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百花盛开的时节在五月,百花节就在五月初一这日。
这天夜里是难得的盛景,夏景初绽,百花争奇斗艳,长街上灯火通明,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房檐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江山盛世,笙歌烟火,莫过于此。
东宫出行的马车是最低调的那一辆,走在大街很不起眼,没有任何代表储君身份的标志和图腾。
马车行到最热闹的十字街就走不动了,这里的人太多,马车很难畅通,比用腿脚走路还要慢上许多。
萧淮率先下了马车,萧明月和姜挽紧接着下来,跟在萧淮后面,一起往京都最大最好的蓬莱酒楼走去。
进了蓬莱酒楼,萧明月不好意思在继续跟着,就张口告辞了,提步去她密友林幼宁已经定好的厢房里,本想着找个机会让林幼宁与兄长萧淮见上一面,这也是江皇后吩咐萧明月的事,但没想到皇兄竟然将姜挽一起带出来了。
姜挽善妒娇蛮的名声在宫里广为流传,她今夜要是一直跟在皇兄身边,可如何让幼宁与皇兄见面,左右都是不大方便的,说不准姜挽还会在他们见面的时候搅局,搞得大家都没了体面。
萧明月无奈看了一眼紧紧跟在萧淮身后,拽着男人袖子的娇柔美人,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快速转身离去了。
半个时辰后,这条街上会有花车游街,这也是百花节举办多年的传统了,自前朝起就有这个节目,一直流传到现在。
最佳的观景地点就是蓬莱酒楼二楼靠窗的天字房,若不是因为这间厢房是萧淮花了大价钱承包了一整年的,今日就定不到这样好的厢房。
往日里,萧淮不经常来这间厢房吃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借给几个交好的皇亲和伴读们宴客用。
“殿下带妾身一起出来,不会不方便吧?”姜挽在厢房里逛了一圈,然后坐在萧淮对面,笑着问:“听说佳柔公主与国公府的那位林小姐是多年手帕交,这次还是皇后娘娘让公主从中撮合,让殿下去见见林小姐的,我跟来搅局,殿下是不是会觉得妾身不懂事啊?”
“你说呢?”萧淮反问,都被姜挽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给气笑了。
很明显,姜挽是知道今日不该跟过来的,但她还是跟过来了,说她不是故意过来搅局的都没人信。
出来之前,在书房里,姜挽差点给他表演一出伤心欲绝与君决裂的大戏,萧淮看她挤出来的泪光就知道她要开始闹了,于是主动张口,让她一起跟出来逛逛,直接给她含在眼眶里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姜挽撇嘴,脸上带着很想忍耐但没忍住的得意笑容,“可是……是殿下主动说要带妾身出来的呢,这也不是妾身要求的,要是坏了殿下的事情,也不能怪到我头上呢!”
萧淮:“……”她这幅小人得志的样子,真的很难掩盖,实在不会装,就大大方方地笑吧,别忍着了。
再次庆幸两个孩子在这方面不像她。
萧淮由着姜挽得意,没有反驳。其实就算不带姜挽出来,他也没准备去见那个林小姐,辅国公府林氏确实是难得的清贵家族,底蕴深厚,但他无意定下太子妃,也不想让鸿儿和清儿有一个不熟悉的嫡母。
这样对孩子不好,他是嫡出长子,但不是父皇唯一的儿子,更不是太祖皇帝唯一的孙子,江皇后的家族并不强大,是商户出身,从小到大,为了母亲的尊容,也为了自己的地位,他活得不知有多累,甚至习惯了这种日子,习以为常。
父亲对他的看中是需要理由的,需要他足够强大才可以,并不是因为他的嫡出身份,皇家父子之间没有发自内心的真心喜爱,因为父亲有好几个儿子,宠爱和地位的靠自己争来。
或许是萧淮看够了这样的虚假父子情,所以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活得战战兢兢,时时刻刻怕有别的儿子抢了自身的地位,他不想让鸿儿和清儿过成这样,所以这辈子,他只需要这两个儿子就够了。
