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那是怎样一张脸,隐在黑色雾气里。灰败,阴沉,带着让人忽略不掉的死气。像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它只有一个目的,复仇。

    鸦青眼睫下是一双死寂的眸子,此刻那双眼睛里倒影着她惊恐的模样。

    不是他不是长凌。

    玉荷刚硬起来的脾气,在得知这个可能后轰然倒塌。她松开捧在它脸上的手,试图往后靠,可也是这时那让人不寒而栗的恶鬼,突然用力。

    抓住她右手,将要离开的她拉回,困在臂膀间。那一瞬被它碰到的地方,瞬间被寒气侵害。

    冷得她打哆嗦,也让她更清晰两人之间的差距,一个是人,一个是被怨气包裹随时失控的恶鬼。

    恶鬼的残暴,疯狂,让她感到不安。随即她大喊道:“滚啊!滚!离我远一点!”

    “别碰我,别碰我!”她骂着,驱赶着,好似只有这样做她才能安心。这一刻的惊恐,让她失了态,也让她没了往日高傲,宛如一个被吓坏的普通娇贵妇人。

    眉眼紧皱,眼尾发红。

    头上发髻更是凌乱,像一个被恶人欺负惨了的漂亮太太,无权无势,被欺负了也只能躲在被子里哭,只因为她的丈夫无能,不能保护她。

    这样的即视感,让恶鬼吞咽口水。

    她太美了,美的近乎让它着迷,无法克制对她的感情。就算她是杀害他的凶手,他也还是爱她,爱的疯狂,病态。

    随时随地,都能因为她的一个举动,变得兴奋不已。就像一个发-情的畜类,经不起任何挑-逗,一个眼神,一个动作。

    可这不代表,爱就能抵消伤害,贺骁是爱她,同时也恨。

    比任何人都恨!

    她杀了他,摧毁了它作为人的一切。让它变成一个恶鬼,一个无法正常存在的恶鬼。他失去了和家人团聚的机会,也无法在完成自己的梦想。

    它的尸体此刻还在乱葬岗,夏天,腐烂的□□会招来许多恶心的虫子,动物。包括,爱吃腐肉的乌鸦。

    它们吞食它的血肉,而那刻,它还活着。它好疼,好疼。它只是无法动。

    甚至,它能闻到空气里的恶臭,那是它身体腐烂的证明。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被动物虫子啃食,看着自己腐烂发臭,变成自己最嫌弃的模样。

    它死在了二十二岁那年,死在了遇见她的夏天

    所以,怎么可能不恨?

    它把心掏出来拿给她,证明自己对她的爱有多真。她做了什么,她把它的真心踩在地上,碾碎,弄烂,最后再丢进垃圾桶。

    黑雾再次涌上,模糊他的眉眼,它饿了它想吃了她,填饱肚子,也满足自己的感情。

    既然不爱它,不愿意和它在一起。那就去死,去死。死掉就好了,死掉就不会惹它生气。

    “既然那么想和简长凌在一起,那我成全你们。”说着,他咬上女人柔嫩纤细的脖颈。只要一下,这根脆弱的脖子就会

    被它咬断,随即喷洒出鲜血。

    可在咬上去的那一瞬,它又犹豫了。它太爱她了,爱的有些失去自我,不忍让她受自己一样的苦。

    她怕疼,此刻在它怀里瑟缩的身子就是证据。所以,最后他还是没有咬下去,只是将唇紧紧贴在她丝滑柔软的脖颈上。

    那是她的身体,她的皮肤。

    她身上的香气,此刻因为害怕剧烈跳动的心脏。是那么近,近到两个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它真的真的好爱她。

    那爱,来的莫名其妙没有规律。只是因为一个眼神,便投入了全部情感。

    恶鬼比一般人,更容易情绪激动。此刻,它心乱,脑子昏沉。像是个陷入困境左右摇摆的人。

    明明很简单的,只需要咬下去,它的仇就报了。同时,它也可以永远和她在一起。

    在肚子里,也是在一起。

    但,它不愿意。

    它喜欢活着的他,有温度,会皱眉,眼角眉梢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在上的清冷疏离。

    它或许就是贱,一条贱狗。

    喜欢那样高傲的她。

    它该拿她怎么办杀不得,打不得,或许只有将她牢牢抓住困在自己身边,才能平息它的痛苦

    那被它禁锢的人,颤抖的身体,在这刻松懈随即倒塌。它的话,确实吓到了她。

    玉荷不怕死,却怕疼。她害怕恶鬼那些残忍血腥的手段,她害怕自己会成为那一堆残肢碎屑。

    但好在,没有。

    不知道怎么的,那咬住她脖颈的恶鬼,突然停住了动作。就像是放弃了一样,停顿在哪里,甚至到了后面它松开了咬在她脖子上的尖牙。随后,缓缓往后退。

    而她,紧绷的身体在那一刻松懈。就那么苍白着一张脸躺靠在老式雕花镂空床头上。

    可还没等她一口气松完,那离开的恶鬼再次扑上来。随即吻在她唇上,它动作凶狠恶劣,像是带着一股怨气而来,不是因为爱,更不是因为情到深处。

    只是简单的想要发泄。

    它是的然动作,让精神一度紧张的玉荷很快明白过来,它要做什么。

    它要

    如果说昨夜,是因为意外,那么这次就是它主动为之。它的力量不是她可以推开,也不是她能抗拒。

    她不愿,也不需要。

    但她拒绝不了,就算是撒泼,辱骂,一切也还是进行到底,甚至比那夜更强迫

    七月十四日,多云转小雨。

    燥热的山谷,迎来了七月中旬第一场雨。这场夏雨,对在村子里居住的人来说是天降甘霖,天然降温。

    她穿着不厚的云锦料子旗袍,站在祠堂院子里。她身后是简姓二十六代族长的排位,身前是一口大缸,缸里灌满水,种上了睡莲。

    夏天,植物生长的茂盛。

    水缸里的睡莲也一样,开的娇艳粉嫩极了。她手上拿着一张芭蕉叶做成的蒲扇,轻晃着解暑,水面上倒影着她的身影。

    屋子里有人走动,是一个年轻女孩,她叫白灵,简富的养女。

    她捧着一碟糕点,放在桌子上。随后笑的灿烂对她道:“祖奶奶,这是我阿爸让我送来的荷花糕,还热着,您就着茶吃点。”

    “可好吃了,很甜。”

    说着,就要去拿一碟子送到玉荷身边。

    听到她的声音,玉荷回头,视线最先落在女孩脚上。那是一双小巧精致淡清色绣花鞋,随着那双绣花鞋,玉荷看向她脚下的地面,哪里没有她的影子。

    她脸上的笑,僵硬极了。

    没有灵动,像是木偶,被牵着四肢行走,假的不能再假。

    她摇头,随后又道:“不用,不想吃。”这是距离简泊舟简泊淮死后的第九日,也是她被恶鬼缠上的第九日。

    这九日里,她被迫待在这座被黑雾笼罩的村子里。那东西没有杀她,却也没有放过她。每个夜晚,会准时准点爬上她的床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而是这座村子她走不出去。就像是鬼打墙,不管她往哪边走,最后的最后都会走回村子。

    和那层她用来控制其他人的白雾一样,都会让人迷失方向,无法逃离。

    它对她的防备,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像是在控制犯人,也像是在捉弄手底下的小玩意,看着她在其中迷失,混沌,分不清现实。

    不知从何时起村子里的人慢慢回来,他们重复着以往的生活但玉荷知道,那都是假的,他们已经死了。

    鸽子飞不出的大雾,她也同样走不出去。可坐以待毙,也不是她的性子。

    听到她的回答,那笑起来僵硬的人又煞有其事的点头道:“那好,我就回家了,阿妈做了好多,我也想吃。”

    “祖奶奶再见。”

    玉荷点头,说好。

    那穿着淡青色绣花鞋的女孩,便蹦蹦跳跳的往外走,像是家中真有人在等她一样。

    玉荷知道,没有的。

    在她踏出那道朱红大门后,她便会消失在那层怎么也驱散不了的黑雾里。等需要她时,她便会又从黑雾里走出。

    她不是人,但也不能用鬼来形容。

    因为她没有灵魂,也没有自己的思想和意识,它只是傀儡,一具被恶鬼创造出来的工具。

    唯一让玉荷能稍微喘息的是,白天恶鬼很少在。它很忙,不知道在忙什么,只知道每次出现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

    白灵消失,祠堂内再次只剩她一人。她摇晃着蒲扇,裙摆轻晃,顷刻之间人便来到室内。

    桌子上是还冒着热气的荷叶糕,糕点模样精致小巧,是她以往常吃的节气性点心。

    她用帕子包着手指,拿起一块,放进口中。味道没什么特殊,与往日一样。

    她知道那东西不是人,也知道他们送过来的食物不能轻易入口。但她还是吃了,因为她觉得那东西不会害她。

    就算要害,也不会要她的性命。

    所以,这糕点可以吃。

    同时,她心底又想起另一件事。那就是,她该怎么离开这里,又或者用什么办法杀了那鬼东西。她总不可能,要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她会疯的。

