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我哪里不知羞了?我一门心思想着为穆侯府开枝散叶, 为夫君传宗接代,这样的想法不对吗?是夫君自己太过不把此事放在心上了,也过于的不重视。”白月沁这话说出口, 就是对穆志逸的谴责和控诉了。
穆志逸当然听出来了, 但他并不吃这一套:“你就光想着生孩子孝顺长辈, 怎么偏偏不愿意为祖先守灵?区区三年而已, 何足挂齿?”
穆志逸确实不着急生孩子。或者说,生孩子从来都不是穆志逸的远大志向。
在穆志逸的眼里和心里,孩子应该是缘分使然, 从天而降的珍贵。并非算计得来, 亦或者利益交换而得。
本来他确实期待过从白月沁的肚子里,给他生出一儿半女。但是现下的白月沁, 尤为让穆志逸看着面目可憎。
乃至短时间内, 穆志逸都不想看到白月沁, 更不想自己的孩子从白月沁的肚子里生出来。
白月沁能明显感觉到,来自穆志逸的厌恶。正是因为感觉到了,所以她才会更加的紧迫盯人,就想着及时抓牢手中的一切。
然而很可惜的是,穆志逸并不肯配合她。反之, 穆志逸一副只恨不得躲她远远的模样, 实在伤透了白月沁的心。
穆志逸并不在意白月沁是怎样的心情。得知白月沁很快就要被送走,他心下是长长的松了口气的。
至少三年内,他不必再勉强自己对着白月沁了。
至于三年后的事情, 到时候再说吧!
因着穆志逸的极度不配合,白月沁的得子大计到底没能顺利实施。与此同时, 她就丧失了最后一个可以脱身的借口和机会。
咬咬牙,被逼无奈的白月沁亲手写下两封求助信, 悄无声息的送了出去。
白夫人很快就收到了白月沁的求助,得知了白月沁眼下的困境。但是,她同样也无计可施。
白月沁已然是嫁出去的姑娘,便是穆侯府的人,轮不到她过多的干预。
而且白月沁被送去寺庙是为了给穆侯府的长辈守灵,理由堂堂正正,白夫人根本就无从反驳。
更不必说比起穆侯府,白家还是弱势了些。白夫人当然没办法理直气壮的去找穆侯府闹。她又不是国舅夫人,可没那么的不讲礼数。
另一边,长公主看着手中的求助信,稍稍有些意外:“确定是穆侯府的大少夫人送出来的?”
“是。”长公主府上的管家认真回道,“来人是这样说的。”
“行吧,你先下去。”长公主点点头,随手将求助信搁置一旁,并不打算理会。
先不说她跟白月沁并无太多的交情,远远及不上穆侯府在她这里的地位。退一步讲,即便白月沁是她的人,在这件事上她也不便/插/手。
再者,外面有关白月晚的风言风语是越发的过分了,简直是不堪入耳。在这个时候,长公主根本不可能跟白家任何一个人有过多的交集和接触,省得有损她的名声。
哪怕是之前确实令她有几分好感的白月沁,也不值得她挺身而出,无视自己的一身清名。
白月沁在穆侯府等啊等,等了好几日,都没等来白家和长公主的回信。直到被老侯夫人强势送走,她所有的期待和希望,到底还是尽数落了空。
而这个时候皇城的风言风语已经演变到新的角度了。依旧是有关白月晚的,但却不是美名,是更加难听的恶名。
托白月沁的福,舆论的风向转到了穆子骞的身上。但没过多久,穆子骞就没有多少人关心和过问了,大家更多的是在议论,白家二小姐到底心仪几个男子?
这是侯夫人的手笔。
为了向老侯夫人请罪,也为了向四房赔罪,侯夫人下手特别很,直接就把白月晚勾勒成了见一个爱一个的荒诞女子。
世人都爱凑热闹,也都爱听八卦。尤其还是贵人家的小姐,如何见异思迁的爱恨情仇。
这不,将军府的大公子和穆子骞都不是大家关注的重点,众人更加倾向于深挖出白月晚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夕之间,白月晚就成为了那种有着很多心上人的混乱女子。名声之差,几乎快要堪比烟花女子。
白月晚已然哭的说不出来话,又是委屈又是悲愤,整日里闭门不出,连膳食都吃不下了。
白夫人亦是气的焦头烂额,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好端端的姑娘到底是倒了怎样的霉,愣是被坏了名声却无法挽回。
白夫人也想帮白月晚辩解和澄清,可谣言传的太快、也太广,一时间根本就不知道该从哪里惩治。
总不能真的找去穆侯府,将尉迟琦拉出来说理吧!白夫人没这个胆子,也实在没这个本事和能耐。
再一想到白月沁莫名其妙被送去寺庙,白夫人更加笃定,这都是尉迟琦干的,心下不禁更加的忌惮。
等白尚书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白月沁已经离开了皇城,白月晚也已经好几日没有好生吃饭和歇息了。
“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早些跟我说?”白尚书气的面色铁青,质问道。
“都是府宅内事,不好污了老爷的耳。”白夫人喃喃说道。
“你要真有本事能够处理好,不告知与我也就罢了。可你什么事也不做就光看着,能有什么好的结果和下场?两个女儿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你害成什么样子了?你还不知道事情的利害关系,竟然还能稳得住?”白尚书是真的很生气,对白夫人前所未有的失望。
白月晚的亲事姑且不说,之前就闹得很难看了。哪怕没有最近这一出接一出的难堪,白月晚也嫁不了多么的好,远不如白月沁这个姐姐。
可白月沁在穆侯府的处境是何其的重要,还需要他跟白夫人明说?白月沁都被送出皇城了,白夫人竟然丁点也不着急?
“月晚的事情都闹腾多久了,即便告诉老爷,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烦心。”白夫人很冤枉,自认为极其的无辜,“月沁去寺庙给穆家长辈守灵是至纯至善的孝顺之举,咱们如何拒得?”
“月晚的亲事,我一早就说过了,不要拖,极快把她远嫁。是你非要舍不得,拖来拖去,反而拖出更大的事端,害的月晚连远嫁都变成了难题。”深吸一口气,白尚书致力跟白夫人摆事实、讲道理,“月沁就更不必提了。她才嫁去穆侯府多久,连一儿半女都没生下,就被送去寺庙三年!你指望三年后,穆侯府所有人都还在原地等着月沁?”
“不管怎么说,月沁才是正妻,是穆侯府的嫡长孙媳妇!哪怕那些通房小妾有了子嗣,也越不过月沁的地位!”这才是白夫人稳着没动的真正原因所在。
她是想着,一旦她闹去穆侯府,铁定会得罪人。但如若白家退一步,放任白月沁被送走三年,穆侯府于情于理都会对白家有所亏欠。
这样等到三年后白月沁再回来的时候,白夫人就有底气为白月沁出头了。
“你就那么笃定,月沁能一直是正妻?穆侯府大房不会另有盘算?你可别忘了,如今那大房的院子里,还住着穆侯夫人的娘家侄女!”白尚书是真的弄不懂,白夫人到底在等什么。
三年的时间啊,足够穆志逸后院的那些女人生出多少个孩子了?那时那地,哪里还有白月沁争抢的余地?怕是光收拾这些女人和孩子,就足够让白月沁身心俱疲了。
“那伍姨娘不都已经失宠了?”白夫人不以为意的嘟囔道。
“今时今日失宠,能代表一辈子都失宠?你是不是好日子过得太久,完全忘了后宅内院的女子向来是何其的可怕?她们的手段,又是如何的厉害?”白尚书也有小妾,不过一个病逝,一个身份太低不值一提。
是以白夫人一手把控白府上下所有事情,从未遇到任何的难处,可谓是顺风顺水,极其的称心如意。
后知后觉的,在白尚书的提醒下,白夫人总算反应过来。
随即,她忍不住就慌了:“那可怎么办?月沁都已经被穆侯府送走了。”
“已经送走了,当然是追不回来。但决计不能放任月沁被送走三年之久,你尽快找个机会去穆侯府走一走,务必要把三年改成一年。记住,是顶多一年,万万不能更久了。”生怕白夫人没有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白尚书最后还不忘强调补充道。
这一次,白夫人实实在在的听懂了,也深知问题的严重性,连连点头,片刻也不敢耽搁。
于是乎,紧接下来白夫人的重心,就转移到了穆侯府和白月沁的事情上。
相对应的,白月晚难免就遭到了忽视。
若是往日里,白月晚并不会太过放在心上。都是自家亲姐妹,她怎么可能跟白月沁斤斤计较?
可如今不一样。她的亲事不比白月沁更加的紧急?白月沁在穆侯府过得还不够顺心如意,需要家里在这个时候跑去帮衬?
越想越觉得自己被怠慢了、被轻视了,白月晚心下的不满止不住的叠加、再叠加,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恼怒和烦躁。
第 32 章
丝毫没有察觉到白月晚的不满, 白夫人正忙着跟穆侯府周旋。
侯夫人觉得白家挺可笑的。早先白月沁没有被送走的时候,也没见白家人多么的在意。
现下白月沁人都不在穆侯府了,白夫人忽然就莫名其妙的跟他们穆侯府教起劲儿来了。
再听白夫人一口一个“为了穆侯府的子嗣”着想, 侯夫人的眼神怪异, 脸色亦是没有收敛:“你们白家自己的事情都掰扯不清楚了, 竟然还有空闲跑来管我们穆侯府的闲事儿?怕是白夫人还不知道, 贵府二小姐的那些传言,不少都是出自白月沁的手吧!”
“不可能!”没有任何的迟疑,白夫人断然否认, “月沁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决计不可能!”
“白夫人若是不相信, 本侯夫人也没办法。左右本侯夫人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撒谎骗人。毕竟,白月沁就是因着这次的事情才被送出的穆侯府。”侯夫人本来可以不跟白夫人说这么多。
但是白夫人实在太讨人嫌了, 日日登门, 回回都要提白月沁。
但凡侯夫人对白月沁这个儿媳妇满意, 也就罢了。偏生侯夫人十分不喜欢白月沁,那么想当然的,她就不愿意听到跟白月沁相关的任何事情了。
也就是顾忌白夫人是礼部尚书府的夫人,否则侯夫人早就闭门谢客,根本不会见白夫人了。
白夫人很想继续跟侯夫人辩解, 澄清白月沁的名声。然而, 侯夫人给出的理由太过直接,更是直截了当的言明这就是白月沁被送走的缘由!
乃至侯夫人纵使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口。
此时此刻的她, 迫切想要见到白月沁,亲口问问,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还能是怎么一回事?人家侯夫人吃饱了撑的,拿这事儿骗你?”白夫人一回礼部尚书府, 就忍不住想要找人商量。偏生白尚书不在家,她就只能找白月晚。而白月晚的反应,不消多说,是站在侯夫人那边的。
反之,白月晚对白月沁的不满直接就彰显在了明面上:“娘,我以前没有哪里对不住姐姐吧?姐姐她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她都已经嫁去穆侯府了,难道还不知足?”
