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会佳人?怎么会是个女的?不该是个小白脸才对吗!
不对……他竟不知道,这营地内何时来了个姑娘!看模样,一张美人面下,神态娇柔,动作轻妩。
这个姑娘,胆子倒是大,一双美目如明月,看着自己的眼神真真的,带着怒气与不甘。比起天香楼的花魁多些清丽,又不似盛京里那些豪门闺秀那般死板,只知道整日耷拉个脑袋盯自己的鞋尖。
待顾泽回神,商绒玥早已从他的掌心挣脱,随后钻到顾晚的身后,避着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一般避着他。
顾泽暗叹一句,果然啊,闺阁里的姑娘就是不如花楼里的大气,不过是捉住了手腕便吓成这个样子。
不过换个方面想想,花楼里凡给钱便是客,这样一比,眼前的女子倒是干净不少。更何况凭她那张脸,胆小些倒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而此时,站在商绒玥前面的顾晚,眼眸里的怒意再也遏制不住。
直接揪着他的领子,提着便给人扔出屋外。
外面的侍卫并不知屋里的情况,就看见他们的少将军将自己的表弟丢了出来。而昔日颐指气使的顾家小少爷,一个趔趄,摔在门口的地砖上,凭白滚了一身的土。
“看来堂弟的酒还是没醒透彻,不妨堂姐再帮你一把。”说完,便吩咐门口的侍卫:“把他带去刑房,十戒鞭。”
门口的侍卫面面相觑。今日少将军不知为何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明明顾小公子是来示好的,这就罚了鞭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弟之间置气,一时间迟疑起来。
“愣着做什么!你们是想跟着一起吗!”
看出少将军是真的生气了,门口的人连个大气都不敢喘,安静上前把顾泽控制住,说着就要把人往外拎。
而凭白丢了脸面的顾泽却不服气。都是姓顾的,顾晚一个女子,不过是年岁上比他大了些,竟然接二连三地罚他鞭子,这让他日后的面子往哪搁?
再者说,顾晚早晚要嫁人的,到时候自己承袭爵位率领这些士兵,说起今日之事,他该如何服众!
“我不服!”顾泽起身,掸去身上的土,昂着脖子吼道:“我只是一片好心来给你送银耳羹,何故罚我!”
“分明就是你在这里私藏外人被我发现,你若不满,大可以去长辈面前论上一论!”
如今,家中长辈凡是领兵者悉数上了战场,剩下从文之人只有三伯父,也就是顾泽的亲生父亲一人。若是论到他面前,必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再追究不得。
顾泽此番,不过拖延罢了。
但顾晚却不买账。
“在这个地方,我说的话,从来不需要旁人的评论。”她环顾周围的侍卫:“看来弟弟是觉得刚刚的十鞭不够多,不放我这个做姐姐的成全你一次,二十鞭!”
军营的鞭刑可不是闹着玩的,那鞭子是以荆棘所制,上面还带着倒刺,挨上一下便是一道血檩,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好不了。
十鞭子,已经足够他喝一壶了。
蓝溪指挥下,两个士兵上前,架住了顾泽的肩膀。
顾泽见今日难逃一罚,嘴里更是没了把门的,也不再称顾晚为堂姐。
“老三!你就是自己偷偷藏人,被我发现了索性公报私仇!若是敢动我,他日我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泽正在这嚷着,屋里一道清亮的声音倏地传出来:“等一下!”
像是清风拂过水波,泛起阵阵涟漪。一张明媚的脸从顾晚身后探了出来。
“你既想要个答案,那我便给你个答案。”商绒玥将刚刚顾泽送来的食盒提出来,端出里面那碗莲子羹。
晶莹剔透的银耳如花朵般绽放,雪白的莲子之上,点缀着几颗枸杞,汤色清亮莹润,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看起来确实是费了些心思,得是一刻不停地看守在锅台边,汤一变色就立刻熄火,哪怕多一刻都会显得浑浊。
商绒玥将碗端到顾泽面前:“你要的答案就在这!”
这算什么,不光顾泽懵了,周围的人也跟着一并不解。
商绒玥捏着汤匙,舀出上面那几颗鲜红的枸杞,说道:“这枸杞的成色真好,颜色均匀颗颗饱满。”
随着她抬起眼睫之时,刚刚目光中的温和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凌厉之色,指着身后的顾晚:“但你可知晓,你堂姐平日喜饮茶,《本经》上写道,这枸杞最是忌讳与茶叶同食,尤其是……额……”
商绒玥脑海中尽量回忆着刚刚这土匪头子跟她说得那个拗口的茶名:“尤其是峨眉雪翠!”
