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幽灵
周蔷下车喝水时,邵令梧正仰躺在车后座,抱着手机睡得人事不知。
喝个水其实也不是特别需要下车,她只是坐车时间长了,有些晕。
站在这里,能够远眺到被群山掩映住的雪道,还能看到位于山脚处“德州耐力赛”官方赛事组的封条,偶尔有穿着滑雪服的参赛者滑过,周围人就会发出欢呼声。
因为这里都是参赛者的粉丝和亲友们,按照惯例,他们会开着车追逐参赛者,当然,比赛场地肯定是去不了的,只能带上望远镜远远看着。
比赛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个小时。
这期间,意外也接二连三发生了。
虽然赛事组驱逐了野生动物,但还是有一名选手遇到了苏醒的野熊,在躲避熊时慌乱间摔下沟壑,断了小腿,如今已经被送去救治。
也有两名选手因为体力安排问题,消耗过度,意识到自己可能没法滑完接下来的路程,主动选择了退出。
剩下的选手还在坚持,楚听乌依旧保持着第一。
所以理论上,周蔷等人的车不应该和其他人在一起,而是应该在前面等着才对。
不过,他们开车时遇到了一点问题,因为今年的宣传力度远比往年要强,所以跟车的人也特别多,路上遭到了盘问,前方还发生了车祸,导致所有人都被拦在了这里。
周蔷还遇到了德州的华人留学生,她没有上前,只是默默拍了他们给楚听乌做的应援旗帜,并在几人过来询问时一秒切换为本省方言。
留学生们彼此望望,认定周蔷可能来自某个大家并不熟悉的东南亚小国。
而语言模式理论上更加丰富的邵令梧则一直没下车……比赛开始两个小时后,他就一直戴着耳机鼓捣些什么,在略微拥挤的车上摆了三个显示屏,也不知在忙些什么。
周蔷一上车,就能听见他在车后座哼哼。
不过,他们在车上肯定比楚听乌要舒服,楚听乌的朋友菲尼克斯在美国似乎很有一些势力,车是由它派来的,还派来了司机和助手保障他们的生活便利。
周蔷在用直播确定楚听乌的状态时,也会关注一些网络上的消息。
大概是因为楚听乌一直位于第一,网上的言论整体来说较为正面,何况楚听乌粉丝不少,本人虽然较为“与世无争”,每天都在搞自己的爱好,但公司合作的律师所很喜欢发函,有经验的人都知道得掂量一下再说话。
但周蔷扫了眼直播的数据,还是发现,和楚听乌平时的直播相比,这起借了官方镜头的直播整体数据水平偏低——
也对,不是狂热粉丝,谁愿意看滑雪连看二十个小时。
何况她一直处于第一,大家就觉得楚听乌夺冠没什么争议了,如果最后突然爆冷了,才会引起讨论度吧?
周蔷虽然这么想,但其实无论楚听乌最终成绩如何,她都并不会觉得意外……因为在接下来的一天多里,弃赛的选手可能越来越多。
在场的参赛者中,有过野外长途滑雪经验的并不多,参照历年数据,他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条路有多么艰难,而后理智地选择放弃。
所以,德州耐力赛从没有宣传过什么“第一名耗时多久完成”,因为每年的场地都会有细微的变动,天气也会有不同的影响,能完成就是胜利,何论耗时长短。
就在周蔷这么想时,她听到了后座传来的叮咚乐声。
邵令梧探出个脑袋,把平板递过来,说:“要试试吗?”
周蔷:“这是什么……”-
楚听乌默默调整了自己休息的频率。
即使是在大自然中,猫科动物也并不以耐力见长,而楚听乌虽然在梦境课堂中演练过南极长途滑雪,但其实因为难度较高,她也从不曾试过连续滑行20个小时。
而现实不是梦境。
楚听乌:“这是一年只能参加一次的比赛啊!”
想到这里,她又莫名高兴了。
不能重来,拥有对手,一年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不能失误,不能后退,没有系统给她托底,她要自己安排滑行与休息的比重,在发现自己精力不足时就立刻休息。
以及对抗孤独。
她自言自语的次数变多了,但显然心态要比其他人更好,因为她知道虽然系统不能回话,但肯定在听她说话。结束后,系统可能会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发来延迟的回复,甚至楚听乌记不住的那些,它还能贴个聊天记录出来。
楚听乌想到这,抬起头看向摄像头,露出一个放松又灿烂的笑容。
她猜测摄像头对面肯定有人在看,她也不是很在意他们的想法是什么,只是这种“我正得到回应”的感觉略略又支撑了她一会儿,然后楚听乌仰起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发出声音——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模仿森林中其他动物们的声音,召唤出随便哪只野生动物给自己解闷。
细雪飘散,有一点落到她鼻尖,又迅速融化。安静的森林其实并不安静,在更远,更远的地方,还能听到有人在吃饭,有人开车,有人的交谈声被车流的声音冲散,仿佛渺远的嗡响。
楚听乌收敛了心神。
楚听乌:“南极杯的时间放在了南极的冬天……那时候大家虽然很难遇到一些小动物,但正好能看极光呢。”
系统默不作声。
楚听乌重新把头盔固定好,感受到双腿微微的麻痒,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而后雪杖撑地,周围的风声几乎在瞬息间就变大了。
她只当自己在听一首不知名的歌-
周蔷正在看平板上的这款“游戏”。
但相比起常见的游戏,似乎简陋许多,因为画面还是楚听乌滑行的画面,是之前直播的录屏内容,只是多了游戏的操作面板——不过“玩家”要做的好像并不是操控她滑行。
因为“玩家”的角色就在楚听乌身侧,像是个幽灵一样的乳白色虚影,前方则不时出现一些金色光点状的障碍物,在障碍物出现时,玩家必须按对正确的按键,使得虚影做出和画面中楚听乌一样的姿势,滑行的同时将障碍物击碎。
只要操作全部正确,一首曲子就自然而然流淌出来了。
周蔷:这不就是音游?
她又琢磨了一下,才意识到,即使玩家什么都不做,视频播放时,其实也有一首背景音乐,对比起来,就像是由“楚听乌”滑出来的一样。
只是因为节奏和画面贴服,较为和谐自然,所以她一开始没注意到音乐的出现。
但她必须承认,音乐的存在对视频传播其实会起不小的作用——
尤其是信息量较少的视频。
很多运动方面的视频剪辑为什么会加上背景音乐,就是因为音乐填充了视频内容,有些音乐则靠着调子让观众一开始没有点击退出,吸引他们看到了视频中有意思的部分。
当然,在音游的玩法中,有时音乐是否有趣也会决定游戏的成败。
周蔷的瞬时记忆能力和反应速度都不俗,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就成功通关了这款半成品的音游——
画面中,楚听乌身侧那个虚影做出了和她一模一样的动作,精准又完美地通过了前方的障碍,重复性的动作同时出现在屏幕上,其实显得很帅气……但周蔷不太理解:
“你又准备给游戏提供点配乐了?”
邵令梧之前就干过这活,这次只是从配乐变成了成调子的曲子——而且似乎不是从现实中成名的曲子生搬硬套,而且按照楚听乌滑行和动作的频率现写的。
但如果环宇即将要出的游戏是这种质量,那似乎不太够格。
这是先导mod,做个概念出来,等到楚听乌比赛结束后继续研发吗?
邵令梧似乎在思索,半晌,他说:“不。”
“等到比赛结束后,热度就下降了……或者说,其实在比赛开始三个小时后,这场比赛的路人观众就慢慢离开了。”
谁想追看一个持续快三天的比赛啊,即使是粉丝,也只是来看一个开头,再来看一个结果吧?
而如果德州耐力赛如此,那么在南极洲的南极杯比赛耗时更长,其中趣味性只有选手能明白,那些有趣又痛苦的经历也只有他们自己能理解——能看得出来,极限运动的宣传困境是什么。
邵令梧:“楚楚虽然没说过,但她应该是很想进行宣传的。她的一些关于极限运动的想法都不吝于直播……假设是你我,看到一道困难的题目,是想要只有自己能做出来,其他人都做不出来,进而炫耀自己的能力——还是把解题思路分享出去,鼓励更多人做出这样的题目,把难题变成简单的题,然后继续去攻克自己感兴趣的难题呢?”
邵令梧其实能感觉到,楚听乌公司研发的产品,其实都在降低大众对极限运动了解的门槛。
一开始他们不得门而入,但现在他们可以用其他方式去听,去看,去感受。
但显然还不够。
从了解到尝试,还需要再踏出一步……即使不是大众意义上更加危险的极限运动,只是跑酷,是滑板,依旧有很多人不会选择去接触。
邵令梧自己也是如此。
在认识楚听乌之前,他在网上看到那些刺激又危险的运动,不论是剪辑得有多么帅,多么有趣,也只是看过就罢。
但认识楚听乌久了,他逐渐发现,好友的目的似乎并不复杂,她发行VR直播设备,制作半全息游戏,升级游戏舱,普及玩法,组织比赛,除自我挑战外的目的似乎只有一个——
“来陪我一起玩!”
邵令梧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腿,又想了想楚听乌那种近乎非人的体质与能力,陷入沉默。
这个是真的陪不了。
但他似乎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帮忙。
更低的门槛和更多的宣传,才能让更多有天赋也有能力的人参与到这项运动中……即使不是为了楚听乌,他也想要看看,世界变化的样子。
周蔷微微沉吟,然后说:
“你平时不是直接喊名字的吗,刚刚为什么说的是‘楚楚’?”
邵令梧:“……”
周蔷:“?”
邵令梧:“QAQ”
周蔷:哼。
感觉身边这人味道变质了,不如踢下车先在雪地里冻一冻吧-
邵令梧给周蔷玩的那个简略版mod甚至也不是他自己做的,他并没有学过相关技术,只是私戳了系统。
在环宇编辑器上线后,环宇游戏平台其实就有了小工作室上传的滑雪类游戏。
不仅仅是因为滑雪题材很常见,也是因为恰好能赶上这波宣传热潮,当然,不论是简陋的还是精美的,游戏画面肯定比不上环宇。
虽然这些游戏中暂时还没有音游,但一些音游中有雪地地图。
目前环宇平台较为火爆的一款音游名为《战争指挥家》,玩法如名,是玩家以指挥的姿势选择正确的“武器”落点,进而组成一场爆炸交响曲。
因为是“战争”的缘故,所以不仅乐器特殊,地图新颖,还有竞技和联机的模式……而且用VR直播设备就能玩,较为出名。
但让常常在环宇平台淘游戏的老玩家数一数有哪些音游,他们很快就会发现:“好像玩法和普通音游差别都不大啊,只是画面变了。”
音游是考验反应速度的玩法,从平面变成VR甚至半全息,考验的依旧是反应能力和目力,依旧是在正确的时间选择正确的符号和做出相应手势……所以即使是最火的《战争指挥家》,在火了一段时间后,很多因为半全息噱头过来玩的音游玩家又回到了原本熟悉的游戏中。
半全息里动作幅度更大,但精准率反而更低,显现不出玩家原本的手速优势,还不如去隔壁的《乐器房》玩一玩真正的乐器,甚至上上网课呢。
付舟就是这样一位从半全息中退出的老音游玩家。
他现实里学过钢琴,在不少音游里登顶过,目前最喜欢的环宇平台游戏是《迷宫水枪》,偶尔也会关注一下楚听乌的直播,属于一种友好型路人粉,毕竟是通过对方公司的游戏认识了这位同龄人。
但以他的路人水准,只从头条新闻中得知楚听乌正在参加国外某个滑雪有关的比赛,至于具体怎么比,什么成绩,就完全不知道了。
……会不会是没拿到好名次?毕竟如果楚听乌拿到了名次,那应该会在热搜上挂一会儿吧?
