以为皇帝早就被她弄死了。
“你又骗本王,本王就知道,根本不应该信你!你对我可曾有一句实话相告。”
梅妃挣扎开:“这种事,有知道的必要吗?”
平王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仿佛从那双眼里,看到了曾经梅妃的模样。
“我想办法,帮你换回去。你要是想做皇帝,我就拥立你做女帝,怎么样?”
梅妃冷笑,搞了半天,还是想着自己那副皮囊,那她为什么要换回去?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被他继续纠缠吗?
“我不想换回去,我留着他,就是想让他眼睁睁看着我夺走他的一切!但是我也不想再回到那个身体里了,虽然现在这个身体也很脏……”
平王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怒火:“不换就不换,杀了他好吗?”
梅妃没说话,仿佛在思考什么。平王从身后搂住她:“四皇子和五皇子已经没了,反正左家的人都快死光了,你也不用怕什么,到时候我会好好辅佐你。谁要是敢乱说什么,我就拔了他的舌头。”
“只要你……别再甩掉我……不过你也不能不要我,我帮了你这么多,你要是敢甩了我,我就拖着你一起下地狱!”他贴在她的后背,声音逐渐由低语变得疯狂起来。
“杀了他,我去找冰棺,把你的身体放在里面,千年不腐,这样等到你日后改主意了,还能用得上。”
平王自顾自的说,压根没注意到梅妃眼里的淡漠与不屑。
……
十五觉得必须要亲自去宫里看看,如果能偷偷把人救出来是最好的。这么想着,就准备带上秦九一起去,到时候可以有个接应。谢二就留在郡王府,以防万一。
主要还是他放心不下年初一和哥哥。
年初一和秦九听说了梅妃的事情,都觉得很惊讶。
“还,还真的有这种事啊,而且居然敢对皇上动手……”年初一觉得这女人还真不一般。
秦九这会都理顺了,他爹果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他之前让自己去宫里查找梅妃的事情,是不是也是因为一早就猜到了?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得去找钦天监。不然换魂这种事太过诡异,而且还和皇帝有关。如果弄不好,我们会非常被动。”
“我们全听你的。”年初一和秦九齐声道。
十五安排好,众人开始紧锣密鼓地行动起来。
而在另一边,京城一家当铺内室,秦越看着姗姗来迟的人,眸色冰冷。
东风阁的主人,江楚溪带着半张银质面具,优雅矜贵的坐在了秦越对面。
“你想见我一面,还真是什么办法都想得出来啊。”
“确实够难的,但还是见到了。”
“你不必诓我,我知道皇陵里没有阿媛的尸体,我有其他的办法复活她。我们定情时,她曾剪下一缕青丝……”
江楚溪手心有一枚老旧但干净的荷包,他摸着上面的银丝绣花,满眼柔情。
秦越看着他:“你真的是疯了,你有没有想过,她若是没有死呢?你复活的,又是一个什么怪物呢?”
江楚溪愣了一下:“你三番两次的告诉我,她没死,难道不也是想要那个小棺材吗?”
“左亲王好像找到了证据,你知道梅妃是南疆人吧?你可知道她们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传世秘术,换魂你知道吗?”
江楚溪点点头,声音难得出现了一丝犹豫:“我不信,你说换魂,和谁?谁敢换她的魂!”
“如果是她主动呢?你消息灵通,难道不知道当今天子对自己的亲眷下手,最近行为诡异的很吗?”
江楚溪对宫里的消息知道的确实不多,一是江湖中很少有人需要,二是梅妃离开后,他确实没什么心思去管。
“皇帝?怎么可能……”他知道他的阿媛心思聪颖,一点即通,学什么都快。
只是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她是皇妃,一旦被发觉,可是灭族的重罪。
江楚溪还在犹豫,其实他也有些动摇,因为内心的一丝牵绊在告诉他,梅妃没有死,或者说,直到今天他还是不能接受她死去的事实,所以才想千方百计的复活她。
“你应该能想办法,混进宫里去吧。不如去见见皇上,有些事,只有你们两个知道。”
065章
而且他是帝王, 那些南疆人,如果不能助自己保住这盛世太平,只怕就会被有心人利用, 霍乱江山。他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最多就是, 让梅妃伤心了……
梅妃身后的阴影里突然走出一个人,他轻轻环过梅妃的肩膀,让人靠近自己。
是平王!
十五惊讶地看着他,他不是惊讶于他出现在这里, 而且没想到,平王和梅妃居然有这样隐秘的关系。
也对,两个人都是疯子嘛。
“左无渊, 你是真的混蛋, ”他声音有些隐忍,“这些事,媛儿只对我提过一句, 我要是早知道, 早就荡平了你的江山, 拿你的人头去祭奠她的族人。”
左无渊看着面前这个人, 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他挣扎着,青一把他放下来。左无渊死死盯着他, 瘦弱的身躯里此时突然有了一丝帝王的威严和杀气。
这个混蛋!竟然早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就应该早点出手,赐他自尽!
当年, 暗卫似乎查到过他和梅妃暗中有过联系, 不过那个时候战事吃紧, 他也的确作战勇猛,良策颇多, 经常出其不意。
等到边关平定,他本来想找个由头,先收了他的兵权,再处置他。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没有动手,先被梅妃害了!
“媛儿,你的眼睛,即便是这么瞪着我,也让我受不了,可惜身子里面住的是个脏东西!”平王扬起嘴角,盯着左无渊阴测测地笑起来,“等你把身体换回来,我会慢慢把你的眼珠子一个一个挖出来。”
“不换了,听你的,都杀了吧。”梅妃收起了刚刚的情绪,冷淡的开口,就让那些回忆,随着那具身体一起埋葬吧。
平王不太高兴,面对梅妃却又是商量的语气:“把他留着吧,至少把你的身体留着啊……”
“……随你。”
平王似乎高兴了,一挥手:“把人抓过来,其他的,就地处决。”
平王身后的亲兵一拥而上,把几人围在中间,刹那间整个密室就显得拥挤起来。
十五三人尽可能的护住左无渊,青一也把队长背在了自己身上,哪怕他只有一口气,也要把人带出去!
左无渊拉着十五的手,被割了的舌头陆陆续续,似乎是在说:“聿儿,不必管朕,你先走吧。去找月太师和朱太傅……”
十五看着面前的精兵,握紧了手里的剑:“月太师病了,朱太傅的门下如今一片散乱,很多太子旧部都被处置了,父皇,他们的动作可是快的很……”
左无渊一愣,如今禁卫军在梅妃手里,还有平王的兵马在,黑羽卫的人如今不见踪影,已是危难之际。
“一个病秧子,倒是能苟延残喘到现在,不过也快了,今夜本王就送你和你兄长母妃团聚。”
“你什么意思。”十五目光锐利。
“都说了你是反贼,谋逆反叛的下场,你不会不知道吧?是要抄家灭族的,左郡王府此刻,恐怕已经是一片火海了哈哈哈哈!”平王越说越兴奋。
“你近来和皇上走的近,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太子一事,朝中已经颇多微词,你针对的都是左家人,此时把这种罪名安在我身上,你觉得会有多少人信?”
“哈哈哈哈,真是好笑,本王不用他们相信,不相信本王的人,就都去死好了,怎么,也要本王帮你挑个死法吗?”