“月晚,这中间肯定有误会。你姐姐怎么可能会害你呢?你们可是亲姐妹。”白夫人当然是想要说和的,根本不愿意承认白月沁做了对不起白月晚的事情。
“还误会?真要是误会,她能被穆侯府送走?还一送就是三年?我早就奇怪了,她再怎么说也是正房嫡妻,居然说被送走就送走,穆侯府大房都没丁点异议的?搞了半天,是白月沁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丢了穆侯府的颜面,怕是穆侯府如今也恨上咱们白家了吧!想着咱们白家到底是怎么养的闺女,竟是个害人精……”白月晚越说越生气,不遗余力的开始贬低白月沁。
“够了!月晚,你慎言。都说了这其中可能有误会,你怎么就是不愿意听你自己的亲姐姐多说两句?万一你姐姐是被冤枉的呢?再说了,不是你一直叫嚷着,在外面败坏你名声的罪魁祸首是尉迟琦?怎么?这会儿又变成是你亲姐姐了?”眼见白月晚越说越不像话,白夫人是真的生气了。
“对啊,是尉迟琦害得我啊!但我也没说,害我的人只有尉迟琦一个人。现在外面的谣言传的那么难听,一天变一个样,肯定是换了人在传啊!今个是尉迟琦,明个就是白月沁呗!这又不冲突,我怎么就不能怪白月沁了?”明知道真相还要她假装若无其事?白月晚不答应,也不受这份委屈。
“合着你现下是已经给你姐姐定罪了?都说了侯夫人她是对你姐姐有偏见,话语中难免就会对你姐姐有所中伤。她说的不一定就是事实,很有可能全都是假的!”比起侯夫人,白夫人更相信自己亲闺女的人品。
白月沁决计不是侯夫人说的那种人。她自己教养出来的姑娘,她知道,也了解。
“不是白月沁,那是谁?总不至于是尉迟琦闲着没事到处跟人说,我对她夫君别有居心吧?这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吗?值得她跑到外面去炫耀?”白夫人越是维护白月沁,白月晚的心情就越发糟糕,说出口的话语也格外尖酸刻薄。
“所以你姐姐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她难道不想维护你的名声?不想着你这个娘家妹妹能嫁个如意郎君?你们是一个爹娘生的亲姐妹,你的名声差了,她就能好了?月晚,你可千万要清醒些,不要随随便便就中了外人的离间之计,硬生生把你自己的亲姐姐视如仇敌。你们两姐妹从小就要好,何至于此?”白夫人既失望又痛心,更多的是想要将白月晚歪曲的心思再给扭回来。
“娘,你怕是弄错了一件事。我而今的名声,可牵连不到白月沁一个出嫁女的身上。她都已经是穆侯府的长房儿媳妇了,还能因着我这个娘家妹妹的名声不好,突然被休弃送回白家来?”白月晚说到这里,忽然就心下一动,怀疑道,“娘,你不会是得了什么消息,故意想要说这些话来哄着我接受白月沁再回来白家吧?”
“一派胡言!你都说了,你姐姐是穆侯府的长房儿媳妇,她如何会被送回白家?你不要自己过得不顺心,就成日里诅咒你姐姐也过得不好。你姐姐不亏欠你的!”被白月晚怀疑的眼神盯着,白夫人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就加重了。
白月晚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我就知道,娘的心里只有姐姐一个女儿,根本就不心疼我受到的那么多委屈和难堪。姐姐不过是被送离穆侯府三年,娘就急得跟什么似的,连我这个亲闺女都顾不上了。但凡换成是我嫁去穆侯府,哪怕被送走十年,我都二话不说,决计不会小题大做的找娘家诉苦!”
“你姐姐何时找娘家诉苦了?即便有,怎么就称得上一句‘小题大做’了?月晚,你的心眼子就只有这么大,连自己的亲姐姐都容不得,见不得她好?”白月晚的话语实在太过气人,白夫人忍了又忍,还是黑了脸,怒其不争的骂道。
“对对对,我不好,我处处都比不上白月沁。只有白月沁才是你的乖女儿,才是白家备受称赞的好姑娘。我白月晚有辱白家名声,活该被外面那么多人羞/辱/嘲笑,连一门像样的亲事都说不上。我就不该出生在这世上走一遭,行了吧?”白月晚也是个脾气大的,直接就当场跟白夫人吵了起来。
“你你你……”白夫人气的面红脖子粗,颤抖着手指着白月晚,好半天都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气人,实在是太气人了!这就是她精心养了十几年的亲闺女,这就是她疼爱了这么多年的好闺女!甚至还比不上府里的庶女对她的孝顺和恭敬!
“我知道我说的话娘不爱听。也知道娘现在肯定十分不想见到我。我识趣,自己走,不劳烦娘开口赶人。娘就省着心思去惦记你的大闺女被送到哪里去了,又何时能顺利回来皇城好了。”都已经争锋相对到这一步了,白月晚不是不想退让,而是退让不得。
她不能一直什么也不说的由着白夫人忽视她。她必须抗争,必须跟白夫人对着来。
只有这样,白夫人才能真正想起府上还有她这个未出嫁的女儿等着说亲,而且处境比白月沁还要更加的艰难!
被白月晚一顿抢白,白夫人来不及回答,就见白月晚头也不回的高调离去。
望着白月晚的身影,白夫人一口气没上来,愣是活生生被气的晕倒在地。
而白月晚,并不知道她离去之后,白夫人的院子一阵兵荒马乱,又是请大夫又是开方子煎药,忙活到后半夜才终于得以消停。
白尚书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有闲心询问府上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就把白夫人气成了这般模样。
白夫人和白月晚母女起争执的时候,白夫人的院子里是有下人伺候的。可白月晚是正儿八经的嫡女,下人难免就有些犹豫和迟疑,不确定要不要如实上报。唯恐自己一个多嘴,反而引来祸端。
还是白尚书冷下脸来发了一通脾气,白夫人身边的下人才敢据实以告,没再遮掩和拖延。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白尚书有那么片刻的恍惚和出神。
所以说,白夫人是被白月晚给气晕的?
不孝!简直是太不孝了!
对白月晚这个女儿,白尚书本来就很是失望,已然决定放弃。若不是白夫人一直在旁边劝着,白月晚早就远离皇城,再不可能回来白家。
没想到白夫人的一片慈母之心,落在白月晚的眼里却根本什么都不是。白月晚根本就不觉得白夫人是为了她好,反而一而再的埋怨白夫人过于偏心白月沁……
这有什么不对吗?白月沁就是比白月晚贴心和懂事,还嫁去了穆侯府成为了长房儿媳,日后早晚会是穆侯府的女主人。
这样的闺女,不值得白家另眼相待几分?
第 33 章
反观白月晚呢?
除了闹事还是闹事, 一而再的给白家惹来事端,招惹麻烦,甚至还牵连到了白月沁这个亲姐姐的头上, 害的白月沁被穆侯府厌弃, 还被送去了寺庙!
造成了这么严重的后果, 白月晚非但不自我反悔, 想着如何弥补和挽回,反而一直在责怪这个、责怪那个,着实骄纵!
手指头不断的在桌面上敲敲打打, 白尚书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决断。
这一次, 不管白月晚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只能被远嫁, 而且是她绝对不满意的亲事。
不过白尚书已经不在意白月晚是怎样的心情了。任凭白月晚哭闹的再厉害, 她还是被绑上了花轿, 一路送出了皇城。
等到白夫人缓过劲知晓此事,并未像之前那般跟白尚书吵闹,只是幽幽长叹一声,苦笑着点了点头:“是我没有教好月晚,让老爷费心了。”
“你还是心太软了, 遇事不够果断。长此以往, 早晚害人害己,悔不当初。”白尚书对白夫人是有感情的,也愿意提点白夫人几句。
但如果白夫人一直这般不听劝, 再有下次类似的事情发生,白尚书就不会过问了。
到时候的苦果, 白夫人自己一个人咽,白尚书不会给与丝毫的同情和怜悯。
这么多年的枕边人, 白夫人很了解白尚书的脾气和性子。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再三,她也确实不敢继续优柔寡断下去了。
忙不迭的,白夫人就应了话,认真承诺,以后她一定不会再犯下同样的错。
伴随着白月晚被远远送走,皇城一茬接着一茬的风言风语,到底还是散了去。
等尉迟琦再度出府来玩的时候,皇城的最新消息已经是长公主即将举办秋花宴了。
秋花宴,顾名思义,是赏花的。不过长公主举办的秋花宴,更多的是要求那些大家闺秀们吟诗作对,绘画弹琴。
像尉迟琦这般俗不可耐又没什么才情的人,自然不在长公主的邀约范围内。
对此,尉迟琦没有任何的感触,也不觉得有什么可丢脸的。
真要让她去长公主的秋花宴,才是对她最大的折磨。
不过这次白月沁也不能去呢,这倒是个很大的意外。只怕会对白月沁的名声大有影响,毕竟梦里的白月沁就是靠着在这些宴会上大出风头,又结交了足够的人脉,方越来越厉害的。
其实尉迟琦也没想到,白月沁会被送走。这在梦里是完全没有发生过得事情,甚至一丁点的征兆也没有。
乃至尉迟琦总觉得哪里出了错,生怕白月沁突然有一天又从哪里冒出来……
也罢,真要冒出来,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她今日是出门来玩,顺便查账,忙着呢!
尉迟琦的嫁妆很多,陪嫁铺子也不少。她自己是不怎么管账的,但偶尔来一次查账,十分必要。
像今天她的突然袭击,就吓到了好几位掌柜和管事,直接查出不少隐瞒的虚假账目。
倒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人心么,总是难测,多的是勾心斗角和阳奉阴违。
尉迟琦从来不会过高的要求这些人必须对她忠心耿耿,不过虚假帐目太多,尉迟琦肯定也不会答应。
于是短短两个时辰内,尉迟琦更换了好几个掌柜,又送了其中两位去见官,很成功的震慑住了其他铺子的管事人。
等尉迟琦再往后查账的时候,明显那些账目就清楚明了多了。最起码明面上看着,没有太大的纰漏。
还是那句话,水至清则无鱼,尉迟琦不会将这些管事都赶尽杀绝,逼得没有退路。只要他们做的足够高明,能够瞒得住她,那就算他们有本事。
反之,一旦被她发现,那么很抱歉,谁也没有第二个机会。
就这样忙碌了一整日下来,尉迟琦守在巡防营外,等着穆子骞一起回家。
“姐?你怎么来了?”尉迟鸣比穆子骞先一步出巡防营,立马就眼尖的发现了尉迟琦的所在。
“过来等你姐夫回家。你呢?最近在巡防营呆的怎么样?还有没有挨揍?”尉迟琦直接问道。
“我当然很好了!也没挨揍。”尉迟鸣说着就抬了抬下巴,一脸的倨傲,“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挨揍?我揍他们还差不多。”
“真的假的?下次再跟人动手,不会受伤了吧?”尉迟琦不懂功夫,对尉迟鸣的大话心生怀疑。
“绝对不会!”尉迟鸣满不在乎的一摆手,别提多意气风发了,“如今的我,今非昔比。姐你早晚会对我刮目相看的!”
“嗯,那我拭目以待。”尉迟琦话音还没落地,就看到穆子骞走了出来。
尉迟琦连忙挥挥手,示意她的所在。
穆子骞也是早就发现了尉迟琦,径自走过来:“娘子怎会等在这里?”
