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的白月光6
穆楚妍遗传了穆老爹的特质, 对诗词歌赋向素来无感,可以称得上的是深恶痛绝。所幸乱世之时,吴老爷子也没打算让她学这些。
饿的时候给两个馒头总比得到一件华裳好, 故而用风花雪月给自己添彩不若好好提升存活能力。
吴老爷子也没有刻意为难小丫头, 抚着白花花的胡子, 听着楚妍一脸恳切地汇报完她干得蠢
铱驊
事之后, 想了想,让途经他门口的小伙子给穆夫人传个话,小姑娘这段日子就算是住在这里了。
楚妍耷拉着肩膀, 好的吧,躲来躲去,躲到了最惹不得之人这里。她,认栽。
所谓最佳关禁闭的方式, 便是不是禁闭, 胜似禁闭。明明没有被限制活动范围, 和以前一样能在寨子里尽情地疯, 然而, 日常任务如同如来佛祖的五指山,压得她生无可恋。
这里是承包了全寨子水缸的霸道总裁·妍妍。每日晨光熹微之时,自己就起来破解阵法。吴老爷子随着心情会在前一天晚上拿树枝在门口摆个阵法。
按照老人家的要求,她每天早上需要破阵方可出门, 不然就在院子内憋着。出门后要把每家每户的水缸给灌满,下午拿着一米多也就是三尺多长的加粗版自制毛笔在地上练字,直到吴老爷子满意了, 才会开始阵法的教习。
楚妍捏了捏自己近来明显结实不少的小胳膊无语凝噎, 讲道理,她还是个孩子啊!再见了, 她那藕节一样的可爱臂膀。
按照老爷子的说法,她一定是日里太过散漫,多给自己找点事就好了。于是才有了这样的“课程表”,充分让自己理解了什么叫做筋疲力尽。尤其是写大字的时候,若是作为薛楚妍,她必然能行笔流畅、工稳隽秀。但是作为穆楚妍,在看完老爷子示范的字体后,深切感受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浑厚高古气息,她默默地把没比她低多少的毛笔在木桶中沾了沾水,然后把自己那所谓的“童趣体”全部抹掉了。噫,好丢人。
于是吴老爷子背着手满足地点了点头。唔,小丫头还是可以一教的嘛。
如果每天的哪项任务完成慢了,就必然会影响后面的进程,老爷子坚决不等人,那么当天的阵法她就没学好,然后第二天的阵就破地愈发艰难……如此这般,恶性循环。就这么过了那么些天,天天起来都觉人生实苦,长路漫漫,好在楚妍熬了过来。
本来也没这么劳心劳力,只不过,她在第一天就把老爷子惹毛了。第一天老爷子是想给她下个马威,震慑一下自己这个太过活跃的楚小霸王来着。然后,在面对眼前让她颇为头晕的阵法时,楚妍直接采取了“一力降十会”策略,很干脆地暴力破阵。破完了也就算了,还翘着尾巴一点嘚瑟地专门把在屋内看书的吴老爷子拽出来看阵法“残躯”……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想抽醒自己,好在,今天是这个阶段的最后一天了。灌完最后一缸水,如同小大人般,楚妍叉着腰仰头看着天上的太阳,一脸深沉地叹了口气。
“丫头真是有长进了。”吴老爷子看着地面上的石子和小树枝,难得夸赞了楚妍一句。内行看门道,如果她要是没跟着老爷子学习,看着这一堆散乱的石头枝叶,估计是什么都不懂。
但是现在,楚妍撑着下巴蹲在地面上看着“战局”。爷,她都输这么惨了,您是怎么把这夸奖面不改色地说出口的?她自己都臊得慌啊!
不过,总算是可以回家了。楚妍一脸严肃地朝着老爷子鞠躬行礼,再缓步走出门口,走出篱笆门时回头一望,老爷子有些失落地拿起烟杆。
楚妍看着孤零零的老头子,颇有些不忍地走了回去……
才怪哩!
她一个激灵,撒起腿就朝着自家跑去。别闹,寨子里那么多人,包括二叔都得受着老爷子鞭策。他老人家开心了、不开心了随随便便都有人陪着,估计是见自己比较糙、耐性好,才露出了不舍。
万一又把自己叫回去接着练习阵法陪他耍,自己哭天哭地都不会有人心疼好吗?
一口气跑出两百米,楚妍才恢复了正常歩速,笑眯眯地和那些好久没一起浪的小伙伴们打着招呼。然后,听到了一个把她吓到爆的消息。
“妍妍,你姐姐捡了一个人回来嘞!”一个小女孩积极地和她汇报着。
另一个小男孩不甘示弱,紧接着道:“听说是要拿来当压寨夫君呢!”
楚妍脚下一个趔趄,站直身子,她磨着牙扫着周围的小伙伴,“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得呀。”他们面面相觑,然后认真地说着。“妍妍,你见到之后能告诉我们小哥哥好看吗?”
挨个在他们脑门上敲了一记,楚妍抱着肩膀绷着脸:“我不知道那人好不好看,我只知道这个时候你们的课业应该都没完成。”
看着一圈伙伴都吃痛的样子,楚妍挥着小拳头威胁,语调可爱然杀伤力爆棚。“倘若我再听到这些话,就和二叔说你们最近太闲,要加课业了!”
明明是好心告诉妍妍还要挨揍,众小孩子连敢怒不敢言都达不到,委屈巴巴地应了声:“是。”
于是楚妍放心地离开了。
家家户户本不会离太远,吴老爷子住的地方离自己家才500米,也就是一里。毫不理亏地威胁完小伙伴,她又开启了百米狂奔,一路飞到家门口。
还没进门,楚妍扶着门框,张口就喊:“娘,我姐的压寨夫君呢?”
穆夫人正在做草饼,还加了不同种类的花瓣。听闻这话,捏草饼的手就是一颤。看着已经被捏扁的草饼,穆夫人将其放在一边站了起来。
楚妍喊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那啥,她真的是被“压寨夫君”这四个字刺激到了,一路上循环播放给自己洗了脑。前面她想问的其实是:“娘,我姐捡的那个人呢?”
然而穆夫人表示不听解释只看结果,她轻柔地将手上的草汁擦了干净,温声道:“妍妍,你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打死自己也不敢再来一遍了。娘亲一直认为三思而后言,她张口就给她姐的名誉盖了顶“黑帽子”,虽然她姐一定不在乎这种事情,但是楚妍看着已然冒黑气的娘亲,还是迈着小碎步缓缓挪了过来。
下次她一定不会忘了问系统,能不能避免原人物的影响……
最后的结果是进门不到一刻的楚妍被赶出来捡花瓣。她抱着簸箕跑得老远才找到符合她娘亲要求的花树,楚妍爬着树一点一点地取着花瓣,好不容易拾掇的差不多了。小姑娘坐在花树上,晃荡着小脚丫。
所以说,明明材料是自己准备的,晚饭却又被禁了,还有比她更可怜的小白菜了吗?而且,娘亲竟然嫌弃自己胖,想要把她送回吴老爷子那里再锻炼几天。娘,您可真是她亲娘。
她这是年画里福娃的体态好吗,这年头最流行的就是她这种萌娃了。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自己相信了就好。
一阵风袭来,简直是唤醒了她难耐的忧伤。小姑娘望着天空中的飞霞,没有半点诚意的抒情着,一溜烟地滑下了树。
穆夫人说到做到,由着小女儿抱着膝盖睁着水灵灵的眼睛望着他们吃饭。
于是一向胃口大开的穆老爹吃不动了,讪讪地放下手中的碗,咳嗽一声就出去了。穆夫人慢条斯理地又夹了几筷子,才翩翩然离开。穆容己这才招呼着小妹过来,忍俊不禁地将盘子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呀你,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吧?”
植物的清香溢满唇齿,楚妍满足地咬了一口又一口。“最近用脑过度,没反应过来。姐,我下次不会了。”一个草饼下去,她举起小手认真承诺着。
“话说,姐姐,你到底把谁捡了回来?”吃完晚饭,和穆容己一起收拾好桌子,楚妍抱着她的胳膊缠闹着撒娇。
“哦,你也见过,明天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穆容己没有丝毫隐藏的意思,楚妍雀跃着点点头。二人又练习了一下阵法,然后絮絮地说了些趣事,就此睡去。
第二天穆容己牵着楚妍的手到达小黑屋外时,楚妍只听到“哗啦”碗摔碎在地上的声音,细听还可以听到瓷片在地上滚了两圈。
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走了出来,“容己姐姐,他昨天晚上醒过来的。但是一直不肯吃饭,还把碗摔了。”
穆容己点头,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辛苦了,他不吃就算,不用管他便是。”
少年爽快地连声应着,朝姐妹俩挥挥手就离开了“小黑屋”。
不是他们不注重屋子里受伤了的这个人。脾气不好倒还是次要的,不打紧。主要的是好好的一碗白粥,不喝就算了,竟然还打翻了。他们寨子哪怕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不能浪费粮食,这种人不怪他们瞧不起。爱喝不喝!
穆容己推开有些陈旧的木门,带着楚妍走了进去。赵泊远听见开门声,头都不回地卧在床板内侧,“不是说了不吃吗?出去!”
好大的脸。除却一开始认出此人是谁是惊讶,楚妍听完这话就皱了皱鼻子,冷哼了一声。
穆容己淡淡开口,“你就算想吃也没有了。”浪费粮食的人给他碗白水她都心疼。
听着这语气,赵泊远气得伤口都疼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掀开被子想坐起来。结果伤口裂开剧痛,他闷哼一声又不由自主地倒了回去。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他声音嘶哑地问道。
穆容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当初想剿了他们寨子的人,语意凉凉。“你要知道的是,第一,你被人追杀,是我救了你,而你的同伴毫不犹豫地抛下你就跑。第二,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是个什么地方。”
她微微弯腰,看进他的眼睛,“想清楚了再和我说话。”
“对了,”像想起什么一样,她从怀中掏出一物扔到了赵泊远的手边,“这是从追杀你的人身上搜出来的。”
语毕,她携着楚妍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赵泊远颤悠悠地拿起那块小木牌,翻来覆去将其看得清清楚楚后,使劲将它扔了出去。“这不可能!”他脸色阴沉。那个人,那个人没有道理这么做!他自恃忠心耿耿,那个人怎么会就这么把他当成了弃子?
暗示着自己不要相信,心中的阴影却是不断扩大。
被她姐的霸气镇住了,回去的路上走了一半,晕乎乎的小姑娘才反应过来。
现在她明白姐姐缘何要把救了的人放在这“小黑屋”了,若是自己见到这人,根本就不会救好伐!谁会去救一个对你不怀好意的人?当然,她姐这么干脆的出手有可能是因为觉得那人太蠢,没有威胁性。
这么一想,确实也没错,因为她刚才发现了这个一出场就因食物而招了一堆人嫌弃的就是传说中那个站错队的蠢书生。
他现在混成这样很正常,毕竟有个视手下为棋子,说不要就不要的主子。原剧情中四皇子除却母族家世强大之外,完全是个不走正道的蠢货啊……
“小黑屋”是寨子用来关押人的地方,那些黑商来赎人的时候寨子可以顺便再敲一笔。这里离他们寨子本部还有些距离,路途上还有一些机关阵法。是为了防范有人故意被抓,然后顺着摸到寨子,把他们一网打尽。
……
“爹,您是认真的吗?”李云戟简直怀疑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时候官匪一家亲了?
这两天不知为何,老来挑事的赵大人不在了,他只觉安生许多。处理好军务,准备和他爹好好喝上几口。闲来无事,想起了前些日子的小姑娘。不过是顺口一提,他爹竟然这么给他扔下了这么一把火。
李将军不用杯子,径直拿着那种军用酒壶往自己嘴里灌了两口烧刀子。听着儿子描述,对那个能直接把人骨头捏碎的小丫头颇感兴趣。细问一下,李云戟便三三两两地形容着。
李将军脑子一转,便觉这人设有些耳熟。有两个女儿,小女儿还力大无穷……等等,不会是老穆的两个丫头吧?恰好一只猎鹰传了封信过来,李将军一边让仆从去取上块生肉,一边展开了那一小卷纸。
还真是。微妙地看了一下自家傻愣愣的、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子,李将军一边把信用火折子烧了,一边揉了揉他脑袋。“那是你未婚妻。”
说着就把寨子之事和婚约之事和李云戟好好言明。
身为将军,按理来说他自然对盗匪没什么好感。但是老穆那个寨子,怎么说呢……李将军咂了咂嘴巴。从他们三番两次巧遇合作地把敌军的粮食截获开始,他就对这汉子有些敬佩。
他也知道,这粮食不是为了私利劫的,而是为了他收留着的一堆流民。要是边境都是他这种人便好了,可正是因为少,才突显出了寨子里那些人的珍贵性。
尤其是穆夫人。李家和穆夫人的家族有些交集,他们家族的人无论男女都是一身清正,只可惜……
不过连那样清正的人都愿意下嫁给土匪头子,说明他必然是个值得尊敬欣赏的人。他这才端正了态度,和老穆真得交了朋友。
至于婚约,咳,那是他和老穆拼酒喝醉了,两个大老汉直接没经过女眷订下的。他家母老虎听闻后都恨不得冲到边境来拧着他的耳朵将他好好收拾一顿。
结果他一写信说明了小丫头的母亲是谁,以及着重点明了她的天生武力。
于是家里的母老虎和老太君就都不闹腾了,双手赞成。一来如果是那位,那般清正的人家一定能把姑娘教得很好;二来,在他们将军府,没有什么是比武力值更重要的了。
“就是这样。”李将军面上威严,内里却有些尴尬,毕竟这婚约订地是有些随意,不过他们府里都觉得很合适。
虽然,他们李家耙耳朵的习俗很可能会继续了,而且这次不是故意让着妻子,他试了试老穆的武力值,觉得他家儿子或许真打不过穆家丫头。当然,这个就先不给儿子说了,省得刺激他。
“您真是我亲爹。”半晌,李云戟偏了偏头,无奈苦笑。得,他还是去军营揍揍兄弟散散心吧。
“你给老子回来!”李将军一拍桌子,放声一吼。兔崽子,最关键的事情还没说呢。
“二皇子不日到达边境,四皇子又开始跳腾了。”李将军背着手,望向苍茫的天际。“据说遣人暗杀赵大人然后栽赃给二皇子。”
李云戟回过身来,面色难辨,“那不是他自己人吗?”说杀就杀。
“还有,这种时候,表哥来凑什么热闹?还嫌刺激地那边不够多吗?”