他根本不知道比赛还没结束。
直到今天,他音游里的好友特地给他打了个电话:“舟老师,快看这个链接!你会滑雪不,你要不要去试试?”
付舟:“……”
他去哪学滑雪啊?
这似乎是个新的半全息音游,但付舟对这种音游的体感实在不太好,感觉桎梏很多,而且游戏的趣味性并没有因为画面得到太多加强……游戏名为《进行时》,从名字上看甚至和滑雪没有任何关系。
但刷到下方的介绍,付舟就明白好友为什么催得那么急了——
这的确是一款半全息音游,但打出的旗号是完全1:1复刻楚听乌参与的德州耐力赛,玩家将会扮演和楚听乌同时出发的不知名选手,就在她的身侧滑行。
所有音游的音符纳入到滑行动作中,也就是说,只要能完成一趟完美的滑行,就能和“楚听乌”协力完成一首歌曲。
宣传中则表示,每一首歌作为一节关卡,因为比赛还未结束,所以“滑雪”主题的总关卡未知,且,玩家只有通关了第一首,才能进入第二首。
这很常见,不常见的则是——全服玩家共用CD,即,所有人都可以参与第一首歌的挑战,只要有一人完成,那么对方的名字将会作为破关人记录在关卡介绍中,还会获得游戏宣传激励奖金五千元。
每一关都有。
付舟坐直了身体,假设一共一百首歌曲,那就是要发出五十万的奖金出去,而且以乌声集团的声誉,这奖金肯定是能实打实到手的。
难怪好ῳ*Ɩ 友催那么急,他早点看到,正好也能赚上一笔。
和付舟一样看到了宣传的人还有很多,金钱的激励和“环宇出品”的标志属于一种保障,即,即使不好玩,画面质量也值得信任。
游戏的出现更是让更多路人知晓了楚听乌的这场比赛,而后去一搜——
付舟:“进行了二十四小时了?”
不对,让他震惊的是,进行了二十四小时还没结束,那么这场比赛一共会持续多久?而且一比一复刻动作的话……为了节奏的和谐,歌曲的选择就苛刻起来了。怎么可能真的一比一呢,即使大家一天过一关,也来不及做完吧,肯定也属于一种噱头啦。
他躺进全息舱,选择游戏,感受到了熟悉的半全息体验,周围的风雪声响起,淡淡寒意袭来,身边一转头,就能看到一米开外的“楚听乌”。
不过,对方穿戴好了全部滑雪设备,他也只能看到滑雪镜下的双眼,仿佛看不到玩家一样,楚听乌只是默默盯着前方。
付舟嘟囔:“她现在应该在比赛吧……”
身边是一位现实中正在比赛的选手,而他即将重复对方一天前的滑行经历,这感觉真的奇妙。
但他此时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难的,滑雪他不会,但音游,不就是那样吗?
音乐响起,付舟立刻看到了面前出现的虚拟辅助线,他略微反应了一下,就意识到是需要把自己的手摆进辅助线里。
果然,下一秒,他的姿势摆正,节拍响起,紧接着新的动作便出现了,是需要他立刻移动自己的腿,以及微操双手,伏低上身,然后——
狂风扑面而来!
不,不对,是在激昂的乐声中,他追逐着狂风飞了起来。
滑雪板抛出弧度,落在了雪地上,眼光一瞥,就能看到身边的楚听乌……但付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违和感,好像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呢?-
邵令梧比比划划:“身体就是乐器,是琴弓,所以这款游戏和其他音游不同的是,不是错过了按键就会漏拍,而是会发出违和的音符。”
邵令梧只是有些想法,但想法的实时主要靠系统,他主要忙于写曲子。
老师再也不用担心他写不出来作业了……因为他天天都在写,只是写的不是作业而已!
虽然目前已经有了三首,但去掉楚听乌休息的时间,再去掉一些没有激烈动作的部分,他预计还得为这款游戏写两百首纯音乐。
嗯……
也许现在就可以选一下棺材的款式了。
当然,这两百首并不需要楚听乌比赛一完成就全部发上网,而且也并不都需要他来写,系统表示可以由它来搞定。
系统也不是第一次为幼崽的视频生成配乐了,它的配乐向来是“完美”的,挑不出错,但也没有那些灵性的部分。
不过系统并不是太在意,它相信幼崽应该也不是很在意,眼前这个人类在意,想要自己给自己安排更多的活,那么系统也不介意使用一下他的劳动力。
邵令梧可以选择原创也可以在系统生成的基础上改编,但如果效果并不好,系统不会接受他提交的曲子。
只是考虑到人类灵感枯竭的速度,系统默默微调了一下游戏前几关的难度。
此时不少玩家已经意识到了:
他们中没有一个人把第一关打出了“完美”评分。
他们大多认为自己完美地按照辅助线完成了那些动作,然后才意识到,做出动作的时机不对!
付舟此时就在给好友打电话,而他面前的屏幕上,是楚听乌比赛的直拍:
“当辅助线出现的时候留给你的反应时间就不到一秒了!真正可以作为参考的其实是旁边的楚听乌!”
“我把实时评分显示开了,尝试了几遍才意识到,要想拿到那五千块,从路人视角,你就得和旁边的运动员动作像双胞胎一样!”
时机也得掌握地恰恰好!
也许对专业的滑雪运动员来说这反而是桎梏,但普通玩家暂且意识不到,只觉得模仿都困难。
付舟脑海里有各种音符在叮当作响,反复观看眼前这段比赛场景,仅仅只是几分钟,但他脑中已经脑补出了一首歌——
他渐渐感受到了一些分明的节奏感。
音符是动作,动作也是音符,动作是否完美,其实不用去看分数评价,只要符合副歌的节奏就行。
对了……这游戏好像还有“辅助跟随”模式,这种模式是怎样,像VR直播那样的附身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付舟又匆匆进了游戏。
他现在的目的不仅仅是奖金了,他还想知道这首曲子完美呈现出来是什么样……他也想试试完美地滑完这条路线,会是什么样子?
辅助跟随模式开启了。
但好像和直播有区别,身边依旧是楚听乌,而付舟再次看到了辅助线,但下半身不怎么受控制地摆出了和楚听乌一样的姿势。
然后,滑雪板带着他飞了出去。
付舟:“等等等等——”
滑雪板完美地在空中做出了那些复杂的姿势,在无需雪杖辅助的情况下跟上了楚听乌。
付舟:“啊啊啊——”
因为准备仓促,他上半身的动作没能跟上,在空气中敲出了混乱的叮当声,而且因为原本的姿势没准备好,以为直接会有系统辅助操控,所以把握不住平衡!
只是双脚彻底黏在了滑雪板上,没法和成了精的滑雪板分离。
到了后半程,他破罐子破摔,干脆以“吐魂”的形式挂在了滑雪板上面。
哈哈……这个视角,大概楚听乌本人都没见过吧?有种可以立地睡觉的感觉。
而他一伸手,音符混乱地跳了出来,甚至偶尔能有那么一段有意思的段落,还挺不错!
好东西不能独享,他要把这段发出去,让大家都尝试一下。
靠,动了下,脸着地了!-
楚听乌摸了摸鼻子。
有点酸。
不知道为什么,滑这段时她总觉得脚边像是有个幽灵一直跟着,但幽灵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好像被自己拖着走……奇怪,其实她是雪看久了,产生幻觉了吧?
第222章 摩托
楚听乌久违地做了个梦。
在绑定系统后,她就很少做梦了,因为在梦里也是清醒的,白天那些无法达成的奇思妙想,系统都会在夜晚的梦境中为她实现。
而楚听乌并不会因为梦境里学习了太多东西就感到疲惫,像是她只是额外多出了一段时间,身体和心灵都得到了足够的休息。
但今天被手环震醒时,楚听乌还有些迷糊。
短暂的休息时间无法平复肌肉的酸痛感,好在食物较为充足,多少抚慰了她的心灵。
楚听乌洗漱完毕后,终于再次碰到了第二位选手。
她已经休息好准备出发,但对方似乎刚刚抵达,决定休息,看到她便是一愣。
——按照比赛规则,他们无法交流,应该当彼此并不存在。
不过楚听乌走出帐篷看了一眼,发现雪地上已经有人离开过的痕迹:果然,在她休息时,有人从帐篷外经过,超过她成为了现在实际上的第一名。
但按照楚听乌的估算,对方可能没有休息。
她看了眼前胸后背都标着七号的选手,从营地滑出。
沿途不仅有人类的气息,楚听乌还注意到了动物们留下的痕迹,雪地里有错落的脚印,还有一些食物碎屑……大概是做梦给人一种“我真的休息了”的感觉,楚听乌再看周围的环境,莫名觉得这些半是重复的场景又变得很新了。
微凉的风吹过来,她默默调整自己的呼吸,周围小动物们发出的动静变得更加清晰——
直播间:“二号选手突然转头看了一眼,她是决定换一条路吗?”