    第 82 章

    那种明知其他人都死了,眼前人全部都是假的,却又不得不配合他们演戏的感觉并不好受。

    有时,她也会恍惚绝望。

    像是陷入了一个怪圈,融入他们的生活,陷入有他们存在的日常。最后沉溺其中,变得不人不鬼。

    玉荷不知道恶鬼为什么不杀她,心底也有一个预感,那东西不要她的命。

    但不代表它不恨她,不想报复她。把她困在这场走不出去的梦里,也算是一种报复,那不差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从她的身心,开始摧毁。

    这才九天,她确实没什么变化,也分得清真假。但她怕有一天,时间久了,她分不清就真的完了。

    所以,她想出去。

    逃离它的控制,以及杀了它。

    能杀了最好,但估计不能。它的力量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并且还没有全部试探出来。

    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午夜,十点半。

    玉荷洗完澡后,点了根红蜡烛,便就着那点昏黄的光靠坐在雕花老床上看书。书是一些老掉牙的故事,还是好些年前她从外头带回来的情话本子。

    写的是一个书生爱上一个相府大小姐,经历各种门不当户不对的磨难后,终成眷属的故事。

    这书,她看过许多次。

    里头的故事,情节也记得一清二楚。如今还看,不是因为喜欢,而是觉得没事做打发时间。

    在她第三次翻书时,不远处桌子上的时钟敲响十一点的声响。随着那声响,紧接着一阵阴气进入。

    随后是肉眼可见的黑雾,一拥而上。它来了,准时准点。

    片刻后,一双粗黑有力的手落在她盖着薄毯的脚踝,那是宣示主权的行为,也像是为了吸引她的视线。

    很快玉荷放下书,第一次主动和它搭话:“贺骁,我们谈谈吧。”

    两人经历过很多夜晚,那些亲密并没有拉近她们的关系。她就像是它的发泄,每一次都像是最后一次,做得很猛,很用力。

    让她有些受不住。

    她虽然不老不死,但不代表她不怕疼,不会受伤。受了伤,也需要和正常人类一样用药,休养。它那种无节制地索取,让她难以招架。

    那只撩起他裙子的手,顿住。

    像是在思考她的话一样,但他们能聊什么?聊的无非就是,让它放过她,让它不要碰她。

    这些都是它不想听的,所以,还是干脆来睡觉吧。撩起裙子的手探入女人腹部,那里平滑白皙,摸起来像是在摸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

    摸着,很舒服。

    同时,恶鬼的脑子里出现一个让它极其不爽的片段。她怀过孕,还生过孩子。

    在它吃掉简长凌时,它从他的灵魂里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场景。那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地方,女人梳着古朴的发髻,穿着一身藕粉色连裙。

    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唇角带着温柔的笑。

    解开小腹上的衣襟,露出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那肚子一看便是怀孕,而且还是六七个月的样子。她眼中含着笑,温柔地看着在自己身边的丈夫:“它又动了,你看。”

    第一次做父母,两人都很激动喜悦。

    那听到妻子话,男人跪在地上,将脸贴在妻子肚子上感受那一阵阵胎动。在察觉到有东西踢他时,脸上笑意更浓,是止也止不住地高兴:“它踢我了,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女人赞同地点点头,眼里是快要溢出的幸福。他们很相爱,爱彼此,爱那个还没有降生的孩子。他是在爱里出生,存在。

    贺骁嫉妒得快疯了她跟那个人生过孩子,她的肚子里存在过其他男人的种。

    所以,她也要给它生,生一个怪物宝宝,鬼宝宝。她该给它生的,她欠它一条命,生一个不够,要好多好多。

    可是人和它能生出宝宝吗?鬼好像没有办法让人类怀孕,所以,她没法给它生宝宝。

    更气了,气得周身黑雾不稳。

    一瞬,露出大片青灰惨白肤色。

    也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它很少显露出自己的原貌,多数时候都是隐在黑雾里。

    所以,这次黑雾消失。

    凝结出它的实体,让玉荷有些惊讶。但很快,这点异样便被她压下。

    她以为是对方同意了她的谈话要求,所以才会显现出真实样貌。这个可能,让玉荷松了一口气。

    但很快,她就会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因为,恶鬼脸上表情一点都不友善。阴沉着一张脸,漆黑的眸子冷冷地注视她,里头是她的倒影。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那双眼中没有丝毫情绪。

    可它的手,在她的裙下。

    玉荷强忍着被恶鬼盯上的恶寒,再次开口:“我们聊聊,可以吗?”

    她们其实没什么好聊,无非就是她让它放过她。但这怎么可能,她可是杀了它。

    这仇,够它杀她千百遍。

    可玉荷还是说出了口,因为她实在不想再经历那些夜晚会发生的事。她很累,也并不喜欢和它做那种事。

    它不是她的丈夫,更不是她的爱人。她对它没有丝毫感情,与它做那种事儿,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

    她想停止,想摆脱。

    所以在这刻,必须找点话题说。加上,她也想试探一下这恶鬼,到底要做什么。

    对她,又是什么态度?

    她的再一次开口,换来的是恶鬼的继续沉默和不理睬。它低下头,没再看她,而是继续手下的动作。

    撕开裙子,露出漂亮洁白的大腿。随后将她拉到身下,解开自己裤子上的拉链。

    恶鬼是没有实体的,它的全身上下都是由一股强大的阴气组成,它可以变成自己想要的任何样子,自然也不需要穿衣服。

    但因为当过人,有羞耻心。

    它还是穿上的衣服,一条它活着的时候很喜欢的野外探险工装裤。上身,不需要,所以就干脆没穿。

    赤-裸着上半身,露出大片肌肉。

    它活着的时候很喜欢锻炼,身体很结实,也有腹肌。所以它身材很好,高大挺拔,强壮有力。

    一只手,就能将她抱起。

    自然做那种事,就有无限力气。

    它的手,来到她腰侧,那里有一根带子,只要解开她上面的衣服也会在顷刻之间松开。

    拉扯间,已松开大半。

    它没心思和她聊,也觉得没法谈,还是做那种事比较划算,既不浪费时间,也能让它们两人都舒服。

    所以,不谈。

    但这对玉荷来说却是灾难,她蹙着眉眼中都是不耐与烦躁,她推嚷着,语气也不免焦躁几分:“你是什么畜类吗?怎么一天到晚,就想这种事?”

    第 83 章

    “够了,不要!”她按住男人的肩,将吻在她颈侧的男人推开。

    “疯子,畜生!”

    她骂着,发泄着,一脸不渝。

    但这话并没有惹怒恶鬼,因为从美人口中吐出来的辱骂,在他人眼中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她骂它,只会让它觉得是床笫之间的刺激。

    高高在上的夫人,躺在它身下,被它占有。这难道不够让人兴奋?

    “畜生疯子,只要让你舒服不就好了吗?”或许它就是有病,病得不轻。这时竟然有心情回应她的叫骂。

    甚至也因为这句话,它连着几日下不去的决心在这刻确定。既然怎么下不去手,那就不杀了,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让自己高兴,补偿它,不比直接杀了要来得好

    而它的胡话,显然是玉荷没想到的。它长得端正,性子沉稳,虽然有些年轻人的单纯急躁,但绝不该是满口这种混话。

    她有些被气到了,同时也不知该怎么言语。她嫁过人,生过孩子,不是黄花闺女,本该不在意这些事。

    但问题是,她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那个年代,对女子苛刻,看一眼男人都是错,要受人口舌。

    加之,她丈夫是个规矩的人。就算是在那事上,也规规矩矩,从不说这种让人头晕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听,让她不知所措的同时,也让她黑了脸。她觉得自己被羞辱,心中闪过一丝难堪,口中也没忍:“你简直满口胡话,粗鄙!”

    “你骂人的话可真少,除了那两句,还是那两句。”它吻在她唇上,语气不算好,但也不算坏。

    夏雨,再次落下。

    院子里噼里啪啦,屋内一室春情。

    它总是这样,来来回回,黏着她,缠着她,像是一头永远喂不饱的饿狼。

    又一次,玉荷的主动谈话失败了

    每一次结束后,恶鬼便会消失不见。这一次也一样,玉荷不知道它去了哪里,只知自己它再次出现,就要明天晚上十一点。

    而这时她很困,又累又困。

    感觉,一秒就能睡着。她也确实很快睡下,再次醒来是第二天的中午。

    外面雨停,出了太阳。

    她简单洗漱完,去柜子里拿套简单的裙子去水房。收拾弄好,又过去了半个小时。

    走出水房玉荷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这个点,估计是假白灵来送食物。

    她没有回头,也并不害怕,只是来到桌前先给自己倒上一杯热茶。

    随后才转身看向来人,让她惊讶的是,这次来的不是白灵,而是贺骁。一个正常,不像恶鬼的贺骁。

    它干净得仿佛是那个没有经历过那些事的正常人,身上穿着他们初见时的衣服。光鲜亮眼,是个很有朝气的年轻人。

    它怎么在?