李将军只是看着自家儿子叹了口气。
书生的白月光7
寨子里在酝酿着大事, 这是周遭一堆人共同的认知。随着近来天气的闷热,好似更给寨子增添了一层沉肃感。
毕竟议事厅难得一开,而这次径直开了好几天。吴老爷子、二叔、她爹……都聚在一起商讨这所谓的大事。
楚妍轻悄悄地一步、一步挪到了墙边。她小心地把耳朵凑上去, 趴在窗口想要偷听, 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成功了, 却不知这只是假象。
穆容己在吴二叔的示意下, 提着小妹的衣领,毫不留情地把她丢到了外面草垛里。
提溜的过程中,楚妍不服气地回头, 她也长大了好吗?姐姐在她这么大的时候都进了,做人要公平。
然而被她瞪着的一众人丝毫不怵,都一个个笑意难掩地看着悬空挣扎的小姑娘。吴二叔还特意冲着她比划了个“五”,穆老爹一脸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然后, 门就被紧紧地扣上了。
没错, 这是近几天她第五次的“窃听”失败了, 穆老爹简直被小女儿的做法蠢得老脸直红。
上次看守小黑屋的少年扛着农具恰好路过, 看着在草垛里翻滚却还不忘双眼紧盯着议事厅大门的楚妍, 瞬间了然。
小姑娘准是又被赶出来了。话说被拎着出来那么多次却依旧如此锲而不舍地在议事厅门前晃悠,也没谁了,韧性强大啊。他也不准备把陷在草堆里的楚妍捞出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就忙他的去了。明明才入夏,怎么就热成这样了?少年有些疑惑。
草垛是真草垛,不是稻草堆。寨子里养了些马匹, 虽是林中, 但又不可放着这些马儿随便吃。一来路上都有着各种机关,二来也是怕被人发现。所以寨子里一般都是轮流割马草。这几天应该进入备战状态了, 遂直接遣人工工整整地摞了一大方块草垛在此。
比较悲催的是,楚妍这小身板还来不及挣扎就陷入了青草之中。
习以为常地用小手拨拉着好一会儿,她才顶着清新的“草帽”滚了出来。朝着议事厅的方向傲娇地哼了一声又做了个鬼脸,楚妍才跳下草垛,抖了抖身上的草屑。
好嘛,又没进去。不过这并不是意味着她对他们谈话的内容不清楚,每天晚上姐妹交流的时候,姐姐容己都以最简洁的方式告知了自己。所以,虽然原剧情的分支都乱成一锅粥了,但根据姐姐所述,楚妍发现主线大体无碍、并未崩溃。如此情形下,也算是个好消息了。
楚妍理解穆老爹和美人娘亲的想法,在已然有姐姐穆容己继承她爹的衣钵,担起责任的情况下,尽力维持好小女好的天真,让她在幸福中长大于他们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
只不过这也是要分阶段的吧,现在这种时期,她早熟才是好事啊!好在她姐一向冷静处事,明白和小妹言清状况的重要性。所以其实楚妍偷听被发现这种蠢事,都是做给这些大人看的……
伸了伸懒腰,小姑娘迎着日光笑眯眯地表示,今日的“犯傻”依旧完成的很完美呢!
接下来去做什么呢?楚妍在原地沉思了一会儿,确定了方向。虽然到达之后她就后悔了……
“哎哎哎,别啄了,胖达!”楚妍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叫唤着:“你再啄我生气了,真生气了!”
然而她身后的大白鹅仿若未闻,一直在楚妍后面,身手敏捷,一啄一个准。楚妍捂在后面的手根本就抵挡不住胖达的攻击,毕竟这只鹅它会飞,她完全猜不到它下一口要咬她哪里。
不就是……有段时间没来看自家小萌宠了吗?这么记恨,都快啄了她十几口了诶!她最近是真忙得昏天黑地啊。
胖达表示,解释什么的,它不听,就不听,并朝你再啄一口。
在狼狈绕着跑了一圈又一圈后,楚妍简直想转过身把它揪起来吊打一顿啊。然而这也就只能想一想,她就很遗憾地放弃了这个想法。物似主人形,自己很清楚,这是只暴力萌宠。她要是敢这么做了,那么等她松手的那一刻,就是它掀房顶的那一刻。
鹅也是有尊严的。
胖达扑腾着翅膀,给楚妍来了最后一口,方斜了小主人一眼,放缓了步子,给自己梳理着羽毛。神色淡定,气都不喘。反观楚妍,在发现萌宠不闹腾之后,放松下来,瘫软到了地上,心累。
她一定是历史上最没有尊严的“铲屎官”,自己养的可能不是鹅,而是变种的“鹅星人”……
所以原主穆楚妍到底是从哪抱来了这么个凶残货色?据说这“鹅居”原来是给寨子里彪悍的看门狗住的,然后,没有然后了。土霸王·胖达把那只狗驱逐出来了,就像刚才驱赶着自己一样,想来也真是一把辛酸泪。
不过美人娘亲估计也没想到,当初所谓的清酒赏鹅,就和拥有娴雅的女儿一样,都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
饿一饿果真会让人清醒。
说不吃就不吃,穆容己很尊重赵泊远的意愿,干脆饿了他三天。除却让人按时给他换药之外,只每日留得一小碗水。也不管他喝或不喝,总归放在窗台便是。
人离得开饭,却离不开水。这两天太过灼热,哪怕在屋子里都汗流浃背。赵泊远在第二天晚上,终于从床上勉力起身,苦笑着驯服地拿起了穿台上蒸发的只剩一半的水,他嘴唇已然干裂出血。
穆容己牵着楚妍过来的时候,右手还提着个硬木食盒。食盒上雕琢着典雅的花纹,不用想便知是穆夫人寻人所制。里面装的是碗白粥,加了些碎草药,有助于身体的恢复。那人虽是不讨喜,她却也没就此搓磨别人的道理。
穆容己将饭盒打开,径直将白粥摆放在赵泊远面前,什么话都没说,没有嘲讽,亦没有自得。
这反而让赵泊远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们之间的角逐以一碗水画上了终点,对方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没有任何想要叫嚣的样子,面上一片沉然。
有些茫然,但在茫然之间他也不自觉地松了口气。大概是为了维持他自以为尚还存在的尊严吧。
没再矫情,也没寻求人帮助,他撑着虚软的身子,端起了案子上的白粥。
赵泊远低声说了声,“多谢。”说话间,其唇边再次干裂出血,沙哑的嗓音难听极了。
听着这声道谢,穆容己并没什么反应。赵泊远说完后,垂眼看着碗里的粥,没有汤匙,便就着碗沿慢慢喝着。
嗓子火辣辣地疼,他进食时难免咳嗽出声。
楚妍看了看姐姐微微皱起的眉头,不用多说,起身拿起空碗,请外面的看守小哥倒了些水,捧着回来。
一切妥当之后,赵泊远望了望窗外郁郁葱葱的大树,回过头来看着穆容己,眼睛里含着些许空茫。沉默片刻,他开口,“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
语调较初次,谦逊和缓许多。
穆容己看了他两眼,微微挑了挑嘴角。
楚妍大概明白为什么原傻白甜书生会变成现在这副阴郁模样了。
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赵泊远能作为气运之子,是因为他所监制的水利工程着实在未来百年造福民众。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心性坚定之人。
原剧情中,赵泊远作为一个官场小透明,他能很乐观很安然地面对自己生活。后期在水利工程中大展光彩时,又有她姐姐护航,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情,故他并未受到过他人恶意的伤害。
所以姐姐穆容己才会成为他的白月光。
可是指向标哪怕稍微偏离一点角度,最后到达的,可能就不是原来打算去的地方了。
不过是初始官职不同,导致所经历的事情不同,赵泊远便不再是应该成为的他了。仕途不顺,遭遇打压,自以为效忠四皇子就能……谁知人家只是把他当成随时可抛弃的卒子,妄图加害他后栽赃给二皇子。
以常人的思维来看,四皇子好不容易才在陛下的允许下,派遣了自己人来到边境军营,总不会做出自断臂膀之事。额,虽然这赵大人无甚才华,但胜在忠诚啊对吧。
陛下中意二皇子,并不是说对其没有猜疑之心。二皇子自身优秀很好,可其母妃与李家夫人是嫡亲姐妹,李家又掌控兵权已久。这个时候要是京都遣派而来的赵泊远死了,便令人不得不深思了。
多想了第一层,那么就会有第二层、第三层……
所幸,被同僚诱骗出来的赵泊远碰到了姐姐容己。穆容己拔出腰间横刀,右手绕环一圈后,狠狠掷出。
闭上双眼的赵泊远只听利器刺入皮肉的声音,再睁眼时,面前之人已经倒在了他的身侧,鲜红的血液从他背部流了出来。赵泊远本身在躲避过程中,也挨了刺杀者几击。在意识消散之前,他恍惚看到了一个高挑的少女朝他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冷静而从容。
穆容己走到跟前了,才发现刚才她救的人竟然是在将军府遇见的那个准备剿匪的官员。
她蹲下来打量着赵泊远的受伤程度,又把那个被她一刀所杀的人身躯翻了过来,恰好看见了其腰间的木牌,轻轻巧巧解下来看了两眼。穆容己朝镇子里今日接应她的人嘱咐了几句,不一会儿,一辆木板车,一套干净的衣袍就准备好了。
随随便便给赵泊远套上衣衫,再将其搬到车上,穆容己跳上车,朝准备清理痕迹的伙伴点了点头,就此驾车离去。当晚,听闻事情经过的几位长辈,商讨之后,有了定论。一直猎鹰从寨子出发,趁着夜色飞往了将军府。
再然后,就是现在这副景象了。将锅扣给二皇子也要看人家接不接是不?等四皇子这边的人准备控诉之时,己方上演一出大变活人之死复生版本,对面一定“开心又惊喜”。
这浑水其实挺难淌的,不过,他们寨子里这一堆流民,总得弄套户籍吧。端看现在自然无太大问题,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呢?战乱平息之后,他们总不能仍是“无籍之民”,无地也罢,但孩子却不能如此,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为了第二代、第三代着想,穆老爹、吴二叔这些人终归是要拼搏一把的。
而这,刚好是个机会。李将军和穆老爹二人固然是兄弟不错,但是更让人放心的,则是寨子有所求,故他们才能联手合作。
二皇子快到达边境了。他奉陛下旨意,押运粮食而来。本来另有他人行此事,不过二皇子执意揽了这项吃力不讨好的工作。寻思着是时候让儿子在边疆锻炼一番,陛下也就准了。
其实也不是非自己不可,二皇子子只是怕有人在军饷里动手脚罢了,所以特意威慑。
护送到一大半路程时,军饷依旧按照原计划路线运输,他自己却带着一小队人马提前赶了过来。果不其然,他冷笑地看着面前一堆手持兵刃,早已埋伏在此的队伍,缓缓抽出了他腰间的剑。现在,他知道四弟安排在自己身边的间谍是谁了,真是……没想到啊。
他轻装简行,带的人并不多,二皇子却并未面露惊惶之色,且战且退。
直到,不远处又出现一队人马,明显是对方的助攻。眼睛厉光一闪,二皇子挥舞着佩剑,更添了几丝狠意。
另一队人马显然比前一队人精锐不少,估计四弟这次也是下了血本。这时候再退便没什么用了,他身先士卒地挥剑而上。
一剑寒光,血自应和。
他未曾领兵打仗,可他的剑法,却是姨父教的。他姨父纵横战场十来载,教的,够他用了。
寨子里派人来接引二皇子。李将军早就料到会有人故意来拌着他,跟他扯皮,不让他调兵。
李将军深知,在这片风沙散漫之地上,他的威严无人能挑。
但他需要给陛下一副臣服的姿态。故,他请寨子里径直出手,而李云戟,他的儿子,也会随后而来。
楚妍本来是被禁止前往的。然而这次,小姑娘收敛住了平日表现出的天真稚嫩,环视一周装备好的众人,突地往前俯冲,再回神时,她边上已然是三个被撂倒的汉子。
她背着小手,站在中间,毫发无损。
楚妍也不说话,就这么仰着头看着她爹和吴二叔。
他们不傻,自然看出了她这举动想说明什么。吴二叔看向穆老大,楚妍远足以自保,因而他是没什么意见的。
穆老爹望了望湛蓝色的天空,看着小女儿的脸,突然就笑了起来。“哈,是你老子我的种!去吧,你娘那边我来说。”
是他们想差了,没道理把妍妍拘在这里,她到底不是乖巧无害的兔子。他的女儿,个个都是顶棒的!