时间已经是比赛第三天了,而直播间的观众们对“二号选手”彻底熟悉了起来。
慕强是人类的天性。虽然楚听乌是来自异国的选手,但当她霸占第一的位置整整两天后,众人也在这两天时间内了解了她的人生经历与名字叫法。
他们说“WU”是彻彻底底的天才。
直播镜头总是偏爱式地切换到她,人们总是在关注什么时候她会被其他人超越,亦或者她将保持第一直到结束。
即使楚听乌在吃东西,官方直播也会突然切换过来拍上一会儿,同时在旁边列出其他选手的数据和位置。
比赛到了第三天,赛程过去了一大半,退出的选手也超过了两位数。
很多人甚至在参赛前有不少荣誉,在滑雪这一门上,他们成名比楚听乌更早,成绩也更突出,有的人自小训练,有的粉丝众多。
但直播间里越来越多的“WU”,大家刷这个单词,想要看看楚听乌在做什么,也有的则找到了楚听乌的直拍视频直播,以了解这位选手如今的状态。
比赛到了第三天,很多人都进入了低迷的状态,部分人动作变得更加简单朴素,以保存体力,部分人则动作略微变形,显然休息不够充足,靠着一股毅力在支撑。
当初尝试挑战这条路线的滑雪爱好者如今已经66岁,在去年他也参与了比赛,最终完成时成绩为122小时48分,今年便放弃了,但他没忘记在社交平台上转发比赛的消息并鼓励道:
“挑战成功的要求是66小时25分,这不是一个特殊的数据,因为这就是我20年前的成绩。如今二十年过去,滑雪的设备更新,比赛的规则更加完善,大家都营地可以休息,进食修整也很方便,所以我对这场对耐力的挑战结果满怀期待。”
也许现在的他无法再做到当年那般了,因为体力已经大不如前,更是可能无法靠毅力支撑下后半段。
但显然,比赛的数据将会由年轻人来不断刷新,甚至于……这样的比赛本身,这世上也会出现更加困难也更加有趣的新版本。
比如把赛场换到干涉更小而赛程更长的——南极!
“二号选手摘下了面罩,她是决定用温度刺激一下自己吗?不对,她好像是——”
楚听乌并没有管周围的监控,她只是看向远方,目光亮晶晶的,带着一点笑意,然后:
“嗷——呜——”
和野狼一模一样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莫名的狼嚎声在森林中响彻,就在观众感到疑惑时,直播间突然切换了一下镜头。
镜头一角出现了野狼的身影。
然后,狼嚎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来自于真正的狼。虽然比赛开始时,赛事组驱逐了沿途的野狼,但显然,为了在冬天获得更多的猎物,它们还是会在搜寻捕猎时不小心来到赛场附近……人类才是入侵者,但在看到野狼时,部分观众震惊地站起来,并忙说“别让狼干扰了比赛!”
猎枪!
猎枪!
另一声狼嚎响起,仿佛在呼唤,又像是在催促,那来自楚听乌。
镜头中的野狼人性化地看了眼监控,默默地后退,年长的那头突然转身,咬住明显不在状态的亚成年小狼的耳朵,把对方咬地慌慌张张腾空转了个圈。
然后,灰色的狼群消失在了摄像头中,只在雪地留了一排爪印。
楚听乌最后叫了一声,镜头切过去时,他们发现她嘴角带着一点笑意。
然后,她伸出手,在“距离120公里”的路牌上拍了一下。
这一刻,她与在她前方的一号选手交错而过,一号选手猛地看过来,依稀能看到眼白处有血丝。
楚听乌当着他的面飞向了被大雪覆盖的积石滩涂,下方凹凸不平,似乎也是因此,才把她的笑声也震碎了。一号的速度原本便偏慢,此时在坡顶停了下来,前方积雪被滑雪板压成碎块,簌簌滚落,又被风直接凌空吹散。
他无声苦笑了一下:
算了,还是得休息,不然接下来的路程一定会产生失误-
楚听乌则相反,她简直是精神抖擞,而且是越滑越精神。
如果系统现在能说话,大概会告诉幼崽:是因为她的身体依旧感受到疲惫,但不得不运动起来后,这种疲惫被暂时压制,反而有种不正常的精力充沛感。
理论上这种精神充足的状态并不能持续太久,就像是被咖啡因影响下的熬夜状态一样,其实效率依旧比正常休息后的工作来得低,但此时已经够用了。
楚听乌的动作显然没有第一天利落,但比在场其他选手都要快。
不仅仅是快,似乎是状态彻底放松,即使只是看她如何滑雪,观众们也能感受到那种不急不缓,自在闲适的感觉。因为她动作并不紧迫,观众也不为之忧心,但有人看了眼屏幕上实时显示的数据,才突然反应过来:
好快!
好像并不是楚听乌为了加速才这么快,而是滑雪板本就是人类为了在雪地上能够迅速抵达对岸才发明出来的工具,因为双脚会陷入雪中,于是长板形态的“足”诞生了。既然本就是为了快而出现的,那么楚听乌使用这款工具迅速到达对岸也是应当的吧?
在这一刻,众人心中迷迷糊糊,都是这么想的。
他们觉得……
看她滑雪,总感觉滑雪真的很好玩啊?要不要试试呢?-
终点处等着更多人。
抵达终点前的最后一段路是个较为平缓的坡道,等待者们站在这里,就能看到太阳照耀在坡道的顶端,而选手依次慢慢滑下。
但很多人其实没做好准备。
比赛第一天早早上九点开始,一般来说,第一名的选手可能会在第三天的晚上或者第四天的凌晨抵达……然而,看了楚听乌的监控后,大家都相信她很快就会到来,不会出现任何意外,部分积极的,在这段时间成为楚听乌粉丝并迅速入坑的观众到了后才意识到:时间是不是提早了太多?
仔细一想,楚听乌的休息时间并不比其他人晚,但她的速度更稳定,有人彼此说着“女性耐力和耐寒能力的确更强”“男性爆发力和体力则稍好一点”等话题,期盼着第一位挑战成功的选手在坡道尽头出现。
被挤得根本进不去的邵令梧:“……”
周蔷已经放弃了,她让人把车停在外围,直接爬到车顶坐下,同时不忘关注手机上的画面。
毕竟周围不少人也是这么做的,不过邵令梧刚想转头找一下工作人员,却发现一只猫爪踩了下他的脸。
怀里的三五五直接爬到他肩头,又蹲到了他头顶。
邵令梧:……三五五你有点重了。
三五五似乎听到了他的腹诽,干脆从他头顶跃出,然后踩着前面的观众,迅速跳到了最前方的围栏处,迈着猫步从细细的围栏东边走到视野最棒的西边,正在维持秩序却发现秩序被小猫破坏的工作人员:“……”
小猫脖子上怎么还带了某位选手证明身份的副卡?
工作人员没来得及驱赶,因为人群中紧接着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
看到坡道那头的身影时,夏光双眼一亮,借着记者站位的优势提前小跑到出入口附近——
这位编号为2的选手中间虽然在休息时被其他选手超过,但她最终休息充足,顺利地超过了其他选手,第一个抵达了位于星德斯克州的终点,完成了这场横跨三个州的滑雪挑战。
期间不与任何人交流,未获得额外的帮助,独自完成滑行与休息的计划安排,横跨860公里复杂环境下的雪原,用时49小时22分钟,休息时间共7小时16分钟,精神面貌良好,抵达终点时依旧能独立站立,只是看过来时,笑容带着些许疲惫。
楚听乌弯了弯眉,三五五从栏杆上跃下,走到她双腿之间,仿佛能感受到幼崽的状态似的,只用毛茸茸的尾巴扫她的小腿,却没有跳到楚听乌怀里。
她略一抬眼,也看到周蔷和邵令梧被工作人员放了过来。
赛事组的工作人员则已经开始帮助楚听乌脱下设备,周蔷过来扶她,邵令梧半跪着帮她脱滑雪板,三五五还是没忍住,喵喵叫的抬起前爪拍在楚听乌的鞋上,似乎想隔着鞋子帮她按一按。
有人鼓起掌来,然后是越发响亮的掌声,汇聚成了一道,把记者的声音都盖住了。
但记者夏光注意到,楚听乌的表情依旧是平静的,只是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面前只有18岁的女孩理论上应该更加激动一些,因为她不仅完成了挑战,也打破了记录,但她只是嘴角动了动,似乎无声喃喃地说了句什么:
“菲尼克斯?”
[QAQ]
楚听乌:“噗。”
怎么面前消失了两天的系统屏幕上全是QAQ啊,就那么想QAQ吗?
等到楚听乌进了室内,夏光才终于能赶过去完成采访,此时简单同楚听乌聊了两句比赛的感想。
面前的小姑娘仰起头,似乎在回忆什么,最后说:
“冬天的大自然也很热闹啊。”
夏光:“嗯?”
楚听乌点点头:“没有什么太特别的感想,只是觉得,嗯……滑雪还挺有趣的,可惜没法真正分享出来,我挺希望大家也能感受到我滑雪时的心情的。”
夏光没忍住笑:“心情也许比较难,但你一路上遇到的困难和选择,大家应该都靠游戏感受到了。”
楚听乌:“咦?”
对面很快完成了采访,楚听乌也在接受简单的身体检查时得知了,自己比赛期间系统和邵令梧又搞出了个什么“游戏”出来。
楚听乌竖起一根手指:
“睡醒后我一定要玩!”
但现在不行,她真的……要休息了-
楚听乌睡得昏天黑地时,游戏玩家也正玩得昏天黑地。
有本来就接触过滑雪的玩家迅速意识到,游戏中的每一轮关卡其实恰好能由易到难地进行新手滑雪方面的教学引导。
或许一款纯粹的音游,一款纯粹的半全息滑雪教程都无法吸引住足够的玩家,但一款滑雪动作和音乐结合到一起的游戏却已经能让玩家们入驻了。
然后他们就玩出了新花样——
比起完美通关,不如整点乐子。
本来留给音乐区UP主的乐器就不多了,此时玩了这个游戏,他们才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可以充当乐器。
不同的姿势可能导致不同的“错音”,但错误的音符也能组成一首新的曲子。
而在楚听乌通过挑战后,游戏适时地更新了练习场与自定义赛场,在练习场可以真正从零开始学滑雪(或者学音乐),在自定义赛场则可以导入其他音乐,一键生成比赛场所,而后进行带着奇怪伴奏的滑雪挑战。
当然,还有部分玩家选择彻底摆烂——
他们的确跟不上楚听乌,但保持住某个固定的姿势,再调整自己这边的声音为零,就能仰躺着,一边听歌一边感受着滑雪人士能看到的风景……嗯,还能看到他们看不到的头顶呢。
楚听乌睡醒后也玩了两把,然后在第一关的最后一步故意错了一个音。
虽说要用固定的姿势才能撞击正确的音符……但姿势略微产生误差但只要不比“楚听乌”本人落后太多,也能拿到完美级的评分。
比赛对楚听乌来说不算难,所以她只是体验之后,以运动员本人的视角给系统提出了在细节上改进的建议。
游戏还是略显仓促,但楚听乌能感觉到游戏带来的变化,她想,不如多请一批运动员过来体验并丰富一波游戏内容吧?