他眸光锐利,冷声吩咐:“活捉左无渊和左宸聿。”
精兵一拥而上,十五拔剑奋力抵抗,但是平王的话还是让他分心了。
王府中还有一队亲兵在,应该不会有事吧。当时他们怕引起注意,大多数的人马都留在了京城外的庄子里。
就怕平王用了什么计谋害人,不知道哥哥和年初一怎么样了,要赶快赶回去!
左宸旭会一些武功,但被折磨了好几天,此刻也帮不上太多忙,只能护着左无渊。
“擒贼先擒王,你们两个保护好父皇他们。”十五道,说着就要杀出去,直奔平王和梅妃。
几个精兵拦不住他,眼看着人就要杀到面前,平王大步上前,把梅妃护在身后:“媛儿,你先退出去。”
说着一脚朝十五手腕踢上去,挡住了进攻。十五后退两步,知道平王武功高强,自己体内余毒未清,不是这人的对手,只能想办法用巧取胜。
他看了一眼因为要护着人而畏手畏脚,已经受伤的秦九和青一,佯攻过去。
平王冷笑一声冲了过来,十五却在快要接近他的时候,手中内力一震,长剑直直的朝着一旁的梅妃飞了过去。
刚刚平王让她走,梅妃才不会走,她要留在这里看着这几个人死。十五的长剑直奔面门而来,她慌张的后退几步。
“你敢!”平王飞扑过来,本想把人拉开,却发现来不及了,只能拼命把梅妃撞开,长剑带着十五的内力,没有丝毫犹豫地穿透平王的肩头,平王站立不稳,加上剑上的力量,他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十五皱眉,他本来就是想引开他的注意,再偷袭他,没想到平王居然这么在乎梅妃……
这边一片混乱,刚刚还在围攻秦九他们的精兵立马调转头过来,一部分人保护平王,一部分人冲向十五。
“十五快退!”秦九大喊,眼见着一群人围上了平王,十五也知道不能硬碰硬,脚上用力,从地上挑起一件刚刚精兵掉落的武器,边打边喊。
“不能久留,要冲出去!”
平王不顾自己的伤势,忍痛拔出剑后,立刻转身去看梅妃。
梅妃刚刚被他狠狠一撞,整个人撞在一边的墙壁上,额头和手心都擦破了。
此刻站起来,就看见平王跌撞着走过来:“媛儿,都怪我不小心,你没事吧。”说着心疼的就要去摸她的脸。
梅妃也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平王会如此,他刚才应该有其他办法救自己,可是,还是用自己的身体挡剑。
不过,以为这样就能感动她?梅妃收起了眼里的动容:“我没事。”
“主子,您的伤口……”他刚刚拔了剑,此刻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侍卫还要说什么,平王示意他闭嘴,又去看梅妃的手。
“还好没伤到骨头,虽然不是你的身子,但是也会疼,赶快去找太医。”
一个侍卫这才领命,赶紧跑了出去。
梅妃的眼神落在平王肩膀上的剑伤那里,看了一会对着侍卫说:“一个不留,都杀了。”
平王从她冷漠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犹豫和心疼,他很满足,虽然,嘶——肩膀确实有点疼。
二人犹豫了一下,十五几人已经满身是血的杀到了门口。
“王爷,他们……”
平王用那只没沾血的手臂搂着梅妃:“我倒是小看了他们。媛儿,我先送你出去,他们跑不了的。”
“好。”
“梅妃娘娘慢走!父皇有话和你说——”十五突然大声喊道。
“哼,我和那个老东西有什么话……”梅妃停下脚步转身,却看见十五得意一笑。
一边的秦九,突然抽出藏在身后的手,那里面,竟然是一把小巧的弩箭,一个呼吸,三箭齐发,穿过愣着人群,再次飞向梅妃。
人群瞬间慌乱,十五几人趁机结果了几个面前的精兵。
“媛儿,快走!”平王拉着梅妃闪躲,顺势抢过一旁侍卫的刀,打落飞箭,再抬眼,十五等人已经要冲出来了。
“可恶,关门!”平王大喊,侍卫手忙脚乱的按下机关。
秦九冲在最前面,本来半个身子已经冲到了密室的石门外,但看着面前至少二三十人的精兵,一缩头又回去了。
石门轰然落下,几人都被关在了密室里。
“先看你的伤。”平王不顾梅妃的眼色,吩咐了几个人守在这,拉着梅妃就往外走。
刚刚那一瞬间,他想起来真的后怕,多年前突然得知梅妃死讯的那种感觉又回来了……
要不是他现在肩膀上有伤,怕血蹭脏了她,他真想抱着她回去,把人关起来,等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再陪她一起开创一个盛世江山。
“你往回跑干什么?”十五恨铁不成钢,一想到兄长和年初一还在外面,他就担心的不得了。
“我爹知道咱们进来了,就咱们几个人,还是这副鬼样子,出去不是找死吗?王府那么多人,总比我们单枪匹马安全多了。”
说着就靠着石壁坐了下来,几个人刚刚面对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绕是青一也身受重伤,更不用说十五和秦九了。
此刻大门被关,几个人都喘着粗气靠坐在墙壁上,左宸旭也受伤了,但明显精神压力更大一些。
“我们不会就死在这儿了吧……”他声音哽咽,差点就要哭出来。
左无渊倒是因为被众人保护着,伤的不是很严重。他想了想,走到墙边,捡起地上的纸笔,写下了几个字。
十五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纸:东南烛台,左转三圈。!!!
十五惊喜地看着左无渊:“这密室,是父皇在时就建的!”
左无渊点点头,几个人一阵欣喜,十五按他所说开启了密道的另一道门。
066章
几个人踉踉跄跄的顺着阴暗的甬道相互搀扶着走了出去。
此刻的郡王府, 火舌肆虐。风隐刚杀了几个士兵,转头就看见背着左郡王的侍卫被砍伤了腿,跪倒在地。
他转过身去帮忙, 却看见年初一跑了过来。
“年姑娘, 你来这干什么!快走!”
“让谢二跟着你照顾王爷吧,我没事的。”
“不行!你先出去!谢二,快带她走!我已经让人备了快马,你们先去庄子上。”风隐一边说一边背起被烟呛晕过去的左郡王。
正说着, 又一队士兵围了过来,风隐和几个侍卫匆忙抵挡,身后就是熊熊的火焰, 不能再退了!
被火烧毁的房梁轰然坠落, 半间房都被烧塌了,四处溅起的火星和碎木炸开,风隐躲避不急, 滚落在地, 左郡王也摔在了一旁, 眼看着一个士兵举着长矛对着左郡王刺过去。
风隐急忙爬起来, 就要去挡, 可那士兵的动作突然一顿,嘴里涌出鲜血, 被一把剑捅穿了心窝。
风隐急忙踢飞他手里的长矛,就看见年初一站在士兵身后, 手里还举着带血的长剑。
她微微喘着气, 目光却坚定。
“多谢年姑娘救命之恩。”
宴会之后, 十五就会教她一些防身的招数,而且她家有时候会去收敛官府的无名尸体, 仵作的一些话,她也听了个七七八八,如何一招致命,年初一心里有个大概。
左郡王悠悠转醒,风隐继续把他背起来:“王爷快掩住口鼻,不要吸入了浓烟。”
“咳咳咳……风隐,我们还有……咳……多少人?”