于是楚妍上前抱了抱自家老爹,随手拿上武器,和着寨子大部队一起出发了。
……所谓生存。
风卷起的尘沙中藏着一股血的甜腥味。穆老爹驻守寨子,于是这次是作为军师的吴二叔带着大家前来。
没有贸然行事,他站在高处观察了战斗双方片刻,凝眉自语:“有些不妙啊。”
李将军可没说,对方部队会如此精锐,打起来,可是没准备充分的他们吃亏。
遣了三分之二的人,由穆容己率领着助阵二皇子。吴二爷看了看余下的手下,又看了看楚妍,低声吩咐起来。
继承了她爹一样的神武之力,妍妍怎么说也该是个“大杀器”才是。
大体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楚妍一边应着,一边感慨。其实她想走法师智慧流来着,然而天赋点全加成了武力值,还是天生的,不可改。
书生的白月光8
成功地将对方部队冲开了个口子, 穆容己抓住吴二叔给的机会,身先士卒、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手中陌刀一挥,冰冷的刀光映照出她的面容。
不是所有的纷争都要下死手。那些倒卖粮食和兵器的人, 寨子劫虽劫了, 却鲜少动杀手。如若真对某人下了刀子, 那此类人怕是随着这些黑商倒卖消息的人。
同样都是为了过活, 谁便比谁更有裁决权不成?自然不是,只是每个人选择生活的方式不同罢了。他们自己也没甚资格去嘲讽他人,毕竟寨子从根本而言干地还是 “恶事”。
清杀那些贩卖消息之人, 也不是从所谓的制高点而看。寨子里的人都清楚,维护好边境的安稳,他们也才能活地安心。
大多数时候都给他人留有一线余地,也并不意味着他们软弱。在穆容己小时候, 小妹楚妍还尚未出生。穆老爹带她下山时, 她曾见到两人为了个馒头疯狂厮打, 血都侵染到了馒头上……
亲眼所见的杀伤力总是比从旁听闻要大些的。那个时候寨子清苦, 没钱没粮食没兵器, 一堆食不充饥、面色蜡黄的流民。瘦削无比,不信任却又无路可走地跟着穆老大和吴二爷。好不容易弄了点粮食,还有人想劫杀他们。
为了活着,穆容己少时未曾少见血色。没有爹娘遮住自己孩子的眼睛, 因为只有看清了才能活下去,努力地活下去。
到楚妍出生的时候,寨里情况好了许多, 完全不是当初能比的, 所以像小妹这么大的孩子难得是有了还算愉快的童年。
神色坚毅,穆容己再度挥下一刀。她知道妍妍会一直看着自己, 用现实给小妹上上一课,在这即将打破最后安宁的边境。
“大人,不若我们撤吧?”亲信看着对方赶来的支援,面有难色。这一局,若是不能速战速决,便没什么意义了。拖得久了,反倒是会使他们陷入困境。优势已去,倘若现在抽身,尚可保住余力啊。
领头人骑着枣红色战马,犹疑不决。他自是知道不能久拖,但已经损失了这么些人手,却还没把二皇子斩杀于此。原本打着二皇子死于流寇的幌子,使得陛下怒斥李将军督管不严,好让四皇子趁机赴往此处以夺兵权。谁知……让人防着拖拉着李将军调兵,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想到二皇子还有这突如其来的援助。
“大人,早做决断啊!”亲信再次催促着。阴森森地转头盯着亲信,不是不能撤退,只是如此离开,他底下这一众人是活着了,他自己面对的可就是痛不欲生的刑罚。跟着主子那么久,他深知那位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尤其是,折损了精锐部队……
咬着牙,他干脆从怀中掏出鸣镝,从背后抽出长弓,将此朝天空一射。再拼一次,那边来的人并非出自军营,细看他们还是有得一拼之力!
一声尖利的哨音响彻天空。
熟悉着哨音,知晓少顷必有队伍赶到,厮杀中的人受到鼓舞,士气上涨。
而处于战斗中的二皇子和穆容己,同时耳朵一动,下手愈发冽然。没时间了,需再快一些,打破这格局。
不用多言,自听到马蹄声那一刻起,楚妍就知晓刚才射向天空的必然是信号箭了。
领头人远远地拿着武器挥舞了几下,于是这新出现的小队没有加入他们,而是直接袭向了吴二爷、楚妍这边的远程战场。
脆皮近战死。
他们这边临时组成的远武可是扛不住啊,如果对方突破进入了他们二十米之内,那可就糟糕了。
虽是如此,吴二爷却愈发镇定的样子,感染到了周遭一众人。虽是声音如常地指挥着,身高不够视线正好的楚妍,却注意到了二叔他微小然象征着紧张的动作……
人的潜力可以有多大呢?
楚妍不远处是一堆横躺着爬不起来的敌方士兵。刚才还冲破己方防线,朝他们露出冰冷而狰狞笑容的人,片刻就刷刷刷几近同时地躺在了地上。
吴二爷看着这颇为眼熟的一幕,下意识地想到了“虎父无犬女”。这不是一般地像穆老哥制造出的战后场景啊,他琢磨着,按照经验,地下趴着的一众人怕是受了内伤了。
楚妍其实自己也是懵的,迷懵迷懵那种。因为没有特意准备,所以她的武器……太轻了,极度不顺手。
大概是没有人能懂她的心情了。知道她会面对什么和实际面对了什么,还是差了很多的。哪怕是隔得有些距离,她依旧将穆容己想给她展示的、提醒的,看得清清楚楚。
这与她还是薛楚妍时是不一样的,间接的鲜血远远没有直观更为触目惊心。作为薛楚妍,她见到了鲜血覆盖的皇宫,却没有见到真正的厮杀,而现在……
楚妍一边随着吴二叔的指令做好她该做之事时,一边认认真真近乎不眨眼地看着姐姐那边,哪怕有些难受。隐约间,她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但好像又明白了什么。
在对方狞笑着,将他们视为鱼肉时,心绪不平的楚妍,下意识地随着本能找了个还能用的“武器”,然后摇摇晃晃地半旋着将它抡了出去。
敌方我方所有的人骤然安静了下来。楚妍看了看在地上或昏迷、或抽搐的敌军,又看了看对着自己面露戒备的队伍,以及眼里写满了惊讶恍然果然的寨子中人,方觉自己干了什么。
手臂有点酸疼,楚妍觉得她大概是能理解他们的情绪波动,甚至可以脑补寨子里的人现在想的一定是,她果然是她爹的女儿。
毕竟刚才自己看都没看,在关键时刻找的“武器”,好似是一棵树。它的残躯还在十多米远处躺着呢,近日炎灼,不知它是才枯死的还是早就在边境风沙的侵蚀下而亡。然而再多的言语也无法掩饰,它被自己硬生生地拔了出来,被自己这么个小姑娘。
对方的惊悚根本就来不及掩饰。楚妍打量着自己的双手,抬头朝着那些又蠢蠢欲动,妄图再次上前的人甜甜一笑。然后,再次当着他们的面,特意放慢速度地,拔出了另一边虽也是枯萎但比刚才那棵还要粗一点的树。
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中,楚妍将比她高了一倍的树,单手竖着置在了地上。大有有本事你们就上,一上我一定抡的既视感。一阵尘土被她的举动震了起来,吹向对方那边。
小姑娘就这么坦然站在他们面前,“长枪”独守,愿诛宵小。
刚才只被树尾扫过,勉强逃离杀伤圈的人,瞬间胃痛起来。
更令人胃痛的是,他们那边安排扯皮的人终于扛不住了,李云戟率人纵马而来。远远地看着旗帜,他们便知不好,心中暗叹。
楚妍这边一众人又不是他们的目标,遂他们只是不甘地看了看楚妍,咬着牙赶忙逃窜而去。任务没完成也罢,要是还被抓到了,审讯出了他们的来路,那可才叫糟糕。
李云戟匆匆率领军队赶来将余党清剿完毕后,才有空随着未来妻姐穆容己见见他小未婚妻。当然,打的是替父亲拜谢的名义。
他表哥二皇子随着他一同前来。三人一照面,看到的就是小姑娘手持枯树的场景,遂真·惊呆了。Σ( ° △°|||)︴
讲道理,不言京中,便是其他地方二皇子和李小将军都没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穆容己惊讶的情绪很快过去,她看着自家小妹,“妍妍,怎么还不把它松开?”
楚妍眨着水汪汪的杏仁眼,吓了众人一跳,不知道她怎么了。
只听楚妍可怜兮兮道:“姐姐,我手、手抽筋了。”好疼啊,哇哇哇。
……众人一听,难得同步地爆笑过后,有几人上前把它弄了下来。容己刚想抱起她娇软的妹妹,然楚妍早就注意到了她胳膊上的划伤,坚决不从。
于是李云戟上前很自然地抱起了小丫头。无视了他手下兵跌破下巴的表情,以及他表哥充满兴味的目光。
少年低头看着在他怀中讶然的楚妍,这次没忍住,手戳了戳她的脸颊。
然后姐姐容己和楚妍的脸色同时黑了。
楚妍:讲真如果不是我手抽筋,你的手指可能就保不住了少年。
反正听到他和吴二叔的交谈,楚妍就知马甲已掉,人畜无害小萝莉是个人都不信。而且她只是手残,不是腿残。和姐姐亲亲抱抱完全没问题,但是她和你不熟啊喂。
吴二叔坚决无视了容己和楚妍的求助视线,由着李云戟这么抱着小姑娘。少年郎嘛,他可以理解,而且他这两侄女不知道婚契之事,他却是清楚的。
而且见识到妍妍的武力值了还能这么勇敢,其实,挺难得的。这样想着,吴二叔加快脚步,意图摆脱容己快凝实了的冰冷目光。反正,大家同不了几步路,看开一些,看开一些。
临分别之时,一路上都没说话的俊朗少年又戳着楚妍白嫩的脸蛋。是可忍孰不可忍,李小将军这是你自找的。胳膊早就不抽筋的楚妍毫不犹豫地伸出了她可爱的小手,目标是李云戟的那根手指头。
然而李云戟手腕一动就躲开了小姑娘的魔爪。错觉?楚妍皱起鼻子,再试了两次。事实证明不是她没瞄准,而是……李云戟他每次都能恰巧地躲了过去。
哪来的那么多巧合,楚妍仰头没错过少年唇畔的一丝笑意。所以,这叫做拿功夫耍人吧?
李云戟表示,在李家,总得有两招来对付强悍的妻子,这是他爹偷偷教他的。尤其他这位未婚妻一定是李家家史上最强的一任,所以他很认真地在练习。
总是有招数让人躲不过去,尤其是这种……气急了的小姑娘干脆利落的撞上了少年的下巴,狠狠地,毫不留情。来,猜猜到底是她硬脑壳疼还是他带肉的下巴痛?
趁着他吃痛松手,楚妍赶忙跳了下来。跑到姐姐容己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手上已然持着把大刀,笑容却依旧甜美。然而,众人突觉身遭一寒。
女性无论年龄大小,总有些擅长以奇制胜。
回到寨子。
虽说寨子里留守的妇人早已习惯,但看今天这仗势,还是有人早早地候在了门口。毕竟,穆夫人都在等着。她们不通大事,也明白这危险性。
楚妍总以为穆夫人会生气的,毕竟违背了她的心意,虽然自己不后悔。故,直到美人娘亲朝她招手,她才怯生生地走了过来。自己这副样子,也算是难得一见了。
原想着怎么罚自己她都乖乖受了,谁知娘亲只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两个女儿,见大女儿轻伤,小女儿无碍,便眉头舒展,分毫没有责备之意。唯穆老爹苦哈哈地站在她娘身后,儿女都是债,他这是被前迁怒了啊。
楚妍后来才知道,咳,她爹被娘亲关在房外一个月,每天吹着晚风举头望明月都无法换得娘亲的同情心,最后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睡了他房。
此话不提。
穆夫人提供了她的独家配方。于是寨子里的妇人她们早早就做了好些凉糕,煮好了绿豆汤,备好了晚饭。大家回来了,便都迎着他们。容己与楚妍坐落之后,穆夫人姿态娴雅地端来了两小碗。心疼地看了穆老爹一眼,容己和楚妍毫不犹豫地开吃。
凉糕香甜沙软,清爽可口。姊妹俩吃得很是舒坦,穆老爹……他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去找了吴二叔。至于是商讨事情还是抢糕点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抡人一时爽,事后……
全身酸软无力,连手指都动不了的楚妍躺在自己的小床上无语凝噎。明明昨天还精神力十足,完全没感觉到不适。今天超负荷运动的后遗症就出来了,她现在就是个只有眼珠了能动的超萌版布娃娃。
偏听吴二叔讲完经过的穆老爹还故意过来刺激楚妍,嫌弃两棵树就让她臣服,妍妍你爹可是身体硬朗地可以抡十棵树造吗?
嘴炮是要挑着时间放的,她一定不会告诉穆老爹,娘亲和姐姐站在他身后。
书生的白月光9
穆老爹颤悠悠地指着完全没告知妻子在他身后的小女儿, 楚妍无辜地眨着眼睛回望着她爹,看着穆老爹被娘亲温柔而又强硬地赶了出去,内心不厚道地笑个不停。
当然表面上, “柔弱”的小姑娘被姐姐扶着坐起来, 由细腻贴心的娘亲给她一匙一匙地喂着稀食。享受着娘亲和姐姐的包围, 楚妍幸福地冒泡, 脑海里的小人都转起了圈圈。
看着自家小女儿/小妹的娇憨模样,穆夫人和容己更是舍不得走,陪着楚妍待了好久。实在是无法忍心让动弹不得的妍妍一个人孤零零地在这待着, 她们轮番挑着些趣事说与楚妍听。
可怜在夏日中迎着热风已然汗流浃背的穆老爹。再大的树荫都抵不过他现在的心理阴影,一年365天,他被穆夫人嫌弃了多少次,就被女儿坑了多少次, 他一定是捡了两件假棉袄。
赵泊远被穆容己从“小黑屋”放出来了。他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若再在那里待着遣人看守送饭, 无非是浪费寨子里的人力和物力。自己动手, 丰衣足食。这是寨子生存理念之一。
赵泊远虽手无缚鸡之力, 但好歹还有些学识的。因而他被穆容己提溜出来扔到学堂,给一堆熊孩子启蒙。家家户户轮流着给他送些饭食,顺带看管。虽说达成了“共坑四皇子”协议,然赵泊远一人待在这传说中的土匪寨子, 面上不显,内心总是忐忑不安。
赵泊远为数不多的优点里有一条是信守承诺,既然答应了作为人证替二皇子这边反将一军, 自不会反悔。但是或是上次生命受威胁时留下的后遗症, 或是本身的习惯,他意欲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于是半夜众人熟睡之时, 赵泊远曾溜出来偷偷找寻下山出路。他始终记得自己曾有剿匪的想法,还被寨子里的人知道了。以己度人,若是有人想伤害他自己,赵泊远必会对其防范有加,甚至可能先参别人一本。所以,寨中再好,他也想存一手。
谁知,他高估了自己的脑力还有体力。
夜色深沉,赵泊远在朦胧的月光下绕着寨子一圈又一圈,最终还是没出去。想当年,白天来闯寨子的人都被困在阵法中,更何况在这看不清的夜晚?