一起比赛的这些选手就很不错。
实际上,她都已经睡过一觉了……比赛却还没结束。
还有选手在路上,只要他们没有选择放弃,也没有失去意识,那挑战就依旧在进行中。
楚听乌打开门,周蔷动作自然地进了她的房间,拿出平板:
“只差一场比赛了。”
这场比赛在十一月,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这期间楚听乌就可以返校学习了。
周蔷定了明天的机票,自己得先回清大,但考虑到楚听乌可能想要再休息两天,就没有帮她做决定。
毕竟是这种耗时长,消耗也大的耐力赛,学校的师长也很宽容(她作为唯一的华国运动员拿到了第一),特地打电话过来恭喜,并关心了一波楚听乌的身体,表示为了身体考虑,也可以多休息几天。
楚听乌:“我等到最后一位选手结束比赛后就回吧。”
还可以顺带给他们安利一波游戏。
她走出房间时,邵令梧正在给三五五梳毛,但三五五按着他的手,不让梳子继续向下,一副“你小子是不是想让我变秃”的表情,楚听乌凑过去,琢磨道:“三五五冬天不怎么掉毛,而且她自己会舔的,不然换个玩法呢?”
邵令梧:“噢!”
然后在楚听乌鼓励的目光下,他拍了拍三五五的屁股。
房间里瞬间猫飞狗跳,三五五凌空飞过时,楚听乌弯腰从他们身边经过,占据了被人焐热了的沙发座,舒舒服服地开始看新闻。
周蔷从她身后路过时,看到她居然在刷附近超市的广告。
还没待她仔细看,就发现邵令梧蹿了过来,蹲到楚听乌的沙发靠背后面。
周蔷:难道这样三五五就打不到你了吗?
三五五还真放过了他,因为楚听乌做出了“抱”的姿势,玳瑁猫便顺其自然地扑到幼崽怀里,还伸出前爪搂住楚听乌的手臂,不过周蔷观察着,总觉得三五五似乎是想把楚听乌身上的其他味道蹭掉。
而一转头,邵令梧这人给猫妈妈开罐头去了。
周蔷:“= =”
总觉得留下的这两人一猫里……猫可能才是最靠谱的。
而邵令梧能这么空闲,也是因为在游戏上架后,他和学校导师们说了一声,导师觉得很有意思,又商量着完成了工作量的分摊——
即,邵令梧一人给系里的同学们带来了超额的作业量。
即使他自己的作业还没写完。
那他大概是不敢立刻回校的。
楚听乌在第二天挥着手告别了周蔷,甚至还举起三五五的爪子挥了挥,回去的路上则直接让司机改道。
车开到了星德斯克州最近的摩托车店里。
邵令梧还有些迷糊,就看到楚听乌从车上跳下来,兴致冲冲地去了她看好的摩托车前。
嗯……看广告宣传单时看好的。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她没有驾照。
工作人员倒是一眼看出了楚听乌拥有购买能力,很是热情地邀请她先上去试驾,至于驾照什么的……这里可是星德斯克州,大家不是太在意这个。
甚至楚听乌如果年龄不过关,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邵令梧站在三五五身侧,小声说:“我有驾照。”
楚听乌:“?”
邵令梧:“改装819的时候顺带考的,而且是国际驾照。”
819是他的电动三轮,值得一提的是,他小时候骑过的自行车也有名字,叫做“挪挪”。
作为电动三轮爱好者,邵令梧平时也会进行一些改装工作(不太成功),但他家地下室里一堆零件,他还会拆一些汽车来进行灵感创造(依旧不太成功),不过既然要研究车辆,家里人就催促他尽量把能考的驾照都考了。
——或许在催促的时候,他们忘记了儿子极有迷路的天赋,但也许迷路后用交通工具出行,总好过双脚步行。
前者在路上遇到的好心人会更多一点。
听到这话,楚听乌默默抬手,放在邵令梧的肩膀上。
邵令梧:好,买!
他们还顺带买了头盔,以及,给宠物准备的小型头盔,虽然三五五很讨厌就是了-
他们在消费时,司机就待在车上,等着老板的女儿和她的朋友回来。
但看着看着,司机看到他们推出来一辆主色调为黑色与银色的摩托车,线条简约,底盘较低,但体长快两米,蛰伏时像一只黑色的野兽,而不是给小姑娘的玩具。
司机:“……?”
楚听乌上车了,好友比划了一下,又匆匆跑过来,直接探身到车后座拿了自己刚脱下来的外套,然后背上小提琴。
然后他一边调整琴包的位置,一边朝楚听乌跑过去,司机刚想张嘴,又闭上了。
他看到邵令梧跨坐到楚听乌身后,又帮忙把三五五固定好,两人笑着对视一眼,只有位于中间的猫有些脸臭,但头盔一戴,猫的表情就看不清楚了。
司机想要抽一根烟。
雪无声地下着,楚听乌戴上了帽子,邵令梧一手搂着人,一手搂着猫。
楚听乌似乎在判断该怎么启动,说不定她是第一次骑摩托车,连在哪加油都不熟悉,不过两个人都不是很在乎。
他们也不是很在乎要开去哪。
只是今天兴致突然来了,雪下得又不是太大,天气正正好,也许摩托车一路向前,等到没了油就会停下。而那时候初雪融化,路上正好有风。
第223章 金乌
开到一半,两人一猫先下车在路边的快餐店补充了一下食水,楚听乌评价道:“不好吃。”
快餐里使用的食材的确比不上系统专门在牧场给她养的牛羊,不过她也不是太在乎这个,等到外面的雪几乎停下后,他们才重新上车。
值得一提的是,停在路边的这辆摩托引起了其他人的围观,还差一点被抢。
至于为什么是差一点……因为楚听乌为了“自保”反抢回去的时候,邵令梧在一旁给她望风。
然后,两人一猫骑着摩托扬长而去,留下雪地里失去行动能力只能嗷嗷叫的路人。
三五五打了个哈欠。
因为决定说走就走时,并没有带上猫包,只有平时随身携带的小马甲和遛猫绳,邵令梧担心三五五被吹感冒,用马甲把玳瑁妈妈固定在自己胸前后,又用外套裹住。除了鼻尖能嗅到风之外,几乎感受不到外界的冷意,雪飘飘散散,猫咪不免打起了瞌睡。
摩托在此时停下。
前面堵车了。
邵令梧探头去看时,恰好先听到了“咚”的一声!
前方堵车不是因为车辆,而是有一队野狼家族正在过马路。
狼群从马路中间通过,在汽车里避风的人类默契地停下,等待它们过去,而在公路旁的石堆上,还立着一只灰色皮毛的大狼,它位于高处,凝视下方的同族,偶尔转头,仿佛是在警戒什么。
邵令梧听到的那声“咚”就是另一只狼小跑过去,直接踩在某辆汽车的车前盖上。
摩托重新发动,靠着较显灵活的身姿从汽车中间穿过,邵令梧得以在更近的地方看这些狼……但他紧接着也反应过来:
其他人都在车里,但他们的摩托又没有盖子。
所以,如果狼突然掉头选择袭击人类,那么其他人至少还有一层铁皮保护。他们的话,他趁手的武器就只有身后的小提琴,给它们拉一曲吗?
这群家族式生活、极为危险的野生动物们有几只转过头,看了眼人类。
旁边一辆车降下车窗,开车的人朝他们摆摆手,好心警告道:“后退点,孩子们,别靠太近了。”
三五五从衣服里挤出一个脑袋,嗅了嗅寒风,又“喵呜”一声。
猫咪理论上是没见过狼的,但她曾经在幼崽的梦境里见过——
见过一只白色的大狼,双方试探过气味,而后选择了友好相处。
但猫这种小型狩猎者也靠本能和学习得知了狼群的危险性,此时她从邵令梧身边挣脱开,跳到楚听乌肩头。
——有两只落在稍后方位,于是被其他狼暗暗保护在中间的狼崽停下,有些好奇地探头张望过来,又被身边的长辈打了两下。
上方那只灰狼突然跃了下来。
人类被包裹在钢铁制的交通工具里,而它暗绿色的眼眸一开始就盯着跨在摩托车上的那个人,楚听乌原本用手肘撑在表盘上,等待狼群经过,此时也突然转头,与那头灰狼对视。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她基因传承的相关能力顺利触发,就像是能辨别出自己和家人失去了实际上的血缘关系一样,她也“认出来”,这是一头曾经属于米歇尔家族的狼。
一只已经长成的狼,从幼狼变为成狼,离开那个庞大的狼群,成为了新狼群的狼王。
它的味道改变了不少,随着时间流逝,幼狼沾染上了新的气味,但楚听乌的变化应该不大,在楚听乌认出对方时,灰狼也认出了她。
这只灰狼并没有靠近,只是用那双绿眼睛盯着她,直到最后一只狼通过了公路,灰狼才殿后离开。其他车辆依次发动,即将消失在乱石后方的灰狼突然猛地跃起,矫健的身姿在半空中翻腾两下,跃至高处,发出长长的狼嚎声。
但楚听乌这次并没有回应。
狼嚎在寒冷的天空下传出很远,她转过头ῳ*Ɩ 凝视这头强壮的成狼,肩头的三五五则有些不安地弓起身,发出一声:
“喵嗷!”
灰狼又看了他们两眼,消失不见。
顶着猫骑车毕竟不安全,邵令梧把三五五接回来抱好,但即使身边车来车往,他也能听得见狼迈步小跑,头狼偶尔发出带着些呵斥意味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邵令梧抬起一只手挡风,也让自己在车上的声音能更清晰一点,不过即使他喃喃自语,楚听乌应该也能听到。他问:“我们要去红石保护区吗?”
红石保护区就在星德斯克州,开车几个小时就能到。
楚听乌:“不用了——”
没有必要。
白色狼王的传说的确落幕,但米歇尔的家族会继续繁衍生息,有的狼可能被偷猎致死,也有的狼会流浪失散,但也有的会抵达一个陌生的地方,组建新的家族。
如果有一天她重回红石保护区,可能依旧会以研究人员的身份,而今天她只是个路过的骑手,不知道要将车开到什么地方。
……不过楚听乌还是从系统那里拿到了电子地图,至少在太阳落山后找到了合适的酒店,不需要再睡帐篷。
酒店后方就是横穿城市的一条河,据说发源地就在红石保护区,不过显然,这条河一路上带来了太多的垃圾,导致几乎没人想要靠近河边或者开窗看看,楼上有人在用本地的方言叫骂一些脏话,酒店送来的简餐里放了太多沙拉酱,倒是楼下超市的猫粮质量还不错,楚听乌给三五五抓了一捧,自己也啃了两颗。
一旁的邵令梧表情奇怪。
楚听乌:“味道的确不错,像小饼干,你尝尝?”
邵令梧:“?”