“二三十人吧。够冲出去了,王爷您抓紧属下!”
“既然有那道抄家的假圣旨在,咳咳……城门应该是冲不出去的……”
几个人退到侧门处,士兵已经被谢二带着人解决了,年初一扶着左郡王。
“能去月家吗?”
这种时候城门封锁,唯今之计去月家躲藏似乎是最好的办法。一个时辰之前,锦公公带着五十精兵和一大队人马,用的是当初对付四皇子和五皇子的招数。
扣上谋反之名,他们不反抗,就只能被抓,一旦反抗,正好借着这罪名杀无赦,到时候一个活口都不会留下。
“只怕月家现在,也受掣肘……月小姐在西市,还有几间铺子,我们如今目标太明显……他们要杀的人是我,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你应该会走的顺利一点……”
“我们兵分两路,到时候在月小姐的珠宝铺子见……”
“不行!王爷都说了,他们的目标是你,我们更要一起走了,这样还能保护王爷。”
“你这丫头是不是傻,如今城外的兵进不来,总要有人去搬救兵……咳……你要是出了事,以后我该把十五交给谁!”
“王爷!年小姐!他们追过来了!”谢二大喊。
“好,我走,但是王爷要答应我件事!”
“什么事?”
……
卫严是萧将军手下禁卫军的一个小队长,今夜他奉密令诛杀逆贼。
可是左郡王和左亲王,两个人身体都不大好,更是甚少参与朝中事,若说谋反,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啊,可是他一贯只是听吩咐做事。
“队长!他们跑了,好像是分两个方向。”
“还不去追!”
“是!队长,我们追哪边?一个往西一个往东。”
“废物,跟紧左郡王!带上我们的人,一定要把左宸轩抓回来,他若再反抗,就地格杀!”
“是!”
卫严亲自带人往西面追了过去,前面不过十余人,却只一会就不见了,卫严有些恼怒:“搜!”
附近的几条巷子和人家都被一一检查过,风隐压着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的人伏在房顶上,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卫严骑着马在附近转了转,突然指着房顶:“上去几个人,细细查看!”
“是。”
很快四周便传来瓦片滑落和打斗的声音,风隐无奈,被逼的撤离房顶就要跑,却被卫严带着几个人堵住去路,其余几人也被逼回了原地。
“卫兄,好久不见。”
“风大人,今天对不起了,同僚一场,今天你和郡王乖乖和我走,我不会再让人动你们的。”
“抱歉,守护王爷是我的职责,你今天想碰王爷一下,都要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风隐身上染了血,目光幽冷,挡在人身前。
卫严这才注意到他身后披着斗篷的人,是自己站在那里的!而不是被人搀扶着的!
“你身后的人是谁!”
“哼,”风握紧剑隐冷笑,“自然是郡王,我说了,你要是想动他,先从我身上过去!”
卫严盯着他身后的人看了一会儿,吩咐到:“快去那边追,不能放跑一个!”
有几名禁卫军匆匆策马离开,卫严这才带着人逼近风隐他们:“没听说郡王殿下的病好的这么快,不如让属下见见。”
“卫兄,男儿从军志在保家卫国,你如今带人步步紧逼,欲对堂堂王爷下杀手,这便是你从军的目的吗?”
“皇命难为,我拿的是朝廷的俸禄,就该食君禄担君忧,左郡王谋反,我也无可奈何,只是听命行事。”
“少说你也是宫里的人,整日跟着萧将军出入朝堂,我们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卫严愣了一下,他确实说得对,只是,那是圣旨啊,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皇上何必对自己的儿子痛下杀手呢?
“你说食君禄担君忧,可若你侍奉的那个人,才是那个篡权谋位祸害苍生的人呢?”一个清亮的声音传来。
卫严下马逼近风隐:“谁!”
风隐身后的人不顾阻挡站了出来,摘下兜帽,是一张圆圆的小脸,白净圆润,但丝毫不见怯懦,眼里还闪着星星点点的光。
“呵,果然有诈,不过风大人作戏真足,带着这么个小婢女奔逃,就不怕郡王那边出什么意外?”
年初一看着他:“你果然是个不长脑子的,四皇子五皇子接连出事,太子又被废,如今你口中所谓的皇上,又把矛头对准了他的另外两个儿子。”
“你们这些做事的难道一点都没想过吗?难道没觉得不对劲吗?”
卫严被她教训的不高兴,平日里除了被将军训,都是他骂下面的人,今天居然被一个小丫头训斥了。
“一个小丫头居然敢和我这么说话,宫里的事我比你清楚多了。”
“哼,”年初一冷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坐到这个位置上的,皇上近来有许多不似从前的习惯吧。”
卫严愣了一下,萧将军确实提过一句,皇上最近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从前负责暗地监视的几位朝中重臣,近来皇上都没有过问他们的情况,主动汇报上去也就是奖赏一下。
而且……
“一个接连对亲生儿子下手的人,真的是你眼中曾经的明君吗?你就不怕,坐在皇位上对你发号施令,让你做尽歹事的是个假皇上吗?”
年初一字字珠玑,把卫严吓得一愣,“假皇上!”,光这三个字,就足够判面前这个小丫头灭九族的重罪了。
“你……你乱说什么!”
“看来你什么都不知道啊?黑羽卫的人早就发现了皇上的不对劲,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禁卫军。不过想必不多时,你就应该能接到萧大将军撤销追杀的命令……真正的反贼,现在在皇宫里呢。”
“你……你说什么?黑羽卫……”
卫严一脸震惊,她怎么会知道黑羽卫?她一个小小王府婢女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到底是谁?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不是为了想要逃跑而哄骗我!”
“大胆,这是左亲王妃!”还没等年初一和他对质,风隐已经开口。
“王……王妃?!”卫严懵了,整个人站在原地。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王妃?皇上不是赐婚了朱家的一位小姐给六殿下吗?这个姑娘是哪里冒出来的?
而且,听她的话,她似乎知道很多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京城的贵女,凡是有名的他都认得出来,这是从哪儿来的这么一位仙姑啊?