出不去也罢,赵泊远回去的路也记不得了……在暗光的加成下,所有的树都一个样,又循环了那么些路,他是彻底被困在了外围的阵法之中。
自暴自弃地停下来休息,赵泊远暗道等天明时回寨也不迟。然后天将明未明时,他看到了提刀的穆容己。
来不及躲了,他胆战心惊地看着穆容己走近,打量了一番他狼狈的样子,淡淡地扔下三个字:“随我来。”下意识地,赵泊远跟随在了穆容己身后,轻轻松松地走出把他困了一晚上的阵法。
穆容己依旧什么都没说,看了他两眼,就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开始每日刀法的练习。全神贯注,旁若无人。
赵泊远踌躇着想解释自己没有逃跑的意思,又觉如此一说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看着容己身着便服,没有任何花哨地挥向木桩一刀又一刀,恍然间想起当初她救了他的那天。
他生命垂危的时候遇见的是她;七鹅群依五而尔七五贰八一看最新完结肉文清水文狐假虎威打官腔的时候也曾遇见过她;狼狈地坐在地上找不到出路时,遇见的还是她……
无论他多么糟糕的样子,这个人,始终神色平和,不嗔不怒、不喜不悲,好似他做什么都影响不到她。但却诡异地能让他自己也平静下来,垂着头,他放轻脚步离开了。
午膳一如既往地送了过来,寨里大伙儿的态度也都如常,赵泊远拿筷子挑着碗里的饭,食不知味。穆容己竟然没告诉他们自己半夜出“逃”的事情……
一点点把饭扒完,他主动去找了吴二爷。
如果楚妍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对赵泊远据实以告,她姐不是不说,实在是你太弱了,不值当说好伐?
再见赵泊远时,他正随着吴二叔寻找好的方位,想凿个新井出来。这里的溪水差不多年年改道,水源又距离寨子太远,故原来他们是从井里打水的。
不过……这两天井中水位明显下降,吴二爷琢磨着是时候再凿一口井了。术业有专攻,他最擅长阵法谋划,但是地下测量什么的,他很坦然地承认自己不太在行,于是他带上了赵泊远。
这是一棵有点长歪了的树,但还有救,尤其是他现在还想自救,吴二叔帮他自无不可。自己还没老,不差拉上这一小辈的力气。
然后……吴二叔坐下树下,看着在烈日下认真测量的赵泊远,满足地点了点头。
等这口井建成的时候,这小辈估计也就磨成啦。
而后来,赵泊远虽已长成硕树,这口井却始终没建成。就像楚妍,天真地以为一切都走上了正轨,却没想到快乐的日子总难以长久。
这是一场毫无预兆的大火。
在惊叫中醒来的众人,站在寨子正门,望着从山脚蔓延而上的火势不知所措。
不约而同地,他们望向了穆老大。阵法的作用,是守非攻。火焰焚毁着山林,他们必须离开这里。
支持着吴二爷计谋的,从来都是穆老大令人信赖的武力值。面对着众人的目光,面对着突如其来的灾祸,这个汉子始终挺立着脊梁,高大的身躯直立在人群中,便是他们的厚盾和指向标。
楚妍和容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忧虑。这种逆向的火势,只会是人为,即使逃出去,面对的也是……
更可怕的是,如若他们只靠着阵法,而未留晚上守夜的人,那结果细思恐极。
民心不可乱,想的再多也不宜出声,姊妹俩沉默着不语,等候着,等候着父辈的指示。
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老一辈。即使阵法曾给了他们安宁感,但并没有磨灭他们生存的本能,让他们陷入这不稳的安宁中。在生命面对着威胁时,他们曾经挣扎求活的能力已然被唤醒。
一切井然有序。武器,带上;干粮,带上;金银细软,不要不要,通通不要。
代表着求救的纸条在飞鹰盘旋两周后送出。寨中人分成了两部分,年轻力壮的随着穆老爹、吴二爷下山。老弱妇孺,则是在穆夫人的带领下上山。当初预防意外,曾经在悬崖边建造了吊车。
山壁上有个石洞,老弱妇孺需要躲到那里面。好在前些日子备战时,专门令人好好修葺了那边。
一个洞,再深又能容下多少人呢?况且对方是冲着寨子来的,要是一个人都没见到,细细搜索山林发现了躲藏的他们怎么办?从某些方面来说,下山的人是把“生”的机会让给了上山的人。
没有人有怨言,他们的妻儿能活下来,很好。也有的老骨头想要下山,却被拦住了。老骨头也有老骨头存在的意义,没必要下山送死。他们也不担心若是无法再归来后,谁去接峭壁上的人。
还记得吗?寨子里的人分布各阶层。他们一定回来救自己人,没有人怀疑这一点。
完全没有告别的时间,穆夫人眼中晶莹,哽咽着道了二字:“保重。”牵着小女儿准备上山,却被楚妍毫不犹豫地挣脱开了。
“抱歉。”她最小的女儿拿着武器站在了她父亲的身边。他们毫不犹豫地出发了,穆老爹摸了摸小女儿的头,喉咙动了一下,只字未吐。
在情感与理智中选择了理智,穆夫人颤抖着双手抱起了另一个孩子,没有拉回自己女儿。孩子的母亲正搀扶着寨中老人,他们由着穆夫人带上山,谁都没有回头。
……
没有人比生活在山林中的人更懂地势。穆老爹带着一众人成功下山,但是谁都没有放松下来。果不其然,一排手持火把的人站在前面,身后是一众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的士兵。领头的,是上次围杀二皇子败走的那位。
从那一天起,楚妍尤其讨厌红色。辉煌至极致的火焰,连绵不绝,映照着他们这边,和他们那边。
讽刺地对比。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呢?
领头人骑在高大的骏马之上。他笑着,说不出的得意猖狂。四皇子要惩治他,可他爬到这个位置怎么会轻易言弃?总需要找个背锅的,好在,自己查到了这个寨子。
哈,真好笑,一个与军队勾在一起的“义寨”,李家真是好样的,专门将把柄往他这边送!
“听说你们这边有个力大无穷的?”领头人冷笑着。“恰好我准备了箭阵。”再能打又如何?箭雨之下,能撑多久。
她要是你,就根本不会在目的没达成前就自以为是地笑嚣。楚妍手持着穆老爹淘汰下来的狼牙棒,与穆容己一般,神色是难得的冰冷。
都已经把出口围了一圈,就因为看到他们这边出来的部分人,就全聚到这里来,真以为别的地方没人了吗?蠢货。
两方交手,最忌讳的就是轻敌。寨子能撑上那么些年,再艰难都是过来了,总能再撑下去,只要人还在。
有惊叫声从后方传来,领头人不耐地回头看,又顺着亲信地指向将目光移至侧向。三个滚着火的,还在焚烈燃烧的柱体轰然而至,袭向弓箭手。
在吸引到敌方注意力时,寨子里所有人同时冲了上来。他们不指望就这样能让所有的弓箭手失去战斗力,但是他们既然混进内部开战,就不信对方敢开箭雨!
“妍妍,好好看着你爹我!”穆老大径直在敌军清理出了一片真空。
所谓正力大无穷,正该是他这般的。将两头燃烧的树玩儿地个金箍棒一样溜。过年的时候,有些地方的特色是打铁花。
穆老爹这样的,大概可以称之为“打人花”。毕竟敌军被抡飞的时候伴随着灼热透红的木头星、块。
至于楚妍和容己这边,楚妍转着狼牙棒,冲进战场,据说这一招叫做“转风车”,姐姐随再她身后补脸致命一刀。
亦或是容己和人缠斗时,有人偷袭,楚妍毫不犹豫地补上一记狼牙棒。无需多言,她们自有默契。
可这并不代表着胜利的开场,就下山这一步,已然耗去寨中人不少体力,不是所有人都有铠甲,却都要和装备齐全的对方打着。
楚妍身上的血,不只是敌军的,还有自己人的。她根本来不及把那个人拉起来,也没挡住别人刺向他的矛。
射杀别人总存在误杀自己人的风险,但是向穆老爹这样的大块头,且周遭无人能近身的人而言,射箭再合适不过了。
对视之间,他们拉响了弓弦……
赵泊远、穆夫人正在两个两个地将人下放,吴老爷子在洞穴门口指挥着。
虽说人贵在自知,但是对像他这种明明还年轻,却因没有丝毫战斗力被归为拖后腿,因而上山有了存活机会的人而言,真是种讽刺。
全寨子只有他一人如此。
赵泊远苦笑着,抱起小男孩放到运篮中,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看轻自己,百无一用。
他宁愿下山与他们共战,而不是如此活着。这与尊严无关,只是……一种大概是责任与信念的驱使吧,在他终于决定活的个人样的时候。尽最快地速度将老弱妇孺遣送至峭壁上的石洞中,悬崖上只余穆夫人与赵泊远二人。
穆夫人示意着这个年轻人坐进篮筐,她将他送下去。缓过神来的赵泊远问:“您呢?”
穆夫人简单解释,“我要把吊车毁了,不留痕迹,你先下。”她脚边是盘绕着的绳子,到时候她会绑着树干,将绳子系到腰上,慢慢滑下去。
看了看已然漫延上来的火势,赵泊远不容拒绝地拿起了绳子,“您先上。”
这不是争辩的时候。现在的孩子啊,穆夫人鼻子发酸,最后这一刻,她终于有勇气想想妍妍和容己。没有拒绝,她坐上了吊车。
将拆毁的装置推渣悬崖,赵泊远不敢放松疏忽,看着越来越近的火海,他加快速度,用力绑好绳子,系着腰好几圈,咬牙下了悬崖。
书生的白月光10
这注定是个不眠夜, 不只是对楚妍他们而言。
柳叶素来作息标准,然今夜却是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天气燥热倒算不得什么,她躺在床上, 没来由地觉得心慌。
实在是睡不着, 也就不想强迫自己。柳叶披上衣衫, 干脆爬至房顶, 今夜繁星依旧。习惯性地,她看向了寨子那边,下个月自己准备回去一趟, 也不知道妍妍那个小丫头怎么样了?
下一秒,柳叶凝目。她曾在京都元夜见过灯火辉煌的盛景,那一幕迄今映在她脑海之中,不能忘怀。然而, 这里是边境, 哪来的彻夜灯明?那个地界, 分明是一片火海!
没有丝毫犹豫, 柳叶转身冲了下去。脚稳当当地踩在梯子上时, 她听见了客栈外军队经过的脚步声,其中夹杂着军马的嘶鸣……
事实证明,“匪与军”是能够做兄弟的。而既然是兄弟,他就一定会来帮你。救援的早与晚, 总是事后为外人所说道。但是于被救的人而言,只要来了,便不算晚。尤其是李将军还冒着被参的风险, 在这个被陛下高度警戒的时候, 派了他儿子来。
楚妍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对方到底是在图什么,也没有空闲去想如果这次她任务失败了会如何。
自她挥舞着狼牙棒加入战场开始, 就意味着不会有人对她留手。尤其是看着她的年龄、体态,反倒是有更多的人向她靠近。时间流逝,去没有人在乎。
在这场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的战斗中,她、容己、所有人,能做的只有握紧自己的武器,坚持着……到他们所能承受的最后一刻。
李云戟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少年郎手持一方战戟,身下是一匹乌骊,轻呵一声,率人冲了进来。
擒贼先擒王。乌骊马与其默契非常,不必他言,径直纵身一跃,奔向领头之人。
李将军教给二皇子的是剑法,实际上,李家人擅长的却都是戟。刀分类,戟自然也分类,不过万法归一,“戟”用法之精髓,他们世代相传。但是究竟如何在基础上精炼创新,端看小辈悟性。
李云戟纵使不能谓之优秀,也算是能被他父亲和爷爷偶尔赞上一句的。况且单从名字来看,能让长辈冠以“戟”字,自不会是个庸才。
一个人能侥幸逃走一次,却不定能有第二次。
当领头人滚下马匹时,李云戟泛着寒光的战戟带着杀气挥之而下。惊恐中,他紧紧地闭上双眼。
半晌,却没觉刺痛之感。颤巍巍地张开眼睛,只见少年郎嘲讽的眼神。他什么话都没说,坐在战马之上,却让领头人自觉羞恼。他所带来之人已经被围剿的七七八八,仅剩之人也因他被制住而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清晰地看见地上跪趴之人阴暗的眼神,李云戟不屑轻嗤了一声,顺势将宝戟往前一递,领头人的脖颈上缓缓冒出来了丝丝鲜血。
感受到这冰凉,领头人赶忙垂下头,怕触怒眼前之人。但是心中仍旧暗恨,等着吧,他一定会……那一天,不远了。
四皇子自从知道是这堆匪贼帮了二皇子,可是恼恨在心,所以他才从四皇子那里领命,接下了这一任务。给四皇子出了这口气,自己才好保持这位置。他准备的那么充分,本以为这群流民差不多命绝于此,谁知李将军还真遣人来救他们。
他虽败了,却也不怕,刚才的惊悚过后,领头人回过神来。李将军不会杀了他,只会拷问他得到四皇子这边的消息。只要撑过这几天,李家军必然自顾不暇,那时他自可归至四皇子身边。
他就这么伏在地上,掩盖着自己种种情绪,却不知根本不会有人在乎他。俘虏、伤员……一切都处理妥当后,李云戟提着马绳,乌骊马随着主人心意一步步走过来,到楚妍面前后,打了一声鼾。
楚妍浑身上下都是鲜血、汗水、泥土的混合物,头发也披散下来,怎么看怎么乱糟糟的,狼狈不堪。
反观李云戟,身着明光铠,眉清目朗。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楚妍拍打着衣服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也去不掉什么灰尘,只是个习惯。他们寨子里还剩下的人都坐着休息恢复当中,这里还是不安全,等会儿他们启程进城。火灭了之后,会来接娘亲他们。
其实,她前面看到李云戟过来了,以为是找她爹,没想到还是来找她。也亏得这少年能从这乌黑黑坐着的一众人中找到她,楚妍仰着头,用眼神询问着有事吗?