    还是这样一副面容。

    就像是换了一个人,变得让她不敢相信眼前的青年,和每天晚

    上都会爬上她床的恶鬼是同一个人,他们仿佛是两个人。

    但很快,玉荷就明白他就是它。

    “不是想要和我谈吗?”

    “我来了。”它说着,俯下身逼近她。在玉荷以为又是一场白日宣淫时,那青年模样的恶鬼却突然偏开脸,随即向后离开。也是这时,玉荷才注意到它是来送食物的。今天,送来的是一份模样精致的饭食。

    有新鲜的莲藕,绿油油的月亮菜,好吃的肉沫蒸蛋。都是一些家常菜,但做得格外诱人,鲜甜。

    这村子里没了活人,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它从哪里弄来?玉荷想不明白,也从来不想。

    左右不过,就是它弄出来的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做的。一想到这,女人眼角便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她觉得这恶鬼。

    脑子好像有些不好,她和它有仇,如今她落到它手上,按道理来说不死也要脱层皮。

    但它不仅没杀她,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她。颇有一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架势。

    当然,这样的前提是它晚上不来找她。所以,它是打算把她养成外室,禁-脔。

    那些达官贵人,稍微有点权势的人,便喜欢做这种腌杂事。它不知道眼前的厉鬼,有没有权势金钱,但可以确定它有能力。

    这个能力,让它在方圆百里千里之内,绝无对手。上千年的怨气,简家兄弟都无法摧毁,其他人估计更难。

    所以,它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玉荷一直知道自己生得还不错,所以才会接二连三地被那些人看上强娶。眼前的恶鬼,在没死之前也喜欢她。

    这样的喜欢延续到了死后,成为恶鬼?显然,这不是一个需要深思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

    它不杀她,它的所作所为。

    便已经将爱,摆在明面。对此,玉荷是有些惊讶的,她知道这些人可能喜欢她,但没想到会是如此之深。

    也对,如果不爱,当初他就不该下山。而是躲着,躲到天亮,躲到可以出去。

    那么她是否可以利用这感情,来做些什么?反正,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她低下眸敛去眼中思绪,缓了片刻后才道:“你打算一直这么养我吗?把我关在这里一辈子?”

    其实她的声音,可以更温柔一些,但还是多年的习惯,高高在上惯了,总觉得自己不必低声下气,或扭捏作态。

    它也会听话,被她耍得团团转。

    这是她心态的缘故,也是她对眼前男人的轻视。因为确定自己被偏爱,所以才会有此恐怖。那丝恐惧,都因为它爱她而被冲淡。

    果然会是这些话题。

    因为一早就猜到,模样青灰的恶鬼,只是挑挑眉。随后道:“如果我说是呢?”

    恶鬼:“你想要离开吗?”

    它将问题抛给她,等她的回答。它今日很冷静,甚至那些时常笼罩在它身边的黑雾也消失得干净。

    是为什么?

    玉荷心底闪过疑惑,却没去问。只是低下头,想着该如何开口。

    说一些模棱两可的话,显得虚伪。但如果说真话,它也一定不会高兴。甚至有可能会再次变成前段时间那副让人害怕的模样。

    她想和它谈,自然不想把这好不容易出现的机会弄烂。思来想去,玉荷只道:“想这里已经没有我可以留恋的人。”

    “为何不离开。”

    她们的谈话,都虚假到极点。

    它问她想不想要离开,她回答想。可问题的关键从来不是离不离开,而是他们两人如何分开。

    玉荷并没有撒谎,这里确实没有她留恋的人和理由了。但这不代表她就一定要离开,她在这里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活了那么久。

    留下生活,也未尝不可。

    第 84 章

    没了人,也有回忆。

    她完全可以在这里继续生活,大不了一个人孤单些。也好过一个人去流浪,过那百年的孤独。

    每次一想到这些事,她心里就止不住一阵悲凉。简长凌怎么就死了呢?她想哭,想喊,完全不敢想象自己以后还要活多久,又要思念他多久

    可这放到贺骁嘴里,就变成了需要离开。她不相信它那么傻,会想不明白这点,相反它很聪明,聪明到只给她留了一条路。

    不管出去与否,都是和它在一起。她别无选择,所以一开始它就给了她答案,是她自己没想明白。

    想清楚后,玉荷脸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只再次补充道:“什么时候,离开。”

    低着的眸抬起,一双含着莹莹秋水的眸子,静静看向它。

    她说是高傲,其实更多时候只是漠视。因着性子清冷,不喜言语,脸上也无多少表情,给人一种不好相处感。

    此刻,那双永远冷淡的眸子看着它。给它一种,它和其他人不一样的感觉。

    像是,爱它。

    贺骁知道,不是错觉只不过是又想故技重施,她以为它还会上她的当

    她的回答中规中矩,不出格,也不过分讨好让人怀疑。所以当看到青年脸上一闪而过的阴气时,心中闪过一丝惊讶。

    怎么会,它不相信。

    还是看出来了?

    似乎,是看出来了。一丝不满夹在她心口,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只移开视线低着眸子,轻道:“贺骁,外面好玩吗?”

    “听他们说,外面变得很不一样。”

    “女人也可以上学堂,去县衙工作,可以做生意,去做一切自己想要做的事,没有人会说不好。”因为自己做过卖豆腐的小生意,受过他人白眼,所以玉荷很好奇。

    她其实也不是真的好奇,只是想转移话题,将他眼中那一抹阴气抹除。她不想承受它的怒火,也觉得厌烦。

    夏日炎热,人的胃口容易不好。玉荷看着那新鲜的饭菜,没什么胃口,只静静坐在椅子上,品茶。

    随着她的话落,贺骁脑中再次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一个清亮的早晨,挑着担子的女人穿着灰衣长裙,从街角走过,向自己的小摊位而去。

    她穿着并不好,朴素破旧,莹莹弱弱,一双纤纤玉指提着比自己还重的东西。

    坐在角落里,卖些小东西,维持生计。因为长得美,又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街头与她临近的摊贩,总是欺负她,骚扰她。

    那日,又是这样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而恰巧简长凌路过,将她从那几个流氓地痞手中护下。

    “打今起!”

    “她,我简长凌护了!”

    “找她不痛快,便是找我不痛快!”人高马大的青年,手中握着剑,不好惹也不能惹。

    又是达官贵人家的护卫。

    他在那些达官贵人面前,或许只是普通人,也不值

    一提。但在那些个平头老百姓眼里,已经是半个官老爷。

    所以,欺软怕硬的男人们只能离开。而那也简长凌与她的第一次见面,自此熟悉起来。

    它吃了他,继承了他的记忆。自然也见过她对那人的温柔模样,与她这刻假装的温柔完全不一样。假,实在是太假了。

    假的它,无法接受。

    那个老东西有什么好,一个破败的身体。就连喝口水,都要她喂。

    这种人,要来有什么用?又有什么好喜欢。还在一起过了那么多年,那么多年,她就不腻?

    烦躁再一次裹满它全身,甚至让它有些想要恶语出口。但它说不出口,因为那闪过的片段里,不止有两人的过往。

    也有,她被人欺负的画面。

    画面里的女人,还没有此时的偏执病态。那时更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因为家贫,家中无男人,不得不早早出门做活。

    养活自己,和家中老太太。

    那少女模样青涩,眼神温和,一副好欺负的小白花样。怯怯的,不知事。与此刻,冷着脸的简家太太完全不是一个人。

    甚至,过于软弱。

    像是一株出水的莲,温温柔柔,娇娇怯怯,说话也是吴侬软语,好听得不得了。不然,也不会迷得那些个世家子发了疯一样要将她娶回家。

    不惜违抗父亲母亲。

    怜惜她幼时遭难,贺骁压下心底的不爽。过了片刻后,才道:“嗯,可以上学。可以做许多,以往不能做的。”