年初一所说的这些事当然都是十五告诉她的,只是她还不知道,准备传信给萧大将军的黑羽卫队长,如今奄奄一息的趴在青一的背上。
“好,就算你是王妃,如何证明你说的话是真的,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说的那些,够你死八百回了。”
年初一确实没什么证据,要是有,十五早就去金銮殿揭穿那个假皇上的面目了。
“我们跑不了的,城门已经封锁,今儿你无需再追杀我们,你回去之后,说不定在你回去的路上,萧将军就会告诉你这些。你大可以让萧将军自己去试探皇上,你们平日只是听命行事,从前一定有一些秘事,是只有萧将军和皇上两个人知道的。”
“王妃,你说的话确实很难令人相信,但确实不是没可能。属下毕竟有皇命在身,是不可能放了你们的。”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不对你们动手,也暂时不会把你们交给皇上,但你们还是要跟我走,等一切有了定论,再做决断。”
067章
这已经是卫严最大限度的让步了。
风隐本来想劝年初一, 他应该是可以带她杀出去的。可是年初一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卫严的话。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姑娘,左郡王和十五他们能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我与你们并无牵扯, ”年初一拉着风隐的手臂, “你们这么多人,不要为了我,白白伤了自己的性命。”
隔着臂甲,风隐感受到那双小手的主人的坚决, 他点点头,开始明白为什么这个姑娘让自家小主子心动了。
“希望王爷那边没事……”
……
此时的十五几人趁着平王他们还没有发现,宫门口守卫松懈, 这才跑了出来, 还顺便抢了几匹马。
谁知刚走到左郡王府所在的街道,就见那个方向火光冲天,人声嘈杂。
“遭了, 青一, 你们几个小心点, 我先过去看看!”十五目眦欲裂, 拼命的挥鞭赶了过去。
左郡王府的火势很大, 巡街的士兵和不远处的一些住家都派人过来帮忙灭火。
“年初一!二哥哥!”十五绕着四周大喊,他绕到后门, 就看见门口有几具尸体,有禁卫军的, 也有左家卫兵的。
后门的火势不大, 他直接冲了进去, 院子里一片狼藉,都是打打杀杀的痕迹和尸体。
万幸现在目光之所及, 还没有哥哥和年初一以及风隐他们的尸体。
“可恶!”他现在一边希望人已经跑出去了,又害怕有人因为受伤被困在火场里出不来,自己万一离开了,救不到人该怎么办?
十五急的的团团转的时候,秦九和左宸旭跑了过来。
“十五!别再往里面走了!侧门那边有马蹄印!看脚印,好像也有年初一的!”
听到此,十五急忙转过身跟他们跑过去。
“现在城门落锁,他们能去哪?”
十五想了想:“先去月家,你们身上的伤很重,急需治疗,到了那里再联系。”
“好,一切小心!”
……
皇宫内养心殿,平王不顾自己肩膀上还在包扎的伤口,心疼的看着梅妃:“刚刚我下手重了一些,你别觉得没事,让他们再帮你揉揉。”
梅妃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平王自顾自:“早知道一条小虫子这么能折腾,给二皇子下毒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办法把他解决了,而不是留着让你出气。”
“你生气了?”
梅妃一直未曾言语,平王不耐烦地看着在给自己包扎的御医,骂道:“快点,药都上完了还磨磨蹭蹭的。这要是在军中,本王就拉你出去砍头。”
御医飞快地系好了绷带,退下了,宫人看着两个主子的脸色。也熟练的退出去。
平王走到梅妃身边:“是不是我刚才吓到你了?”
“钦天监的人今日在朝上说近来朝中动荡,祭天大典不能等到年后了,还有几个老东西也跟着附和,我已经派人准备下去了。”
“就这么点事儿,回头本王亲自去找他,让他以后不要乱说话。”
“祭天大典诸事繁多,我们最近动作有点大,我怕到时候有麻烦。”
“媛儿放心,你若是害怕有人在祭天大典的时候捣乱,本王就把兵都调过去,一起陪着你。谁若是敢当场作乱,我替你收拾。你就安安心心的,等到把人都解决了,挑一具最适合的身体,安安心心的当皇帝。”
“好。”梅妃轻轻抚上他的伤口,“那你到时候要陪着我。”
平王眼里闪过亮光:“自然!陪你陪你,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不烦心了啊,我这就叫人把密室里的那几条小虫子收拾了。”
“嗯。”梅妃看着平王的伤口,眼里有一闪即逝的狠毒。
……
月家珠宝铺子的后院,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挤了十几个人。禁卫军统领萧疏带人过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已经坐了好几个负伤的人。
他手里拿着黑羽卫队长的信物,这件事干系重大,弄不好自己也要被杀头,他犹豫了再三才带人过来。
“一一,你没事吧!”十五抱过人,激动的不愿松开手,他太害怕了,想起不久前肆虐的火舌,他还是觉得心怦怦跳个不停。
“我很好的,就是郡王……”
“大夫已经看过了,吃过药了。”十五的神情落寞,刚刚大夫告诉他,哥哥很可能是因为惊吓导致心脉受损,本来就已经虚弱的五脏六腑根本受不住这样的冲击,很可能醒不过来了……
只是十五还不及难受,萧疏就大步走了过来。
“你们知不知道,污蔑皇族是要抄斩的?你们若是想编个理由从我手底下逃脱,我会把你们就地处置。”
青一身上的伤口很多,都快包成了个粽子,但还好没伤到要害,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黑羽卫本来就是皇上的人,如果龙椅上那个是真皇上,我们没有必要这么多人联合着骗您。队长本来想亲自去找您的,可是……”他看了一眼床上并排躺着的两个男子。
黑羽卫的队长气息微弱,用了月家上好的药材也没有转醒的趋势,而左郡王,也是脸色苍白地睡着。
旁边走过来一个长发的女子,定定的看着萧将军,眼里带着一股威严的气势。
“梅……梅妃娘娘,您不是死了吗……”萧将军一阵惊讶,忽然回想起卫严和青一的话。
“您是……您是……皇……”萧疏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叫出口。
他看了看众人:“有凭证吗?”
左无渊走到桌前,提笔写下一句话,他的手指被梅妃派人用钢针扎过,写字多了一用力还是会疼。
“业成十八年九月初七,左营副将萧疏,志虑忠纯,行事果决,着升禁卫军统领。”
萧疏愣了一下,这是当年自己升任禁军统领的日子,只是这样的日子,查找卷宗也会知晓。不过这个字迹,确实和皇帝的密令有九分相似。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左无渊又写了几件要他调查的秘事,这几件事几乎都只有几个人知晓,其中对月太师的一次暗查,只有他和皇上两个人知道!
萧疏有点不敢相信,吃惊了一下,左无渊偏头看着他,仿佛在说还要他继续写吗?
萧疏摇摇头,撩袍跪拜下去:“萧疏参加皇上,吾皇万岁,微臣愚钝,被奸人蒙骗,未能及时救驾,还望皇上恕罪。”
左无渊伸手扶起来他,又在纸上写道:调军诛逆。
“是,只是皇上,臣应该怎么做。”
“我有办法。”十五道,“只是还要你暂时先稳住平王他们。”
“全凭六皇子差遣。”
……
皇宫,得知密室中的人跑了之后,平王大怒:“你们都是废物是吗?连人跑了都不知道,拖下去砍了!”
“左郡王呢?”平王又问。
“萧将军回报说,都处理干净了,只是左郡王身子弱没被救出来,烧死在火场里了,所以首级也没有……”
“确定没放跑一条虫子?”
“没有。”
平王揉着脑袋:“不然祭天大典的事先放一放吧?”
“礼部的人都已经在准备了,这些日子动静大,安抚他们一下也好。”
“可是那个人,也被带走了。”
梅妃似乎有些不屑一顾:“那就先下手为强,一个死而复生疯女人说的话,谁会相信呢?”