李云戟大晚上是被他爹踹醒的,李将军两三句解释完,就急吼吼地催着他过来救人。瞬间清醒过来,半点也不敢耽搁地赶至这里,他一眼看到的就是小未婚妻英勇的身姿。
真是,勇气可嘉啊。明明可以躲在石洞中等人来接的……
真好,将来她是可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人。只要想一想,少年俊朗的脸上都布满了笑意,在楚妍讶然的目光中,俯身将她捞上马匹,坐在他前面。
丝毫不嫌弃小姑娘身上的血渍、泥渍,李云戟单手固定住她的腰,力道刚好,掌心温热。
楚妍回头而望,少年眼睛清亮无比。
也是从这一刻起,楚妍才知道,原来她从小就有一门“娃娃亲”,还是她爹酒喝多了订下来的。
虽然很清楚如果没有这个婚约,李将军和她爹不会合作得那么顺利,援兵毕竟朋友和一家人还是有区别的。
但是怎么想都有些别扭啊,她就这么被订了出去?尤其是现在看到了李云戟才想起来告诉自己这事,这么不上心,想想都令人来气。楚妍在马上回头望了望穆老爹,心中琢磨着怎么样才能让娘亲把她爹关外面关一年,反正姐姐肯定会配合她的。
他们在等待着,没有人说话。
山洞里只有些许不知事的孩子扛不住睡了过去,他们这些人都在等着,哪怕明知道等待是无用的。或许,他们的儿子/丈夫在这个漫长的等待中就已经去了。
在黑暗当中有些情绪会难以抑制地放大,心中纵使担忧痛苦,亦无人以言语发泄。即使做不到向穆夫人这般宽慰众人,他们最起码也能做到保持沉默,不令他人溃然。
任何人身上都有值得学习的特质。赵泊远坐在山洞门口,在黑暗中仰视着光源,星空浩然。穆容己……
有的时候天明也如同黑夜。强迫着自己啃着携带的干粮,大家都只啃了几口,一是没心情,二是不知晓还要再在这里待多久。
所幸,在第三天中,她们迎来了真正的天明。穆老大带着人来了,有寨子里的,也有一小队士兵来帮忙。
寨子里的人还能动的都来了,怕家里人等急了,撑着痛来报个平安。穆老大其实也受了些伤,再强大的男人也有扛不住的时候,好在没被扎成刺猬。
这时候看到熟人了,从洞中出来的人才大声哭了出来。有的妇人一边哭一边喊:“吓死老娘了,要不是儿子,我铁定随你下山了!”看似泼辣地打着男人,实际上根本没用力。几下后就小心翼翼地探看着他的伤口,颇具边境女子的风采。
有的则是仔仔细细翻来覆去地看遍了来人,也没找到她最熟悉的那个身影。抱紧孩子,迎着风沙,眼泪憋不住还是掉了下来。
穆老爹一晚上近乎没好好休息,急巴巴地带人上山,见到了穆夫人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摸着头憨笑:“女儿没事。”楚妍和容己在帮着照顾伤员。
她自是知道女儿无事,她丈夫是宁愿自己没命也会照顾好孩子的人。而且寨子里还活了那么多人,他们又一次把困难掀了过去。
她丈夫是个好样的,从她嫁给他就知道。明明是该自豪,穆夫人却湿润了眼眶。知夫莫如妻,她不容丈夫躲闪地抚上了他的伤口。每次一看到穆夫人露出这种神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哄,无措着,穆老大伸手将妻子搂进怀中。
下山的时候,满目尽是枯黑的枝干,动物的干躯,不复存在的寨子……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在此喟叹感伤。人还在,家又没了。
不过也还好。家没了,人毕竟还在。
“总还有再建的时候。”穆老大是这么发话的,中气十足。
再见娘亲的时候,容己和楚妍直接抛下手中事物扑向了她的怀中。楚妍常常这么做,大家都习惯了,可是容己坦露脆弱是真的难得。这种时候大家才想起她也不过是个少女,只不过从小就格外坚韧,知责。
虽说猜到了她没事,但是真正看到时,赵泊远紧绷的身子才松缓下来。远远地站着,他没凑上去。
只是两天多没见,就好像隔了思念的经年。沉郁之后,当着妻儿老少的面男人互相调侃吹嘘前几日自己的英勇,他们配合着开怀而笑。所有人都在努力遗忘悲伤。
重逢的喜悦依旧是短暂。因为谁都没意料到,这次连个试探都没有,敌军就这么打上门来。
更可怕的是,对方好似掌握了他们的军事分布图,己方节节败退……
小镇的人正在撤退。柳叶帮着大家拾掇好,然后站在队伍的末端,象征性地走了两步。看着队伍渐行渐远,急急地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才转身回了客栈。她没有随他们一起走,镇子里,若是不出意外,只有她一个人吧。
估计等他们发现自己没跟上队伍时,也来不及了。寨子里的人要是得到消息,怕是一堆人了解却不理解。觉得她可能是想不开才这般,毕竟大火一去,先生的墓都没了。但是于他们而言,活着总是好的。
其实于自己而言,她不过是想得太开。
多年之年,她在繁华中苦苦求存,同行的姐妹去了,她为了报仇搭上了自己。仇恨了了时,柳叶都没牵挂地准备去了,然硬生生地被那个人拉了回来。
然后他们开始逃亡,再然后,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定居,她却内心满是欢喜。两人没有孩子,但都喜欢妍妍这个小姑娘,小姑娘也喜欢他们,再好不过了。
他是在这个被他们视为家的地方离开的,故此哪怕最后留给自己的是一冢坟墓,她也愿意守着。
现在坟墓都没了,妍妍也长大了,总觉得自己该去陪他了呢。
一身素裙的她回想着这些年,面色柔和,一步步走回客栈。她换上了最华美的裙子,踱向梳妆台。柳叶不急不缓地打开了胭脂盒,哪怕多年没这般上妆,她却并不手生。然后是螺子黛,柳叶细细描绘;再然后是唇红,她葱白的手指蘸取些许唇脂,均匀地涂抹。最后,她还颇为手巧地剪了一花钿,贴在额头上。
敌军攻进来时,除却荒芜的寨子,只有门口一盛装而立的美人。
……
他们在喝酒吃肉,毫无顾忌。也是,只有她一个人,纵使有阴谋他们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柳叶在大厅旋转着,裙摆纷飞。“弦鼓—声双袖举,回雪飘摇转蓬舞”。
与年少时不同,直到来到了这里,她才跳出过真正的胡旋舞。这里的风,这里的沙,这里的人才让她会了胡旋舞。
柳叶身姿婀娜,旋转着、蹬踏着,迎风飞舞时,迷的是谁的眼……
火蔓延起来的时候,柳叶再次起舞。随性而舞,随心而舞。她酿的酒啊,最是烈,烧起来,也最是漂亮。
火势凶猛,外面的人不敢冲进来,大声叫喊着,一片混乱。柳叶状若未闻,一圈、又一圈,直至被火掩埋身影。
书生的白月光11(完)
楚妍和容己寻来了竹篦, 又弄了些纸糊,掐着人头做了少盏孔明灯。
她们两人女红之类的课程是真得不太好,继承不到半分穆夫人的精髓。好在姊妹俩都是心细之人, 又分工明确, 认认真真地糊制好了天灯。
到了柳叶姐姐那一盏时, 楚妍和容己动作却是慢了下来, 对视一眼,一人调色,一人拿起笔在灯上细细勾勒出了柳叶。由嫩绿至翠色……
回想起来, 楚妍至今不解柳叶何苦这般。
很轻易地看出楚妍在想什么,不过逝者已逝,不宜再提,只是难免悲切。穆容己摇了摇头, “换个想法吧, 且当是她上了战场。”与那十几个敌军同归于尽罢了。这样, 也算不枉一生, 虽说其实他们所有人都没有置喙的余地。
一众人沉默着看着一盏盏孔明灯缓缓升向空中, 有的人开始合掌祈福。
楚妍的身影隐藏在他们之间,她悄然望着夜空,只觉自己渺小若尘埃。
很久之前她不信这种东西,现在依旧不信。但是这些天来当她所熟识的, 还在与自己笑眯眯打着招呼的人都为战火所吞噬时,总是还想做些什么,权以慰藉。
军事图是四皇子交出去的, 作为了他与敌国结盟的象征。李将军手下的密探探听到对方将领与一人会面, 言谈之间,对其的称呼令他心惊不已。
身居高位的皇子会与敌国密探什么?密探根本不敢多想, 将消息传来请李将军定夺。
关起门来再怎么打架那都是家事。但是这般拎不清地引来外人还把大门钥匙给对方,那就是真蠢。
在主帐内的人都阴沉着脸,二皇子尤甚。说白了也就是为了那个位置,可他根本不想知道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到底为了上位向敌军许诺了什么条件!
这分明是将数万大军的生命当儿戏。心思不正至此……
翌日,李将军坐在主位,不怒自威。周围将领看着跪在地上之人,神色难辨。
“我万没想到,竟会是你。”这是跟了他多年的兄弟,怎会如此。证据呈上来时,李将军都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是他这所谓的兄弟向四皇子传递的军事分布图。
痛心之后,他难掩愤慨。尤其看到他跪而不语时,李将军更觉心冷。同为将领,他该更理解此之举动意味着什么,却还是这么做了。
他盗图之时,纵使不从大局来看。他可有想过自己手下的士兵会如何?士兵信赖着他们的将军,同时将军也该担起能被信赖的责任。
“是,确是我为。”他不躲不避,迎向李将军沉沉的目光,供认不讳。
脾气火爆的将领在他承认的瞬间,握紧拳头就想冲上去。却在李将军的示意下,被几个同僚左右两边架着他的臂膀,拉扯住。虽然大家的心里都是,“忍个锤子,揍死他这个混账玩意儿!”
这么多年他们患难与共产生的生死交情,使他们忍得住你各种毛病,什么自炫自吹、骄傲易怒……各个将领都容得下,但独独容不下“背叛”。
不过是信任着自家主将,他们在等待着李将军发话,才生生憋住这一口气。
直到听到,“卑职交与四皇子的军事图是假的。”
帐篷内骤然一静。下首之人看着一众同僚满满都是不信之色,苦笑着对上方凝眉不语的李将军补充着:“半真半假。”
这是他以往万一给自己留的后手。现在既然被查到,是时候说出来了。
“地图修改的地方,卑职记在脑子里了。”言下之意,竟是此刻为自己求一条命。众人反应不一,但总有几分难受。曾经并肩作战的人,成了如今这副德行。
李将军眸色深深。在他说出第一个修改的地方后,让人将他押了回去。
……
“或许四皇子以他的家人威胁?”一个看着他长大的人如此,李云戟还是想争辩一下。“不是修改了地图吗?”
“如果他是受人威胁,”李将军看着儿子,告诫道:“那么最起码当他将地图交与他人时,便该告知我这件事情,毕竟他交的真假参半。”这样他们也好提前做准备。
可实际上,他是在被发现抓捕之后才言明。“所以,是他本身就存了二心。”无论是否受人所迫,已经不重要了。
明白他爹的意思,李云戟不再多言。二皇子无声地拍了拍表弟的肩膀,随着李将军一同走了出去。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既军事分布图虚虚实实,他们应是可以漂亮地打个翻盘仗了。虽说残酷的拼搏中依旧鲜血淋漓,但总算是多些人活了下来。
楚妍纵马而行,流星锤每每砸过,都杀伤力爆表。尤其她还瞄准对方马匹的前腹,人仰马翻顺带绊住别的人。
流星锤不是给她订做的武器,不过是狼牙棒她爹要用。李小将军捣腾半天,翻出了这个她能用的顺手些的武器。
穆老爹率领着寨子一堆人加入了李将军手下,她爹上了战场,漂亮娘亲美眸一瞪,楚妍和容己就讪讪地不敢提上战场之事。
上次是迫于无奈,这次穆夫人自不会松口,尤其是军中还有明文规定。一个人所做的事情甚多,不止上场杀敌一种。
但是这不妨碍她们捡漏,偶尔见到敌方那种小分队她们上去干翻对方还是没问题的。不过大多数时候,她们都负责后勤。
楚妍给士兵包扎时,李云戟总会出现那么二三次。但凡他们李小将军出现,伤兵就都默默走开换个包扎点,比如容己那里。咳,他们可都是有眼色的。
楚妍纵然无奈,嗔了少年一眼,杏仁眼波光流转,但她还是好好给他包扎着。李云戟不是那种没伤小伤就过来的人,只不过是自从有了她这个“专用包扎师”之后,再也不找别人罢了。
现下,她冲入战场,无非是因为……
一边上锤,一边搜寻,楚妍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
李云戟翻身一滚,躲开袭来的刀剑,他右肩被刺了一枪,正淌着鲜血。冷静地闪躲着种种危机,他伺机抢夺战马。
蓦地,敌方将领长枪再刺,来不及闪躲之际,李云戟突见对方被锤下马匹,一声娇喝在他耳边响起。“上来!”