    它说着,语气不由软下。

    两人纠缠这么多日,对彼此是什么心思都最清楚不过。它喜欢她,所以不想她死,不愿伤害她。

    同理,它也是打心底想要和她在一起。

    不管它怎么辩白,也无法反驳柳薇说的话,它就是个恋爱脑,放不下那个人。

    疯了一样地喜欢。

    就算她杀了它,也是要在一起。

    既然如此,它为什么还要折磨她再变相折磨自己。它想通了,大不了给她一次机会。如果不行,再杀她也不迟。

    何况,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坏。

    那记忆里的女孩,干净得像是一块未被雕琢过的璞玉,璞玉与白纸同理,如果不是有人故意涂改,她也不会养成这副极端性子。

    而她一开始可,没有这个坏心。

    都是因为遇见那个叫简长凌的男人,她才会变成这副模样。所以是他的问题,不是她,她最多就是被坏人蒙蔽了双眼。

    为他做了一堆坏事。

    她的生命太长了,长到有些让她自己害怕。她也太孤独,她需要人陪伴,而知晓她秘密的简长凌就很合适。

    她或许也没有多爱他。

    只是因为时间久了,在一起久了形成习惯。它可以花时间把这个改掉,很快的,一年不行,那就用两年,三年。

    反正,他们的时间够长。它可以把她一直一直困在这里,直到她愿意爱它

    “那这可真是一个好世道。”

    像是想起自己以往的经历一样,女人眼中露出羡慕,但更深的眼底却是划过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敷衍,和厌烦。

    第 85 章

    夏日里,飞虫走兽多。

    就算院子里点了熏香,但还是有些细小的蚊虫进入,落在她身上。这让玉荷有些厌烦,她挥舞着手中蒲扇,驱赶着它们。

    突然一阵清凉的风吹来,瞬间驱散她身上的燥热,以及那些恼人的蚊虫。

    是阴气,她抬头就见青年视线落在她身上。还是那样一张脸,俊美洒脱,像是自由的海东青。只可惜,这海东青被她折断翅膀,困死在这山水之间

    两人说着外头的日子,谈着世间变化。好似这样她们就不再是仇人,而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夫妻,谈着每日必备的闲话。

    这话题,也将两人之间那条无法跨过沟壑填平,拉近关系。

    在贺骁看到的那堆画面里,女人几乎很少出远门。一是怕身份被人发现,二是简长凌的身体经不起折腾。

    所以她也有近百年没出过远门。

    而她上次出去,还是民国二十六年。这期间,外头的变化堪称巨变。

    对于从那个年代走出来的她,一定会惊讶。

    “那你想出去见识一下吗?”它试探性地问出这句话。

    因为知道自己不会放过她,所以要将她握在手里,控制在掌心,片刻的距离都会让她不安心。

    但同样他不可能和简长凌一样和她在这里生活一辈子。它有家人,有自己的故地,它也不想埋骨他乡,它要回去,回到自己父母身边,带着她一起。

    但它并不想强迫她。

    就算成了鬼,贺骁也没有忘记自己曾经受到的教育,它应该尊重她的所有选择。

    就算她杀了它,也是如此。

    毕竟,它想和她在一起,是要好好地在一起。而不是强迫之后的争吵,怒骂,摔摔打打,闹得不可开交。

    它想和她,好好在一起。

    自然就要征得她的同意,如果她愿意和它一起出去,那就再好不过。

    也省去许多麻烦。

    “可以吗?”玉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可以吗。

    但就算这样,也还是给了贺骁极大的希望,起码她没有直接拒绝不是吗?没有拒绝,这代表还有希望。

    它眼中划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喜悦,刚想继续开口。但很快那点喜悦就被另一股淡淡的别样情绪取代。

    因为,她变得太快了。

    昨天晚上,还在抗拒它的靠近,所以又怎么会在一个早上后变化那大。这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她改变想法的事情?

    不没有。

    她或许又是存了别样心思,在欺骗它。这样的可能,让青年刚刚才松懈下的眉再次皱起。

    它知道自己可能想得太多,但实在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无法不去想。

    同时,心底隐隐约约传来一阵不可言说的抽疼。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刀子划出一道伤口,血丝缓缓流出,不致命,但很疼。

    疼到它无法维持表

    她们的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这一刻是珍贵的,让它不敢破坏。

    所以,在明知她可能是在骗它时,还是顺着她的话道:“自然可以,只要你想我们现在就能离开。”

    说着,它移开视线,不再去看她。

    它的眼神移开,让坐在椅子上喝茶的女人松了一口气。不可否认,被那样一双漆黑没有情绪的黑眸盯着时,总让她觉得不安。像是被看穿,也像是怪物盯上。它本来就是个怪物,这种时候自然更心慌。

    而它的话,玉荷没有回答。

    没回答,便代表没有明确拒绝。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有戏它想着,准备再说什么时。

    那一直沉默的女人,突然道:“好。”

    这一声,来得突然,莫名。让贺骁始料未及,他以为自己永远等不到。也仅仅一个好字,便让它沉寂许久的心脏再次跳动。

    这一声好,不仅仅是好。

    还有答应它,要和它在一起的意思。她同意了,她说了好。也不知是不是被这一刻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恶鬼觉得她或许已经走出了那段婚姻。

    他们都死了,死完了。

    她一个活人,总不可能守着那回忆过一辈子。时间久了她会寂寞,总要找人,那找个陌生男人一起过日子,为什么不能和它一起过?

    而它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活得够久。它不会老,更不会死,它可以陪她很久很久。

    既然它都能接受,她一个欺负人的,又怎么能不愿意。总的来说,是它吃亏,她一点都不受影响。

    所以,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不可否认,这一刻贺骁是高兴的,高兴到灵魂不稳。身后脚下,丝丝缕缕的黑气冒出。

    可它真的压抑不住,他喜欢的人回应了它:“好我们一起出去。”

    它强忍涌上心头的喜悦,可还是露出一丝笑意。这笑,在这张被黑色细线包裹住的脸上,突兀明显。

    明明两人什么都做了,可它还是会为一些小事而红脸。

    玉荷无法视而不见,她有些惊讶贺骁的脸皮薄。她们那种事情都做了,为什么还会因为这种事脸红。

    而她也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只是说了一句好,那句好,她确实用了些心思。

    但也不至于,让它那么高兴。

    不过不管它是因为什么才有的变化,起码它信了,而她也达到自己的目的。

    或许是事情比自己想象得顺利,玉荷心情好了一些。对待它的态度,也没了往日敷衍。

    她招招手,像逗小辈一样让那脸色阴郁的恶鬼过来。而恶鬼的年岁对她而言,确实是个小孩,小辈。

    那一丝的别扭,抵不过心底的思念,疯狂想要靠近。贺骁有些没出息地挪动脚步,来到她身边。

    它看着她,红了脸。

    她再次招招手,示意它再低些头。

    而这次,青年继续照做,与此同时,耳尖红得滴血,眼睫不由自主地轻眨。它在紧张,也在想,她这是要做什么。

    是要和它说悄悄话?还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格外紧张。

    它低着头,克制不住喉结滚动。

    是吻,一个很轻很轻的脸颊吻。

    恶鬼瞪大双眼,它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端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喜悦与热意,再次涌上心头。

    恶鬼,觉得自己快疯了。

    她吻它了,所以她还是喜欢它的,对不对。哪怕只有一点,那也是喜欢。

    可还没等它高兴太久,心底那个冷静的自己再次回归。它告诉它,高兴早了,谁知道她是不是又在骗它。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

    第 86 章

    毕竟,这不是第一次。

    而在那堆记忆里,她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骗人的事。她骗了许多男人,也给了许多男人承诺。

    最后那些男人都成了她和她丈夫的养料,助她们永远在一起。

    所以,不能高兴的太早。

    它压下心底的喜悦,敛去脸上过分的燥热。沉默许久后,才问道:“为什么要吻我。”

    它说的不经意,像是不在意。但如果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开这个口。

    所以,它是期待她的回答。

    玉荷不能说多懂男人的心思,但活了那么多年,总不会一点都不会。

    她看出了它那点不自在,也看出了那点在意和期待。及如此,她为什么不在添上一把火,反正吻都吻了,不缺这点甜言蜜语。

    “当然是喜欢你。”

    “你不是我男人吗?我吻我男人,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说不上来的娴熟,让人面红耳赤。恶鬼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它撇过脸,唇角勾起又强行压下。

    看着怪纯情,但其实玉荷,也没好到哪里去。她虽说嫁过人,也多那种经验。

    但因为性子缘故,多数时候都是男人哄她。自然不会说这些有些轻佻的话,而这话也让她觉得脸颊发烫。

    好在,她假话说的多了。这时脸红的毛病,能够控制。不多时,便被她压下

    离那日过去,又过了几日。

    时间来到七月十五,月中,晴天。自从那日说开,两人的关系缓和许多。

    夜晚恶鬼也不爬床了,而是光明正大进来。对此,玉荷没什么所谓。毕竟都做到那种程度,也不差这一次两次。

    唯一让她能稍微高兴的是,它对她越发温柔和气。不在拘着她,将她控制在那层怎么也走不出去的黑雾。

    而她也能自由出入祠堂了。

    如她预料的那般,村子里除了她已经没有活人。找帮手不可能,唯一的出路只能靠她自己。

    玉荷想过杀了它,但这几乎不可能。所以,她打算独自离开。对于贺骁,玉荷并没有多少仇恨,也不是非杀不可。

    毕竟是她先算计的它,也是她将它杀死。它要报复,情有可原

    玉荷的计划很简单,她知道一种镇魂的法阵。她不打算将它镇压,她也没那个能力,所以打算将它引入其中,困个一两日,她再借着这两日出逃。

    而她打算在卧房内施行法阵。

    她不知道它最近对她是个什么心思,只知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再则,谁会想到她会在卧房做这种事。