说着走近一把拉过平王的衣领:“京城就这么大点儿地方,你不会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吧,然后找机会报复我们。”
“不会。”平王看着眼前的人,“你放心准备你的,所有的麻烦我都会帮你解决。下人办事不力,我这就再派人去。”
梅妃松开手,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要快哦。”
京城这两日各处都在严加戒备,官兵挨家挨户的搜查,还好十五等人早就躲在了月府,而且萧疏搜查的时候刻意放水,所以即使平王的人也在搜寻他们的踪迹,但还是没查出什么端倪。
在此期间,他们也在想办法搜寻天下名医,顺便查找典籍,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够换回身体。
受伤的几个人也在积极养伤,除了昏睡的左郡王,其他人的身体都在慢慢恢复。
晚上,年初一看着从左无渊房间里走出来的十五,迎上前去。
“你怎么还没睡啊?”十五了揉着她的发顶,她今日里挽了个双平髻,看着比平日里更显小。
“祭天大典,我也想去。”
“不行!”十五这次连犹豫都没犹豫,就一口回绝了。
“秦九最近教了我一些剑法,防身绝不成问题,我不给你拖后腿。”
“那也不行,你乖乖留在这儿,就当帮我照顾哥哥好不好。”
“这里毕竟是月家,他们不会敢来造次的。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我也不安心啊,万一你……我是说万一有什么顾及不到的情况,我还能帮帮你。”
“不行,一一,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平王知道我们逃走,祭天大典上必然会防范!他手底下的精兵,远比你那日遇到的要厉害很多!我到时候会顾及不到你!你乖乖听话,在家里好吗?”
“就算有个万一,你也能提前出城接应我们。”
068章
年初一没说话, 之前两人分开,十五在密室里担心着她,她那一路逃命时, 又何尝不担心十五。
两个人分开, 实在是太难受,太煎熬了。特别是一想到那个重要的人身处险境。
十五虽然也不放心年初一一个人,但是,毕竟是在月家, 能省去很多麻烦,,她也会安全很多。
“我答应你, 会安全的回来, 到时候十里红妆,让你做我的王妃,我还天天伺候你。”
十五紧紧抱住年初一, 薄唇压了下来, 和她口中的柔.软.纠.缠着。
年初一心里发慌, 生疏但激.烈的回应着, 两个人都恨不得把对方融进自己的骨血。
“咳咳……”秦九轻咳了两声, 他也没想到一来就碰见两个人玩的这么大啊。
还不是在房间里,是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
年初一听到声音, 用力推开十五,羞红着脸转过身。
十五不悦, 前一刻还在怀里的温香软玉一下子就退了出去, 只剩下料峭的寒风。
他下意识瞪了一眼秦九:“没想到秦九爷还有偷听的癖好?”
秦九尴尬地嘿嘿一笑, 也不忘了揶揄一句:“屋里怪热的哈,还是外面凉快。”
十五拉住年初一的手, 望着秦九:“什么事?”
“我爹有事找你们,好像是那个楚溪楼的楼主……”
秦九话还没说完,十五已经拉着年初一,好似一阵风一样跑了出去,只留下秦九在原地风中凌乱。
“火气这么大嘛……”
……
除夕前一天,祭天大典,百官同立,天子饮岁酒,社稷长安宁。
左无渊按照礼官的指示一步步完成祭典,末了,与百官同饮岁酒。
祭典结束,左无渊放下酒杯,照例说了些关怀勉励臣子的话,忽然就听下面的众人发出惊叹之声。
他寻着众人的目光转过身,就看见自己身后的香炉里升起了诡异的红色烟云。
他眸光狠厉,看着一边的礼官和钦天监,钦天监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见下面有人喊。
“青烟泛红,这恐怕是妖异之兆啊……”
与此同时,那烟好像是被什么聚拢在一起,隐隐凑成一个“逆”字,但不消片刻就消散了。
一时之间,群臣沸腾,就连祭典上的士兵都惊慌起来。
“这红烟看着确实诡异……”
“是不是近日陛下对亲子下手,杀孽过重啊……”
“还乞求苍天饶恕,怜我社稷子民啊……”
众人议论纷纷,从诧异到猜测,甚至已经有人开始跪倒在地,求神明保佑。
“都住口!尔等都是致士之臣,行走朝堂,抚慰民生,乃百姓之表率,而今面目成何体统!”左无渊突然大吼,人群这才逐渐安静下来。
“朕今天就要看看,到底是哪儿来的妖异之兆!”说着就派人去检查。
平王也适时站出来:“天降红烟,乃是大吉,是上天对圣上治世的肯定,来日江山必定稳固,河清海晏,乃是黎民之幸。”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王喊道,随即跪拜。
素日里刻意讨好平王的几位大臣也跟着拜下。
剩下的士兵和臣子见此也急忙跪倒,山呼万岁。
“那烟是‘谋逆’的逆字,难道诸位皆是有眼无珠吗?”人群中又响起一个声音,这次被左无渊的人抓到了,竟然是在一侧看守的禁卫军统领萧疏。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众朝臣中央。
“哼,”左无渊冷哼,“萧统领前几日就行踪诡异,原来是和奸人一同谋逆!来人,把他抓起来!”
禁卫军一时犹豫,但平王身边的人立刻就把萧疏围了起来。
“扰乱民心,就地格杀。”平王一脸无情的吩咐。
眼看着刀剑就要落在萧疏身上,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有人大喊:“住手!你假扮皇上,谋害皇子,窃取江山,罔顾黎民生死,罪大恶极,你才该死!”
众人回头,这才发现,六皇子左宸聿一身黑袍,被几个人簇拥而来。
“六……六皇子……”
“他不是死了吗……”
“是呀,他不是也想要对皇上不利,前几日已经死了吗?”
“你们没听到刚刚他说假……假……”朝臣们只敢私下议论,终究不敢说出口。
“哼!果然,朕的好儿子勾结禁卫军统领,混入祭典,又敢污蔑于朕,好大的胆子!来人,还不把这帮作乱犯上的反贼,全都杀了!”
“谁敢!”萧疏喝住禁卫军,“正如六皇子所说,诸位大人面前的圣上,是被人假扮的!”
“哈哈哈哈哈,你们这些个逆贼,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你们有什么证据?”
“朕有。”众人惊愕,就听见又一个左无渊的声音在十五身后响起。
十五身后有一顶小巧的软轿,看样子只能勉强坐下一个人。左无渊的声音就从其中传出。
“你用毒计谋害朕,意图残害左家血脉,众臣有目共睹!你既然不承认你是个假的,那自朕即位以来,有哪些朝中秘事是你经手的?。”
梅妃站在高台之上,看左无渊的样子,她就知道,他是怕被人看见,堂堂帝王,和一个女人换了身子,成何体统。
所以如今她也不怕,从她和他换了身体的那一日起,她早就不怕死了。
“哈哈哈哈可笑,聿儿你从哪儿找来这么个躲躲藏藏的鬼东西,学了朕的声音,就想谋权篡位!你不如问问有谁敢相信你的话!”
平王站到梅妃身边,大手一挥:“来人,六皇子协同歹人谋逆,还不诛杀。众位同僚,难道也要与逆贼一路吗?”
他说着,四周突然涌出数百人,把整个祭典围的水泄不通。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这什么所谓的真假皇帝,他们只能选择一边。
可是……几乎每个人都是懵的,他们也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是敢有人冒充皇上,这还是第一次!