他的嗅觉告诉他好像不该是这种味道,但出于对楚听乌的信任,还是……
邵令梧:“呸。”
信任死掉了。
楚听乌哈哈大笑,去便利店买了三明治和午餐肉,又不知从哪找出个像是儿童玩具的迷你烧烤机,决定给同行的人和猫烤点肉吃。
邵令梧试图帮忙但添乱失败,只好在旁边给自己的小提琴做保养。然而刚拉出一段音符,他就发现旁边伸来一只猫爪,猫咪刚要阻止他发出噪音,就被旁边响起烤肉滋滋声(和香味)的物品吸引走了注意力。
邵令梧原本决定来一段安详宁静的夜曲,此时心念一动,从琴弦上流淌出来的是激昂的进行曲。
旁边分明蹲坐着,但已经蠢蠢欲动抬起屁股的玳瑁:“……?”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好像被讽刺了。
有种很想打这人的冲动。
邵令梧笑了声,刚要变奏,房间里的烟雾报警器开始报警。
他:“……”
楚听乌:“嗯……”
她给肉翻了个面,并抽空去锁了个门。
下一秒,门外传来了哐哐的敲门声——如果是往常,邵令梧应该去开门并想办法让报警器停下的,但此时他的小提琴突然滑出一个长音,激昂的乐曲调子微微一变,把报警器的声音和外面的敲门声融合到了一起,楚听乌低头盯着烤肉,盯着盯着,没忍住“噗呲”一笑。
等到她去开门时,房间内的“犯罪道具”都已经被销毁了,只是肉香不散,工作人员有些疑惑,警告了两句后,看在眼前小费的份上还是没有多说。
一点自制烤肉只是起到了开胃的效果,被食物稍稍安抚过后,两人决定出去觅食-
周蔷正在海登市机场等待转机,她吃过晚饭后,又给邵令梧拨了个电话——
毕竟楚听乌刚比赛完没多久,她认为好友还是需要多休息,说不定她现在正在睡觉呢?
但这个视频电话是楚听乌接的。
楚听乌正跨坐在公共长椅上,后方能看到灯光落入河水,碎冰轻碰,声音被车鸣声和人流声掩盖。她朝周蔷打了个招呼,三言两语汇报了一下自己今天的日程:
“出来玩了。”
“吃了。”
“正在散步消食。”
周蔷暂且没听出来“出来玩”是指从赛事方的酒店一路出到了百公里外另一座城市,镜头角落里有人骑着马经过,楚听乌关心了一下周蔷,又随口抱怨道:“这里真落后,好多地方不能刷卡。”
周蔷倒是不担心她没钱用,但没忘记这个号码似乎是邵令梧的,此时心头一动:
“你现金不够用了?怎么在用邵令梧的手机?”
不会是随手把手机抵押了吧?
楚听乌:“那倒没有。”
只是随手“抵押”了邵令梧本人。
她转了下手机,让周蔷看对面正在忙活调音的乐队——
他们路过这里时正好看了场乐队即将露天表演,结果吉他手突然出走的戏码。然后楚听乌掏了下口袋,发现现金在给小费时都用光了。
邵令梧:“我的琴盒里还有来着……”
楚听乌同乐队成员交涉了两句,答应帮他们照顾乐队养的黑猫,顺便把邵令梧抵过去当吉他手,拿走今晚属于吉他手的表演收益分成。
邵令梧:“我记得我琴盒里真的有……”
然后现在她失去了一位队友,多了一只绿眼睛的黑猫。
黑猫!
热烈奔放的摇滚乐作为视频通话的背景音,楚听乌给那边的周蔷展示自己身边的猫,这只小猫还戴着礼帽,裹着乐队成员自己制作的小披风,矜持地蹲在一边,也的确很有礼貌。
所以她还从邵令梧的琴盒里找出一点零钱,给两只猫咪买了猫条。
邵令梧:“……”
周蔷:“= =”
她无声笑笑,在机场的等候室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从这里向外看,能看到接天的落地窗外悬挂着一轮月亮,其他人都在休息,有同样在等待飞机的人正静静看书。
而耳机对面,乐声落在车流声中间,嘈杂热闹又忽远忽近。楚听乌没有关上视频通话,她背着邵令梧的琴包,三五五蹲在她肩头,她一只手抱着那只黑猫,随着曲调举起猫咪的前爪摇晃,仿佛猫咪是一只小小粉丝。
黑猫:“喵~”
【“谁在风里跳舞,谁在暗夜里歌唱……”】
【“他们说人生中,还需要有浪漫存在!”】
周蔷听着歌词,在心里腹诽:
是挺浪漫的,她离开星德斯克州之后,楚听乌肯定没有回酒店休息,而是立刻就出去玩了吧?
连续表演了好几首,被迫进行一场街头表演的邵令梧才默默走回来,楚听乌也把属于乐队的黑猫还了回去。
邵令梧在一旁看着,总怀疑自己能争取到这个吉他手的工作(他其实并不想要),是因为楚听乌先一步拐走了人家的猫作为猫质。
但是一场表演下来,乐队也认可了邵令梧的能力,一副很想真正邀请他加入的样子。邵令梧学过不少乐器,乐感出众,甚至看过一遍就记下了几首歌的谱子,这个年龄正是搞乐队的好时候嘛!
邵令梧:再见。
他躲得很快,担心楚听乌真拿自己去换猫。
他们离开乐队表演的位置几百米,还是能听到歌声,主唱极具特色的嗓音飘了过来,天空中落下雪花。
【“他们说人生中,还需要有浪漫存在!”】
【“于是我走出去,成为漂流自在的风。”】
路上积雪被清扫过,只是湿漉漉的,三五五走了两步就抬起前爪甩一甩,但又不想被抱,所以小跑起来,让脚掌接触地面的面积变小。
邵令梧略落后两步,他们的影子在路边灯光照耀下拉长又缩短,他抬起脚时,恰好能踩住楚听乌的影子。
雪花融入到水洼中,微微一荡,消失不见。
楚听乌依然背着手走在前面,掌心里是短短一截的遛猫绳,她脚步没停,邵令梧只是微一愣神,似乎经过了一个拐角,此处恰好没灯,影子倏地消失了。
“楚……”
他抬头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巴士站,而琴包还是楚听乌背着,手机也不在手里,仿佛自己被丢出去打了个工,回来后却只是上交了一波钱,居然忘记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
口袋同样是空空如也,而且他,大约并不认路。
巴士站台周围有灯,还有靠在角落里打盹的流浪汉。
星德斯克州的夜晚似乎并不怎么安全,邵令梧却没慌忙去寻找。他侧耳倾听,没听到熟悉的脚步声,甚至没听到猫咪的脚步声……但他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有水花漾起。
他转过身,身后,无声围绕着巴士站台走了一圈的楚听乌恰好出现,正在用从便利店买来的毛巾给三五五擦爪子。
她背着邵令梧的琴,抬起头,两人直直对视。
但楚听乌只是微顿,便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像是看到了遇到困境的陌生人,她笑着说:“你好?”
邵令梧:“……”
“嗯,你好。”
“初次见面,我是珈菲尔……你也可以叫我邵令梧。”
楚听乌恍然:“你需要帮助吗?”
邵令梧:“我身上没有钱,也不认识路,没办法回酒店。”
楚听乌点头。
邵令梧看了眼她背着的琴包,但楚听乌并不想拿给他的样子。
角落里的流浪汉翻了个身,似乎嫌弃他们俩太吵。
邵令梧:“那我给你清唱一首歌吧。”
就在刚刚顶替乐队成员表演的时候,邵令梧弹了好几首歌,此时也不介意在故意装作不认识自己的好友面前卖个艺,获得回去的路费,但张开嘴时,他顿了顿。
三五五跳到两人中间的长椅上,打了个哈欠。
他坐到旁边,玳瑁熟练地用他的裤子擦爪子。
“太阳升咯——”
太阳升咯,归四海。
太阳落咯,归家去。
我日落日升地努力劳作捕鱼,当听到乌鸦的声音时,我就知道是归家的时候了。
乌鸦伴随着日暮而来,乌鸦跟在我的船只后头,我盛了一船太阳回家。
金乌金乌,沐浴着最后的日光,但我多么地爱它,它是家也是太阳。
金乌金乌,我听到了你的叫嚷,于是我用歌声表达爱意,终究载了一船太阳回家。
……
清唱没有乐曲作伴,邵令梧的声音一开始甚至有些窘迫,来自异国小城的歌词在这个下雪的夜晚响起,只是天空根本没有太阳,还有巴士经过,灯光远远照过来,但根本不停,载着客人飞速远离。
因为下雪,巴士站的指示牌其实显示处于检修状态,巴士不会在这里停留。
这首歌名叫“济州河船歌”,来自楚听乌真正的家乡,也许她的名字就由来于此,也许就是一场巧合,邵令梧曾说过决定改编一首歌,几年来为它写了好多个调子,但写歌的想法一变再变,于是调不成调,没能决定最终是哪一个。
他也想过许多个,许多个“演奏”它时的场景,但理论上不该是身无分文地站在坏掉的巴士站里,虽说身边的确没有其他碍事的听众,但躺在地上的流浪汉目光转过来,像是在看莫名其妙的傻子。
没了伴奏,没有改编歌词,邵令梧只能用手打节拍。
对面拿走了他小提琴的家伙脸上却挂着笑,看不出喜怒。
不要对一首歌投射出过分的期望与感情,想要用歌曲达到什么别样的目的,于是踌躇不前,邵令梧突然想到楚听乌这么说过,如果歌曲中真的有感情……那应该只有一种,那就是他想要唱给对方听,不论是否有回应。
金乌金乌,你沐浴着日光而来。
你不是遥不可及的太阳,却承载着太阳的辉光。
我看到日光披在你的身上。
我开始爱每一个能听到乌声的日子。
歌声散落在雪地里,楚听乌注意到邵令梧的头发似乎长长了一截,很适合在街头蹲下,去扮演一位落魄的流浪艺术家——但她总不能真让对方去流浪,因此听完歌,还是伸进口袋里,决定赞助对方一波路费。
她把零钱拿出来,放到邵令梧掌心。
金发少年人的目光略有些黯淡,但还是伸出手,结果刚要握紧,楚听乌又把钱收了回去。
她只是转身把琴包摘下递交过来,邵令梧:“啊,钱……”
楚听乌:“你说什么钱?把你的包背好。”
“我们不是要一起回去吗,珈菲尔?”-
第二天是邵令梧骑车,好在有猫指路,没有从其他人的农庄后门进入,然后从前门离开。
第三天楚听乌接到了周蔷的电话,此人在电话对面阴恻恻开口,询问她的坐标,并表示可以帮一人一猫报销路费,楚听乌:“你准备把小邵和三五五送回去?”
那的确可以,小邵同学应该不介意给猫妈妈当随行保镖。
周蔷:“……赶快回来考试吧你!”
在周蔷的劝导(胁迫)下,在外面浪了两天多的人还是回了上京市,只是来接机的周蔷和楚萧意外发现:怎么你们回来时还自带座驾?摩托车又是哪来的?
楚听乌获得了一辆摩托作为上京市的代步,但被邵令梧骑走了。
……因为她没有驾照。
周蔷勉勉强强觉得可以理解,但第二天她去华科大,发现这辆摩托停在华科大的校园里,同时出现的还有个不请自来的代驾。
周蔷:“……你那门作业写完了?”