    毕竟,它夜夜都来。

    对这里很是熟悉,有丝毫变化,都能清楚感知到。所以,只要不是傻子都不该在卧房里动手。

    但她偏不,她打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是夜,晚上八点。

    小乡村里的夜晚没有什么事做,唯

    一能打发时间的便是看书。她早早上床,拿着一本看了许多遍的书,在灯光下慢读。身后伸来男人有力的手臂,揽在她腰上,随后有将下巴抵在她肩上,贴过来。

    只从那日过后,恶鬼便像是变了个人。变得黏黏糊糊,无事可做,一天到晚跟在她身边。

    此刻,它从身后抱着她的腰。

    将脸贴在她肩上,视线落在她手中泛黄的页面上:“西厢记?”

    听到声音玉荷习惯的点头,随后便不在说话。但也是这时,抱着她的恶鬼。

    却吻在了她后脖颈。

    紧接着是一道暗哑低沉的男声传来:“不早了,该休息了。”说是休息,但真要它休息,它可不愿意。相反它的手已经伸进她裙下,要做什么显而易见。

    玉荷有些嫌弃道:“才八点,还早。”

    她话落,立马迎来恶鬼的反驳:“不早了。”刚说完,恶鬼便看见女人皱起的眉,那点嚣张气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委屈。

    很委屈,但它更怕惹老婆生气。

    所以只能,蔫蔫道:“不早了,哪里不早了。已经很晚,你看你都看多久书了。一个小时了快。”说着,它抱得更紧,动作也更接近。

    同时女人脸上眉皱的更紧,它最怕她皱眉,那是它被嫌弃的前兆。恶鬼不想被嫌弃,所以只能妥协道:“你看你的,我干我的。”

    显然,它妥协的并不多。

    对此,玉荷有些被气笑了。她压住眉眼里的不耐烦,轻声耳语:“疯子。”

    “疯子,也是你丈夫。”它顺杆爬的能力很强,仅仅只是一句她的男人,它便单方面认定两人已经是夫妻。

    “可是,我不想。”在被他缠的越来越紧迫时,玉荷直言道。

    她确实不想,但如果一直不满足它的念头。它似乎也不会善罢甘休,最后为了今夜逃跑计划顺利进行,玉荷只能同意。

    可玉荷不明白,明明每夜几乎都有,它为什么还是那么热衷?它就不会腻吗?而且恶鬼没有实体,真的会有感觉?

    她的想法千奇百怪,就是没有放在它身上。察觉到她走神,恶鬼有一瞬挫败,但很快,它就从挫败中走出。

    因为,女人突然的急促喘-息。

    和抱紧它的肩背,她们抱的是那么紧,像是要融为一体,也确实已经融为一体

    恶鬼是不用休息的,自然也不会睡觉,每个夜晚和她相拥在一起,仅仅只是因为身边那个人是她。

    活了上千年的玉荷,自然明白这点。

    所以趁它睡着,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必须先做些什么,将它困住才行。

    好在,今天中午已经准备完毕。

    只要等到夜深露重,阴衰阳盛时便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很快来到凌晨四点。

    这个点,太阳轮转结束。

    迎来新的一天,也是每天阳气最浓的时候。就算是千年恶鬼,再强,也大不过天道规则。

    这个时间,它会变弱。

    自然也是她用计的好时机。

    玉荷不知它是否真的已经睡着,也不知它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她只知道,这是个机会。

    一个不可错过的机会,再过两天它便要带她去什么城里,到时候在它的地盘上,她就真的是任它搓圆捏扁。

    第 87 章

    跑!一直跑!

    往前,一直往前,穿过村道,山谷,森林,再翻过那座高山。她不敢回头,也不敢停,她怕一回头就看到那张惨白的脸。

    所以只能跑,拼命地跑,一直一直往前。

    直到看不见村子时,她才敢停下,停下也不是为了休息。而是拿出打火机,和一把她从祠堂里带出来不敢丢掉的熏香。

    漆黑看不见五指的林子里,她慌忙地打开打火机,点燃香,燃起的烟灰飘起。

    她举起那把燃着的香,向自己来时的路挥去。那香有掩盖她踪迹的能力,她的脚力比不得恶鬼。如果它冲破阵法,在寻着空气里的某些气息。

    很快就能找到她,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她得在自己身上做一层隔离。

    烧完来时路,玉荷又拿着香靠近自己,随后在自己身上熏一熏。

    做完这些,她将香扑灭,凌乱地丢在地上。不敢停留,她再次加紧往山上跑。

    玉荷在这里生活了上百年,没有谁比她更清楚道路。她提着过长的旗袍,在山间穿梭,或许是因为紧张,她发髻松散,模样慌张。

    道路她熟悉,但山间的路并不好走。坑坑洼洼的小坑,尖锐的石头,山野间茂盛的大树枝丫,野蛮生长的荆棘藤科植物。

    又是夜里,四处漆黑看不清楚路。

    每走一步,脚下都不稳。

    有时,难免会受伤,锋利的叶片划破她白皙皮肤,流出鲜血。

    每到这个时候,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咒骂简家兄弟。如果不是因为他们在其中做手脚,她丈夫就不会死,她也不用为了逃离贺骁的控制受这些苦。

    对身娇肉贵,一直有后生伺候玉荷而言,这逃跑的日子并不好受。更让她绝望的是,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她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也没有熟悉的人。从百年前开始,就很少出村子,对外面更是一点不了解。

    跑出去后,她要如何生存?生活?这是个她无法避免的问题。她对这个新时代一无所知,像是新生儿一样,如果没有人带着学习接触那些新鲜事物。

    她无法想象自己该怎么生存。

    还有一点,她没有身份证明,因为不会老去的容颜,一旦被记录在案,就有被人发现的可能。

    所以,她一直都没有户口。

    也不知道这个年代还要不要路引,如果需要路引,那她也跑不了多少路。

    还有就是,进城要不要身份证明。

    如果没有,是不是也不会让她进去。那她就没办法去有人的地方,而是要像现在一样,只能在山林里穿梭。

    玉荷害怕孤独,想去有人的地方。但又害怕被发现的可能,她知道自己不老不死的能力对某些人来说有多诱人。

    古往今来,谁没想过不老不死。

    她的长生不老,不死不灭,像是颗定时炸弹,唐僧肉。一旦被那些权贵知道,生吞活剥都是轻。

    她怕那些人,拿她做什么实验。

    玉荷还记得,早些年不知道是哪个王朝,有一位皇帝痴迷炼丹,道家之法。

    为了长生,拿女子的经血入药,用刚满月的小儿入药,意为练成长生不老之术。

    所以她不能去。

    本着这样的想法,玉荷从逃出大山变成往另一座山去。只要离那鬼东西远一点,不被它找到报复就好。可有时候,不是她想什么就能有什么。在一个天明时分,天空泛起鱼肚白时。

    她脚下踩空,一个踉跄便扑倒在地。

    额头撞上石头,细长的枝丫横亘在地面刺穿她小腿,鲜红的血液流出。她吃痛皱眉,想要抽泣。

    可也是这时候,一阵阴风袭来。

    那阵风,与夜晚的凉风不同,带着股让她紧迫难以忽视的怒气。她知道不对劲,这风不对,像是有情绪。

    像是那个东西!她瞪大双眼,根本管不了腿上的疼痛,只慌乱从地上爬起一个劲地往前跑。

    她明明点了会让恶鬼分不清道路的无踪香,所以他为什么还能追上。

    而且,这才多久。

    不该是这样的,最少它应该被关两天。最小最少也应该是一天一夜,可这才不到两个小时,她连那层白雾都没有走出。

    可能被抓住的惊恐,让她不敢停,就算踩到尖锐的石头,跑掉绣花鞋,她也不敢。

    她心底祈祷,祈祷能够跑得远一点,不要被它追上。但阴气都到了她身边,她又怎么可能跑得掉。

    尖叫,在一只青灰发黑的手掐上她脖子时出现。玉荷惊恐地看着那只不知从哪里伸出来的手,最恐怖的不是这只手,而是这只手的主人。

    那隐在黑雾里,模样盛怒的男人。

    那双漆黑的眼眸,此刻被怒火填满,在玉荷看向它时,紧紧锁定她。

    是抽筋拔骨的恨意。

    “你又骗我!”