孩子多了没什么用,他的喜欢有限,没办法分给很多人。
“殿下能带妾身出来看,妾身很开心。”姜挽双手拖着下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淮。
她当然是开心的,不仅是因为萧淮这几日对她种种逾矩行为的退步,也是因为玉书又得到了好消息,妹妹姜拂寻到了母亲的住所,也许用不了多久,她就能离开这里了,等解决完这里的事情,她会带着妹妹和母亲离开京都,离开景国,走得远远的。
至于鸿儿和清儿……她对这两个孩子是亏欠的,这辈子欠他们良多,所以希望能在走之前,为两个孩子尽量铺平往后的路。
不多时,色泽诱人的菜肴一道道端上来,还有一些新鲜瓜果,萧淮话少,厢房一直是姜挽在不停地说话。
外面想起花车游街的乐声,姜挽连忙走到窗边去看,兴致勃勃地看了会,然后微微叹息,有些可惜地说道:“本想在殿下生辰宴那日献舞的,为此还排练了月余,只盼给殿下看上一眼,也是一份心意呢,可惜了,最终还是没能去上生辰宴。”
说起生辰宴,姜挽自然要提起她因红疹没去上的事情,问了一嘴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找到给她下药的人。
“这事有些眉目了,但证据不足,再等些时日,寻寻确凿的证据,就算是找不到证据给你公道,也不会就此过去。”萧淮手下的人查了几日,最终查到了闵樱和慕鸳头上,能确定是这两人其中一人所为,但是不知到底是谁干的。
如果最后查不出来,那就干脆将她们一起移出东宫,绝了后患。
姜挽点头,拉着萧淮的衣袖,拽他走到窗边一起看外面的盛景。
哪有什么幕后之人,其实都是她自导自演罢了。
闵樱在她有孕时对孩子下手,幸好被玉书发现,姜挽并未被害,但她没事不代表这个仇她不报。
她也不是非要闵樱的命,只要撵出东宫,一辈子翻不了身就好,她可是很善良的,不能随便杀生。
萧淮忍让姜挽多日了,可能忍着忍着就有点习惯了,被姜挽拉着袖子扯到窗边也都顺着她,心里压根没有被冒犯到的感觉。
“殿下,花车上的美人是不是都很美,个个都像仙女。”
“嗯。”萧淮随口应着,没注意姜挽在说什么,他目光都落在姜挽与他相牵的手上,感受到她柔若无骨的手,没忍住用手指摩挲了一下。
姜挽笑着看他,眨巴眨巴眼睛,问:“那她们是不是都没有妾身好看,在殿下眼里,谁更美?”
她不是一定要和别人比容貌,就是要逗逗萧淮罢了。
萧淮松开了姜挽的手,看向楼下长街,淡声说:“孤不知。”
他怎么知道花车上的美人长什么样子,比较不来,刚刚没往花车那边看。
“哼。”姜挽又抓住了萧淮的手,十指相扣,撒娇道:“无论是谁更美,殿下都要说阿挽最美,因为在阿挽心里,殿下就是天底下最丰神俊朗的郎君,是阿挽一个人的夫君。”
“可孤不是你一个人的。”
“是!我说是就是的!殿下别骗我,萧淮这个人是不是我一个人的夫君,殿下最清楚了不是么。”
她眼中的爱慕太过热烈真挚,萧淮几乎无法与她对视,仓促又克制地转开目光,面上淡定,耳垂却有些微红。
“孤不清楚,都是你自己猜的。还有,不可直唤孤名讳,这是死罪。”
姜挽偏头靠在他肩膀上,“就要叫,我的男人,我怎么叫都可以!我心悦殿下,殿下也要心悦我,规矩什么的都是给外人看的,殿下不说,没有人会知道。”
心悦?他会心悦姜挽吗?萧淮之前一直觉得,他会娶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为太子妃,相敬如宾,直到遇上姜挽这个意外。
她学识浅薄,刁蛮任性,他是怎么会喜欢上姜挽呢,说话这么异想天开,他该打破她的幻想才是,但……萧淮到底是没推开她。
他淡定地看着楼下,在心里对自己说,顺着她点也好,她乖顺些,东宫就安宁些,宠宠没什么,都是看在孩子的面子上罢了。
对,这都是看在孩子的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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