“我今日出门来玩,查了些铺子的账目,顺便接你回家。”尉迟琦如实报备自己的行踪。
说到查账,穆子骞忽然反应过来:“我名下的那些铺子,也有劳娘子多费心了。”
“啊?都交给我查的吗?你是不知道,那些掌柜和管事的,没几个是老实人,各个都打着小九九,交上来的账本虚着呢!我自己的铺子是无所谓,不介意漏点小财给他们喝汤。夫君你的呢?是要严查,还是随便?”尉迟琦也没跟穆子骞推脱,当场问道。
“娘子做主就好。”穆子骞虽然没有尉迟琦那么的富裕,但也不差银钱。平日里那些铺子的账目都是交给专人打理,具体有没有弄虚作假,穆子骞还真不能百分百确定。
如今交给尉迟琦,自然是随尉迟琦发挥。尉迟琦想要怎么管都行,穆子骞不干涉,也不阻拦。
“那就严查好了。没道理总是让咱们吃亏不是?”尉迟琦轻哼一声,对此事就上心了。
“好,都听娘子的。娘子要是手下的入手不够用,我这里还有一些。”想着尉迟琦可能要干大事,穆子骞主动说道。
“成啊!我还缺几个功夫好的护卫。你那里要是有合适的人选,直接带到我面前来。”尉迟琦手下并不缺人手,但缺功夫好的人手。
要是穆子骞能有合适的推荐给她,委实会省去尉迟琦不少的事儿。
“没问题!”穆子骞点点头,此事就说定了。
“我也有认识的功夫好的人可以推荐给姐你。”眼见这两夫妻直接把他给遗忘了,尉迟鸣不甘心的彰显存在感。
“那还是算了。你那些狐朋狗友,我可不敢用。”尉迟琦不客气的怼道。
“哎,不是。姐我这次跟你说的不是我那些好友,是我在巡防营认识的一些兄弟。他们一个二个都很厉害的,保证姐你拿得出手。”尉迟鸣急忙解释道。
“你在巡防营认识的人,能有你姐夫多?再说了,人已经是巡防营的了,还怎么给我当护卫?我找你姐夫要的,都是曾经在巡防营呆过,如今又离开的人。这样的人才方便我用,又没太多的顾忌。”尉迟琦既然讨要人手,肯定不是只用一两次的。
想要长久派的上用场,尉迟琦已然打算买人了。
当然,实在不愿意签下卖身契也没关系。穆子骞的人品,尉迟琦十分相信。穆子骞介绍来的人,肯定也都靠得住。
“姐你这是打算自己养打手啊!”意识到尉迟琦真正的用意,尉迟鸣就不多说了,顺便还叮嘱穆子骞道,“姐夫你上点心,给我姐多找几个功夫好的。银子不是问题,我出!”
“不用你,我出就好。”穆子骞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开始在脑海中摸索哪些人更合适了。
“不客气,不客气。反正人厉害更重要,咱们谁出银子都行。”这么一段时日跟穆子骞相处下来,尉迟鸣也开始跟穆子骞不客气了,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穆子骞也不跟尉迟鸣计较,直接点点头,应下了此事。
说完正事,尉迟鸣没再多呆,先行走人了。
尉迟琦和穆子骞坐上马车,慢慢的晃回穆侯府。
再然后,在穆侯府大门口,尉迟琦收到了来自长公主秋花宴的请帖。
“咦?居然给我发请帖了?”尉迟琦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扭头看向穆子骞,“往日里长公主最是看不上我了,可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么一号人物。”
“娘子想去便去,不想去亦可。”穆子骞护犊子,特别护尉迟琦。
所以不管长公主的身份何其尊贵,穆子骞都不在意,率先考虑的只有尉迟琦的心情。
加之先前长公主已经欺负过尉迟琦,穆子骞牢记在心,至今都没忘记,也没原谅。
“先放着吧!等日子到了,我再看看有没有事。真要去不了,那就不去。”请帖毕竟是送到她的手上来了,尉迟琦也没一口拒绝。
谁让那位是长公主呢,有的时候还是不能做的太明显,将人得罪的太狠。
否则一旦被长公主揪住把柄,趁机跑去宫里找皇后娘娘发难,那就不好了。
她姑母贵为一国之母,没道理遭受长公主的冷嘲热讽不是?
“好。”对尉迟琦的决定,穆子骞没有丝毫的异议,离开就点头认可。
第 34 章
尉迟琦这边收到了请帖, 穆侯府一众嫡女庶女也都收到了。
没错,此次长公主的邀请人选,不单单局限正儿八经的嫡女, 连各府的庶女也都算在了内。
原本像这样的场合, 理当白月沁带着穆侯府一众姑娘出门的。但现下白月沁不在皇城, 侯夫人就找上了尉迟琦帮忙。
尉迟琦尚且还没决定到底去不去, 就被侯夫人丢过来了一个大摊子。
“你确定要我带着她们去参加长公主的秋花宴?”尉迟琦面带怀疑的看着侯夫人,“我可没什么诗情画意,跟着我出门会被人笑话的。”
“不怕。咱们穆侯府的姑娘一个赛一个,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肯定不会丢脸。”侯夫人很有自信。她们穆侯府的姑娘,不管是嫡女还是庶女, 都铁定不会在长公主的秋花宴上丢脸。
真要说起来, 唯一该担心的, 其实是尉迟琦才对。
毕竟尉迟琦的才艺在皇城是出了名的一无是处,实在拿不出手,也不值得多言。
成吧,既然侯夫人这么说了,尉迟琦便也没再拒绝。不过她话说在前面, 她只负责将人带去、再带回来, 其他的别指望她,她爱莫能助。
有尉迟琦带着去,对穆侯夫人而言, 就够了。
要不是她自己没有收到请帖,肯定是她带着家里的这些姑娘们出门, 哪里需要来求助尉迟琦?
当然,有尉迟琦帮忙带着, 侯夫人也更加的放心。
相比之下,尉迟琦的恶名在皇城还是很有用的。只要不是没长眼的人,都不会轻易得罪尉迟琦。
老侯夫人明显也是这样想的。为了让尉迟琦对侯府的这些姑娘更加上心,她还特意命人给尉迟琦送去了一整套的金银首饰。
尉迟琦没有拒绝老侯夫人的示好。左右她答应了侯夫人,肯定会说到做到。至于更多的,酌情而定,再看。反正不管怎么说,她是肯定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穆侯府一众姑娘对尉迟琦的印象其实还好。
早先尉迟琦才刚嫁来穆侯府的时候,她们或许还会观望观望,在白月沁和尉迟琦两人之间站队。但是如今的穆侯府,尉迟琦的地位远远高过白月沁,她们自然是要跟尉迟琦交好的。
加之白月沁如今人都不在皇城了,哪怕是穆侯府大房的姑娘,此时此刻看向尉迟琦的眼神也满是善意和亲近。
“四婶,听说长公主此次的秋花宴,有意为一众待字闺中的姑娘们说亲。”这会儿凑到尉迟琦耳边说话的姑娘是穆舒荷,穆侯府大房的嫡孙女,穆志逸的亲妹妹。
“嗯?还有这事儿?”尉迟琦对长公主的秋花宴并不感兴趣,也没特意打探。
被穆舒荷这么一提醒,尉迟琦瞬间反应过来:“怪不得这次的阵仗似乎特别的大。”
只不过尉迟琦还是奇怪,长公主为何要邀请她。总不至于说,这其中还有她什么事吧?她都已经嫁人了,娘家也没有待字闺中的妹妹需要参考。难不成长公主盯上了尉迟鸣?
“听我母亲说,长公主这人眼光高,要求也多。她要是能帮忙相看亲事,铁定错不了。”穆舒荷说着说着,脸上就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她如今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家里也开始给她安排了。难免的,穆舒荷就想要说一门更好的亲事,才不枉此生。
“我劝你最好打住。”尉迟琦丝毫不留情面的,一盆冷水泼向了穆舒荷。
也不等穆舒荷生气变脸,尉迟琦直接给出理由:“秋花宴上多的是姑娘,嫡女庶女都有,长公主怎么可能人人都管?即便她有心,怕是也不会太花费心神和功夫。届时随意为你相看一门亲事,怕是你也不会满意,何必凑上前去自找罪受?”
“这样吗?可她是长公主!人人称赞的长公主!只要是她出面,怎么也不会为我说一门太差的亲事吧?”穆舒荷依旧有些不相信。
“她还说过白家姐妹没错。但事实上呢?你们觉得白家姐妹有错没错?”穆侯府的事情,自家人之间都不是秘密。尉迟琦也没跟几个姑娘可套,径自问道。
“有错。”还是穆舒荷第一个应声,而且回答的特别干脆利落,“我娘最近几日也给我透露过口风,说有那么一两家的亲事不错。万一最终没能说成,我总不能学白月晚,上吊自缢吧!更不能怪到那些人家的亲戚头上,说人家亲戚拦着他们不答应跟我的亲事。光是想想,都觉得很丢脸。”
穆侯府其他几个姑娘也是差不多的态度。
主要是白月晚这事闹得穆侯府被参了一本,最直接的就是影响到这几位姑娘的亲事。乃至这几位姑娘心下都存着气,对白家姐妹当然就不会有什么好观感了。
尤其是穆舒蓉,大房的庶长孙女,现年十八岁,早已经定下亲事。
就因为白家姐妹的闹腾,她的亲事差点生出变故。也是以,穆舒蓉对白家姐妹是最厌恶的。连带,她还故意撺掇自家姨娘在穆侯爷面前说了不少白家的坏话。
“她们白家姐妹倒是会推脱的一干二净。还没有错!就因为她们,我的亲事差点没了。我也没有上吊自缢,亦或者怪上谁家表妹啊!”穆舒蓉说到这里,忍不住有些咬牙切齿,“都说长公主是个注重规矩的,怎么在白家姐妹这件事上,一丁点也看不出来?”
“会不会是长公主不喜欢咱们穆侯府?”穆舒蓉不说还好,这一说,穆舒荷恍然大悟,不由急了,“那我的亲事怎么办?”
“你又不是非要找长公主为你说亲,做什么这般担忧?再说了,长公主又不是你的谁,能真心实意为你看遍整个皇城所有的人家?我倒觉得,你还是回家等你娘为你筹谋更加合适。”尉迟琦不大理解穆舒荷到底在急什么。
长公主再好,能有侯夫人对穆舒荷尽心?更不必说,万一长公主说的亲事,穆舒荷看不上,还不能拒绝,到时候多憋屈、多难受?
“我赞同四婶说的。舒荷妹妹,外人到底是外人,长公主能为你说的亲事,母亲肯定也能为你说成。长公主不能为你说的亲事,只要你想,母亲肯定也会费心为你筹谋。这两者之间,是不一样的,而且是大大的不一样。”穆舒蓉到底年长三岁,看的比穆舒荷更加的透彻。
至于为何会帮穆舒荷,完全是因着穆舒蓉和穆舒荷嫡庶有别,严格意义上并没有太大的矛盾和利益冲突。
先不说穆舒蓉的亲事已经定下,哪怕是尚未定下,穆舒荷相看的人家也是她够不上的。
穆舒蓉不贪心,而且很有自知之明。比起跟穆舒荷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来,她倒是宁愿卖穆舒荷一个好,多多维系维系跟穆舒荷之间本就不怎么深厚的姐妹亲情。
这样等到日后出嫁,指不定她还有需要穆舒荷帮忙的地方,会求到穆舒荷的头上呢!