    “你又骗我!”它嘶吼着,满腔怒火。

    那只手在用力,越收越紧,力道大得像是要掐死她。受到生命威胁的人,本能地想要求生。

    她拍打着脖子上那只手,张着嘴,想要呼吸新鲜空气。可她根本不可能摆脱那只手,那只要她命的手。

    “放放开我!”在几个间隙,女人口中吐出几个字眼。每个都在让恶鬼放过她。

    但怎可能,它已经给过她一次机会。

    它放了她,愿意忍下那十三刀,但她呢?她做了什么,逃跑!逃跑!

    它哪里对不起她,它对她还不够好?

    供她吃,供她喝,不去计较他们之间的仇恨。所以,贺骁接受不了。

    特别是在自己最幸福的时候,如果是在七月九号之前,它都不会这么生气。

    但她已经为它铸造起一座名为幸福的高楼,为什么又要将它摧毁!这是对它的践踏,让它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你知道吗?我本来已经打算放过你,但是你非要找死!”

    “既然那么想死,我成全你!”

    “死吧,下来陪我!”

    “来陪我,成了鬼就不会离开我!”它说着,手中力道越来越重,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她偿命。

    这是对它的补偿,没有关系的,她该死!

    第 88 章

    不用心疼她,她该死。

    她杀了那么多人,辜负了那么多人,那些人里有它。她把它弄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凭什么认为自己还能全身而退?

    她太天真,也太幸运了。

    长生不老已经是世间少有,还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让见到她的男人会不由自主爱上她,怜惜她,甘心为她付出一切。

    所以这助长了她这副狼心狗肺,让她变得漠视其他人的付出。她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骗它?

    贺骁很想不顾一切地掐死她,让她变得和它一样,让她偿命,赎罪。

    但当看到她露出痛苦挣扎绝望的表情时,它却心软了。像是一只被她驯服的狗,明明她伤它那么深,这时候竟然还会下不去手。

    它强迫自己下手,不去看她眼角溢出的眼泪。忍着绝望,痛苦,再一次加重手中力道。

    可最后他还是松开了。

    它做不到杀了她,它怎么能杀不了她?

    “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为什么要让我遇见你,为什么。”眼泪从恶鬼眼中滴落,它恨她,恨她一次次地欺骗。

    恨她无休止地伤害。

    “我对你,难道不好吗?”

    “杀了我的仇都不找你报,还想和你在一起。”贺骁从来都是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从小到大也没有发过几次脾气,更别说掉眼泪。

    可此刻,一个一米八几的大男人被她逼疯,逼得掉眼泪。

    那眼泪滴落在她脸上,女人露出痛苦表情,可也是这时她挣扎的动作突然停下。

    她定定地看着灵魂不稳的恶鬼,看着恶鬼里,属于她丈夫那一部分。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丈夫,简长凌?

    不是那些缥缈模糊的气息,而是实实在在的灵魂碎片。她丈夫可能还活着,他活着!他没有死,他只是陷入沉睡。

    他也没被贺骁吸收,他只是和他融合。而现在因为虚弱陷入昏迷,灵魂的控制权被贺骁掌握。

    他活着,他还活着。

    这个可能让玉荷激动不已,她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去触碰属于自己丈夫的那一部分。

    可也是这时,那质问她的青年却猛地后腿移开脸。它当然知道,她在透过它的灵魂看谁。

    再看简长凌,看那个被它吃掉的人。

    这是让它更绝望,更痛苦的一点。

    她只爱那个老东西,也只愿意和他在一起。她不喜欢它,讨厌抗拒和它在一起。

    她与它而言,是仇人是要报复的人,可它下-贱到喜欢上她,想要和她在一起。

    更让它无法接受的是,这些都是它一个人的单相思,她像个无关紧要的人,漠视它的一切。

    她的眼神实在是太过刺眼,让贺骁无法忍受,它真的受够了,受够了她的无视:“你到底有没有心!”

    “到底要我如何做,才能让你不要离开我。“他有

    什么好?一个老东西,一个已经死了的东西!”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是他!他已经死了!死了!”恶鬼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

    它无法接受自己的真心再一次被践踏,更无法接受自己成为他人的替身。她看向它的眼神,让它厌恶,厌烦。

    它想摆脱这样的眼神,摆脱成为那人影子的可能。可它又留恋她的目光。

    她从来不会用这种眼神看它,就连假装的时候都是清冷寡淡。和现在,完全不是一个人。

    那里面都是爱,关心。

    无数,让它又恨又爱的情感。而这些,都在透过他看向另一个人,一个他永远替代不了的人。贺骁想哭,它真的很想哭。

    它也没有忍住,像个疯子一样流着眼泪。恶鬼是没有眼泪的,可它还是落了泪。

    一次又一次,滴落在她身上,脚下地面。贺骁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他只知道很难受,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又一刀。

    无时无刻,都在感受痛苦。

    它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在女人主动靠近,捧着它的脸查看那一丝属于简长凌的存在时。

    它没有反抗,甚至有些安静地让她去感受。因为不用这样的办法,它没办法和她在一起。

    哪怕片刻的安静,他们两人之间,横亘着一个无法跨过去的男人。

    是不是只有变成简长凌,她才会多看它一眼。贺骁有些病态地想,可它也是有自尊的,它不可能忍受自己变成那样的可怜虫。

    可有时候,如果不去做。

    就只有分开,以及死亡。

    它没办法了,最后只能妥协,向她妥协向命运低头

    七月过去,九月到来。

    距离那件事过去两个月,这两个月里,它们从小山村回到城市。而这期间,女人没再闹过一次脾气,更没想离开。

    它们从某种意义上真正成了夫妻。

    她觉得那个男人会活过来,所以愿意留在它身边等,等这个没有,甚至是不确定的日子。

    她爱他,所以等。

    它爱她,所以愿意忍受。

    它只是用自己的办法,留住了自己的爱人。它也不会告诉她,简长凌永远不会复活,因为他已经被他吸收。

    而她看见的,只是它想让她看到的。

    十二月,城市里下雪了。

    玉荷也逐渐熟悉起城市里的生活,今天是一个休息日。贺骁对我妹妹柳薇过生日,邀请自己的表哥前往。

    而作为贺骁的未婚妻,玉荷自然也在被邀请的行列。她们打着黑伞穿梭在烈日之下,耀眼的阳光落在它身上。看着那一缕光,玉荷再一次感受到它的强大。

    随即移开视线,因为道路的尽头是赵磊。他挥着手,对贺骁笑道:“都来了,就等你们俩了。”

    在说到你们两人时,青年明显停顿一瞬。但很快,他便调整好继续道:“嫂子好。”

    “你好。”她点头。

    玉荷不是个爱乱杀无辜的人,甚至她还信神。那日让人抓住他们以后,没有拖延,立马灌下汤药,送出村子。

    后来,他们自己命大走出山林。至此也忘记那堆不能告人的记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多少年后,在一片泛白的空间里,一道机械男声响起在玉荷耳边。

    [任务进度:67%]

    [任务完成度:完成度66%]

    [计算结果:待评估。]

    [恭喜任务结束,请问是休息,还是继续。]

    [继续。]

    [好的,为您抽取世界为《仙途》本次世界您将扮演反派玉荷,玉家大小姐,男主未婚妻,在男主谢靖远遭到暗算成为凡人后,第一个跳出来和男主撇清关系,嫌弃男主是废人要退婚的女反派。]

    [祝您工作愉快。]

    随着系统的祝福,玉荷陷入一阵昏迷。

    第 89 章

    这次玉荷的任务是在一本男频小说里,扮演一个狗眼看人低,嫌贫爱富,在男主被人暗算失去灵根成为废人时抛弃他的未婚妻。

    这次的扮演角色,与其说是反派其实更像是个被打脸的炮灰女。因为她只是一个出场极少的小人物,在全文篇幅中仅仅只有三次出现。

    而这二次中,两次活在他人口中。仅有一次和男主见面,也是这一次出场即退场。

    第一次出现是在男主失去灵根被谢家逐出家门,隐姓埋名十几年后,终于修复灵根,想要前往第一门派拜师学艺的途中。

    那日,风高气爽,是成化十六年。

    他与几名修士结伴而行,坐在路边小茶馆喝茶。突然不远处天空飞过一模样奢华大气的船型飞行器。

    有人惊呼:“这可真是大手笔!”