邵令梧正在低头狂补其他作业,听到这句话头也不抬:“算是。”
周蔷:写完就写完,没写完就没写完,这家伙从理科生转变成艺术生之后怎么思维都变了!算是又是怎样?
邵令梧:“我交了,至于成绩,我也不知道。”
但他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
周蔷对此不做评价。和时间管理大师的她不同,楚听乌虽然忙得过来,但接下的工作量实在太多,得好好安排,还得准备十一月的比赛,不过到时候她可以直接在周末飞过去两天完成比赛,然后就可以提前完成期末考试,飞去南极了。
楚听乌还忙中抽空见了一波考来了上京市的高中好友,接受了常一欣和安诗言对她比赛的祝福。
但在她走之后,安诗言抬手撞了撞常一欣的腰:“楚楚同龄的朋友还有她那个侄子吧……”
如果只是女孩子聚会,为什么带来了邵令梧,但如果都是朋友聚会,那为什么楚萧没来?难道是太忙?
楚听乌的确忙,系统也不敢打扰她。
晚上也会阶段式地给楚听乌安排课程,但在这个没课的夜晚,系统惯例默默,默默,默默回放关于幼崽的录屏,重新扫描了一波楚听乌的身体状态,继而陷入思索。
激素已经平稳下来了……嗯,但这个数据……自家幼崽的体质好像没什么变化……如果依照人类年龄的话……
不对!
系统虽然不需要睡眠,但不妨碍它半夜惊醒:
是不是有人想要拐小猫?
第224章 筹备
系统把邵令梧查了个底朝天。
不过,其实在楚听乌刚认识这些新的朋友时,系统就已经把他们查过了,只是它并不会把资料全部发给楚听乌——
因为和新的朋友相遇与相知都属于幼崽重要的人生体验,而且楚听乌的进度其实拉得比许多人都要快。
她第一次见到一个陌生人,就能得知对方对自己的态度。
系统这次不过是再查了一遍,当然,资料没什么变化,信息也没什么区别。
又有一个人类喜欢上了它家的猫而已。
喜欢猫崽的人类多得是。
……只是能让自家幼崽开心的并不多。
系统从来不干涉楚听乌交友,甚至会帮忙稍稍关照,不让意外带走人类脆弱的生命,不让幼崽因此伤心。
所以第二天早上,楚听乌睡醒后,就听到系统沉痛地说:
“你决定领养邵令梧了吗?”
楚听乌:“……啊?”
系统不是太情愿的样子:“既然这个人类让你高兴,那我们把他领养了吧。”
看在幼崽的份上,它可以爱乌及梧。
楚听乌稍稍听明白了一点,也不反驳,问道:“那领养之后又要怎么养他呢?”
系统大惊。
[他成年人了,有手有脚,有自己生活的能力,怎么能让你来养他?你愿意给他一个“领养”的名头就很了不起了!]
[这个世界被领养的人是要给猫上贡的,你又不缺这个,给他定时安排一个见面的机会就行了,现在这个频率就不错。]
楚听乌:嗯,一边补课一边考试,穿越半个城市每周见面两次吗?
她莫名觉得系统已经算是给邵令梧优待了。
她哼着歌起床去上课,没有说行不行。当课程比较满时,楚听乌就会住在宿舍,而在周末及放假的前几天,她就会去张老师家里住。
那栋房子已经越来越有生活气息了,有时候楚听乌推门进去,还能看到张老师的学生过来拜访。老人曾经在上京市生活了快三十个年头,每到周末,她还会带楚听乌出去玩。
三五五则正在迅速学习如何成为新小区的一霸,因为上京市猫咪口音的问题,她已经在小区打过好几架了,楚听乌回家的时候,偶尔一抬头,就能看到一只只猫从屋檐上飞过去,猫毛起舞,惊起栖息在树上的鸟儿。
她没有特地和长辈说起感情关系上的变化,因为楚听乌自己也不太确定:
“现在喜欢不代表未来喜欢,我也不知道几年后会怎样,不如干脆享受现在。”
她正举着手给梅姨当人形毛线架,眼睛盯着膝盖上的毛线球,有些蠢蠢欲动。
梅姨决定给家里的猫各织一个围脖,三五五是黑色,十块是红色,而乌同学得到了一顶粉红色的小帽子——它就喜欢这个颜色!
是梅姨提起邵令梧,主动挑起的话题,此时也只是“嗯”了一声,笑眯眯地说:“也对,你还小呢。”
梅姨年轻时当过兵,退伍后开了几年货车,然后结了婚,又过几年因为没生孩子便离了,接着给张老师当保姆,一当就是十八年,恰好也是楚听乌的年龄。
这期间她学了两门语言,考了新的驾照,去过很多不曾去的地方,陪着张老师送走了她的丈夫,认识每一个过来拜访的学生。人生的路走过一半,有时站在前头往后看,年轻人的烦恼一眼就能看穿。
她有时会想,张老师那时候是否就是看穿了她的烦恼,才让当时只是来当钟点工的她试着做两道菜,接着变成长期雇佣,而后这么相伴了快二十年。
这期间,也有人给梅姨介绍过,有亲戚询问她为什么不结婚,甚至有条件很是不错的人选择追求她,她有的拒绝了,有的接受了:
“你虽然还小,但你有做选择的能力与勇气,而且你还会长大。”
在不同的时间节点,不同的情境甚至不同的心情下,都可能做出不同的选择,但她相信,楚听乌不会做让自己变得糟糕的选择。
她是一只从来不会勉强自己的,骄傲的小猫-
邵令梧暂时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要被领养。
如果知道的话,他大概会想:自己被楚楚领养,自己又领养了电动三轮819,那819和楚听乌的关系是什么……嗯,不管什么关系,楚听乌当然想骑就骑。
央音的学生们就经常看到他骑着三轮进出校门,不过,只有少部分时候,他们才会注意到这辆被改装过的三轮车速度略快,可能超速。
当然,今天没有超速,因为邵令梧车后座上都是花。
前两天下了场大雨,同班有个同学说家里的花卖不出去,降价抛售了,只是需要自己去采,邵令梧就骑着三轮去采了一车。
不过,他给楚听乌打电话时,对方正好关机,显然是在实验室里。
他挂了电话后还收到了明显是AI编辑的自动回复,不过“未被领养未必回电”是什么意思?楚听乌准备领养新的猫吗?
他干脆在路边的便利店里买了一打包装纸,一遍慢悠悠地骑车,一边在停下等红绿灯时随机包扎两朵,送给路过的路人。
他停靠在路边时,有辆车还特地停下,降下车窗,开车的大哥不说话,但眼睛瞄过来,欲言又止——
邵令梧给他塞了一捧。
大哥:“啊,谢谢,要配合拍什么视频吗?”
怎么没看到摄像头,也没看这小伙子拿出扫码用的卡?这花真的免费吗?
他正纠结如果要花钱是不是得把花还回去,就看到邵令梧笑容灿烂:“不用。”
“祝你有快乐的一天。”
而他也已经到华科大的门口了。
车后座没剩下几朵花,邵令梧挑了最好的一朵,黄色玫瑰沾着露水,楚听乌接过看了看:“像三五五的鼻子。”
送给三五五吧。
邵令梧点头。
楚听乌:“……”
邵令梧:“……好吧。”
他麻溜地滚到了一边,把驾驶座的位置让给楚听乌,自己坐在曾经放满鲜花的后座。如今后座一地花枝,风吹过来,一路留下馥郁的馨香。
三五五:“阿嚏。”
猫妈妈沉痛地看了眼幼崽,怀疑幼崽的嗅觉出毛病了。
楚听乌:=v=
没关系,lv2可以定向屏蔽,降低嗅觉过于敏锐造成的负面影响。
邵令梧最近在张老师家刷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不过今天周蔷和楚萧,还有安诗言和常一欣都在这刷新了,后者这还是第二次上门,略有些拘谨,但几个女孩子聊起来后就放开了,顺带把两个男生挤到了一边。
这是楚听乌的好友们过来帮她准备去南极的行李。
虽然之前她就去过一次,不过当时跟着科考队伍,一路安全也不担心出现意外。
这次则是跟着自家公司的队伍,虽然缺了谁的东西都缺不了老板的,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爱好和习惯,提前做好准备总比需要时才发现没带上要好。
楚听乌:“南极杯已经筹备了半年……”
南极杯的规划路线总长约2880公里,是德州耐力赛的三倍左右,也是当今世界上最长的长途滑雪挑战赛。
即使按理论上的最快速度来滑,楚听乌也需要滑八天左右,但这却不是野外生存八天,而是在冬季的南极洲进行约为八天的剧烈运动。
滑雪是很需要体力和脑力的,还得与寒冷对抗,再加上中间休息的时间,楚听乌给自己预估的时间是十天。
为了保证参赛者的安全,整条路上设置了二十七个临时安置点,并调用了谷满市骨科医院的医护力量,保证尽量在半个小时内,参赛者就会遇到紧急救治,两个小时内,就能被送至临时医疗中心。
这二十七个临时安置点需要沿途六个科考站提供支援力量。
就在楚听乌忙活比赛和学校的考试期间,南极的工作组已经就各种意外会发生的情况演练过了三次。
安诗言:“……还顺便拍了个纪录片?”
嗯,她就在看这个纪录片呢。
比赛放在了明年的三月,这期间选手要提前去适应环境和场地,部分选手根本没去过南极,光是在南极滑雪,对他们来说就是个全新的挑战了。
楚听乌揣测:“也许真正开始比赛的时候,人员会有更换。”
南极杯第一届给出了二十个名额,其实用的也是邀请制——
赛事方会参考本比赛考察的重点,给不同的滑雪比赛排比重。选手的比赛成绩乘以比重后,将个人分数的前三名相加得到总分后再进行排列,而后邀请前二十位。
当然,这二十位都得达到报名的基本要求,完成两项极限挑战,但极限挑战的排名不占名次。
其他人大多不止一个比赛,可以进行个人成绩的加减,但楚听乌只参加了三项比赛,也只来得及参加三项,因此她的个人介绍后方便空落落的。
因为时间和赛事的安排,还是有几位选手拒绝了邀请,而因为权重,楚听乌最终在前二十名里排第19——如果同积分,破记录者在前。
所以她差点儿就没法参加自己公司举办的第一届比赛了……她很怀疑那几个选手不来参加是不是也有系统搞鬼,虽然系统表示它真的没有!
她探过头看了眼官网:“比赛场所定在南极洲,观众肯定没法现场加油,网络受限,直播也较为困难,不过这种极限挑战类的比赛热度向来一般……”
安诗言伸手掐了下她的脸:“一般?你确定?”
连她从来没关注过体育的舍友都知道了!