“这……”穆舒荷其实知道,尉迟琦和穆舒蓉说的很对。她娘肯定对她是最好的,也是最上心的。
可是人嘛,对于轻轻松松就能得到的东西,难免就不是很珍惜。与此同时,还想要更好的,盼着更多的。
此时此刻的穆舒荷,就是这般想法和念头。
她就觉得,侯夫人说的亲事再好,也比不上长公主说的。而长公主的身份那般尊贵,最终能说成的亲事,也势必比侯夫人说的更加让她心动和欢喜。
总而言之,穆舒荷就是惦记上了长公主的身份和好名声,一山望着另一山高,笃定长公主即将成为她的贵人。
尉迟琦只负责带队,并不负责左右穆家这些姑娘的心思和决定。既然穆舒荷说了不听,尉迟琦便也闭上了嘴巴。
至于到了长公主府上,穆舒荷还待做什么,尉迟琦不干涉,也不参与,更不会阻拦,随穆舒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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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意就行。
只不过届时,尉迟琦肯定会离穆舒荷远远的,务必保证不牵连到她的身上来。
穆舒蓉是真心想要多劝穆舒荷几句的。无奈穆舒荷偏偏不肯听,穆舒蓉没办法,只得学着尉迟琦的模样,识趣的闭口不言了。
很快就到了长公主府上,还是出了名的芙蓉园,一下马车就让尉迟琦眼熟的老地方。
啧!长公主是真的不爱换地方,还总是特意挑在芙蓉园,也不害怕赏花赏腻味了……
带着这般腹诽,尉迟琦领着穆侯府一众姑娘朝着芙蓉园内走去。
“尉迟娘子倒是来的不迟。”一见到尉迟琦,长公主立马出声,语气并不是多么的温和,“就是不知道,尉迟娘子今日是否还有事要先离席?”
毫无疑问,长公主是在记恨上次尉迟琦说走就走的举动。这会儿当众提出,亦是在给尉迟琦下马威,警醒尉迟琦不可再放肆。
“回长公主的话,臣女也不知道呢!”又不是只有长公主会阴阳怪气,放在尉迟琦身上,也不妨多让,而且是毫不客气。
她会不会走人,当然要看长公主啊!不惹到她,她自是不走。但惹了她,她也不会给长公主留脸就是。
第 35 章
尉迟琦的回答显然不走心, 长公主极其的不满意。偏生顾忌她自己在外的名声,一时间不好冲尉迟琦发作,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尉迟琦继续张狂得意。
尉迟琦则是丝毫不在意长公主是怎样的反应和表情。只要她自己好受了, 别人怎样, 与她何干?
随即, 尉迟琦就自顾自找了个没人的僻静角落, 坐下吃吃喝喝。
至于穆侯府的一众姑娘,已然先一步各自去找各自相熟的小姐妹去了,这会儿没有一人留在尉迟琦的身边。
尉迟琦也不介意, 反而乐得轻松自在。
她本来就说了, 只负责带穆侯府这些姑娘来赴宴,其他的一概不过问。此刻穆侯府的姑娘们识趣的自行散开, 委实为她省去不少麻烦和是非, 挺好的。
穆舒荷是真的想要攀上长公主。几乎是第一时间, 她就凑到长公主面前去讨好了。
对穆舒荷这位穆侯府嫡女,长公主的印象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不过以她和老侯夫人的关系,长公主肯定还是会给穆舒荷两分薄面的。
再然后,长公主轻而易举就探出了穆舒荷的口风, 知晓穆舒荷是想要她帮忙说亲。
对此, 长公主有些意外,也有些不可思议。
再怎么说也是穆侯府的嫡女,侯夫人和老侯夫人都还在世, 穆舒荷竟然还担心自己说不到一门极好的亲事,转而来求助她这个外人?
虽说长公主自诩身份尊贵, 手段和本事也都了得,但对上穆舒荷满是信任和崇拜的目光, 她仍然有些哑口无言。
再扭头看看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尉迟琦,长公主忽然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面色不变的应下了穆舒荷的请求。
往日里穆侯府都轮不到尉迟琦来出头,可自打白月沁被送走,尉迟琦立马就出尽风头,在今日的场合都能充长辈、当领头羊了。
长公主看不惯尉迟琦,当然不想见到尉迟琦在穆侯府过得太过顺风顺水。那么,就从穆舒荷的身上下手好了。
她就不信,尉迟琦亲自带出来的人,最终出了事,尉迟琦还能置身事外的无事一身轻。
届时就算穆子骞护着尉迟琦,侯夫人还能放过尉迟琦?
想到这里,长公主自动掠过最合适穆舒荷的人选,转而挑起了那些只中看却不中用的二世祖草包们。致力要给穆舒荷挑一个面上过得去,实则并不怎么样的夫君。
至于穆舒荷出嫁后过得好不好,跟她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她逼着穆舒荷必须嫁过去的,是穆舒荷自己求到她面前来的,可怨不得她。
得了长公主的亲口允诺,穆舒荷着实高兴,心情格外的激动。
再看长公主马上就给出了人选,穆舒荷只当长公主对她甚是看重,心下越发欢喜,根本就顾不上多想,只要长公主提出的人选,她都点头再点头,满意至极。
长公主也挺满意的。
她还以为自己给出人选之后,欢迎来君羊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滋源穆舒荷怎么也要挑剔一番,再推拒三两次。她都已经在心里暗自预谋好了多的人选,任凭穆舒荷怎么挑,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没想到穆舒荷根本挑也不挑,一口就应了下来,着实省去长公主不少口舌和算计。
于是接下来的宴席上,长公主对穆舒荷甚是亲切慈爱,态度温和亲近,言语间尽是对穆舒荷的看重和青睐,直让穆舒荷羞红了脸,也让在场其他一众大家闺秀羡慕不已。
这还是穆舒荷第一次如此招摇的被所有人注视。感觉到大家投过来的羡慕目光,穆舒荷别提多欢喜了,隐隐间就生出了几分得意。
看吧,她就说有长公主看重,肯定不一样。尉迟琦和穆舒蓉在来的路上还劝她回去找侯夫人为她说亲,根本就不对!
指不定她们是见不得她好,才故意这般说的呢?
此情此景之下,穆舒荷满心满眼只想得到长公主的好。其他的,都入不了眼了。
尉迟琦当然注意到了穆舒荷的洋洋自得。
稍稍皱了皱眉头,尉迟琦转头看向了长公主。
随即,就对上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眼神。
只这一眼,尉迟琦就笃定,长公主没安好心。
尉迟琦倒是想立马将穆舒荷叫过来,然而穆舒荷根本不理睬她望过去的眼神。就连她特意让一旁的下人去传话,穆舒荷也充耳不闻,假装没有听见,甚至还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啧!搞得好像她多么需要巴结讨好穆舒荷似的。既然穆舒荷自己不愿意领情,那她何必多花时间和精力去自讨没趣?
至于长公主的算计,尉迟琦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左右天塌了上面还有老侯夫人和侯夫人顶着,赖不到她的头上来。
是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尉迟琦不再有任何多的举动,自顾自继续吃吃喝喝,俨然跟宴会上其他所有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互相竖起了明显的分界线。
长公主有意冷落尉迟琦,宴会上其他人闻言知雅意,自然是站在长公主这一边,帮着一起孤立尉迟琦的。
而尉迟琦根本不吃这一套。只要她们不主动犯到她的面前来,她权当这些人都是街市上不值钱的大白菜,丝毫不受胁迫。
等到宴会一结束,尉迟琦招呼也没打一声,第一个离开。
以穆舒蓉为首的穆侯府其他姑娘,也都纷纷跟自家小姐妹辞别,三三两两的跟在了尉迟琦的身后。
只有穆舒荷,完全不为所动的留在了长公主的身边,直到宴会上所有人都纷纷走远,她方才恋恋不舍的起身跟长公主告辞。
长公主自然非常满意穆舒荷的表现,对穆舒荷说话的语气都温柔了几分,越发将穆舒荷哄的心花怒放、惟命是从。
心下飘飘然的出了芙蓉园,穆舒荷正待好生跟尉迟琦她们炫耀炫耀自己是何其的被长公主看重,却发现等在外面的穆侯府马车只有一驾了。
穆舒荷脸上的笑容僵住,不敢置信的上前几步,一把掀开车帘。
果不其然,是空的。
也就是说,她一个人被落下来了?
尉迟琦怎么敢的?她可是大房嫡女!不是寻寻常常不受家里重视的庶女!
早先的好心情瞬间散去,穆舒荷憋着一肚子的气坐上马车,冷着脸往穆侯府赶。
与此同时,尉迟琦已经带着穆侯府其他姑娘们先行回到穆侯府。
不等穆侯夫人开口询问穆舒荷的去向,尉迟琦已经直言不讳的将穆舒荷今日在长公主府上的表现淋漓尽致的说了个清楚。
侯夫人的脸色黑了又黑,一度怀疑尉迟琦是在故意抹黑穆舒荷的名声。可看到穆舒蓉她们几个姑娘的脸色,侯夫人又不敢乱猜了。
尉迟琦可不是好惹的。本来今日就算是她求了尉迟琦帮忙关照府上这些姑娘们,要是这个时候开口质问尉迟琦,无疑是要将尉迟琦得罪。
侯夫人先前还不怎么在意这一点,如今却是不得不把尉迟琦放在心上,不敢随便开罪了。
谁让四房在穆侯府得宠呢!谁让尉迟琦受穆子骞的看重呢?谁让……尉迟琦自己的背景和靠山足够的厉害呢……
侯夫人的心思不难猜到,尉迟琦不背锅,径自开口:“舒荷的亲事,我有告诫过她,让她回来找大嫂你做主。但舒荷似乎听不太进去,一心一意觉得长公主找的亲事更好。等去了宴会上,舒荷全程跟在长公主的身边,惟长公主命是从。不论我怎么给她递眼色,亦或者让下人去给她传话,她都置之不理,不予配合。没办法,我只好回来如实告诉大嫂了。”
“有劳四弟妹费心了。”侯夫人深吸一口气,实在找不到理由责怪尉迟琦,只能低头道谢,“四弟妹放心。等舒荷那丫头回来,我自会好生管教她的。”
大房的事情,跟尉迟琦无关。尉迟琦只会看热闹,却不会参与其中。
此次亦然。不管侯夫人的平静是表面上的,还是真实的,尉迟琦该说的已经说完,自行走人了。
等穆舒荷回来的时候,侯夫人已经黑着脸等了好一会儿。
“娘,你说四婶过不过分?她居然都不等我一起回来的,留我一个人在最后走,真是岂有此理!”一见到侯夫人,气鼓鼓的穆舒荷忍不住就告状道。
“你要是跟上了你四婶,怎么可能会被留在最后?穆侯府今日出门赴宴的可不单单你一个姑娘,怎么她们全都回来了,唯独你一个人被留下了?”侯夫人不客气的质问道。
“我那是懂规矩、讲礼数。因着长公主特别喜欢我,就留了我在最后多说几句话。我也想着多多陪伴长公主一会儿,这才最后一个离席。哪想到四婶竟然根本不管不顾我的,都没有发现我被落下来了。”穆舒荷在家里一贯受宠,一边告状一边撒娇,语气甚是娇嗲,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好端端的,长公主为何突然就特别喜欢你了?早先长公主又不是没见过你,怎就没有任何预兆的对你另眼相待了?”往日里的侯夫人肯定是凡事都顺着穆舒荷的。但是今日这件事不同,侯夫人势必要好生跟穆舒荷说说的。
第 36 章
“之前长公主跟我又不相熟, 也没说过几句话,当然不够了解我。可今日不同。我主动去长公主面前示好,又认真表现了自己, 长公主自然就看到我的好了啊!会对我另眼相待, 有什么不应该吗?”穆舒荷没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本来么, 她之前从未主动接近过长公主。长公主除了知道她这么一号人, 根本就不认识她,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但是今日她主动迈出了第一步,长公主毫无疑问就看到了她的不一般, 自然而然就乐意跟她亲近。
早先长公主对白月沁, 不也是这样?从不熟悉到熟悉,从不认识到为白月沁撑腰……
这个时候的穆舒荷, 俨然忘了她在去长公主府上的马车上, 跟尉迟琦表过的态度。反之, 现下的穆舒荷对长公主越发的崇拜,近乎是痴迷了。
侯夫人差点没被穆舒荷的理所当然给气死。
她自诩管家很有一套,教导儿女也颇为上心。不管是嫡子还是嫡女,侯夫人都没打算将他们养的太过单纯。
一度侯夫人很是骄傲,笃定她的教养是足够成功的。不管是嫡子还是嫡女, 都很拿得出手, 府上那些庶子庶女完全都比不上。
可是这一刻看着洋洋得意的穆舒荷,侯夫人忽然就开始怀疑起了她自己这些年的自信是否出了错。
到底还是应该该穆舒荷一些打击的,让她知晓何为挫折和失败。只有吃过苦头, 才知道什么才是真的对穆舒荷好。也不至于让穆舒荷变得像眼前这般盲目自大,处处彰显天真和……愚蠢。
没错, 就是愚蠢。放着自己的亲娘不相信,非要拐着弯的去找一个外人为她相看亲事, 甚至还把那个外人的话语奉为金科玉律。要说穆舒荷脑子不是坏掉了,侯夫人都不想承认这是她的亲生女儿。
再听听长公主为穆舒荷保媒的对象,侯夫人忍不住就黑了脸,强忍着怒火没有立马找上长公主兴师问罪。
这是真心为了穆舒荷好?怕不是故意想要害穆舒荷吧!