    “有钱,有权,一看便是哪家大族的公子哥小姐来走后门了。”说着讽刺的话,眼神中却全都是羡慕。

    哪能不羡慕,人家去拜师坐的是飞行器,灵兽。再不济,家中长辈御剑飞行带着前往。

    哪像他们这些贫苦普通老百姓人家,家中全是泥腿子,唯独他一个独苗苗有幸踏上修行之路,全要靠他们自己。

    “你说那上面的是哪家的公子。”

    “看着像儋州的尉迟家?”有人突然插话,是一个过路的男修,估摸着和他们这群人一样,都是前往第一宗门拜师的。

    有人插话,给了线索。

    几人聊得更加火热,因为那儋州的尉迟家可不是小族。而是苍阑大陆上有名的第一世家,不仅仅是在凡人界有名,在修仙界同样有名。

    家中有近十位金丹修士,二位元婴修士,一位化神。只要一位元婴便能称霸一方天地,何况他家还有二位,更是有一位化神大能坐镇后方。

    这样的家族,可谓是苍阑大陆第一世家也不为过。自然也惹人眼球得很,传闻多多。

    就比如最近传出来的那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澹洲的尉迟家要和金陵城玉家联姻。”

    那人刚说完,另一人便忍不住反驳:“只是传闻,还不知真假,而且我听说谢家那边不放人。”

    如果只是尉迟家,那还只是让人好奇。但一提到仙山之地雪岭谢家,现场人就没有一个不八卦。

    毕竟当年那事闹得并不愉快。

    谢家那位小子,在大雨天被扫地出门退婚的场景好多人瞧见。那叫一个狼狈,窝囊,凄惨。

    都快成苍阑大陆第一笑话了。

    “可不对,他们不愿意放人,玉家就会委曲求全?他们家可也不是好惹的,就那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配那种废物。”

    “你说得对,确实不会。这谢家也不是傻子,当然不会让那谢靖远和她联姻,而是换了个人,换成谢家小少爷与其联姻。

    谢家那边也给出承诺,小少爷也会成为谢家继承人,玉家大小姐嫁进去待遇不变,往后玉家小姐

    就是谢家主母。”

    “不过,我听说玉家那边态度挺冷,似乎不大愿意。”

    他刚一说完,另一个人连忙补充:“要是我,我也不愿意。谢家虽强,有仙人血脉,但这都多少代快百代了吧。

    那血脉都稀薄成什么样。加上他们一族自认留有仙人之血,与他们这些凡人不同,不屑留与世间,在尘缘界根基薄弱,久居雪岭。

    那地常年大雪,苦寒无比,玉家就那么一个宝贵女儿,还在金陵那种富饶之地长大,哪能送过去受苦。

    所以我估计,玉家最后会和尉迟家达成联姻。”

    听完他的分析,众人觉得有理,连忙点头。一群男人凑在一起,不是权,就是色。

    刚说完这八卦,几人就立马转到那金陵城主之女玉荷身上。

    “你们听说没?就是那玉家大小姐,真有那么好看?传说中的金陵第一美人?对了谢二,我记得你是雪岭之人,你见没见过那位玉大小姐。”

    “应该是见过吧,毕竟她可是雪岭未来的主母,第一夫人。”被他突然问话的青年,便是脱离家族近十年隐姓埋名的谢靖远,曾经的谢家天才。

    而这也是玉荷在文中的第一次出现,是活在他人口中。

    第二次,是在剧情进入中期。

    男主成功进入第一宗门,成为一名剑修,并结成金丹逐渐崭露头角时。

    那是一次几大宗门和家族的联合历练,玉家的大小姐虽然没有拜入哪一个宗门,但因为是金陵城主之女,代表金陵城也在这场试炼中。

    也是这场试炼,大小姐不小心和家里的师兄弟走散,学艺不精的她又倒霉误入万蛇窟,被一群妖蛇攻击。

    无法反抗,只能等死。

    就在这危险之际,隐姓埋名多年的男主突然出现,如英雄降临般救下她。

    英雄救美,让大小姐芳心暗许的同时察觉出他是谁!竟然是她曾经抛弃嫌弃的废物谢靖远!这让大小姐极其不愿意相信,承认。救她的人怎么能是谢靖远,更让她难以接受的是,自己居然有些动心。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眼光差,不愿意接受自己丢掉的人变得优秀,甚至光芒万丈。

    所以,她打算无视他。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无视了他,那谢靖远也不在意。像是不认识她一样,救了一个陌生人,直接离开。

    这样的态度,大小姐更接受不了。

    更让她难以承受的是,她发现谢靖远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人,一个比她温柔,美丽的女人。那个女人是谢靖远的青梅竹马,也是她一直对谢靖远不离不弃,一直在他身后默默支持他,爱慕他。

    这时候谢靖远也已经爱上她。

    所有人都夸他们般配,骂她狗眼看人低,看她笑话。爱面子的大小姐不愿意让自己丢脸,只能狼狈逃回金陵城,独自黯然神伤。

    这是她的一次出场,也是最后一次出场。因

    为第二次出现,也是从他人口中出现。

    在大小姐回金陵的不久后,她便因为心魔陷入无法修行的困局,甚至有入魔的可能。

    城主爱女,但也爱民。

    怕女儿造杀孽,便将其困在地宫,想着那一刻她想通便将她放出。只可惜,大小姐念头一直不通达。

    这一关,就关了近四百年。

    四百年过去,世间变化极大,男主谢靖远也从一个小小外门弟子变身为第一宗门太上长老,苍阑大陆第一剑修,第一强者。

    曾经给过他难堪的人,也通通报复。现在只剩金陵城玉家,不是不想报复,而是玉家于他而言,太过无关紧要,早就忘得干净。

    再想起玉家,是偶然一天路过金陵城。他低调习惯了,穿着一身简单不过的修士黑衣进入一间茶楼。

    突然听到,茶楼里有人谈论玉家近况。这时才知,那玉家大小姐已死。

    死在家中未出阁,死于心魔。

    听说,是因为一个男人。

    而那男人,是他。至此,关于大小姐的剧情全部结束

    成化十六年,春,五月。

    一间依山傍水古色古香的亭台楼阁内,模样貌美的女人斜躺在贵妃椅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葡萄送进口中。

    她惬意地看着不远处微风拂过的湖面,咬下葡萄,清甜的汁水进入口腔,柔软带着果香的果肉好吃地让她微微眯起眼睛。

    随即嘴角露出一个淡笑,那笑明媚惬意,显然是心情不错。有前来传话的侍卫看到这幕,心里忐忑减少几分。

    他们大小姐美是美,但就是脾气太不好。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脾气却恶毒乖张。只要一点不合她的意,便要发脾气打人。

    所以伺候她的人,都很是忐忑谨慎。

    好在今天他来,大小姐心情似乎不错,也没有惩罚人。可当要开口时,还是犹犹豫豫,不敢开口。

    毕竟,接下来要说的可是关于谢家之事。那是他们家大小姐原定的夫家,只不过大小姐一直不怎么喜欢那一家人。

    以往,大小姐听到关于他们家的事,便要发火。可不说,家主那里也无法交代。

    侍卫跪下,低着头不敢看榻上的美人道:“请小姐的安。”

    他说着,传出动静。

    帘子后,模糊不清的美人听见声音回眸,向他这边看来。或许是见他一个男人,像远山般的黛眉微微皱起,过了片刻后才不紧不慢道:“父亲让你来做什么?”

    来人名叫十二,是她父亲身边的护卫。

    也因为是父亲的人,貌美脾气却不好的美人才没有发火。

    “回小姐话,谢小少爷求见。”

    护卫说话间,视线微微上挑,瞥见那帘子后的美人,一身绫罗绸缎,头戴金钗,一件狐裘随意披在她腿间,遮住那双修长笔直的白皙双腿。

    就算搁这一层帘子,容貌有些看不清,但单从那被湖风吹起的一角帘子后露出的纤纤玉足,十二瞬时红了耳尖。

    他赶紧低头,害怕冒犯了她,要挨打。

    可低下头,并不会因为看不见她便静下心。他们小姐生得极美,美到男人见了一眼便会忍不住想要靠近。

    他也是个男人,在城主府里待了许多年。见过他们小姐几次,但每多一次见面不代表她的美貌就会因为见的次数多了就少上几分,相反每次再见都是再一次惊艳。

    他心中不免想到坊间流传的一句话,金陵城第一美人,非金陵城主之女不可。

    十二觉得这句话错了,整个苍阑大陆也找不出第二个有她们小姐这么漂亮的。不仅仅是金陵第一美人,而是苍阑第一美人。

    这样的人,有骄傲跋扈的资本。

    第 90 章

    初夏,湖风不燥,吹动湖面荡起涟漪。本是清凉惬意的一个午后,却因为听到一个讨厌的名字,瞬间额头发胀。

    “他来做什么?”

    “一个蠢货。”

    在听到那个她熟悉的姓氏称呼时,帘子后的美人立马坐直了身体。甚至因为激动,撩开白帘直面他来。

    这样直接的美貌冲击,让十二一瞬愣住随后便是尴尬且羞赧地低下头。他想回答大小姐的话,但因为那一瞬的冲击慢了一拍。

    再想回话,那坐直身的美人自己先开口了:“他不会要赖上我们家了吧?一家子泼皮!野蛮之人。”

    “不愧是雪地来的疯子!”