楚听乌是不是根本没意识到,这几年来,通过硬件,软件,网站间的合作,与官方的友好关系,以及公司游戏带来的隐形倾向,她个人的声望等等加起来……究竟为一个行业带来了多大的影响。
安诗言沉痛道:
“你知道我舍友平时根本不关注三次元,不追真人,是怎么知道这项比赛的吗?”
楚听乌:“咦?”
安诗言:“她推小饼干,是《我们生活在牧场里》的冷门角色,但这个月开始‘牧场’要和这项比赛联名,出了很多联名吧唧和立牌……”
每天上南极杯官网刷数据做日常能获得抽到线下购买特典吧唧的资格,发推文能提高中奖率,还能抽到牧场的VIP门票,为了冷门的自担,可怜的二次元再次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楚听乌:“那真是对不起了= =”
安诗言耸肩:“没事,她还很感激你呢!”
番里的冷门平时根本没有谷子,平时捧着钱没地方花,新出的周边又很可爱,舍友感动极了,公司老板累死累活参加比赛,比赛时可能十天半个月吃不好睡不好,只是想要比赛热度提高一点,而她动动手指就能看到自推出新谷,还有机会抽到额外的特典……这种好事完全可以再来几次!
第225章 履约
夏光刚下班,就看到了表妹发给自己的信息,居然是来询问“南极杯”的。
夏光虽然是体育频道的外派记者,但家里人并不都关注体育,父母有各自的工作,而在她印象中,表妹也很现充,不爱打游戏也不爱看剧看小说,平时攒够钱就会出去旅游,尤其喜欢自驾游。
表妹居然关心起一个冷门的极限运动,是她没能想到的。
夏光:“南极杯四月才开始,你是看到了什么宣传吗?”
表妹在电话那边说:“是游轮折扣啦——我看了,这个赞助比赛的公司好像和游轮公司合作,有南极旅游相关的抽奖送票,而且是分四个月!”
现在是十二月,从一月到四月,每个月抽中100人,前置条件包括分享博文,完成与南极有关的基础问答,以及完成与“滑雪”相关的问答。
表妹正是不清楚后者的答案,又查了查,发现表姐采访过楚听乌,这就特地过来咨询了。
夏光有些惊讶:“这宣传力度……”
乌声集团总给她一种懒得赚钱的错觉,虽然她有了解过,乌声集团的资金流是较为健康的,如今又获得了国家的大力扶持,掌握着核心技术,并不用担心破产。
但她深入了解过后,就发现这家公司总是做出一些“看上去有些浪费资源,只是为了讨老板欢心”的操作,她是真正接触过老板本人的,反而觉得这些命令不像是楚听乌下的。
如果是楚听乌本人,为了宣传比赛,大概顶多开个直播,或者做做慈善。
夏光回答了表妹的问题,又刷了下朋友圈,发现虽然没有刷屏,但朋友圈中,很多平时根本不关注极限运动的人都转发了相关信息——而且看他们不同的文章内容,显然获知的渠道也不一样。
有人是买电子产品时发现转发能拿折扣券。
有人是买电子游戏时发现答题能获得游戏中的虚拟奖品,像是一个称号,一个外装。
有人则是在充值视频软件vip时注意到关注能获得vip免费体验时长,动动手指,并不亏。
有人甚至拍了张照片,原来是常买的猫粮上居然也印了宣传,一只滚圆的小猫穿上了滑雪服,从山顶滑下。
滑雪虽然准入的门槛较高,但了解并不难,而且观赏性十足,只是并不是什么地方都有方便的滑雪场,所以拒绝了一波潜在的爱好者。
“但是,”夏光想,“现在有全息体验仓了。”
因为官方的补贴,至少年轻人这一代,只要经济自由,都会试着攒攒钱买一台全息体验仓,反而是阿美莉卡这里,只有部分高端酒店才会提供,还限制登录。
她又打开新梅app,看向最近热点新闻的词条……心突然一颤。
她想起自己采访楚听乌时,ῳ*Ɩ 曾笑着说她一定很喜欢打游戏,所以开设公司做了那么多有趣的游戏出来,甚至改变了很多人玩游戏和看直播的方式。
楚听乌当时摇摇头:
“我其实并不沉迷游戏,只有在公司出新游戏,或者我朋友拉着我玩的时候,我才会玩两把。”
当时夏光恍然:“因为现实里的生活足够充实,所以不怎么在乎虚拟的玩法。”
楚听乌:“唔……”
“不,”她笑了,“因为现实里我就能做到游戏中才能做的事情,那么游戏的吸引力就没那么大。”
其实在打游戏方面,她也是个普通人。
只是她现实里飞檐走壁,比游戏里还强而已。
夏光:“她真的做到了啊……”
从VR直播,到半全息游戏,降低价格扩大受众,全方面展开宣传,普通人能够在游戏中尽量体验到部分运动的玩法与快乐,无论他们是否会选择在现实中去尝试,至少给了他们一个迈步的方向。
这或许是“极限运动”最好的时代。
而引领这个时代的人显然并没有意识到,无论是她自己有意为之,还是有其他人帮助,但变化的确围绕着她产生——
世界正平稳而有序地展开新的变化。
让人想到便欣喜非常-
闻宿也很欣喜。
他是华国高山滑雪国家队的总教练,实际上,今年是他上任的第一年,上一任教练已经回了波兰,他猜测自己可能只是暂代。
但这并不妨碍他为国家队输送人才,比起注重技巧,也更加美观的其他滑雪项目,高山滑雪要冷门地多。但最近几个月,随着楚听乌破了滑降记录,高山滑雪开始频繁出现在大众视野中。
闻教练第一时间联系了楚听乌。
他在那之前就看了这孩子所有和滑雪有关的视频,然后震惊并痛心地发现:楚听乌真正在运动项目中崭露头角时是15岁,她最重要的那段青少年时期根本没有进行过专业训练——这完全是靠身体天赋硬干出来了一个破纪录。
不过,楚听乌接了他的电话后,倒是说了自己主要优势在于特殊的天赋,并在南极得到过专业(闻教练不信)的教导,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不准备加入国家队。
闻教练:“唉。”
她的单板技术也很不错,耐力赛更是再次破纪录,但她不仅不准备进入冬季项目的国家队,也不想选择攀岩或者滑板进行专业的深造。
她:“因为我什么都想尝试一点。”
闻教练:“你不想获得奥赛冠军吗?”
为国争光,或者证明自己?现在楚听乌才只有18岁,还很年轻,在冬季项目中,一些四十多岁的老将也很常见,现在开始进行专业的训练,她还有二十多年的比赛寿命。
她能捧回无数个世界级的荣誉,也能进一步突破自我。
闻教练不仅是想要获得这样一个好苗子,带出成绩,也是不希望楚听乌过了几年后再后悔,后悔自己没有早早选择这条艰难又光辉的路。
……毕竟楚听乌拒绝地实在太快了。
不多考虑一下吗?
他甚至没法走家长路线来劝她,因为他查到——这孩子几年前就开始自己当自己的家长了,真正有长辈之实的长辈没有血缘关系,劝告也师出无名。
楚听乌:“比赛,是在其他人制定的规则下,去战胜自己的对手。但我想比的比赛,是在自己制定的规则下,去战胜我自己。”
闻教练听出了她的坚决之意,但隐约又觉得,楚听乌拒绝,可能是因为他所提及的项目并没有让楚听乌觉得“刺激有趣”……这些搞极限运动的,唉。
但楚听乌还是给了他一个惊喜,那就是建议他试着借游戏挑合适的苗子。
之前他们寻找运动员,要么靠专业机构,要么靠内部推荐,要么运动员自己得到家中的训练,或者主动找上门来加入国家队……无论哪种方式,渠道都是较为狭窄的。
但《进行中》不一样,这款名字朴实无华的游戏如今有大量的玩家,滑雪音游常常在线率六位数,靠排行榜从上往下地选人,虽然可能会漏掉一些不适应这种玩法的天才,但肯定也能获得一大批惊喜。
楚听乌比赛完给自己放假休息,准备着12月前往南极,闻教练却在游戏上线没多久后一直没休息,动员了整个教练组看视频,联络选手(玩家),审核,商讨。
最后楚听乌帮忙开了个游戏内的活动,玩家上传自己的视频能获得点赞那种,靠点赞排序,帮忙减轻了一点工作量。
虽说人没能请到,但闻教练似乎并没有真正放弃,他给楚听乌发来另一根橄榄枝,询问她是否愿意接受……网上技能培训。
楚听乌来不及去国家队受训,但并不妨碍国家队提供训练方式,帮她远程纠正姿势,商讨比赛时使用的策略。
值得一提的是,国家队双板队伍中某位奥赛金牌选手也是受邀选手之一,但因为赛程冲突,拒绝了南极杯的邀请。
但她平时做完训练,还是有空登录游戏和楚听乌来两把的。
在离家之前,楚听乌最后打了把游戏,带上了好友和家人的祝福,以及家人本统,登上了前往南极的飞机。
她要先在罗布依娜港口和其他选手汇合,然后先登船,再上车,陪同其他选手一起进行他们长达四个月的“环境适应”。
还得每天上网课。
二十位选手几乎没有来自同一个国家的,好在他们大多经常出国比赛,没有翻译也能进行简单的沟通,部分选手还熟练掌握多国外语。
以他们的体质,理论上不会出现高原反应,但南极地理环境和气候都较为特殊,所以众人一路前往龙湖站,用了比楚听乌当初多一倍的时间,只为了所有选手能够好好适应。
但显然,大家都很高兴。
这两天和楚听乌混熟了的英国选手梅里斯悄悄和她说:“我曾经在北极的极光下滑过雪,现在也将在南极极光下滑雪了,身边还有你们一起,想到这一点我就非常高兴。”
也许是因为极限运动并没有真正的分数区间,大家更在意自己是否突破了过去的成绩,所以关系比一些竞赛选手要更融洽得多。
楚听乌还见到了雷克斯和露易丝等人,她顺带把邵令梧改编过的曲子发给了雷克斯,让他也听听——
因为那是雷克斯曾经唱过的家乡民歌,邵令梧重新编曲,加入了一些新的乐器,听起来似乎更加有力了。
至少雷克斯很喜欢,只是他依旧跑调。
不过他和楚听乌不坐在同一辆车上,猫崽选择闭上耳朵,不听。
等到楚听乌抵达龙湖站时,时间已经是新一年的一月份。
虽然没过生日,但她的十九岁悄悄……不是很悄悄地在车上渡过了。
虽然车上华国人不多,但巧的是,华国人都算是她的员工——跨年时她没法回公司参加年会,网络也不太稳定,但这不影响楚听乌在南极洲给面前的员工们发红包。
她挨个拍肩拍头,语气深沉道:“共勉。”
等他们到了龙湖站,这里的科考员们自己包的饺子都吃完了。
时隔一年,重新回到南极,楚听乌却觉得自己的心平静了许多。
这里的网络好了不少,她看网课也不用先预下载了,她给亲朋好友报过平安,但显然他们并不觉得她很平安——
去年是来科考,滑雪只是娱乐。
但今年却是来滑雪,而且是从龙湖站一路滑到雷利站,危险性成倍增加了。
……大家甚至做好看到一个骨折的楚听乌躺着回来的准备了。
楚听乌:一定得折腿吗?