可侯夫人想不通的是,穆舒荷也没招惹长公主啊,长公主为何成心要祸害穆舒荷一辈子?
难不成是冲着穆侯府来的?
这般念头一经生成,就彻底在侯夫人的脑中扎了根。甚至顾不上去训斥穆舒荷不懂事,侯夫人着急忙慌就去找了老侯夫人。
长公主那条线可是老侯夫人的亲戚。天大的事情,也要老侯夫人出面方能解决。
所以无论如何,在这次的事情上,侯夫人不敢有所隐瞒。
老侯夫人听完此事也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长公主跟穆侯府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为何会在穆舒荷的亲事上插这么一手?
但凡长公主为穆舒荷介绍的确是龙凤之姿,老侯夫人势必对长公主感恩戴德,送上重谢。
可长公主说的人选,即便是老侯夫人,也万般看不上。这其中,就很有蹊跷了。
“荷丫头确定没有惹长公主不高兴?”带着那么些许的迟疑,老侯夫人最后一遍确定道。
“她自己丝毫没有察觉。”侯夫人说到这里,不由就长叹一声,“真要是哪里惹到了长公主,让我当面去赔礼道歉都行。怎么就在姑娘家的亲事上动手脚呢?偏偏荷丫头性子单纯,愣是一丁点也没看出来。反而还极为推崇长公主,口口声声叫嚷着长公主对她何其的亲近和友善……”
穆舒荷的性子,老侯夫人还是有些了解的。
穆舒荷再蠢,也不至于看不懂别人的脸色。换而言之,长公主在面对穆舒荷的时候,只怕确实未曾露出半点的不喜,这才成功蒙骗住了穆舒荷,取得了穆舒荷的极大信任。
越是这样,老侯夫人心下越是不安。
长公主乃何许人也?为何突然对穆侯府的姑娘心存算计?之前她找上长公主代为说和的时候,长公主并不是这般表里不一的态度啊……
难不成是因着上次说和出了变故,长公主对穆侯府生出了嫌隙?
要是这般算起来,就又要说到尉迟琦的提早离席了。
想到尉迟琦,老侯夫人径自就问了出来:“今日长公主对你四弟妹,是什么态度?”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本人没到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看四弟妹回来府上的时候,脸色挺好的,不像是跟长公主又起了争执和冲突的样子。而且也没听荷丫头说起在长公主的宴会上发生了不愉快。我估摸着,今日应该是平安无事的。”侯夫人综合考虑,说出她的猜想。
“也是。你四弟妹不是肯受委屈的。真要是闹起来了,她只怕早早就回府了,怎么可能安安生生的坐到宴会结束?”老侯夫人也认可侯夫人的猜想。尤其涉及到尉迟琦,就更没有其他可能了。
但是话说回来,不是跟尉迟琦起了冲突,长公主何以对穆侯府心怀恶意?
因着实在想不通,老侯夫人心下不免堵得慌。次日没有耽搁,她就亲自去长公主府上拜会了。总不能一直拖着不管,肯定要及早解释清楚,澄清误会的。
听闻老侯夫人到访,长公主并不意外。对于老侯夫人的来意,长公主也心知肚明。
至于说穆舒荷的亲事,长公主的态度极其鲜明。不等老侯夫人兴师问罪,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也不过是随口一提,若是穆侯府不愿意,只管拒了这门亲事即可。
尽管长公主这般说了,老侯夫人心下依旧很不是滋味。
真要是随随便便就能拒了,长公主何至于开口?说到底,长公主还是动了旁的心思。
抿抿嘴,老侯夫人是想要直截了当的询问,穆侯府可有哪里得罪了长公主的。
但是不等她开口,长公主忽然抢先问道:“尉迟琦在穆侯府怎么样?”
嗯?真的是冲着尉迟琦来的?老侯夫人心下转了一个念头,话语间就多了几分试探:“可是我家老四媳妇哪里做的不好,冲撞了长公主殿下?”
“倒也谈不上冲撞。尉迟琦的性子,本宫还是略知一二的。她啊,打小就为所欲为惯了,什么都只顾着自己的喜好和心性。跟这样的人相处,还是很累的。老夫人怕是也受了不少气,遭了不少罪吧!”在提到尉迟琦的时候,长公主没有遮掩自己的不喜。
接下来,就看老侯夫人如何接招了。
老侯夫人对尉迟琦,说心里话,肯定是有些想法的。但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势必会维护尉迟琦。
哪怕眼前的外人是长公主殿下,也不例外。
于是乎,顶着长公主意味深长的眼神,老侯夫人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也是性情太真了。我家这个老四媳妇啊,命好,在娘家的时候有人宠着,到了夫家又被我那个不成器的老四惯着。得亏她不是长房大儿媳,否则我是肯定不依的。”
“哦?”长公主没想到,老侯夫人竟然会不接她的话,甚至有意跟她对着来。一时间,长公主的语气就更加微妙了,“瞧着尉迟琦在穆侯府还是个受宠的。老夫人真真是心善,对儿媳妇也能如此纵容,着实让人羡慕的紧。”
老侯夫人有听出长公主的不高兴,却也从容应对:“长公主殿下此言差矣。我家老四媳妇也不过尔尔,自然是比不上长公主殿下的福气好。”
“本宫当初被指婚的时候,可没尉迟琦这般称心如意。”想起一些不怎么令人开心的往事,长公主皮笑肉不笑的暗讽道。
老侯夫人虽说身份不错,但也过问不了长公主的亲事。更别提当年的那笔帐糊里糊涂的,谁也说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哪怕说得清楚,也轮不到老侯夫人质疑。
乃至此时此刻的老侯夫人只当没有听见长公主的暗讽,笑着摇了摇头:“长公主殿下身份尊贵,岂是我家老四媳妇可以比之的?比不了,真的比不了。”
老侯夫人明摆着是要装糊涂了,长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顿时失去了敷衍老侯夫人的兴致,当即冷声送客。
老侯夫人也没多做停留。基本弄懂长公主的意图之后,她亦是要忙着回穆侯府重新筹谋的。
也所以,老侯夫人火急火燎的离开了。
望着老侯夫人的背影,长公主嗤笑一声,眼里尽是狠厉和不善。
有些事情,不是一味装傻就能躲得过去的。不信,大可走着瞧。
“娘!”穆侯府内,侯夫人已经等候多时。一看到老侯夫人回来,立马就迎了上去,“长公主怎么说的?可是冲着咱们穆侯府来的?”
“是,也不是。”老侯夫人摆摆手,顾不上多跟侯夫人解释,即刻命金嬷嬷去请尉迟琦过来问话。
“真的是冲着四弟妹?”侯夫人的脸色顷刻间就变了,不高兴的嚷嚷道,“就算长公主再不喜欢四弟妹,也该是找四弟妹的麻烦,怎么还牵连到我们大房的头上了?”
“听听你这个当家夫人说的都是什么话?这个时候,就不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老侯夫人不客气的瞪向侯夫人。
第 37 章
侯夫人的脸色变了变, 心知自己表现不当,却也还是呐呐辩解道:“这不是荷丫头无辜受到牵连,我一时心急方才说错了话……”
“到底是不是无辜受到牵连, 得看荷丫头自己是什么意思。这世上就没有她兴冲冲送上门被人算计, 回来却责怪其他人的道理。”老侯夫人不高兴的说道。
“荷丫头她这不是年纪小, 不经事, 才会不小心被迷惑了。等我回去好生跟她说清楚,她肯定会知晓轻重,明辨是非的。”当着老侯夫人的面, 侯夫人自然是护着穆舒荷的, 话里话外都是穆舒荷的好。
老侯夫人没有跟侯夫人争辩,实在没这个必要。又不是她的闺女, 侯夫人爱怎么教就怎么教。教好教坏都是侯夫人的本事, 赖不到她这个祖母的头上就行了。
不过尉迟琦这边, 老侯夫人皱了皱眉头,不禁有些拿不定主意。
托金嬷嬷的福,尉迟琦在来老侯夫人院子的路上,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认真向金嬷嬷道完谢,尉迟琦一脸坦然的进了老侯夫人的院子, 姿态甚是轻松。
金嬷嬷看到这一幕, 对尉迟琦就更加看好了。
不骄不躁,遇事不慌,尉迟琦可比侯夫人更加的稳得住。
“四弟妹, 你可真是会惹事。平欢迎加入七恶裙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追锦江连载文肉文白得罪了长公主殿下,还牵连到了我家荷丫头的头上。”一见到尉迟琦, 侯夫人忙不迭就指责道。
“大嫂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大懂?”尉迟琦当然不会出卖金嬷嬷,只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侯夫人。
侯夫人便忍着怒气, 一通劈里啪啦的说明了老侯夫人去过长公主府上的事情。
“我可真是冤枉。这到底闹得哪一出?我怎么完全看不明白?长公主不喜欢我,所以故意给荷丫头说了一门不如意的亲事?那大嫂直接拒绝就是,做什么还非要认下来?”尉迟琦是真的不懂,侯夫人生气的点究竟在哪里。
穆舒荷的亲事固然重要,但又不是没得更改。只要侯夫人出面拒了长公主提的亲事,不就可以避开陷阱和算计了?
