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项计划是昨晚根据变动新加上的。作为黄老师带的唯一在读学生，看望导师理所当然。但这回他直线型思维里难得多了个小分叉，希望询问一下明天是否不用继续给陆守南上课。
他提着果篮来到医院，护士指明了病房方向。
程归推门进去，看到地上桌上已经摆满了各种果篮营养品，但来送的人似乎都被打发走了，只有几个护士留在屋里忙活，黄老师正穿着病号服看着窗外。
转过头看到他，稍微打起了些精神头：“你来了。”
“黄老师。”程归把果篮放在床头边的地板上。
一个上了年纪的护士见黄老师没有赶走这个年轻人，对待他的态度也不一样，挺好奇地问他：“你是黄教授的儿子吗？长得真俊。”
黄寿中笑了下：“我巴不得有个这样的儿子，但这是我的学生。”
神色间难掩落寞，程归隐约知道老师的儿子在国外，似乎很少回来看他。便开口道：“老师，我上午按照您说的给陆守南上完课了。”
说着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从刚带来的果篮里拿了个苹果出来削。
黄寿中看看他，觉得这小孩特好，虽然性格看起来冷，但会不熟练地转移话题，还会朝办公室抽屉偷偷放咳嗽药，没白对他好。
看着又发现长得也一表人才，学术上也和自己契合，心里实在喜欢：“程归，其实老师家里还有个女儿，虽然还在外地读本科，但是...”
话没说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响动。黄寿中的话被打断，也朝外看过去。
只见陆守南身边跟着几个人进来，虽然衣着低调还戴着口罩，但实在是太耀眼，连黄寿中都一眼认出了他。
“守南。”
“黄老师，您好些了吗？”
陆守南身旁的人把手里的一箱箱牛奶补品，果篮鲜花放下，正好形成包围圈，把程归刚刚随手搁下的小筐给包围了。
程归扮演一个削苹果的npc，低着头坐在角落，只露出乌黑的发顶。
现场来的人又多，一时真就没人看到他，只以为是陪护。
剧组和黄教授双方进行一番寒暄，如果陆守南愿意好好说话的时候很招长辈喜欢，三言两语便把黄教授哄得笑呵呵。
“黄老师您什么时候康复？我太期待听您讲课了。”话题的最后，陆守南适时提出。
程归手下削皮的速度放慢，他也挺想知道。
黄寿中笑容微敛：“医生说片子上肺部有阴影，还得进一步检查。真是遗憾了守南，不过你放心，我对我学生的授课水平还是有信心的。”
陆守南扯着笑：“那是，水平当然极高。但您这学生和我性格不太合适，我实在是闲不下来，挺招人烦的，他看起来应该挺喜欢安静的。要不还是换...”
旁边一个苹果安静地递过来，表皮光滑漂亮，堪称完美。
陆守南瞅那拿苹果的手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正看着呢，人家手腕一转，苹果递给黄寿中，锋利的水果刀柄被夹在食指和中指之间，在他面前闪过寒光。
不由地后退抬头，对上程归冷淡的神色。
“我也认为不合适，要换。”程归淡淡。
“......”
陆守南莫名觉得理亏，尤其是阳光从站直的程归背后投射过来，配上冷酷的表情，仿佛一个审判者。专门审判背后说人家坏话的。
“我没别的意思。”陆守南当着黄教授的面笑道。
“我本来也打算说。”程归无情。
行吧，陆守南彻底不理亏了，两人也半斤八两。
但毕竟在老师面前，各种矛盾和情绪都收着，黄寿中上了年纪迟钝些，没觉得到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调和的。
“你开始和程归相处起来可能不适应，了解了之后就知道他有多好。”黄寿中提起这个就恨不得夸上爱徒三天三夜，从学术聊到人品，又从人品聊到生活，最后连长得帅气和情感经历单纯都列了出来。
眼看着程归不自在，耳后泛起点红又不能出言打断老师的模样，陆守南竟然有点爽。
“原来是这样。”
“我还真不知道。”
“然后呢？”
在他的引导下，黄寿中越说越投入，直到一阵猛烈的咳嗽，程归把早就放在手里的水杯递上去。
陆守南倒觉得有点意思，这位教授口中的有情有义好学生，和自己看到的迥然不同。听起来也不像会对别人产生恶意的人。
几个护士来给黄寿中拍背顺气，眼看老师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俩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在忙碌的情景下陆续离场。
程归看了看时间，离下一项计划非常充裕。于是便选择了公交车回a大，站在公交车站等候。
一辆低调奢华的豪车慢悠悠从医院的地下停车场出来，本来正常行驶，忽然一阵莫名加速，拉风地来到了公交车站边。
后车窗缓缓降落，陆守南靠在后座上，形象完美。
外面风还挺大的，把程归头发吹起一绺，衣服角和也卷得乱七八糟。
车里其他人看着陆守南都怪沉默的，导演觉得反常，平常他们陆守南热情没架子，待人也友好，于是出声道：“守南，你不是想让这位同学上车吗？我们从a大拐一下吧。”
“他不会同意的。”陆守南推了推墨镜，有些幼稚地兴致盎然，“只是想停一下。”
在车窗缓缓上移的时候，程归虽然看向别处，却冰冷地背了句：“公交车站机动车违停，扣三分，罚两百。”
“......”