众人都战战兢兢,轿子里的人突然开口:“薛尚书,五年前蜀地旱灾,你赈灾有功,朕只赏了东西,却并未嘉奖,你可知何故?”
被点到名的薛尚书浑身一颤,就听见那个左无渊又开口道:“你私吞了三千两白银是不是?朕那时没有处置你,你可知为什么。”
“臣……臣没有,臣追随陛下多年,不敢贪污……”薛尚书颤抖着跪下,那笔钱,应该没有任何人能知道才对。
“的确,你夫人病重,你遍寻天下才找到办法,只是还缺银子,你便私吞了三千两,想着日后慢慢补全,按你的俸禄,去年才刚刚补上吧。朕也是念及于此,才未追究。”
“臣……”薛尚书说不出话了。
“郭副将,你原本只是一介兵卒,业成二十年,朕御驾亲征,见你对将领舍身相救,又有些头脑,破例升为副将。那日帐中只有你我二人,你可还记得你对朕说的话:九郎誓死效忠陛下……”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郭副将赶忙跪下说道。九郎,他不姓郭,他姓刘,是刘家九郎,罪臣之后,可是皇帝那时没有计较,只是暗自提醒他要忠心。
“沈参军……”左无渊点了好几个人,暗戳戳的说了些只有他们之间才知道的秘事,直到后来,被左无渊点到名字的人甚至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就赶紧跪拜下来承认左无渊的身份。
“老夫也能证明。”月太师被月阑珊扶着,一步一步从后面走出,他身形佝偻,喘着粗气,但那双眼睛还是炯炯有神。
“陛下幼时有一日,臣陪先帝下棋,宫女打翻了茶水,先帝教导陛下君为舟,民为水,可是如今站在这里的这个人,对这一切却浑然不记得。”
他虽然气虚,可说出来的话依旧掷地有声,加之近来皇帝的奇怪举动,众人对高台上那个皇帝的身份也更加怀疑起来。
而高台上的梅妃,似乎也不甚在意这些,他只是看着平王:“你可是答应我了的,不能让任何人破坏今天的祭典。”
平王表情有些凝重,还是点点头:“你放心。”
“今日但凡是与左宸聿同流合污的,全部诛杀。”说着一众精兵围了上来。
十五冷哼:“谋害皇族忠臣,你们才该死,退叛军,诛平王。”随机左郡王的兵马和月太师的人,以及禁卫军一同出现,和平王的人马战在了一起。
黑羽卫逃走的剩余人竟然也埋伏在附近蠢蠢欲动,此刻也都跳了出来帮忙。
一时之间场面混乱,朝中重臣,跑的跑散的散,哪里还有平日里矜贵的样子。也有几个人趁乱跑到十五这边,想再掀开轿帘确认一下:“陛下到底是怎么了?”
就被护卫的青一拦住:“陛下被平王等奸人所害,身体还在休养,过些日子就好了。”
平王手下的人常年在军中作战,战力不容小觑,虽然人数上稍逊了一点,但还是打了个平手,只是双方都死伤惨重。
他拉过梅妃的手:“如今的境况不好,我先带你走,你想报仇,想做皇帝,过了今天我帮你慢慢谋划。”
梅妃挣开他的手:“你自己走吧,到了这种时候,我更不可能走!朕做了两年的皇帝,难道还要白白便宜了他们不成?”
069章
梅妃也有一小股自己培养的暗卫势力, 如今护在两个人身边。
平王看着高台下的形势,脸色沉下来:“媛儿,这次我可不能由着你了。”
说着就要把人强行带走, 紧拉着梅妃的手却突然一顿, 心口传来的窒息感让他脚步踉跄。梅妃一扬手,就把他甩在地上。
剧烈的窒息感传来,心脏好像被数只大手不停的揉.捏,平王挣扎着想站起来, 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梅妃就垂眼看着他:“好受吗?”
平王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还在想自己什么时候被下了黑手, 他还在想赶紧带着媛儿走:“……刚刚的祭酒……媛儿, 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下面那个狗男人一样,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好东西吗?你以为你那个所谓痴情的爱, 很高尚很纯洁吗?你以为你找到我想方设法的帮我, 就是所谓的爱吗?”
“不过是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 可笑。”
平王捂着心脏, 一阵阵的钝痛几乎让他不能思考:“你还是每时每刻……都在想我死……我没有想逼你……只是恨我自己……在你入宫的时候……不听你的话……”
“带你走……就好了……”平王的嘴角突然涌出大量的鲜血, 看向梅妃的眼里还是带着眷恋和不舍。
“你就听我一次……赶快走……才能有东山再起的时候……快走……”平王的声音越来越虚弱,眼前也开始模糊。
梅妃没有理他, 高台下面战事胶着,整个祭典都被染成了血红色。她走下高台, 华丽的帝冕服饰上沾上了血迹。
众人看着身上还带着天子威严的假皇上, 不禁停了手, 十五也叫人后退,已经死了太多人了……
“梅妃娘娘, 当年你害我母妃,后又借机假死谋害父皇,现在大势已去,束手就擒吧。”
“你觉得我会认输吗?当年我就一无所有,现在也是,不如赌一把,今儿我赢,这天下还是我的。”
“凭着几百个人吗?他们难道会为了你这个反贼卖命?”
“当然不止这些。”梅妃的声音里带着些疯狂,与此同时,刚刚的朝臣几乎都捂着心口跪趴在地上哀嚎。
萧疏一愣:“不可能,我明明已经派人检查过,而且将酒都调换了,你怎么还能下毒。”
“本来是不会多留一手的,但是因为那个人……”梅妃回头瞥了一眼濒死还在往高台下爬的平王。
“朕怕他死不了,又找人下了一次毒……哈哈哈哈哈,今日就算朕死了,你们这些老东西也一起陪葬吧哈哈哈哈……”
“左无渊,你剩下的这两个废物儿子也中毒了,现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你的这些肱骨贤臣也都要没了,就算你拿回了你的帝王之位,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
十五攥紧了拳头,梅妃居然这么狠毒,原本以为她会有所顾忌,没想到她真的已经疯了,想要杀了所有人。
“阿媛……”突然,跟在十五后面的一个侍卫缓缓走出。
“混账东西,谁允许你这么叫朕的!”
“阿媛,你怎么变成了这样……”那人慢慢走到梅妃前,蓦地伸手摘下脸上的人.皮.面.具。
竟然是一张被火烧毁一半的脸,即便如此,从剩下的那半张脸也能看出来,这人曾经是怎样的绝代风华。
梅妃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你……你是谁,你是鬼吗?还是左家的疯子找来的……”
“阿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你初入江湖,帮我追回了被偷的钱袋,这个,你不会也忘了吧?”
男人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梅妃颤抖着手接过,在看清东西的一瞬间,整个人一阵眩晕向后倒去,还好男人及时接住了她。
“楚溪,你不是死了吗?你家人亲口告诉我,你死在了火里!你为什么还活着?你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看着我遇到那个疯子,看着我入宫,成为别人的女人是吗!”
梅妃咆哮,整个人接近崩溃,年少时的恋人就在眼前,他们却都再也回不去了。
江楚溪伸出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我如何能不想你?就是因为念着你想着你,我才能从火里冲出来!”