“四弟妹自然说的轻松。又不是四弟妹出面得罪人,而且还是得罪长公主殿下。”侯夫人轻哼一声,语气就更加的不善了。
“大嫂要是觉得不好开口,我出面就我出面,不是什么难事儿。”尉迟琦根本不怕得罪长公主,也不介意再多得罪一次。
“四弟妹你……”尉迟琦的语气过于轻飘飘,反而显得侯夫人像个无理取闹的笑话,直让侯夫人憋屈不已。
“行了!老四媳妇说的在理。既然不同意这门亲事,直接拒了就是。你不方便出面,老四媳妇去开这个口,正合适。”但凡换成是其他人帮忙说定这门亲事,老侯夫人都不介意由她亲自出面拒绝。
但对面是长公主,老侯夫人就不好明面上对着干了,反而很是赞同尉迟琦的说法。
侯夫人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迎上老侯夫人不容质疑的眼神,她又不得不暂且放弃。
只是提到拒绝长公主帮忙说的亲事,侯夫人依旧忍不住的担忧:“娘,我瞧着长公主不是会轻易罢休的。这门亲事拒了,该不会还有下一门亲事吧?咱们穆侯府也不好次次回拒长公主的意思,搞得好像我们成心跟长公主作对一样。”
老侯夫人当然也不想在明面上做的太难看。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她就看向了尉迟琦:“老四媳妇,你怎么说?”
“就我的意思,肯定是不管长公主帮忙说定谁家的亲事,穆侯府都必须得回绝。毕竟咱们现下都已经很清楚了,长公主确实并非诚心帮忙荷丫头说亲,当然不能放任荷丫头的后半辈子被轻易葬送。”尉迟琦的态度和立场很是鲜明,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可荷丫头她是很信任长公主殿下的。我只怕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荷丫头根本不听劝,打定主意要嫁。”见尉迟琦是真心为了穆舒荷好,侯夫人的嘴巴快于脑子,一不留神就暴露了穆舒荷并不肯配合的态度。
“那就没办法了。左右不是咱们嫁人,咱们说什么都没用,得看荷丫头自己的意愿。”尉迟琦摊了摊手,直言不讳的回道。
“你不是说,荷丫头那边,你这个亲娘去说?”老侯夫人也没打算接手这个烫手山芋。
穆舒荷的意愿,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老侯夫人自始至终担心的,只有长公主的态度。
“我,我知道了。”侯夫人一边在心下暗骂自己说错了话,一边又愤愤然老侯夫人和尉迟琦的置身事外。
这可是涉及到穆舒荷一辈子的幸福,她们就只是嘴上随便说两句,根本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帮穆舒荷化解危机的。
也不想想,真要是拒绝了长公主帮忙相看的亲事,无疑等同穆舒荷也得罪了长公主殿下。这以后穆舒荷在皇城一众闺阁千金之中,还怎么立足?日后嫁了人,又该如何跟那些贵夫人们打交道?
光是想着穆舒荷很有可能会被刁难,侯夫人就止不住的埋怨尉迟琦。
尉迟琦可不去看侯夫人的脸色,也丝毫不在意会不会被侯夫人埋怨。
她这会儿倒是认真看向了老侯夫人,等着老侯夫人接下来的发话。
老侯夫人确实有话要跟尉迟琦说。但是要怎样说,又该说到什么样的程度,老侯夫人一时间还没想好,委实担心拿捏错了分寸,反而招来尉迟琦的反骨。
又一番仔细想了想,老侯夫人到底还是开了口:“长公主殿下那边,怕是记住你了。老四媳妇你要不要想个法子,跟长公主殿下化干戈为玉帛,言归于好?”
“怕是很难。”没有任何敷衍的意味,尉迟琦径自说道,“我跟长公主的恩怨,得追溯到我还小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长公主不可能跟我和好的。”
也不等老侯夫人继续劝说,尉迟琦补充道:“我小时候时常被皇后娘娘接去皇宫小住,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长公主。”
老侯夫人不是傻子。见尉迟琦连皇后娘娘都搬了出去,哪里想不通其中关键?
再然后,老侯夫人就只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看来,注定是风雨欲来啊……”
“什么风雨欲来?娘是说的长公主殿下吗?”侯夫人没有听懂尉迟琦话里真正的意思,本能的问道。
“老大媳妇,你先去跟荷丫头说说,把长公主帮忙相看的这门亲事拒了。”多的话,老侯夫人不便跟侯夫人细说,也无从解释,直接就发了话。
看出老侯夫人这是打算赶她走人,侯夫人着实不甘心,但又不敢违背侯夫人的意思。
咬咬牙,侯夫人跺跺脚,气哼哼的先行离去了。
被留下的尉迟琦反而巴不得跟侯夫人换一换。她立马走人,换侯夫人来面对老侯夫人接下来的质疑。
只可惜,这个没得换,尉迟琦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等着老侯夫人继续问话。
老侯夫人其实没有什么想问的。或者说,涉及到皇室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反之,无知才是最大的安全。
也就是今日长公主在她面前表现的太过明显,否则老侯夫人是不介意继续装糊涂下去的。
“老四媳妇,你真要是跟长公主起了冲突,确定皇后娘娘会站在你这一边?”实在没得问,老侯夫人只能先行探究她心下最在意的点。
“我姑母当然是护着我的。”旁的事情,尉迟琦或许没有把握。但是这件事上,她非常有自信,话语间尽是笃定和理所当然。
“但愿老四媳妇你说的都是真的。”老侯夫人之所以会这般问,真正原因还是在考虑接下来的站队问题。
哪怕她现下不会做的太过明显,可心下怎么也得有个数。否则,她哪里来的底气跟长公主叫板,又哪里来的勇气不把穆侯府的荣华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尉迟琦没有接老侯夫人这句话。
她没有义务给老侯夫人任何保证。老侯夫人想要的底气,也不该是她来给。
至于说穆侯府即将得罪长公主,于尉迟琦而言,就更加算不得什么了。
只要穆侯府愿意,完全可以不得罪。既然要得罪,那就别瞻前顾后的既要又要。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好事都归穆侯府的头上?老侯夫人哪边都不想得罪,又哪边都想沾好处,根本就不可能。
最起码长公主和皇后娘娘是注定了相对的阵营,不可能和和气气的同坐一起,任由穆侯府同时讨好。
看尉迟琦不接话,老侯夫人不禁无奈。
都说尉迟琦是个蛮横不讲理的,可尉迟琦明明就很会拿捏分寸,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只字不提。
也怪不得尉迟琦能在皇宫如鱼得水,连圣上都能轻轻松松的讨好。
反观皇城那些盛名在外的女子,却是一个比一个的不如尉迟琦。就好比之前的白月沁,不就是如此?
再看看她们穆侯府人人夸赞聪明懂事的嫡女穆舒荷,也没强到哪里去!
这一个二个的,名声再好能有什么用?真遇到事情,委实靠不住。
第 38 章
尉迟琦到最后也没给老侯夫人任何的保证。任由老侯夫人如何眼神示意, 她都是淡然处之。
直到离开老侯夫人的院子,尉迟琦也没松口,从始至终都极其的淡定和从容。
“这个老四媳妇, 合该是干大事的。”切身比较过后, 老侯夫人不得不承认, 尉迟琦比侯夫人更稳得住, 也更加的大气。
但凡穆侯府日后的女主人是尉迟琦,老侯夫人保证从今以后什么事也不管,绝对一句多的话都不说, 穆侯府所有的大权尽数移交到尉迟琦的手上去。
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 侯夫人明面上管着事,老侯夫人却必须得暗地里帮忙兼顾着。唯恐侯夫人哪里出了错, 一个差池闹出大的祸事来。
金嬷嬷也更看好尉迟琦。不过这样的话, 老侯夫人可以说, 她一个下人却是万万不能说的。
是以,金嬷嬷没有接话,只默默听着。
老侯夫人当然不是需要金嬷嬷附和。有些事情,她心下有数就行了。真要摊开了摆在明面上说出来,反而会令大家都难堪。
最终, 老侯夫人只能万般惋惜的长叹一声, 就没了下文。
侯夫人火急火燎的回去大房,立马就找了穆舒荷,要把事情说清楚。
然而, 穆舒荷根本听不进去。
“娘,我不相信长公主殿下会故意害我。长公主殿下是什么人, 以她的人品,不至于在区区亲事上为难我这么一个小姑娘。”反之, 穆舒荷对侯夫人一而再的说起长公主不好,十分的不高兴。
在穆舒荷的心里,长公主是值得她敬佩一辈子的人,比侯夫人还要更加的让她信赖和推崇。
这个世上谁都可能会害她,但是长公主不会。只因为,没有道理和理由。
她和长公主又无恩怨,长公主怎么可能会故意针对她?
“娘没说长公主殿下故意害你。这不是你四婶那个不省心的,得罪了长公主殿下么!你身为穆侯府的姑娘,可不就不小心被长公主殿下迁怒了?荷丫头,你听娘的,娘总不会害你吧!长公主跟你说的那门亲事,真的不行。娘不答应,你祖母也不看好。你放心,娘和你祖母肯定会仔细斟酌,千挑万选为你定下一门合心意的亲事……”侯夫人也知道,穆舒荷不好劝说。
这不,侯夫人开始努力为穆舒荷画大饼,连老侯夫人都给搬了出来。
侯夫人的心是好的,说的也是真心话。只可惜,穆舒荷不喜欢听,也不乐意听。
“我不要!你和祖母能为我挑选什么好的亲事?无外乎是你们眼中的门当户对,根本就不会考虑我的心情。但是长公主殿下就不一样了。长公主殿下是在了解我的脾气和性子之后,才费心为我寻谋的亲事,定下的如意郎君。不比你和祖母随便坐在家里扒拉扒拉名单就定下来的亲事要更加的好?”穆舒荷自诩自己不好骗。
是,侯夫人会为她挑选亲事,肯定也不会故意害她。最起码,在明面上,她的亲事肯定是跟穆侯府门当户对,不会让她吃亏受委屈。
但实际上呢?她想要找一个情投意合的郎君,侯夫人会答应吗?肯定不会。
侯夫人只会想方设法的从方方面面跟她分析,侯夫人挑选的亲事是何其的好,根本不会真的在意她的心情和喜好。
哪怕是她极其讨厌的人家,只要侯夫人觉得好,势必也会违背她的意愿,直接定下来。
对此,穆舒荷早就预料到了。所以她不会轻易罢休,也根本没打算仰仗侯夫人为她挑选亲事。
如今长公主殿下费心为她说定了亲事,穆舒荷感激万分,也十分满意,再不想要有任何的变动。不管是谁来找她说,她都是一样的态度。
“什么扒拉扒拉名单?你以为娘手中的名单是随随便便得来的?娘也是花费了不少心力,才搜罗全了那么多合适的人选,再精心从中为你挑出最合适的。试问这皇城谁家儿女说亲事,不是这般大费周章张罗出来的?你出门去问问你的那些小姐妹,看看她们的亲事是不是这样定下来的?就连长公主自己,当初不也是这样得来的亲事?”见穆舒荷怎么也不肯听劝,侯夫人不由就恼怒了。
若非穆舒荷是她的亲生女儿,她怎么可能会如此的费心费力?偏生穆舒荷不惦记她这个亲娘的好,反而还责怪她不够用心?
穆舒荷也不看看,府上其他姑娘的亲事是怎么得来的。远的不说,就说穆舒蓉的亲事,不就是她随随便便一张嘴就许下来了?