“书就在屋里书架上,不信你自己去看!你分明就是来下毒的,想要加害于你堂姐!哎呀呀,骨肉血亲啊,居然这般居心叵测,啧啧啧……”
商绒玥展示完成,收了手,重新站到顾晚身后,路过她时不忘向她展示一个得意的眼神。
底下的顾泽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枸杞,怎么就下毒了,但自己又不通药理,对方说得条条是道,甚至扯出了医书,他此刻纵使有嘴也辩不清。
“你胡说!谁家莲子羹里不放枸杞的!”再者说,小时候他娘给顾晚炖的时候也放的,他可是见过的!
“你根本就是挑拨!哪里来的野丫头,在这挑拨我们姐弟的关系,你知道我是谁么,我可是——”
“够了!”顾晚打断了顾泽的话。她也知晓,刚刚那小姑娘表演成分太重,但既然给了她这个台阶,顾晚怎能错过,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润了润嗓:“念在你并不知情,此事便罢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你擅闯我书房,罚戒鞭二十,关禁闭一个月。”
待众人散去,顾晚关上书房的房门,看着灵动活泼的姑娘:“我怎不知道,李姑娘何时通药理了?”
商绒玥嘿嘿一笑,摆手道:“我不过随口胡说罢了,我只是见不得他欺负你。”
张口闭口就是女子不比男子,动辄用堂姐的名义进行道德绑架,商绒玥实在是看不惯这种人。
“女子怎么了,堂姐又怎么了。”
“女子不是遭受不公待遇的理由,堂姐更不是无端纵容的挡箭牌!”
商绒玥说得义愤填膺,连眼神都变得坚毅起来。
——
另一边,挨了十鞭子的顾泽被丢回房里,奄奄一息。
待小厮不有回来的时候,顾泽已经趴在床上哼唧半天了。见人进来,随意扯了手边的东西朝门口丢过去,骂道:“死哪去了你!”
“去取了两罐伤药来。”不有也不生气,捡起刚刚被顾泽扔过来的物件,随后净了手,帮顾泽涂药。
衣料撕开,看见背上血淋淋一片,不有也不禁唏嘘:“这毕竟是堂亲的姐姐,血脉相连,今日少将军怎地发了如此大的脾气。”
“您不是去跟她讲和的吗,就算再生气,这罚得也太狠了些。”
言毕,旋开小药罐,将里面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再一点点抹匀。
说起顾晚的生气,顾泽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芙蓉面来。
因为小时候的事,堂姐从来对他都很是谦让,像今日这般倒是第一次。
顾泽将今日的罪过,落实到商绒玥的身上,想起她的模样便恨得牙根直痒,果然,长得好看的女人都是祸水,这话一点没错!
正想着,蓝溪推门进来。
顾泽见她,这心里的火又蹿了上来。
“小公子。”蓝溪抱拳一礼:“少将军有句话让我带给您。”
“今日你的罚,并不是因为少将军信了那位李姑娘的话,而是因为小公子你险些坏了少将军的大事。”
蓝溪简单地传达了一下顾晚的意思,差不多就是李玥玥身份存疑,顾晚在配合着演戏。而顾泽今日一闹,险些将顾晚的真实身份捅了出来。
至于李玥玥身份为何存疑,以及顾晚这段时间的察觉,蓝溪通通没提。
听完蓝溪的解释,顾泽心中的火气消了些,不过对那位李玥玥的恨意更大了。也就是说,他今日的遭遇,全拜那位李玥玥所赐。
“她不知道我堂姐的身份,那我堂姐算什么?”顾泽狐疑。
“少将军算什么,全凭李姑娘怎么想。”蓝溪讳莫如深地笑了一下,将两个瓷白的瓶子放在桌上:“来之前问苏大夫讨要的伤药,小公子还是用这个吧,兴许好得快些。”
“对了,少将军吩咐,为了她的计划,还望小公子近日能老实些,尽量少出门,最好不出门,以免遇见什么麻烦。”
——
整个晚上,顾晚都在回顾白日里商绒玥的那句话。
“女子不是遭受不公待遇的理由。”
似乎所有人都默认,军营是只有男子才能待的地方,从小到大,因为女儿身的身份,顾晚可是没少被刁难,被针对。
难得今日有不相干的人,愿意站在自己这边。
很快,顾晚就将这些思绪全部收敛起来。因为她记得很清楚,原本那个李玥玥若是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己身上,顾泽根本就不会发现她。
当时李玥玥的反应……好似故意要露出马脚一般。
既然这么想让顾泽知道她跟自己的事,那顾晚也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她可以给对方一个台阶,让她日日待在自己身畔。
毕竟,亲自看着,顾晚才能彻底摸清对方的底。
一阵晚风拂过,掀起窗口那枚花环的阵阵芳香。
紫莹进来汇报李玥玥今日的所作所为。顾晚听完后微微点头,吩咐道:“明日一早,带她来这。”
“?”紫莹有点摸不着头脑。
顾晚拿起手边的那张雪浪纸,上面还有白日里李玥玥留下的“趁火打劫”四个字,回道:“教我,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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