    “真是晦气。”对于自己有一个废物凡人未婚夫,金陵城主唯一的女儿L,活在蜜罐宠爱里长大的玉荷已经觉得很是丢脸,难堪。

    现在好不容易摆脱他,如今又来了一个小儿L子,谢靖安!那姓谢的一家人,怎么就那么执着,非她不可!

    娘当年也真是的,交什么手帕交不好,非要交那样一个远嫁雪岭的人,将她订与那种人家的儿L子。

    “去告诉父亲,我不嫁,我也不想见他。让他给我赶紧滚,蛮夷之地来的野东西,恶心死了。”身娇肉贵的大小姐,是倾一城之力被金银珠宝供养出来的娇娇儿L。

    有一位城主父亲,又是独苗,自然是如珠如宝好生养着,自然而然也养成了一副嚣张跋扈的脾气。

    见到不开心的,不顺心的便是撒泼发火。不顾及场合,也从不看人脸色,所有人都必须宠着她,顺着她。

    而那些人,又看在她父亲的面上,总是对她多一份慈爱,这更加助长了她的火爆脾气。

    一不顺心,便是摔摔打打,口中没个安静。大小姐发火了,众人战战兢兢,纷纷安静如鸡不敢有丝毫动作,生怕自己做到什么惹了她,到时遭殃。

    这让大小姐更气:“一个个跟死了吗?还不快来扶我,替我更衣,去见父亲。”

    这是个修仙世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念一个口诀,便能换衣成功。轻轻抬手,一道灵力-射-出便能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但这没有完全取代封建制度那一套,毕竟这里不是人人都能成仙,也不是谁都运气好到能够拥有灵根。

    好些人没灵根,断了修仙之路。便要找法子养活自己,替人做事,便是赚取生活费的一种办法。

    就连那种有灵根,能修行的人,也会选择做一些小本生意。或者找一个大家族依靠,用工作赚修炼的灵石。所以,使唤仆人在这个世界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她骂着,立马有小丫头上前扶起软榻上的美人。

    随后还没等她站稳,另一边帘子又被人撩起,进来一个模样端正秀丽的女子,来人二八模样,看着年轻脸上神情却很是沉稳。

    穿着一套不同其他丫鬟侍女的淡青色裙衫,一眼便能让人知道她不是普通小丫头,而是可以修炼的女修,且

    修为不低。

    她上前想要扶美人,也是这时敏锐地察觉到大小姐身子烫得不像样子,微微泛着薄红。

    她察觉到是什么,立马对外头候着的小丫头喊道:“快去取冰珠,小姐犯了炎症。”

    那所谓的炎症,是一种火系毒素。这毒是大小姐出身便携带在身上的暗毒,听说是被人在娘胎里算计了。

    大小姐出生后,金陵城主寻遍世间名医为其医治,都无法根除。

    那炎症,时时刻刻待在小姐身体内。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容易影响人的心性,容易让宿主暴躁,易怒,发热头晕。

    甚至严重些,会陷入狂躁发抖中。

    无时无刻,不在躁郁。

    而这也是,大小姐脾气不好的缘故。蓝溪扶着人让她重新躺回软榻上,想着这样她能舒服些,随即接过小丫鬟送上来的冰珠按在大小姐脖颈处。

    那里纤细白皙,脆弱到仿佛一只手就能掐断。苍白病态中,又带着一丝粉红,那粉鲜嫩漂亮。

    让蓝溪忍不住对其生出怜惜,多美多好的一个人儿L,怎么就糟了那么大的罪,得了这离不开人的炎症。

    冰珠落下的那一瞬,软榻上的美人,微微吐出一口热气。过了片刻后,眉眼再次染上厌烦,随后一把推开蓝溪按在她脖颈处的手。

    口中也不忘埋怨道:“真麻烦。”

    她说着,又忍不住皱眉。炎症发作时,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让她焦躁的同时头也疼得厉害。

    多数时候,一场炎症发作结束,便是她筋疲力尽之时,此刻就是如此。

    美人额头冒着细碎香汗,她慵懒地躺在雪白软榻上,享受着蓝溪精心照顾。被推开,蓝溪也不生气。

    她嘴角带着笑,脾气好道:“小姐,我替您穿衣。”因为炎症发热的缘故,玉荷的体温总是比一般人高。

    自然也比一般人怕热,她穿的衣服都是特制。但那毒不是一般的毒,那些衣服根本起不了多大作用,所以大多时候,她都是能少穿一点就少穿一点。

    自然而然,这落在他人眼中就有些衣冠不整,不像是良家女。

    此刻,领口大片雪白肌肤露出,那双修长白皙的腿也是不着寸缕,而那对玉足更是常年露着。

    除了什么大日子,要见人,她才会穿上一双鞋。

    先前已经整理过一遍了,但因为炎症的突然发生,有些整理好的地方已经松散,蓝溪只能重新弄。

    在自己家里,玉荷从来不穿鞋。因着那病,父亲怜惜她便将府上所有地铺上一层软毯,玉荷走在上面从不觉难受。

    而过长的裙摆也能遮住她那双不能让男人见的脚。整理好衣服,玉荷便被搀扶着往外院走。

    边走,脸上表情更臭,显然还在气那谢家之事。对于身娇肉贵的玉大小姐,雪岭那种鬼地方,她是一刻也不远去。

    “父亲也真是的,直接回绝了便是,还要请我来!”

    人未到,声先来。

    这声音一听,便是自家那嚣张跋扈的女儿L。模样苍老的年长男人,摇着头,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笑意。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出两秒,一处拐角,便走出一模样娇媚的美人。她提着裙摆,脸上带着怒气,不像是来见父亲,倒像是来兴师问罪。

    那提着粉色裙摆落着纤细脖颈的美人,左瞧瞧右瞧瞧,等找到了人。

    她便压着眉,瞪向那鹤发慈爱的老人。那是她的父亲,金陵城主,一个近千岁的老人。

    她是他的独女,也是他的老来女。自然是更加的疼爱,也让她更加骄纵。

    “你想气死你娃吗?”

    “你怎的就不盼着我好。”一见到父亲,大小姐脾气更大了。

    “非要让那人进来,那是个什么东西。又蠢又没用,和他在一起,我还要去那破地方,我才不要!”

    像是气急了,大小姐脖颈处又泛起薄红。那红,在她雪白皮肤上如朵朵粉莲绽放,美艳不可方物。

    与此同时,大小姐也不忘撒泼,她拿起一旁的花瓶就往地上砸。

    “我说了,我不愿意!”

    “你要逼我,我就离家出走,去姨母家住,到时你求我也不会回来。”她永远都是这样,有恃无恐。

    可这一次,那对她一向慈爱的老人却不为所动。甚至一直沉默,没有看她。

    这让被宠着长大的玉荷,很是不爽,不爽的同时心里更加难受。她觉得父亲不爱她了,竟然敢无动于衷。他怎么能无动于衷,他以往最疼她。

    被无视的愤怒,逐渐被委屈取代。

    眼见她要掉眼泪,那慈爱的老者这时妥协了,他招招手,示意自己的女儿L过来。

    见他动作,又愤怒又委屈的美人总算压下泪意。随后一脸不爽地走到老者身边:“干吗。”

    明明知道要做什么,要说什么。但她还是坏脾气的,来了这样一句。

    对她的秉性脾气,最是了解的老者。自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生气,他看着女儿L微红的脸颊皮肤,示意跟在她身后不远的蓝溪上前为其冰敷。

    而最会察言观色的蓝溪很快明白这是什么意思,随即拿着特制带着药性的冰珠来到自家小姐身边,替她敷药。

    冰珠,不止可以敷在脖颈,其他地方也可以。多数时候,都是哪里严重敷在哪里。

    此刻,虽然也是脖颈。

    但这里有男人,不仅仅是她的父亲,还有几个外男,家里的护卫,所以敷在脖颈不妥,最后蓝溪选择敷在她手心。

    等蓝溪做好一切,那坐在椅子上的白发老者,才不紧不慢道:“听爹爹的话,爹爹不会害你,嫁到雪岭谢家对你体内的炎毒有压制效果。”

    “况且雪岭谢家,行事作风还算端正,人也简单,嫁过去定不会叫你委屈。”这是他唯一的孩子,又是他妻子十月怀胎难产生下的孩子,他又怎么可能不爱?

    “我不!我才不要嫁给那种废物。”听了父亲的话,玉荷更加不乐意:“我不需要他们姓谢的给我解毒,我可以用冰珠,反正从小到大就是用这个!也没什么副作用,不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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