彼时她连穆舒蓉的意愿都没过问,也懒得去理睬李姨娘的态度,照样成了不是?
要是穆舒蓉来埋怨她不尽心,侯夫人姑且还就认了。当然,她肯定不会改就是。
换成穆舒荷来指责她的用心,侯夫人就甚是难过了,也颇为委屈,只觉自己的一腔热血尽数被污蔑和抹黑了。
“就是因为大家的亲事都是这样来的,我才不想要。”穆舒荷没说侯夫人撒谎,也不指望侯夫人为了她改变。
左右她的亲事另外有长公主殿下张罗,侯夫人答应不答应,自然就没那么的重要了。
“娘,长公主殿下是好心,才会帮我保媒定下亲事。你就别再从中搅和搞破坏了,只管老老实实配合走流程就是。”在穆舒荷看来,有长公主出面,根本不需要侯夫人费心。
接下来她们穆侯府只需要安安静静的等男方上门提亲就好。
至于她这个新娘子,就更简单了。安心备嫁,多多争取自己的嫁妆,才是她眼下的当务之急。
想到这里,穆舒荷忽然就看向了侯夫人:“娘,我的嫁妆都准备好了的对吧!我可是你的亲闺女,你不会故意克扣我的嫁妆没错吧?我的嫁妆真要是太少,嫁的不体面、不风光,你这个侯夫人脸上也会没光的!”
侯夫人当然不会克扣穆舒荷的嫁妆。穆侯府的规矩就摆在哪里,上面还有老侯夫人盯着,由不得侯夫人明目张胆的为所欲为。
但是这样带着质疑和胁迫的话语从穆舒荷的口中说出,实在让侯夫人感到心寒。
霎那间,侯夫人只觉得自己苍老了数十年,一度心力交瘁到不想言语:“你确定不换亲事?”
“当然不换。我又不是傻子。”穆舒荷一脸的理所当然,看向侯夫人的眼神带着浓浓的戒备,“娘,你可别害我,否则我真的会跟你翻脸。”
只这一句话,侯夫人再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随便点点头,侯夫人面色难看的离去。
穆舒荷有看到侯夫人的脸色不对,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她可是穆侯府的嫡女,谁也不敢在她的嫁妆上动手脚的。不然,她肯定是不依不饶,要闹上一闹的。
要是穆侯府的长辈谁都不愿为她做主,她就豁出去找长公主殿下为她撑腰。左右,她不会让自己吃亏。
至于侯夫人生不生气,并不是此时此刻她需要在意的关键。哪怕侯夫人真的生气,也不会生太久的。她是侯夫人的亲生女儿,母女之间哪里还会有隔夜仇?
带着这样的信念,穆舒荷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心情愉悦的静待长公主为她保媒的亲事继续往下进行。
另一边,尉迟琦回去后,也跟穆子骞提及了此事。
倒不是想要穆子骞做什么,尉迟琦单纯就是感慨,长公主这个怒迁的还挺广。
“你说她要是看不惯我,只管冲着我来就是。做什么连穆侯府的一个小姑娘都不放过?在别人的亲事上作恶,她都不会良心不安的吗?”尉迟琦对长公主的印象和感观,着实越来越差了。
“怕是笃定穆侯府不敢反抗,也不敢跟她对着来。”穆子骞不大了解长公主是怎样的人。但是就目前看来,外面传言为虚,长公主并不若大众口中的那般良善。
“趁着眼下亲事还没说定,还是先拒绝为好。”尉迟琦自己是不怕得罪长公主的。但是穆侯府的态度和立场,她不保证,只是率先建议道。
“你已经跟娘和大嫂说过,就行了。其他的,娘和大嫂会自己拿主意。”穆子骞没觉得尉迟琦哪里做的不对。
长公主不喜尉迟琦,是长公主自己的问题,并非尉迟琦的过错。长公主想要害穆舒荷,亦是长公主为人品行不正,更加怪不到尉迟琦的头上。
要是最终穆舒荷还是嫁去了长公主保媒的人家,那是侯夫人和老侯夫人决策失误,跟尉迟琦没有任何的关系。
“嗯。我确实是这样想的。”尉迟琦本就没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得了穆子骞的支持,她就更加不说别的了。
反正穆舒荷的亲事上,她的态度和立场从一开始就挑明了,信外人不如信侯夫人。
毕竟侯夫人是穆舒荷的亲娘,着实更加的可靠。
这样的话语,她亦是说给了穆舒荷本人听。当时穆舒蓉她们也都在的,听的一清二楚。
该做的,尉迟琦自认都做了。至于最终的结果,她不预测,也不参与。就连看笑话的心情,都没有。
第 39 章
尉迟琦是这样想的, 也是这样做的。不过次日,她就被侯夫人找上了门。
侯夫人此次过来,并非兴师问罪, 而是想要找个人商量个法子:“四弟妹, 你是不知道, 荷丫头是铁了心的不听劝, 宁愿相信长公主是为了她好,也不相信我这个亲娘是真心实意的在为她挑选亲事。”
“不怕四弟妹笑话,昨日我气的都想说, 以后什么也不管了, 随荷丫头自生自灭去。可是一觉醒来,我到底是狠不下心来, 唯恐荷丫头日后过得不好, 反过来怨我这个亲娘没有及时阻止她走错路。”侯夫人说到这里, 忍不住就露出了苦笑。
都说儿女是债,一辈子都还不清。侯夫人在对待别人的时候,都能做到心狠不理睬。唯独到了自己的亲生子女身上,她躲着哭都来不及。
“这个,我怕是也没办法。”见侯夫人不是来找茬的, 尉迟琦的态度姑且算得上是温和。
“我是想着, 能不能请四弟妹帮忙出面,多跟荷丫头说说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尉迟琦和长公主不和,身为外人的侯夫人再想要细说, 也并非真的了解所有的真相。
侯夫人就想着,烦请尉迟琦仔细跟穆舒荷分析分析, 说清楚这里面的死仇无处可解。想来穆舒荷知晓了事情的严重性,自然就戒备起来了, 不会再如之前那般的信任长公主。
“长公主看不惯的是我,又不是荷丫头。即便我再多说,于荷丫头而言都是事不关己,她不会在意的。”尉迟琦并非不想帮忙,而是真心帮不上忙,“大嫂怕是不知道,上次在长公主的宴会上,荷丫头和长公主相处的颇为亲近和融洽。只怕在荷丫头的心里,我这个四婶根本比不上长公主分毫。真要让荷丫头戒备,荷丫头戒备的也是我这个四婶不安好心,故意想要挑拨离间她和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听尉迟琦这般说,侯夫人就皱起了眉头。
她想说,不至于,穆舒荷不会如此的拎不清。可事实上,眼下的穆舒荷就是对长公主入了魔,连她这个亲娘的话都听不进去,更何况是尉迟琦这个一直不怎么亲近的四婶?
换而言之,尉迟琦说的事情,非常有可能会发生在穆舒荷的身上。
更甚至,真要激起穆舒荷的逆反心,穆舒荷只会更加的远离她们,巴不得立马嫁去长公主说定的人家。
一想到这里,侯夫人越发的心梗,脸色更加发黑。
“四弟妹,是我没有把荷丫头教好。”好一会儿后,侯夫人终于整理好了心情,跟尉迟琦如此说道。
事关侯夫人和穆舒荷母女之间的感情,尉迟琦不予置评。至于穆舒荷的亲事,看在侯夫人难得跟她低头一次的份上,尉迟琦姑且也帮忙出起了主意:“大嫂不若给荷丫头说一门更好的亲事,这样荷丫头自然就知晓如何选择了。”
“我倒是想说,可荷丫头根本不给我这个机会,也不愿意考虑我给她苦心打探的亲事。”侯夫人哪里是什么也没做,实在是穆舒荷太过不配合,连话语都不肯听侯夫人多说两句。侯夫人又能怎么办?
“肯定还是大嫂说的门槛不够高。不信大嫂你去问问荷丫头,如今让她嫁去皇家,她愿不愿意。”尉迟琦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皇家?皇家的亲事哪里是那么好说的?咱们穆侯府固然家世显赫,却也不一定能如愿。”侯夫人最早的时候,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心思。
然而真正了解过后,侯夫人却发现,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
皇家的亲事,一般都是很早就定下来的。哪怕没有定下来,也是心下有数,互相打过招呼的。
像她们这种毫无准备直接想要从中插上一杠子的,着实很难。
“大嫂这边说不好,长公主殿下那边呢?荷丫头不是笃定,长公主对她极其看重?既然这样,为何不能帮她嫁去皇家?旁的亲事再好,能比得过皇家惹人心动?”尉迟琦这话,就纯粹是挑拨离间了。
反正她自己是从未想过嫁去皇家的。
按着她的想法就是,她的脾气和性子又不是多么的好,也不愿意忍气吞声的受委屈。嫁到寻常人家,没人敢对她指手画脚,吆三喝四。
但是换了皇家,就只有她老老实实去捧别人的命,何苦哀哉?
光是想想那样的日子,尉迟琦就觉得她自己受不了,也不愿意过。
“这样说,会不会得罪长公主殿下?”侯夫人当然听懂了尉迟琦的挑拨,不过她有些迟疑要不要照办。
“那就看大嫂自己如何取舍了。”尉迟琦只帮忙出主意,可不帮忙执行到底。
再说了,大房的事情,肯定还是要交给大房自己解决。她不过是区区外人,插嘴就算多事,更何况是别的?
侯夫人也没想过要尉迟琦帮更大的忙。
她自己心里有数,以她和尉迟琦之间的关系和感情,根本没到那个份上。之所以今日会来找尉迟琦,她实在是被逼无奈,方才病急乱投医。
原本也没想着尉迟琦能帮忙出什么好主意,侯夫人就是单纯想要发泄发泄。
毕竟偌大的穆侯府,她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找,随便什么人都愿意找的。
像老侯夫人,侯夫人心下的诸多想法就不能说,否则只会彰显出她的无能。
像二房和三房的妯娌,侯夫人又看不上。只觉她们的夫君都是庶子,根本不够格听她倾诉心声。
这不,盘算来盘算去,侯夫人最终也就只盘算出了一个尉迟琦勉强让她满意。
不过在离开四房的时候,侯夫人还是欣喜的。最起码,尉迟琦帮忙出了个点子,无疑也是看得上她这个大嫂,愿意帮这个忙。
“什么?皇家?娘,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听完侯夫人的话语,穆舒荷大吃一惊。
刚刚侯夫人火急火燎的跑过来,穆舒荷本来是不想开门的。谁让侯夫人说出口的话语注定了不怎么好听,也不是穆舒荷想要听见的。
哪想到侯夫人的手快一步,直接就推开了半掩的房门,乃至穆舒荷没能及时防备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侯夫人大步走了进来。
再然后,穆舒荷就听到了侯夫人的大放厥词,一度都快要怀疑是不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谁也没疯,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不省心的穆舒荷,侯夫人故意拖长了尾音,“不过,我办不到,长公主殿下也办不到?你不是说,长公主殿下对你极其的器重,怎么就没为你说一门嫁去皇家的亲事呢?”