一支长矛递过,李云戟下意识地抓紧,楚妍用力一挑,他就坐在了楚妍身后。
救完人就撤。李云戟在楚妍的示意下扣紧她腰部,“你怎么来了?”
“等会儿援兵就到。”楚妍答非所问,把那个问题直接跳过去。该说将军不愧是将军吗?李将军可真是有胆量,最危险的任务未加犹豫就交给了儿子。
被一个小姑娘这么护在身后,明明是该觉着丢脸。但除此之外,李云戟莫名有种难言的喜悦,从心底漫了出来。
另一边,穆容己也挥起了佩刀。敌军绕路袭击了本该安稳的后方。近些天的打磨使得容己挥刀的手愈加沉稳,只是毕竟有一堆需要护着的人,难免疏忽。
身后有人偷袭,容己躲避不过准备硬抗时,先听偷袭之人叫了出声。回身而看,一只鹅扑腾着翅膀,赵泊远站在一旁挥舞着木棒。
穆容己挑眉,后挥刀而去,书生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尬然一笑。鹅歪了歪头,跟在了比较熟悉的姐姐身后,冲着敌军手腕一啄一个准。
穆楚妍可能终其一生也不会忘记这场战役。粮草被毁,对方开始撤回,他们随后真的开启了翻盘战。
归来的时候,有个黑乎乎的东西冲入自己怀中。楚妍定睛一看,“胖达!”它竟然从那场大火中逃了出来!
紧紧地抱住胖达,这只坚强存活、野生能力爆表的黑团子又被楚妍的泪水洗出了些许白色。毕竟,人家是只大白鹅啊。
泪眼朦胧中,穆容己上前,看着小妹怀中的胖达,夸赞起了它的英勇。
好似听明白了,胖达仰起脖子得瑟地叫了两声。楚妍“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给它顺了顺羽毛。
战争结束,随后而来的,便是真正的干旱。赵泊远就是这个时候发挥出自己才能的,他一开始也不知自己到底行不行,只是每夜规划做图思考,短短时间内瘦了一圈。
吴二叔这个时候递给了他些许图纸,是柳叶的夫君,那位先生留下来的。“合该是你的,等了这么久,他也算是后继有人了。”吴二叔轻声感叹。
赵泊远翻看片刻,心绪翻涌,思路骤开。将手稿放在另一个位置,赵泊远给这位在战争中瘸了一条腿的吴先生,还有他未知名的先生,恭敬地行了拜师礼。
只要努力,万众一心,总能抗过去的。
二皇子回京都之后,带着人证物证向陛下禀明一切。国自有法,所有的所有,终于尘埃落定。
紧接着,二皇子再度归来,奉旨赈灾。
……
几年后。
赵泊远其实没有半点信心,但还是约了穆容己出来。如若不然,穆家搬迁至京都,恐就再难相见了。
坑坑巴巴地,他几次想逃走,但还是撑着表示完了自己的意思。其实这两年他也没那么蠢了,只是一见到容己,妞不由自主……
穆容己听后沉吟。寨子终究没有再建,有的人亡于战争,大家给他们立了坟冢;在二皇子的帮助下,有的人既然有了机会,选择了回归故乡。毕竟他们不再是流民,有了正正经经和户籍。还有人……
总而言之,边境已稳,自当再无匪贼,无论是什么原因,没有人容地下这样的寨子了。
再多不舍,终将别离。
穆老爹现在是李将军手下将领啦,楚妍又与李云戟有婚约,所以要举家搬迁。
好在,吴二叔和吴老爷子随着他们一起,不然大家都离开,她爹嘴上不说,心里一定寂寥如雪。而边境鹅毛一般的雪,可是冻彻心扉。
二叔他迄今没找到喜欢的姑娘,她和妍妍就算作他们的闺女、孙女了。
一切都很安宁。多年前,作为穆老爹的女儿,容己有自己的责任。现在风平浪静,她想选择自己的生活。
繁华之地,不一定就是归处,她并不喜欢。随着赵泊远他四处而行,建造水利工程,大概……也是种不错的选择?
反正日子那么久,她总能遂心随行。
番外
大年夜时, 穆容己还没有回来。正当是阖家团圆之日,原是再大的事情也抵不过回家重要,可惜受了外因影响。
容己本来都已经打点收拾好了, 随行时各地的特产都托人带了回来。她自己简行至极, 背着个包袱, 一匹快马便能助她回家, 只是还有个赵泊远。
他在设计图纸时考虑了当地的地形、地貌、植被,却没有考虑到水义、气象这些因素。因而实施之时,方觉不对需要更改。
哪怕临近过年, 他却不得放松片刻,毕竟从这到京都一来一回总需个把时间。要是随容己一同回去的话,至少先将这些前期准备工作做完,才能交付于副手。
再怎么熬夜点灯修缮, 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此时启程, 无论如何都赶不上年夜了。
哪怕他在监工中变得不再是个文弱书生, 也不意味着赵泊远他能纵马千百里亦不停息。
早知道大女儿要是回不来, 他们不若早早起程去看她, 总归家里人都没什么事。战争已歇,她丈夫就是挂了个闲职。
穆夫人让人拾掇好容己送来的年货,细看着手中的信,叹了口气。现在才言明, 他们纵使赶过去也是迟了。尤其冬日水路不通,车路险阻。
容己自幼有主见,故她当初说想游走四方不随他们去京都时, 穆夫人和穆老爹都允了。没道理将一只象征自由的鹰硬关在这地界, 女儿想做什么,他们 自当支持。
毕竟就连她自己都……时隔多年, 她再度回到了自己生地,见到了当年要好的姐妹,命运的轨迹各不相同。只教人觉得世事若云,变幻无常。
现在的生活可谓是舒适,莫名的 ,她常常想起边境的生活,可惜人都散了。
穆夫人看向一旁的丈夫,好在这个糙汉子会好好地陪着她一辈子。
思来想去,她都没什么需要操劳的地方了。唯一放不下心来的,让她现在愁的,大概是两个女儿的婚事?
容己的话,最起码等她归来才能问。可是小女儿楚妍……想到这里,穆夫人就有些头痛。
别人家的姑娘订下婚约到了这个年龄就差不多就该备嫁了。纵使他们把她多留几年,她也该和云戟那孩子好好培养培养感情把?
李小将军现今可是京中热门人物,各家贵夫人都好生打听了一番。
可楚妍除了每日的去吴老爷子那里卖萌打滚学习阵法,搏得老人家开怀之外。便成天纵马野游,亦或者从城南淘货,巷中寻趣到城北。
然后已然长成,姿容妍丽的少女,在夕阳西下时方回到府中,炫耀着狩到的猎物,让人拿下去做加菜;亦或者言笑晏晏地掏出几件精巧有趣的物什。
那些楚妍特意慢慢找寻的物件,有时候是穆夫人喜欢的,有时候是吴二叔喜欢的,再时不时给她爹带只烧鸡、烤鸭,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就这么不亦乐乎地过了一天又一天,穆夫人见着她一副完全不担心不在意自己婚契的样子,更是忧愁,这分明是没开窍啊。
可怜李云戟难得抽出空来寻楚妍,三次去穆家,两次都得扑空。后来他都学乖了,掐着未婚妻习性和日头,又记住了几个常定点,这才能五次里逮到她四次。
虽说逮到之后……也是陪她一起耍。
光这样也就算了,小女儿竟然在京都这地方也获得了“小霸王”的称号,凶残度一点都没比在寨子里时少!
起因是妍妍那天出门带着胖达一起,哪怕是只鹅,它也是需要散步逛街维持心情的。
这么智慧美丽的大白鹅成功地在大街上获得了一堆人注意力。于是楚妍坐在窗檐边喝果茶时休息时,就有人过来买鹅。五个人,刚好把楚妍围在中间。
买鹅那姑娘语气之娇纵简直让楚妍开了眼界。不是她说,你们刚吃完烤鹅一身味道还没散去就敢来这里挑衅……不怕她家胖达啄死你们吗? 这勇气可嘉的。
这是一场维护宠物的尊严之争。
好声好气地和对方说明了,对方还不听,一脸矜贵地抖着他们的身份。
楚妍一听,哦,文官家的啊,这两天嘲讽武将那家的啊,打打打!
永远别小瞧了楚妍熊孩子的程度,长成少女了,边境的风气也是刻在她骨子里的。
楚妍同样言辞犀利地挑回去,激得对方立下字据单挑,她一个挑他们一群那种。
穆家楚妍教做人系列,别以为世家所谓那种从小练武的就能干过她,哪怕已经不打仗了她也不会手生。
反正有字据,不怕她爹被参,楚妍专门往男子的脸上打,一旁的姑娘看着堂哥惨状惊吓地无法言语。
正所谓“一战成名”,虽然这名声是好是坏难说。一方面,穆楚妍无与伦比的帅气,充分给武官挣了脸面;另一方面……听说李小将军那段时间常常收到众人眼神的慰问呢。
一个个的都不让她省心,回想完毕,穆夫人习以为常地笑着吹灭了烛火。守夜结束,新的一年到来了……
“本就赶不上趟了,又何必这样。”穆容己给赵泊远灌了一大碗姜汤,将瓷碗放置一边,回身轻责。
难受了也不说出声,还强撑着赶路,疲惫之下出汗,又受了风,难怪他风寒。
“春节没赶上,十五绝对不能再错过了。”赵泊远面色潮红,咳嗽了几声。 “捂着出身汗就好,没什么大碍。”
这个人要是倔起来,连她也拉不过。穆容己也不争辩,起身去了隔壁客房,休息好了才是关键。
她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活呢?穆容己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像漂亮娘亲那样找一个如穆老爹这样的人,固然也很好。亦或者像小妹楚妍那般,有个相知颇深,脾性相投的未婚夫也不错。
但……实际上,容己并不想被困于内宅,哪怕是楚妍那样肆意,最后也要同李云戟驻守边疆 ,在既定的区域内拥有所谓的自由。
他们因为喜欢,所以甘愿。但是她还想走得更远一些。
赵泊远并不算是一个优秀的人。
在水利工程方面他能被赞一句天赋秉然,但在其他方面就差强人意了。
这样的人其实很没有特色,然而除却工作,他也不是没有值得赞扬的地方。
能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觉得羞愧,并且加以更改,估计勇气,坦然面对自己,这也是一些人所做不到的。所以,赵泊远勉强还算是不错?
除了这一点之外,容己看上他的大概应该是“包容”。
赵泊远大抵能摸索到她的一些想法,虽然不透彻。但是他随着容己,她若是说,他便认真地听。她若是不说,他也不逼迫。能让自己有着绝对的空间。
该怎么说呢……大概是一种感觉。他再忙着公事都会准备好她所去之地的地图,她无论什么时候回来,她的那间客房都是干净的。
她不走的时候,还可以和他一起研究,顺带处理他应付不来的人际交往,他却全然不介意……
陪着自己的人不定要比她强多少,如赵泊远这样的,恰是刚好。
所以,穆容己这次才准备带其回穆家。
已是十五。
到处月光如水,花灯如山,此乃元宵盛夜。
穆楚妍与李云戟同处街市之中,并肩而行。 胖达有灵性,楚妍临出门之前,叼着她的衣袖不让她离开。
所幸李云戟早有准备,掏出了几块稻米糕,“贿赂”好它,它才不甘不愿地松开嘴,他方可与楚妍出门同游。
同样都是爱宠,怎么差别这么大呢?像他家的乌骊马,见到他这个主人都爱理不理,只得拿着松子糖哄。
可每次楚妍来时,这货都主动拿脑袋蹭着她,眼睛湿漉漉的,写满了求抚摸。
她家的胖达却只会啄他!
要不他是个假主人,要不这是只别人家的爱马。
元宵佳节,琳琅满目的花灯,山车、寻橦等百戏,还有种种乐舞……万民同欢。李云戟紧紧地护在楚妍身侧,防止她被拥挤的人群冲散开。
兴致上来,穆楚妍干脆牵着李云戟好好逛了一圈。在京都耍的这几个月,她可是对各个巷道极为熟悉了,拉着他七拐八拐就能抄近路,到了新的表演游玩之处。
放轻松由着楚妍牵着他,明明是他小时候都看过的场景。但是看着楚妍如此雀跃,他心中也由衷欢喜起来。
既是灯市,他们最后少不得弄来几盏灯。但是一来他们也不擅长猜谜,二来虽可以坐在一边拿着摊主给的材料自己做盏花灯,但是他们……同是手残,就不要互相难为彼此了。
楚妍能做孔明灯,可不意味着那些工艺复杂许多,精致漂亮的花灯她也能做。
市面上的能买来的花灯,要不过于常见,要不材质确是不适合珍藏的。
这可是两个人第一次过花灯节,总不能如此敷衍吧。
好在,楚妍早就看破这一切,走向了民户区,抬手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个姑娘探出头来,笑道:“您可算是来了。”将穆楚妍和李云戟迎了进来,她指着那些花灯,“这是穆姐姐要的,就等着您来拿啦!”