漫天的火舌席卷过来的时候,他就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倒在这里,冲过去,冲过这道火墙,就能见到他的阿媛!
“可是,我醒来之后就失忆了,他们甚至还给我订了婚约……所以,我才迟到了……”
梅妃从他怀抱里挣脱出来,把荷包扔给他,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你跟他们一起,是想来劝我放手的吧,不可能。”
“阿媛,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伤害自己……”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伤害自己了,我现在好的很,我是一朝天子,要什么有什么,如果不是这些混账东西突然出现,你问问那些老东西,怎么会发现我的问题。”
“难道是我政事处理得不好?哼,虽说我半路起家但也勤勤恳恳,能挑出我十恶不赦的错来,我也站不到今天。”
江楚溪拉过她,小声道:“你现在跟我走,我还可以想办法把你藏起来,皇上不会追究,可是……”
“我凭什么跟你走,”梅妃甩开他,“一个两个,都想着救我于水火,可我真正陷在泥潭里的时候,也不见你们谁伸出手,总有些高高在上的人,就喜欢看别人陷入困境,才施舍那么一丝怜悯,还美名其曰为拯救,是不是啊,左无渊……”
左无渊被这个疯子气的没说话,江楚溪看着梅妃现在的身体,犹豫了一下。
就看见秦越拉着一个人站在了二人面前:“梅妃娘娘,别发疯了,我想请你见一个人。”
梅妃不屑的看着眼前的几个男人,突然发现,这个被带到自己面前的青年,这张脸……
秦九突然被老爹拉过来,整个人还不知所谓,但还是以防备的姿态面对着梅妃,这人实在有点疯,万一突然动手,他也应付不及。
“我知道你讨厌靖妃,恨皇上,你也怀疑,你唯一的那个孩子,是因为皇上不想要才死掉的……其实那是,皇帝就怀疑过孩子的血统。”
“那时候我在宫里还有认识的公公,这孩子本来要死的,他不忍,偷换出来,我当时想着有了他,还能拿捏一下你,让你不敢欺侮靖妃娘娘,谁知道养久了……反倒是真当成自己的孩子了……”
秦九本来还一脸兴奋的听着八卦,结果越听越不对劲……脸色逐渐变得僵硬起来。
他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养久了?什么叫偷换出来?他不是秦越的儿子,那又是谁的……
梅妃吗?这个疯女人,梅妃和谁……
秦九傻了,一边的江楚溪也震惊的看了他半天,突然开口,却更是激动:“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了……”
梅妃也受了很大打击:“你骗我,你想骗我是不是,那个孩子难道不应该是左……”
她死死的盯着秦九,可那张和江楚溪年轻时七分相似的脸,却又让她说不出剩下的话。
曾经的恋人复活,曾经以为死去的孩子也被养大成人,梅妃一时之间就受了好几次冲击,她说不清是喜是悲,只觉得头脑昏沉,心口好像要裂开。
所以,她支离破碎的一生,是被上苍给戏弄了么?
江楚溪愣了一会,才突然一手一个,把秦九和梅妃搂进自己怀里。
看见梅妃的样子,一旁稍感震惊的十五也立刻回过神,梅妃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他也急忙差人叫太医过来。
“放下兵刃,一律免死。”十五看着梅妃和平王的人,沉沉开口,对面的人这才犹豫放下了刀剑。
……
左无渊有青一照顾,迅速处理剩下的烂摊子,虽然他现在脸绿得很难看,还装在一个女人的身体里,但是国事当前,也没办法。
十五飞奔回月家,他生怕再出什么问题。
结果离的老远,就看见站在门口裹着斗篷的年初一,他又急又心疼,还没到近前就翻身下马飞扑过去,狠狠的抱住她。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我在屋里怎么呆得住啊。”
“对了,左郡王他……”
“兄长怎么了?!”十五语气焦急,声音带着颤抖。
“昨日江先生那个药方,好像起作用了,郡王刚刚醒了……”
十五连忙松了一口气:“太好了……”说着忍不住又抱着人亲了起来。
“这多冷啊……”年初一被他亲得晕乎乎的,直到快喘不上气,才被他放开,气得她捏了捏他的脸。
“好,回去亲。”说着手落在年初一腰上,刚要把人抱起来,自己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吓得年初一心脏都快跳出来,扶着他赶紧让浅绿去叫人。
“没什么事,郡王本来是油尽灯枯,他执意要救,我也只能用禁术,他昨日刚取了心头血,不适合操劳,睡上一会儿就好了。”一夜白头的江楚溪冷冷道。
说着回身拉起秦九出去了,平王身死,那种换魂术也让他耗尽心血,一夜白头,此刻也是强撑着身体。
只是还好,皇上没有追究他们的罪责,他准备往后的日子,和秦九一起,把阿媛带回南疆,好好安葬。
070章
两具身体两番换魂, 梅妃自尽之后,皇上的身体也大不如前。
四皇子和五皇子在流放的路上被人杀害,自己那个假太子又是个认贼作父的, 一切重担便又落在了十五肩上。
京城真的不是个好地方, 从十五回来的那一刻,就没消停过。几乎是身体好一点后,就都在皇宫里跟着左无渊处理政事。
按照江楚溪的禁术,左郡王勉强吊住了半条命。可是他似乎也很难接受自己现在的样子。
“之前是因为母妃死因未明, 聿儿也还未长大,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我整日托着这样的身子,也是拖累你们。”左宸轩不止一次的和十五说过。
同样的一张床, 方寸之间, 自己躺了快十年,还真是……腻了……
年初一和十五说:“不如随了郡王的愿吧。”
“这是什么意思?”
年初一挽着十五的胳膊:“每日闷在这房间里,这不能碰, 那也不能吃。我们总想留着他是我们的贪念, 倒不如让郡王自由一点……”
于是十五答应左郡王, 再过一个月后, 等他清醒的时间长一些, 就让风隐带着他四处游玩,想去哪就去哪,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左郡王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
这日刚从宫里回来,天色已经昏暗, 前几日刚下的雪, 这两天冷得很, 年初一和十五在床上挤作一团算日子。
“我娘她们还有两三天就到了,她信里说, 下个月初六就是好日子……”
“好,那就听你的。”十五搂住人,又在人圆鼓鼓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
其实他知道父皇已经准备退位了,父皇虽然还有野心,但身体终究是不行了。
知道了年初一有恩于十五,左无渊也没有再逼迫他娶世家大族的女子。而且经历那场宫变之后,有几个年迈的老臣没挺过去,死在了正月里。
朱太傅一家因为平王和太子搅的大伤元气,月太师的病也总不见好,他家那个小孙女月阑珊,更是和家人吵了一架,带上自己的小侍卫千灯盏跑了,虽然偶尔会有书信来往,但看样子近几年是不会回京城了。
朝中需要新鲜的血液,只是一切,都要看以后的帝王了。
左无渊的意思是,继位大典和封后一起,也算是热闹,给死气沉沉的京城多添些生机。
可是十五哪里等得了啊,一听见自己的大小姐说下月初六,就乐得直点头,只是礼部又要忙上好一阵了。
吃过晚饭,年初一正在看礼部送来的大婚首饰,都是能工巧匠定制的吉祥花样。其实直到现在她都会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多年前捡了个小乞丐,没想到小乞丐翻身当了皇帝。
倒是有点子话本里的味道了。
金饰和玉器都上上品,年初一看着都不错,十五看她犹豫:“不着急,他们明日还会送新的过来,你可以慢慢挑。”
“也不是着急,就是看着这些纹样,突然想起来从前在家里,有些贵人的棺椁,除了生平,都要刻上密语和定制的纹样……唉,大喜的日子,我提这种事情做什么……”年初一粲然一笑,“要不你帮我选吧,我还是相信……太子殿下的眼光的……”
“哦?你不怕我选择你不满意?”十五搂着她的腰,自上而下的看着怀里的人。
“怎么会?你当初眼光可是好的很,溪口镇那么多富贵人家,偏偏愿意待在一个棺材铺子里……”
“说起这个,我眼光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有机会伺候大小姐……”
“没完了你……”年初一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欢喜的,被他照顾的日子,很好,很舒心。
两个人腻在一起,十五舍不得放开手:“要不今晚我就睡这里吧,就躺你身边,什么也不干……”
年初一还在犹豫,敲门声打断了二人。
“谁?”十五声音不悦。
“殿下,秦楼主来了。”
十五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眼看年初一就要答应了,秦楼主也是,大晚上的往自己这里跑干什么?