“娘,你少往长公主殿下的身上扯。我是什么身份,怎么能够嫁去皇家?”下意识的,穆舒荷就维护起了长公主。
“对啊,你是什么身份,为何就不能嫁去皇家?穆侯府的门槛很低吗?还是说你的身份何其见不得人?”侯夫人嗤笑出声,随即故意说道,“荷丫头,不如我去跟你四婶说说,让你四婶去宫里求求皇后娘娘,给你指一门皇家的亲事?”
穆舒荷只是下意识的维护长公主,并非故意贬低自己的身份。
被侯夫人这么一提醒,穆舒荷的脸色忍不住也变了。
是啊,她堂堂穆侯府长房嫡女,怎么就不能嫁去皇家了?长公主殿下若是有心,完全可以给她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一看穆舒荷总算有反应了,侯夫人心下大笑,连忙趁胜追击:“要我说啊,荷丫头你可是咱们穆侯府最尊贵的姑娘。要是连你都说不到一门顶好的亲事,府上其他姑娘就更别痴心妄想了。”
穆舒荷抿抿嘴,看向侯夫人的眼神依旧带着不加掩饰的戒备:“娘,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想说什么啊!我的意思表达的还不够清楚?我就是巴不得你能嫁的更好一些,最好就嫁去皇家。这样的话,我肯定对长公主殿下感恩戴德,再不说长公主殿下半句的不好。”侯夫人这话并非故意糊弄穆舒荷,而是发自肺腑。
长公主真要能将穆舒荷嫁进皇家,侯夫人当然就找不到理由再说长公主的不是了。
指不定她也会跟穆舒荷一样,从今往后嘴里都只说长公主的好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一如尉迟琦所说的那般,能够嫁去皇家,哪个姑娘不心动?如穆舒荷,亦是如此。
“当然是真的。”侯夫人认真点点头,语气颇为坚定。
穆舒荷到底还是被说动了。随后,她主动找去了长公主府上。
长公主万万没有想到,她不过是想要随意打发掉穆舒荷,却不小心惹来了更大的贪心。
还嫁进皇家?穆舒荷倒是敢开口。她真要是能嫁进皇家,侯夫人不会帮忙运作,老侯夫人会干看着什么也不管不顾?
说到底,穆侯府没有这个本事,穆舒荷也没这个命。
“穆姑娘是对本宫先前为你保的媒心存不满?”长公主此人,再不高兴也不会轻易挂在脸上,反而喜欢拐着弯的说话。
第 40 章
“舒荷不敢。”生怕长公主生气, 穆舒荷连忙摇头,如实说道,“只不过我娘她……”
“既然侯夫人不愿意, 那本宫之前说的话便作罢, 不算数好了。”长公主的语气依然温和, 好似穆舒荷说的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确定长公主没有动怒, 穆舒荷不禁就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她越发感念长公主的大度,忍不住就又生出了更多的心思:“不知长公主殿下可否另外为舒荷保一门能够令我娘满意的媒……”
穆舒荷话音还没落地, 长公主的脸色就变了:“本宫能力有限, 怕是无法令穆姑娘满意了。”
“长公主殿下,我, 我……”后知后觉的, 穆舒荷总算发现长公主对她的称呼变了。
之前还是亲近的称呼她为“舒荷”, 如今却是一声疏远的“穆姑娘”,哪里还能看不出来长公主对她的不满?
“本公主还有事要忙,就不留客了。”长公主对穆舒荷原本就没多少兴趣,不过是想要随手给尉迟琦一点颜色和难堪罢了。
既然穆舒荷不配合,长公主自然懒得继续跟穆舒荷周旋, 连最后一丝耐心都失去了。
无疑是被扫地出门的待遇, 足以让穆舒荷面色惨白,心下懊悔不已。
这个时候的她,再想要跟长公主改口说愿意接受之前的亲事, 长公主却是不愿意听了。
一时间,穆舒荷很是慌乱无措, 真心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当然,长公主也没给穆舒荷继续开口的机会。短时间内, 她是再不想见到穆舒荷这么一个人了。
被赶出长公主府,穆舒荷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穆侯府。随后,冲着侯夫人就是一顿怒喊,只觉得是侯夫人害的她被长公主厌弃了。
侯夫人很冤枉,却也知道这个时机十分之重要,忙不迭就开始安抚起了穆舒荷:“荷丫头,娘是真心为了你好,才想着将你嫁去皇家的。还是那句话,你身为穆侯府的嫡女,身份何其尊贵,怎么就不能嫁去皇家了?”
“我没说自己不能嫁去皇家。现在的问题是,我惹长公主生气了,长公主以后都不愿意理睬我了!”穆舒荷越说越生气,最后更是掉下了眼泪。
“娘知道,这件事肯定错不在你,也不能怪你。但是荷丫头,你扪心自问,如若长公主殿下明明可以帮你嫁入皇家,却不肯帮忙。她是否真的如你所说的那般,重视你、亲近你?”侯夫人并不想当这个恶人,可长公主在穆舒荷心目中的地位太重要了,已然超过了她这个亲娘。
被逼不得已,侯夫人肯定要做些什么,才能挽回穆舒荷这个女儿。否则,她只能一直被动下去。
这也是她从尉迟琦帮忙出的点子上悟出来的道理,乃至侯夫人心下还真有几分感激尉迟琦了。
“我……”穆舒荷确实很伤心。要是之前侯夫人这般说话,她肯定会觉得侯夫人是故意挑拨离间,见不得她跟长公主那般亲近。
但涉及到她自身的利益,牵连到她一辈子的亲事,穆舒荷哪怕觉得长公主再好,也不可能完全不在意。
到底,穆舒荷冷静了些许,也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如先前那般对长公主极度的推崇和盲目的信任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甘心,也不想承认自己太过愚蠢和莽撞,嘴硬的说道:“或许长公主殿下是有什么难处也说不定啊……”
听到穆舒荷这句话,侯夫人心下大定,再度默默感激了尉迟琦一番,才忍住笑意点点头,故作镇定的回道:“长公主自然是极好的。但凡有机会,她想来也是愿意帮你的。谁让咱家荷丫头那么的好,又那么的讨喜,合该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亲事,才能般配上荷丫头不是?”
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话,尤其侯夫人现下几乎是将穆舒荷整个人往天上捧,穆舒荷当然听的欢喜,对侯夫人强烈的抵触和戒备心理不知不觉就散了去,嘴角微微翘起,嘟囔道:“可我还是没能说成皇家的亲事。”
“这不是娘还没出力,你祖母还没出面嘛!以咱们穆侯府的家世,荷丫头真想要嫁去皇家,没那么难的。实在不成,娘就豁出去不要脸面,亲自去求你四婶。有你四婶在,你还愁嫁不进去皇家?”眼见穆舒荷的态度转好,侯夫人那叫一个激动,连尉迟琦都搬出来当救兵了,一个劲的冲穆舒荷许诺道。
穆舒荷沉默片刻,不是很确定的看向侯夫人:“娘,你真能说服四婶帮我说亲?”
“必须能呀!咱们穆侯府一荣俱荣,你嫁去了皇家,你四婶也跟着面上有光。她没道理见不得你好,不是吗?”侯夫人心下其实并不那么确定,但是表面上,她势必要将穆舒荷给稳住的。
否则她先前做的那么多,尽数都白费功夫了。
“成吧,我就再信娘你一回。”穆舒荷到底还是妥协了,姑且将长公主对她的厌弃搁置一旁,重新为自己的未来筹划起了不一样的道路。
等到她嫁去皇家,她的身份水涨船高,想当然跟长公主殿下的关系会更加的亲近。
待到那个时候,不需要她眼巴巴的讨好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也会待她一如先前的亲近和温和,何乐而不为?
至此,尉迟琦再度迎来了侯夫人的上门求助。
耐着性子听完侯夫人一连串的套路,尉迟琦不得不佩服侯夫人的行动力。
她前面才刚丢出了一个诱饵,侯夫人不但立马实施了,甚至还成功的把穆舒荷的心思转移到她这个四婶的头上来了?
“大嫂,你这个难题怕是我接不住。”尉迟琦不想自讨麻烦,更不想没事给皇后娘娘招惹是非上身,“你应该知道,长公主跟皇后娘娘并不怎么和睦。若是因为此事惹得长公主跟皇后娘娘起了不愉快,届时咱们谁也担不起责任,更加收不了场。”
“可是……”侯夫人也是这会儿才想起来,长公主和皇后娘娘的立场是敌对的,而且是丝毫不加掩饰的不对付。
要是真如尉迟琦说的,到时候长公主和皇后娘娘闹了不愉快,她们穆侯府身为起因,怕是逃不过两边的埋怨和责难。
同时得罪长公主和皇后娘娘,这样的事情,侯夫人还真没胆子干出来。
顷刻间,侯夫人就打起了退堂鼓,追连载文,加企鹅君羊以污贰二期无儿把以急忙向尉迟琦道歉:“四弟妹,是大嫂糊涂了,想事情太过大意。还望四弟妹不要跟大嫂计较,更是万万不要传到皇后娘娘面前才好。”
“大嫂放心。我也不是日日都进宫向皇后娘娘请安的,也没那么多的时间把什么事情都详细的说给皇后娘娘听。”尉迟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并没打算跟侯夫人杠上,“不过如此一来,荷丫头那边,大嫂又该如何安抚?”
听尉迟琦承诺不会向皇后娘娘告状,侯夫人长长的松了口气。
至于穆舒荷,侯夫人又忍不住犯了难:“四弟妹你说,这荷丫头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光是给她说个亲事,我都快要把自己硬生生的折腾掉半条命去了。”
“大嫂对荷丫头是一片慈母之心,自然免不了的费神。”尉迟琦自是不会顺着侯夫人去说穆舒荷的坏话,只随意附和了一句。
侯夫人确实也不是想要听尉迟琦帮她骂穆舒荷,当即轻叹一声,实话实说道:“我只能尽力帮她筹谋一门不错的亲事。但愿,能如她的意。”
听侯夫人这话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帮穆舒荷嫁去皇家了。尉迟琦倒是也没太过意外。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先前的穆舒荷是根本没有往这边想过,可一旦动了嫁去皇家的念头,又哪里是轻易就能打消的?
说句难听的,只怕眼下在穆舒荷的眼里和心里,寻常不错的亲事根本就不够格般配她。唯有皇家的尊贵,才能彰显她的无与伦比。
得亏这是大房的姑娘,跟她们四房没有什么关系。否则,尉迟琦身为四房的女主子,怕是会直接毫不留情的给穆舒荷一盆冷水迎头灌下去的。
凡事贵在知足。穆侯府长房嫡女的身份已然够好了,完全可以保证穆舒荷一辈子都吃穿不愁,衣食无忧,嫁去一个很好的人家。
而穆舒荷真要是个安分的,一开始就不会妄图攀附长公主,之后也不会轻易被侯夫人撺掇成功。
说到底,穆舒荷的心太贪了,永远都在望着更高的山头。这样的姑娘,今日哪怕如愿嫁进皇家,但凡不是那么显赫的地位,以后怕是依旧会生出不甘心的念头来。
看清楚了穆舒荷的真实本性,尉迟琦是不打算跟其有过多交集的。接下来不管穆舒荷嫁给谁,日后又过得好与坏,尉迟琦都不会再给予任何的意见。一切,只看穆舒荷自己的造化。
确定尉迟琦帮不上忙,侯夫人倒是识趣的没再叨扰,自行告辞离去了。
她的心里比谁都更加清楚的知道,等她回去大房,等着她的,才是需要打的硬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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