邵令梧总结了一下大家的想法,汇报给她:“因为他们都认为,如果你只是手部骨折,只要还能滑,就不会放弃比赛的。”
除非腿也动不了……总不至于用手滑吧?
楚听乌觉得很对,于是从第二天开始练习不用手和雪杖,单靠双板进行长距离滑雪的方式。
她的练习其实并不突兀,周围甚至有在练习中真的把自己手腕摔折了的,不过三个月的时间足够恢复,这里也有充分的医疗资源,所以没有离开南极。
但是到了二月,楚听乌真的开始想三五五了。
二月的南极开始入冬了-
邵令梧左边躺着十块,右边趴着三五五。
一只膘肥体壮的短毛猫,和一只,嗯……英武有力的长毛玳瑁,他硬生生在中间被挤出了一身汗。
因此他又很快爬起来,把窗户推开一条缝。
室外的环境还是偏冷的,但显然没有南极冷,一些早春的花已经悄悄绽开了,于是在灰色的矮墙下多了好几簇淡粉色。
楚听乌每天都会打电话回来,就在前两天,邵令梧说起大学城附近开了个“室内猫咪游乐园”,他便自告奋勇带两只猫出来玩。
三五五换了身轻便的马甲外套,上面有“便衣”二字,而十块正一无所知地舔毛,文盲小猫并不知道他那件绿色马甲上写的是“实习”两个字。
但是今天来游乐园玩过后,两猫一人大失所望,发现所谓猫咪游乐园果然照骗,只是在商场的大平层中安置了不少猫爬架,仔细一看布置较为混乱,一些宠物猫在上面蹲着,也没有攀爬的欲望,真正想要跑酷的猫则根本活动不开。
邵令梧也注意到三五五的情绪不太好。
她可能是想楚听乌了,也可能是因为,她的运动量不达标。
她最近甚至总指挥小区的猫和隔壁学校的校猫打群架……嗯,隔壁学校就是当初他们考生物竞赛的那座学校,因此邵令梧每次路过,都会悄悄把电动三轮提到最高速。
和楚听乌商量过后,他带猫妈妈去找了闻教练。
闻教练:他的确是有想要邀请楚听乌成为助理教练的想法来着……
但人还没请到,怎么先自来了个猫?
他的想法其实并没有说出来过。
楚听乌不想加入国家队,也不想受到桎梏,更不愿意被其他人安排训练,但闻教练靠着游戏挑到好苗子,又天天能看到楚听乌的训练数据,忍不住蠢蠢欲动——
冰雪项目的选手比赛寿命是真的很长。
那么,为什么不试着邀请楚听乌成为“教练”呢?
他既看中了楚听乌的天赋和那野性天然的技巧,又希望能借着这一身份,让楚听乌迷失在其他极限运动中时,还能记得为冰雪项目保持状态,不忘训练。
这样如果孩子十年后突然后悔,也能重新站到国际赛场上啊?
闻教练:念念不忘。
不过现在一切还太早。
她的名声够了,声望却不够,如果她不想参加国际赛事,那就必须在极限运动中把那些强大的、夺冠过的选手一一斩于马下——
她要靠实力奠定自己的地位。
她也的确有这个实力,而现在,一场万众瞩目的比赛近在眼前。
……一只爆毛的长毛猫也近在眼前。
闻教练:“咳。”
给看好的选手养个猫怎么了?这很正常啊。
何况这只猫……居然真的会滑雪。
虽然三五五并不会使用双板,但她用一天的时间就掌握了如何踩在滑板上滑行,以及如何用奔跑的方式让滑板动起来。
闻教练:“……”
新找来的学生要是还没猫滑得好,他的名声就全完了!-
二月,南极进入冬季。
选手们开始分段式熟悉比赛路程和场地,无人机在南极洲的上空飞过,扫描出来的路线图建模完毕,众人对着投影模拟,讨论并实地体验,尝试……几乎像是回到了卡舍雪山。
三月,选手们开始正式学习比赛时使用的手势姿势,熟悉含义,背记规则,开始真正的试滑。
此时也终于定下了比赛直播的方式,这次比赛依旧会全程直播,但并不同步,考虑到南极的网络波动,会延时一个小时左右。
所有选手则都有跟随式直拍摄像头,而这次,因为时间和路程都很长,所有选手是按照入选名次单独出发,没人间隔半小时。
期间每隔一百五十公里能补充物资,进行修整,如果期间有受伤,可以选择放弃比赛,也可以自己进行简易的包扎处理。
——长途滑雪毕竟不是野外求生,乍一看难度其实并不太大,只是越到后期,在精神压力和身体的疲惫下选择放弃的人可能会越来越多。
三月末,体育频道买下了网络转播权,同一时间,华国纪录片频道开始播放关于“南极杯”的先导纪录片。
这个片子在选手还没抵达南极时就拍完了,拍摄的内容是后勤人员做出了什么样的布置和准备,是众人为了比赛能够成功举办而一心努力,克服困难的故事。
而播放完毕后,就是比赛开始前的纪录片,关于选手们一同训练,一同思考和参谋,并在适应南极时做出了怎样的努力。
……就像是一种大型真人秀,只是没有剧本,也没有明星。
嗯,除了楚听乌,她的粉丝量比很多小明星都要多了,身份却不属于网红,而是站在企业家的赛道上(?)。
不少近来只能看三五五直播的粉丝就靠着这部纪录片解馋了。
纪录片频道还特地联系,预约了第三部 纪录片,也是第一届南极杯的最后一部。
而楚听乌暂时没空思考这些。
四月初,极光铺散在天空中。
她抬头看了会儿,“喵喵”两声,缩回房间里。
两天前,以第二十位的位置补入南极杯的那位选手在训练时突发意外,摔出了脑震荡,不得不退出了比赛。
如果是两个月前,至少还能选择新的选手加入,但现在已经来不及帮助对方进行训练,熟悉场地,所以,最终参赛选手的人员数量缩减为19人。
他们将挑战两千多公里的滑雪路程,比拼耐力,意志力,滑行技巧,以及一点运气。
四月中,距离比赛开始还有三小时整。
基地里的气氛略有一丝凝重,面前的电子大屏上循环播放着比赛的规则与注意事项,而另一边,早已被这场比赛的消息反复轰炸过的华国人们,有一些已经早早打开了直播间。
这是体育频道的网络直播间,平时会随机直播一些国内外的不同比赛,但这次,直播间选择了全程直播这场滑雪赛,此时,为了预热,直播间里正在播放那两部纪录片。
三小时后,一号选手已然就位。
在南极绚烂的夜空下,选手出发了。
而此时,直播间里还在播放……纪录片和广告。
一个小时后,观众们终于看到了镜头下延迟一小时播放的一号选手。
[看了下规则,我感觉我再睡一觉,楚师父都未必出发了。]
[要等快十个小时(大惊!)(大失所望)(背手离开)]
[有点担心楚楚了,我们只是等十个小时而已,她可是在焦虑和紧张的心情下等十个小时,最后一个出发……虽然每个人的用时都是单独算的,但比赛开始前这样干耗着也很影响发挥吧?]
楚听乌不这么觉得。
观众们揣度她的状态时总是忘记某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她不仅仅是选手,还是主办方的大老板。
等候区的选手不被允许观看其他选手的比赛直播,所以也不能使用网络,但是不论是食水还是其他健身,休闲用具,以及锻炼场地都是可以随便用的。
观众们鼓捣了一阵,还真在直播间里找到了分流的通道,不仅能查看正在比赛中的选手当前位置与状态,还能去看看暂时没能下场的选手们在做什么。
有些人就意识到,这也可能是为了证明楚听乌本人并没有靠着自己的身份获得额外的优待……吧?
嗯?
排名靠后的四位选手正在镜头下打牌。
这也就算了,可楚听乌直播间的气氛似乎有点古怪,观众们有种不寻常的“佛系”,而且——
楚听乌的战绩也有种不太寻常的可怕。
她面前的筹码堆成了山,而另外三位选手的视线已经飘忽了,摸牌的手都有些麻木。
观众们:“……”
难道说,他们华国的这位选手,决定在开赛前先干掉一波对手?
同样看到了监控画面的工作人员:“……”
所有人都开直播是为了保证公平性,也是为了证明老板本人拿到什么成绩都是靠她自己的实力——但不能是打牌的运气实力啊!-
九个小时后,楚听乌换上装备,站在了起点处。
跟随她的无人机漂浮在她的斜上方,系统已经悄悄静音了,不过,楚听乌抬头时,无人机微微降下了一点高度……仿佛是系统在同她点头示意。
她无声地笑了笑,感受南极环境下隔着设备传来的冷意,凝视着远方——
此时,梦境课堂里的画面,她似乎无数次开始但从没有一次成功过;练习期间无数次划下的画面,他们进行了分段式的尝试,但最终没人滑完整条路线;以及重返龙湖站后,她的“老师”莫乔复杂又带着点欣慰的表情也定格成了一幅画,在她眼前重合。
她履约而来。
比赛开始!
没有其他选手在身侧,身后也无后来人,她作为最后一名选手出发,而现在……比赛开始!
她向下滑去,同一时间,在《进行中》的半全息游戏地图里,仅参观的新地图“南极”选择开放,玩家无法靠近,只能远远看到的那位全副武装的选手同时选择了启动。
同一时间,山湾牧场位于南侧空旷地带的AR投影在此时“动”了,点点莹白组成了渺远的雪山以及天空中的极光,极光之下,能看到那位一直站在山顶等待的滑雪者在这一刻出发。
同一时间,《牧场里》播放了新一集动画,前往南极团建的导游猫猫们正在温暖的基地里烤火,突然,一双双猫眼凑到了窗边,风雪初停,他们看到一只陌生又有一丝熟悉的猫咪踩在双板上,从山巅冲向山脚,只能看到越来越远的背影。
猫咪们头碰着头,看着风雪中那个小点,讨论着:
“我们一定见过她。”
“那要跟上去吗?”
“快点!快跟上去吧!”
“如果嫌冷的话,我们可以挤成一团,我来组成头部,你来当尾巴好了!”
“——我才不要呢喵喵!”
楚听乌张开双臂。
她整个人腾空而起,像是要砸进雪地里,但滑雪板落入到厚厚的雪堆中,像两把长刀切开了大地,留下刀刻版的痕迹。
在她的痕迹旁边,还有很多条其他人留下的痕迹,告诉所有人就在不久前有多少人经过了这里。
不过,她会追上去。
不论她是否最晚出发。
她会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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