楚妍提在手中看了看,毫不吝啬夸奖的词汇。
姑娘连忙摆手,“这主意是穆姐姐想的,我只是照着做罢了。”
“不啊,”楚妍笑咪咪而又认真地反驳,“是因为你手巧,所以花灯才这么好看。”
一边示意着李云戟拿起了另外几盏灯,看着这几盏风格迥异的花灯,李云戟难得探询地看着楚妍。
“这是特意给你准备的呦,”楚妍打量着手上提的花灯,越看越喜欢,“哪盏灯对应哪个人你总知道吧?”
合着他家所有人的,她都准备好了!
李云戟凝视着少女容颜,她的笑容倒是比花灯更为绚丽。
临走时,那姑娘追着楚妍塞了包糕点,腼腆道:“自家做的,您可别嫌弃。”穆姐姐可是帮了他们家好多呢。
腾出手揉了揉她的头,穆楚妍拿上了糕点。唔,总觉得,大家都知道她嗜甜了啊!
李云戟送楚妍回到门口时,正好见到了容己,她身边随着赵泊远,竟真真是在十五号回来了。
看了看他们二人,楚妍了然。
笑着上前就是一个熊抱,可算是回来了,不旺她为容己特意留了一盏灯。
漂亮娘亲和穆老爹都出来了,见到容己,露出了新年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容己回抱着妹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李云戟。
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啊,李云戟提着花灯突觉惆怅,未来妻姐回来了怎么办。
察觉到了姐姐和他的对视,楚妍纠结一下,还是选择了深埋胸。谈恋爱是一回事,真正在一起又是一回事。总归,她还有大把时间去浪。
末世中的白月光1
再一次回到任务空间, 星光汇聚时虽已无初次所见之惊艳,但依旧漂亮的令人炫目。直到第三颗星星彻底凝成,楚妍才放松下来, 疏懒地盘坐在这寂寥的空间, 等待着系统君的到来。好在, 这次的星辰比上次更亮一些呢。
少顷, 等待之人的身躯从一道裂缝中挤了出来。
系统可能心情不太好,这是楚妍的第一反应。明明系统它依旧是面无表情,但她就是感觉到了这一点。尤其是当系统连招呼都没打一下, 就直接向楚妍探出右手替其清除情感之时,楚妍更是确定了这一点。
与他前两次的绅士的风格完全不符啊。虽是这般感叹,楚妍也并未抗拒,只是有些好奇系统君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 人呢, 贵在自知。她虽是好奇也不探问, 更完完全全没有对其安慰的意图。
收回右手, 习以为常地扶了扶帽沿, 连休息的时间都没留给楚妍,系统直接开口询问:“这个世界你想带走的物品是?”
“临渊。”楚妍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那是把刀,她请人打造后自己命名的刀。她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她还在上个世界时, 便突发奇想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带走已经存在的东西?
除却这些,其实更可以创造自己所需要的物什,然后带离。
考虑到以后世界的危险性, 将军府的武器又可以请人专门锻造, 因此楚妍借了将军府的脸面请了老人替她打造了这样一把刀。那时虽不懂为何力气值如此之大的楚妍非要求上这样一柄不适合自己的刀,但李云戟还是随了她的意愿。
所以有了“临渊”的诞生。
“可以。”简短地回答后, 系统君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声音严肃。于是楚妍右手一沉,嘴角一勾,她没有低头。不用看,凭着这触感就知是自己要的那把刀。
“下个世界危险度较高,将给你开启辅助系统。”一道白光从系统帽子中飞出,融入了楚妍的身体中。
系统君的帽子真是一如既往的神奇啊,楚妍照例感叹着。
楚妍还以为严谨却可靠的系统会介绍讲解一下辅助系统的作用,谁知这次她完全想多了。只听到系统冰冷的声音,“下个世界开启。”
这次系统不是一般的着急啊,发生了什么……尚还来不及细问,楚妍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脑袋还是有些晕,楚妍立在原地等待昏沉沉的感觉过去。每到新的世界总要先缓一阵才能清明过来,也是痛苦。正在调整状态时,楚妍突感有什么朝自己扑了过来。
上个世界残留的警觉性还在,下意识地一脚踹了出去,“嘭”的一声,楚妍睁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椅子和一只摇摇晃晃挣扎着要站起来的丧尸。
楚妍沉默地闭上眼,再睁开,丧尸还在。
真是……好大的惊喜(惊吓)。
环顾四周,除却她面前的这只,西南方向和正东方向还分别有两只。根据移动速度来判断的话,楚妍脑子飞速转动,一脚踹上面前的椅子,再次把丧尸绊倒,另一只手抡起了装饰灯的灯杆,朝着丧尸的头上就是狠狠一砸。
然后头也不回地往身后一捅,漂亮地翻身后踢后,起手同样地一砸。按照“先来后到”,确定了丧尸的解决顺序,楚妍一个不拉地爆了对方脑花,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而事情还没完。眼见门口即将有丧尸迈入,楚妍忙不迭先是随手抡出去几个障碍物,然后从内侧紧闭上大门,并且推来了桌子抵住门口。
无论发生了什么,现在最主要的……楚妍拎着灯杆转了一圈,谨慎地关好所有窗户和出入口,又检查了一遍,才将“武器”放在一旁,准备休息片刻。
这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已是一身的汗。爆发似的干掉了丧尸,才觉自己已然力尽。胳膊都有些酸软啊,这感觉算是久违了。
如果还是穆楚妍的话,可完全没必要这么狼狈。坐靠在书架,楚妍难得有些遗憾。可惜每个世界原主的技能都带不走,就如同上个世界哪怕薛楚妍的字写得再好看,作为穆楚妍的她也得重新学一样。
半阖着眼,楚妍开始接收剧情。
这是一个本该没有“她”存在的故事。因为……原主沈楚妍,在末世爆发的那一刻,就被书店里的丧尸所吞食。
没错,活生生地咬死的,连同成为丧尸的机会都没有。所以,哪怕是炮灰沈楚妍都算不上。
故事的整体有关于沈楚妍的姐姐沈清菡,末世开启之后,她来寻找在隔壁A市上学的妹妹。沈清菡在路途中因受到丧尸袭击,怀中抱着救的一个小男孩,故躲避不及而受伤。误打误撞用血开启了随身空间和并获得了治愈系异能。
随后沈清菡碰到了为了找她而接取A市任务的男友,陈予朔。陈予朔本身就是军方之人,沈清菡的治愈系异能即附加的净化属性十分珍贵,除却救人,更能驱散丧尸病毒,虽说是有时间及等级限制,但是好歹能救回一些感染丧尸病毒的人。
此后就是两人一路相互扶持信任,于末世中组建了队伍,一边配合基地研究抗体疫苗,一边带领大家击杀丧尸拯救末世的故事。
按理来说,这本是一个励志爽文,毕竟有空间有异能有净化有伙伴……只是故事的转折点在于,女配重生了。
唐晏是沈清菡的好友,堪称姐妹那种。所以在原剧情中她才会顶着生命风险和沈清菡一起来到A市寻找楚妍。
她们三个姑娘一同长于孤儿院。不同之处在于,沈清菡是五岁左右抱着楚妍站在门口,清晨时被院长发现后接入的。
而唐晏是还在婴儿时期就生活在这里。所以楚妍和清菡的名字是本就有的,直教许多孩子羡慕不已,而唐晏的名字则是抓阄抓到的。
不过这并不影响她们的关系,特别是唐晏曾被人领养后又因领养人怀孕而被送了回来,沈清菡则是因为楚妍的存在而不愿被人领养,毕竟几乎没人愿意收养两个孩子。沈清菡舍不下妹妹楚妍,沈楚妍也舍不得姐姐清菡。
同样不再怀有被人收养的期待,又都是努力向上、独立自主之人,相互交好是件很自然的事情。
唐晏与沈清菡同一个初中、同一个高中又考上同一所大学,凭借着自身的出色一路冲杀,最后在一线城市S市定居,并且稳定下来后把楚妍送入了A市最好的高中,这所高中在全国都享有盛誉。
毕业后唐晏在外企人力资源部工作,这么长时间来不说混得风生水起,也算是不错了。而沈清菡则是开了一家花店,闲来无事时顺便投资理财。
末世来临之时,恰是周六,唐晏在花店陪着姐姐清菡,附加帮帮忙。如果没什么事,花店今天是要早早关门的,因为楚妍周末会回来,唐晏又难得不加班,好久没出去,她们约好了要一起出去的,带着小妹。
神色温柔地打理着店中的鲜花,没有一丝不耐。清菡双手灵巧地一边修剪,一边调整花枝的摆置。片刻,扬声唤着唐晏,“阿晏,你来看看,怎么样?”
满心期待着夸奖,却半天没有等到好友的声音。清菡回头一望,莞尔一笑。“什么嘛,都周末了,阿晏你别再对着电脑了!”说着她便捧着花束走向了坐在桌旁看着电脑的唐晏。
唐晏一动不动,看似紧紧盯着电脑,眼中却是一片空茫。沈清菡敛住笑容,轻声唤道:“阿晏?怎么了吗?”正在忧心当中,大街上突然响起了尖叫声,叫声中满是慌乱惊恐。
沈清菡皱了皱眉,看向街道,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谁知好友唐晏猛得起身,眼神从她身上扫过后没有丝毫停滞地打量着花店,在尖叫声愈发接近时,突地蹿了出去,撞到了沈清菡的胳膊,她的手一送,花束便落在了地上,随同的还有片片跌落的花瓣。
耗时两个小时的作品被毁,沈清菡却并不在意,看都没看地上散落的花枝残躯,她追上了状态显然不正常的好友。看着她冲向花店大门,关上了玻璃门,又匆忙去关窗户……
虽不知她到底要干什么,但是沈清菡不假思索地也配合着唐晏的动作。就如同当年孤儿院打架,唐晏握拳上,她在身后防护加补刀一样,这是长久以来她们之间培养的信任和默契。
直到两人合力拉上铁门,整个花店因为放下的窗帘而显得暗沉时,沈清菡才看向唐晏,她依旧怔愣不语,好像在思索什么。
沈清菡没有打断她,去倒了杯温水回来,递给了唐晏。
感受到不断传来的温热,唐晏才意识到自己是真地回来了。从末世后八年后,回到了……她抬头看着好友担心的面容。沈清菡在黑暗中静静不语,目光包容。
她回到了初始,这个末世开启的时候。不由得,唐晏嘴唇颤动着:“我还活着……还活着。”余音未消,她紧紧地抱住了沈清菡。
沈清菡不明所以,但还是温柔地抚摸着好友的背脊,等待着她情绪的平复。
与此同时,楚妍刚接收剧情完毕。
原剧情中唐晏随着沈清菡来找寻沈楚妍,作为好友,她和姐姐始终相互信任,不曾背叛离弃。直到末世终战,在他们一众人与丧尸王厮杀战斗时,八级火系异能者的唐晏重伤于丧尸王之手,沈清菡救治不及,唐晏就此离世。
随后唐晏重生。
但凡活着,又知道后续发展,总是想过得好一些,再好一些。于是重生的唐晏大抵和沈清菡言明末世之事,如同前世沈清菡没瞒着她空间之事一样,并提前助其开启了随身空间。
只是空间又不是万能的,危机来临时她们又进不来空间,它顶多算是一个便携式储物袋罢了。故哪怕唐晏有着前世记忆很快便觉醒了火系异能,沈清菡又有着空间,前路依然危机重重。
她们的分歧点在于沈楚妍,也就是现在的自己。在唐晏已知的事实中,沈楚妍其实在末世开端就已经死于丧尸之口的,所以……其实为了安全性,已经没必要来A市的,可是沈清菡坚持要过来找自己。
楚妍撑着书架站了起来,神色复杂,剧情没有显示具体情形,她只知道,姐姐沈清菡在末世来临后的第十天,成为了丧尸。
然后……成为丧尸的姐姐,遇到了她的男友陈予朔。或者说,陈予朔找了那么久,才找到的女友,已然变成了一只丧尸。
不敢置信之后是难耐的痛苦……陈予朔最后毁掉了他的所有通讯设备,带着沈清菡开始了流浪。他没有杀她,也不可能去杀她。基地绝对不能去,丧尸又在进化,为了安全,只能东躲西藏,哪怕陈予朔拥有着强大的雷系异能。
一路上丧失意识的沈清菡都被他关在后箱中,丧尸青灰色的脸丑陋极了,陈予朔却没嫌弃。本着他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以及他自身的职责,在存活的路途中,他顺手救了一些人。
陈予朔有脑子,自不会让他们跟着他,救完人就走。只是秘密不会永远是秘密,被他救的人到达基地后看到了寻找他的任务,便提供了相关信息。
他的行踪暴露了,连带着成为了丧尸的沈清菡也出现在众人面前。
曾经的队友瞬间想要击杀她,陈予朔下意识地右手一挥,一道雷劈在他们中间。轰鸣声中,他看见了对方眼中满是震惊。这是末世,在劝解他无用后,他们的目标全部都瞄向了他身后的沈清菡。
他的身份及能力注定他没办法任性。但是不意味着自己不能护着她,外面那么多杀人的丧尸不管,非要来弄死一只连血都没沾过的丧尸……都他么闲着没事吗?
哪怕自己保证会看好她都没用,说白了就是想让他回基地。这般威逼,这样不依不饶。陈予朔擦了擦脸上的口子崩出的鲜血,缓缓举起了右手,雷球凝聚。
看着昔日可以并肩作战,现今却对他毫不留情的人们,陈予朔眸色深深。他要是真挥出雷球,一切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可……从他们动手的程度来看,其实,不回也罢。
甩了甩手中的鲜血,他冷冷地看着对面,“还来吗?”