*
因为今天上午粉丝引起的突发事件，a大学校内部进行了一连串会议。
首先明确的就是正常的教学秩序不能再被影响，安保部门需要加强意识，其次就是陆守南的安全也得保障。
学校决定给他划分一个宿舍作为其本月培训的住处，上课地点也要更换，院楼不合适。
还在医院治疗的黄院长收到消息，第一时间通知程归。
【导师-黄老师：转发消息】
【导师-黄老师：守南现在也分了一间宿舍，以后补课地点就在你们宿舍吧，离得还近】
【导师-黄老师：你加一下守南微信，不要外传。】
【导师-黄老师：号码是这个】
整整五分钟之后，才收到了程归的消息。
【程归：收到】
程归又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直到漆黑的屏幕里映出冰冷的神色，才收了起来。
等手上的学习事项完成，他借着吃晚饭时间去星云里问候晚上好并完成一些任务，黄老师又催了他一次，才慢吞吞地发送好友申请，发出去才发现忘了写备注。
但陆守南很快就通过了，显然是也被推了程归的微信并告知了相同内容，但是没有加他。
这事儿对两人来说都算是个噩耗。
于是对话框停留着“你已通过对方好友申请，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下面是一片震耳欲聋的空白。
“你看看，这人可不是奇奇怪怪吗？”
夜晚市中心的临江大别墅里，陆守南把手机敞在面前，和几个好兄弟说这事儿。
“谁啊？这么狂。”赵子明第一个配合，不过眼睛都没朝手机上瞄一下，“欺负我们陆守南。”
大家笑得嘻嘻哈哈，显然没人理解，陆守南正无语地打算锁手机，忽然那边发来了消息。
【程归：明早八点到507上课。】
发的一板一眼，要不是他提前听黄教授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507是什么会议室。
【陆守南：知道，教授告诉我了。】
【程归：上课时间是八点到十二点，请准时到达及离开。】
这人得嫌弃自己到什么程度了，还是把人都当变态。陆守南把手里剩个杯底的酒一口干了，狠狠地打字。
【陆守南：不离开干什么？】
那边没再回复，陆守南又待了会儿，便提早告辞。让小助理接他去了学校宿舍，接下来将在这里度过一个月培训时间。
宿舍条件还算不错，专门给他收拾出一间单间。陆守南坐在床边，借着酒劲儿也回想起自己大学时候的事情，虽然不过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但也好像过去了很久。
第二天一早八点左右，陆守南来到了507门前。
咚咚了两下，便有人给他开了门。只见程归一身正儿八经的卫衣休闲裤，看上去清清爽爽，显然早就收拾过了。
陆守南心情稍微好点儿，勉强地打了个招呼。
程归把他安排在小板凳和课桌上，准备开始上课。虽然在场只有他们两人，但硬是有种督导学监包围的模范课堂氛围，陆守南觉得像被塞进笼子里，实在待不惯。
“这儿腿有点放不下。”他展了展腿。
程归瞟了一眼，用冷淡的态度无声驳回。
陆守南继续：“不过你的测量标准和我的不一样。我187，你多高？”
程归没有回答。陆守南认为他露怯了，深知身高是最能击中一个男人的弱点。他露出略微得意的笑容，把椅子朝后挪了挪。
就听见程归若有所思，正觉得不会回答，这人冒出来凉凉的一句：“资料是假的？”
这话把陆守南呛了下。
指的应该是页面上的个人资料。
圈里个人资料注水是常事，当时是公司填的，他看到时也有过异议。
但总裁林琳说了，别人这样你不这样，那叫不合群，到时候和身高一样的人朝那一站，一下子比人家高不少，大家面子都不好看，于是给他写了189,那2cm算人情世故。
他假装没听到，也不提这事。
程归便继续讲课，声音确实吸引人，能把枯燥的内容灌输进别人的脑袋里，时间随着声音在不知不觉间流淌过去。
陆守南正记录到关键处，深深地加强了对这个学者角色的理解，忽然流畅的声音戛然而止，程归挽起袖子看了看表：“课间休息。”
“......”
就见这人摸出小本子，打了个勾，然后拿着水杯出了寝室。
陆守南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静了两秒，把笔朝旁边一撂，满脑门子问号。他也没听到下课铃声，这人是什么行走的时钟。
他也无聊地四处看了一圈，才发现这个寝室布置简单整洁，每样物品的摆放似乎都有规矩，组合起来就显得相当协调，却也挺死板的。
几分钟之后，程归接水回来，把杯子朝桌上一搁，端正地坐下开始摆弄手机。
“课间多长时间啊？”陆守南问。
“十分钟。”
“头回见到老师下课比学生还积极。”
程归又不搭理他了，认真地点击着手机。
无聊的陆守南便看了他几眼，毕竟也算是这平平无奇的屋子里唯一的活物。这人虽然性格似乎古怪无聊，但长得一点儿都不无聊，皮肤白唇色红，头发一直从发梢乌黑到发尾，垂着眼睛的时候眼尾略挑，似乎含情。
要是表情稍微生动那么一些，绝对相当有意思。
陆守南一边看一边惋惜地想，不知不觉竟然把十分钟都过去了。
课堂又继续准时地开启，思绪被硬生生地扯回来。就这么一直到了十二点，程归把书一合：“下课了。”
陆守南依旧没能适应，稍微反应了一会儿，程归眉心微微拧起，冷淡地看着他。
“噢。我是得准时离开是吧？”陆守南后知后觉地起身，“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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