秦越看着左家两兄弟和年初一,从怀里幽幽的拿出一个东西,几个人一看都愣住了。
“这个不是,当初月阑珊拿去换解药的那个宝物吗?”年初一惊叹。
秦越点点头:“江楚溪走之前,把这个给我了,他说是赎罪。”
“这个真的能起死回生吗?”年初一好奇,曾经她觉得这些都是传闻,但是经历了换魂一事之后,她觉得世上没什么是不可能的,只是想亲眼见证一下。
“我也不知道,只是我也找了这东西许多年……二位殿下请跟我来,有个人想请你们见见……”
十五和年初一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可还是跟着秦越出了皇城。
“这人住的这么偏吗?”年初一开口。
左郡王在城外有一个庄子,可是秦越带他们走的路更偏僻,都快要到山里去了。
“可是有什么急事?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十五不解,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要这个时候带大家出来。
“她……她不方便走动,也是刚刚到这里,这人和二位殿下十分熟悉,你们应该会想见到她的。”
自己和兄长都认识的人,是宫里的人还是朝中的人?只是如今叛乱平定,就算见面为何还要偷偷摸摸的。
秦越没再多说话,十五几人也没再问,马车晃晃悠悠的走过偏僻的小道,竟然真的来到了一处山洞。
十五把年初一的斗篷系紧,生怕风雪吹进去,这才跟着举着火把的秦越进入山洞。
才走了没几步,年初一就哆嗦了一下,这个山洞,好像是个天然的冰洞一般,越往里面走越冷。
十五让她靠在自己怀里:“你回车上吧,我们一会儿就出来。”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
十五无奈地笑笑,带着温度的大手拉紧了年初一:“靠近点暖和一些。”
风隐也把左郡王身上的毛毯紧了又紧。
走了快一刻钟,众人才走到尽头,眼前赫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四周的冰晶互相折射,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更加明亮。
空地的中央,摆着一具冰棺。秦越想让他们见的,竟然是个死人!
秦越的手有些颤抖:“二位殿下,她应该很想你们,去看看吧。”
十五只感觉心里咯噔一下,飞快的奔过去,在靠近冰棺的一瞬间,他就僵住了。
“聿儿,你没事吧?”左宸轩一边担忧的问,一边示意风隐推他过去。
等他靠近冰棺,也不自觉的震惊了,冰棺中躺着一个面容精致的女人,身上穿着的锦衣虽然华贵却显陈旧,看样式也是十多年前的款式了。
她静静的躺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即便是模糊的冰棺之下,似乎还是能感受到那人的恬静优雅。
“母……母妃……”两个人都忍不住想去探触。
“秦楼主,你……”
“我当年也是几乎倾尽身家,想尽了办法,才换出靖妃娘娘的遗体,在那之后,我也在疯狂的寻找小棺材的下落。幸好还是找到了。只是……”
秦越犹豫,像换魂这种事情,好歹两个人都是生者,这种让死人复生的事情确实妖异,他只怕复活的不是靖妃,所以一直在犹豫。
而且江楚溪告诉他,想要真正复活一个人,条件远比他们所想的还要苛刻,除非是以自己的性命相交换。
江楚溪不在意可是十五他们不会,母妃已经离世多年,虽然仍旧想念,但是若真的要用一条人命来换一个已经故去的人,他们也会犹豫。
“那那个传闻是真的吗?”年初一突然问。
“是真的,只有八字和靖妃娘娘相合的女子,当然如果是亲族更好,取她的血和娘娘的血,放进这小棺材中,娘娘就会复活。只是时间上传言甚广,有说一年的,有说三年的,甚至有说十年的……”
“这种事……”十五犹豫着。
“那要生辰是多少的才可以?”风隐也不禁好奇。
“我算过很多次,应该是,十月初九。”
话音刚落,就看见站在一旁的十五和年初一愣住了。
“殿下,你们怎么了?”风隐问。
十五脸色有些为难,年初一倒是不在意:“我就是十月初九生的啊。”
她从小接触死人,棺材和一些怪异风俗,倒是不太在意这些,而且如果真的能帮上十五的忙,让他再见一次自己的母亲,看他高兴,自己也会高兴。
只是……秦楼主的担心不无道理,而且她想起浅绿说的话,那个棺材铺的老板最后养出了一只女鬼……如果是这样,还不如不要复活……
“外面太冷了,既然东西在,人也在。也不急于一时,先回去休息吧。”左郡王适时开口。
十五这才点点头,恋恋不舍的又看了母妃一眼:“我记得哥哥府上也有个冰窖来着,把母妃带回去吧。”
风隐立刻道:“是,属下回去后立刻就办。”
“只是十五,答应我,在我们没商议出结果之前,不许逼年初一……”
十五佯怒:“怎么会……”毕竟也是自己的媳妇儿……
其实这话是说给年初一听的,左郡王怕她真的会为了一个故去的人伤害自己,毕竟,活着的人最重要。
小棺材的事,不急于一时。
二月初六,左亲王大婚,是近两个月来最热闹最喜庆的一天。左亲王府虽然刚建成不久,府邸也不大,但依然红绸高挂,装饰的喜气满满。
东市和西市主街道的商铺,也都装点起来。人们都借着亲王大婚,又热闹了一次。
左宸聿被封为太子,前来巴结奉承的官员商贾不在少数。他疲于应对,干脆直接摆了三天宴席,除了正式典礼的时候,其他的时候都让风隐和秦九去应对。
秦九从南疆回来后,仿佛从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还是那个以往的油嘴滑舌神秘莫测的秦九爷,只是办事稳重了许多。
大婚的时候,年初一听着娘亲的哭泣,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女儿找到了疼我爱我的人,母亲应该高兴才是。我在西街买了个宅子,母亲想住在那里也可,住在亲王府也可,以后有姑爷女儿孝顺你,日子越过越好,母亲也该向前看才是。”
就在年初一和十五筹备大婚的时候,她也顺便做了一件事,帮娘亲和他那个爹和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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