他没杀那个人,只是重伤而已。可对于他们而言这已经是无法容忍了吧,对面的领头者看着陈予朔,最终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会后悔的。”然后让人抬着那个重伤的人离开。
这只是一个开始,陈予朔比谁都清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未来后不后悔他不知道,错不错……也无所谓了。只是现在他要带着沈清菡离开,在末世,只要“活着”,什么都好,哪怕是清菡这样。
……
这是一个把自己给折腾死的男主。因为随后的剧情中,为了成为丧尸的沈清菡在他不在时也能自保,陈予朔终于下定决心给她喂食晶核。
大多数是丧尸的,可有的,却是人类的。
楚妍并不想知道那些是哪来的,她只知道男主这么持续作死是在一直消磨他自己的气运,尤其是他击杀了本应该成为他队友的那个人时。而她姐姐哪怕是死亡也不会愿意沾染同类的血。
最明显的证明,应该是哪怕沈清菡到后期已经成为了高级丧尸也依旧没有恢复神智,而其他的高级丧尸不说是恢复记忆,最起码也能独立思考。可沈清菡一副木呆呆的样子,虽然外表恢复了,却眼中一片死寂。
所以说,她姐姐哪怕是丧尸也绝不会接受这种活法儿。毕竟,在原主的印象之中,孤儿院时,她姐姐是能把专门省下食物分给别人的人。不是纯善,因为她保证了自己和妹妹的生活,可到底是温柔。
后期男主消磨气运,必死无疑,女主又成为丧尸……如此,可算是真正的末世了。
现在她大概能理解为什么系统君难掩的急躁了。这种情况下,难度系数MAX啊。A市到S市在末世之前只需要坐上几个小时的高铁,可是末世来临,即使她和姐姐同时朝对方赶去,十天……她真的来得及阻止姐姐变成丧尸吗?这十天之内完全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无论是自己身上,还是姐姐沈清菡身上。
沉思之中,脑海里响起一个羞羞怯怯的声音,好像是个小姑娘,软软地藏在她意识云中。
“叮,辅助系统开启。宿主您好,我是您的辅助系统,请、请命名。”说道最后半句时,声音停顿下,又加大。感觉像是鼓起了勇气,满是期待的样子。
楚妍不假思索,“抽抽”两个字直接脱口而出,说完后自己都愣在那里了。
双方都沉默了一下,然后辅助系统幽幽开口:“抽抽为您服务,您的地图已开启。”
于是楚妍脑海之中出现了一幅商业街展开图。图上有些红点,还有街道分布。
“红点是丧尸。”抽抽乖乖地解释着。
楚妍点点头,表示了解,在末世中有这样一幅图很方便,最起码哪怕丧尸躲在自己没注意到的角落里准备偷袭,她都可以提前防范。存活率提高啊,系统君果然靠谱。
楚妍继而询问:“抽抽,可以定位我姐姐现在在哪里吗?”如果知道位置就可以去找姐姐了,尽全力避免沈清菡成为丧尸。询问时,她难掩期许。
“对不起,不能。”抽抽小声回答每日追更婆文在企恶峮五儿四九〇吧一九二吃肉停不下来着,“受世界意识所限,无法定位男女主方位。”
“那么配角呢?”楚妍紧接着问道,配角气运抵不过主角,查查唐晏的位置也是可以的。
“对不起,无法定位配角。”抽抽声音再次放低。
“这样啊,”楚妍轻轻应了一声,再度放低要求,“那么,可以给我显示去S市最近的路途吗?”
“不、不能。”抽抽简直要哭出来了,辅助系统幻化的小姑娘在她的意识中垂着头,肩膀一抽一抽。“我只能具现主人有明确印象的区域地图。”
也就是说,她对两个城市之间路途没有记忆的话,抽抽就无法显示了是吗?可是都是乘着高铁来来回回,她怎么会有清楚记忆啊摔!
少女站在书架旁边,散发着生人勿进的气场,虽然这店里本就没人了,空荡荡的,只余几具躺在地上的丧尸。“所以说,系统君把你派给我到底是为什么啊?”
没必要对着未来的同伴发火,可楚妍的确有些气不顺,按捺住火气之后,她慢慢地问着,目光移向地上冰冷乌黑的丧尸血。
莫名地感觉到一阵冷意,抽抽纠结着还是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因为我最没有用。”辅助系统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所以这个世界对我的斥力最低。”
末了,她低低地补充着,声音很小,但是因为是意识交流,所以很清晰。“主人也是这样。在末世开始的时候投放,才最安全。这个世界的意识有自己的思想的,并且排斥力很重。”当然末世后投放也是可以的,因为此后意识的掌控力在不断减弱。不过这样就更加浪费时间,主人任务难度就会再次加大的。
这可真没辜负她给辅助系统的名字。本来“抽抽”二字是想纪念她喜欢的一个老喜欢抽风叫“晋江”的网站来着,现在……这个名字其实蛮适合辅助系统的。
“抽抽”两个字可是包含了她对它的期望啊!人家晋江抽是因为功能多,而她的辅助系统抽都抽不起来,毕竟只有一个功能。
了解辅助系统的意思之后,楚妍如是感叹。
现在倒好了,请问一个不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异能但最起码现在没有异能的自己和一个除了显示丧尸别无二用的辅助系统,到底怎么做才能到达S市,在姐姐变为丧尸之前找到她?
“其实,主人还是有优势的。”抽抽安慰着楚妍,“上个世界您继承了穆楚妍一小部分力量呦!”虽然……也就是比普通人力气大一些,但是,聊胜于无?
所以刚进入这个世界的她才能干脆利落地干掉那几只丧尸吗?原来如此。
顶多也就比初级力量者强一些吧,大体估算着,前期差不多够用了。接受了抽抽的好意,楚妍试着将意识化为了手掌,抚摸着小系统的头。
抽抽很舒服,全身都舒展开来。
楚妍见状笑了笑,心中却是暗藏忧虑。时间真的来得及吗?如果……姐姐清菡成为了丧尸,她……
末世中的白月光2
“末世?”听完好友的解释, 沈清菡不可谓之不诧异。但是阿晏从不对自己说谎,于是她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 悄悄地掀起窗帘的一角。
已经过了段时间, 外面的惨叫声已经停歇。透过玻璃, 沈清菡清楚地看到人体被啃食的场景, 隐约间她好像牙齿撕咬血肉的声音。这种原本只出现在电影小说中的血腥画面,竟真得发生在了现实生活中,清晰地展现在她的眼前。
只一眼, 她便忍不住移开视线。
努力控制着自己保持住镇定,沈清菡放下帘子,大气不敢出,脚步轻悄悄地退了回去。
“如何, 相信我说的了吧?”唐晏闭着双眼说着。语气平平淡淡, 不带一丝一毫的其他情绪。在发现自己还活着之后的兴奋褪去后, 她现在心中突然涌出了一阵疲惫。
大概是一种末世挣扎那么多年, 现在又要再重新挣扎一遍的感觉。心累, 毕竟上一世直到最后唐晏都不清楚丧尸王到底被剩下的队友击杀没。
再活一次,压力好像反倒是更大了。万一这辈子还是重蹈覆辙……
不过她也就是想想,开什么玩笑,末世那么多风雨都走过来了, 有甚么好怕的?总会比前世要好的。
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吐出来,重生的混沌过后,唐晏睁开双眼, 正准备呼唤好友, 却看到她匆忙的身影。
沈清菡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个大背包,如同野外求生一样将店中的医疗箱、食物什么的刷刷刷装进包里。虽是匆忙, 但依旧很有条理,东西摆放的很有层次感。
医疗箱是当初为了防止被花剪伤到而准备的,现在刚好可以派上了用场。食物必然没什么,只是为了在花店中忙起来时随便填填肚子准备的,但放进包里刚好,不多不少。
这可真是……唐晏坐起来,看着沈清菡的动作忍不住嘴角一弯。每当她想做什么时,哪怕不说出口,好友也能迅速理解并完成。末世的初期,每每危急时刻,她们的默契都助她们逃离危险,活了下来。
不过,这次没必要收拾了。唐晏刚想告诉沈清菡她的空间之事,就见好友转身面向自己,“必需品我准备的差不多了,阿晏,我们去接楚妍吧?”
楚妍?骤然听到这个名字唐晏还没反应过来,有些熟悉,但是……是谁呢?唐晏将脑海中的记忆由近及远扫荡了一遍,才回想起来。
想起来的那一刹那,唐晏嘴角的笑容便消失了,无影无踪。不自觉的,她神色复杂。沈楚妍,是清菡的妹妹,也是她看着长大的……
“怎么了吗?”沈清菡将收拢好的包归置在桌子上,看着唐晏难看的脸色,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心思百转千回,唐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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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开口,嗓子里涩涩的。“清菡,你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末世的事情吗?”
“……为什么?”沈清菡本来是不想问的,因为没有必要。该知道的她总会知道,唐晏不会瞒着她。若是不说,她也不会探询。只是唐晏的表情,让她下意识地问了出声。
“因为我重生了。”唐晏定定地看着好友,眼里透露出一点点自己也不知的茫然,“你信吗?”
“我信。”只是很简单的两个字,但是意义非凡。沈清菡当然信,然而,结合到好友唐晏的表情,她心中沉重不已。勉力露出一抹笑容,怎么看都怎么苦涩,沈清菡在昏暗中问道:“所以,楚妍呢?”
“她死了,”唐晏选择了说实话,她直视着沈清菡的双眼,“死在末世的第一天。”
呼吸一窒,沈清菡全身发冷。
那么遥远的记忆,如果不是重生,自己可能都翻不起来了。在末世这努力求活的七八年间,唐晏没有时间伤春叹秋。周围的人,已将生死看作常态。
直到回到这开端,她才想起来,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末世一开始,我们就赶往A市,去寻找楚妍。”知道沈清菡不会就此接受,唐晏一边回想一边叙述过程。
“再怎么着急,日日兼程,到达A市时,已是二十天后。途中我们碰到过楚妍的同学,得知那天她去一家书店买书。”越说,唐晏越是难言。
若是别人,她定然不管,能耐下心三言两语和其言明都算是不错的了,末世哪来的那么多同情心和闲暇。
只是沈清菡是她可以交付性命的伙伴,她才会小心着措词。可再怎么难言,事实总是要说出来,自己不会去骗好友,纵使实情残酷地难以令人接受。
“然后我们在那家书店发现了楚妍的……尸体。”其实哪算是尸体呢?都过了那么久,丧尸可不会放下一丁点血肉。她们其实是通过身型和楚妍的背包判断出是她的。
所以,其实在末世刚来临时,那个少女就没躲过去,死在了第一批丧尸之口。
止不住地颤抖着,这件事情足以震动沈清菡心神。可最后,她还是咬着牙,背起了装备包。
看到好友的动作,唐晏一怔,“你要去哪?”
“自然是找楚妍。”沈清菡注视着所谓重生的好友,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可是她明明……”下意识地,唐晏皱了皱眉。
“哪怕有一丝希望,我总不能放弃。”沈清菡这么说道,不只是说给好友,更是说与自己听。“况且,你所知道的是前世的发展,万一今世并非如此呢?”
“不可能!”唐晏脱口而出。如果不一样的话,那今世算是什么呢?
“无论如何,我总要去A市的。”并未打算和唐晏争辩,沈清菡平静地说出自己的决定。“阿晏,你要陪我吗?”
她本该毫不犹豫地同意的。可听到好友的邀请,唐晏却陷入了犹疑。
“今天是没办法出发了啊。”楚妍看了看外面天色,末世的第一天……为了安全,只能在这里先住一夜了。
最好不开灯,防止招到什么过来,无论是人还是丧尸。楚妍就着手机幽幽的光亮,收拾出一个能躺着的地方,顺便将灯杆放置右手边。
“主人,您可以放心睡的。”抽抽一脸认真,“我会帮您警戒丧尸,有情况会通知您。”
“恩。”楚妍在脑海里回答着,“谢谢。”在这个很可能满是黑暗的世界,有着陪伴,已经是很不错的事情了。虽然陪伴着她的是一只系统,还是只没什么用的系统。
闭上双眼,楚妍低低地说了声:“晚安。”就此沉沉睡去。
生物钟已然刻在骨子里。楚妍早早地就醒了过来,地板太硬了,她睡得全身难受。
爬起来后,开始收拾东西。沈清菡和唐晏的生日快到了,就在下个星期,所以原主才会在这个周末来这家书店取书。这家书店其实很小,不过却主要是运营国外原版书籍的。
沈楚妍早些日子就拿省出来的生活费和自己写写“豆腐干”文章的钱向店主订好了姐姐清菡和唐晏会喜欢的书,想给她们一个惊喜。今天原主这姑娘是来取书的,谁成想……
感受到心中属于原主的波动,大抵知道了她的想法。故哪怕是占了帆布包不小的空间,楚妍还是将这两本书小心地压在包内,防止被折损。
所以逃亡会和的过程当中她还要带着两本书,想想都觉得自己傻得不行了。这叫做吃力不讨好,可还是得做。
但凡是爱书,总不会放上什么吃的东西在店中。不过鉴于原主本就要坐高铁回家,期间几个小时车程,沈楚妍就在包中放了些吃的。这算是值得庆幸的事情了吧,楚妍随便吃了两口,又将水杯灌满,走向了被重物抵住了的门口。
末世才开始,丧尸初期不适应阳光,反应迟钝,所以她现在走刚好。不过比较麻烦的是,这是条商业街,又是周末,丧尸怕是不会在少数。
思考片刻,楚妍还是没有拿出“临渊”。现在拿出来,太过夺人眼了,还是小心为上。系统空间只能拿不能放,她还是备一手比较好。反正哪怕是个灯杆,也算是够用。
根据脑海中丧尸分布图,楚妍慢慢地将重物移开,掐准时机,冲了出去。
哪怕是根据地图选择的危险最小的路线,也不意味着真的安全。
丧尸又不是站桩·尸,要根据随时移动的丧尸体不断更改路线……
险险地避过丧尸挥过来的爪子,楚妍一灯杆上去,在粘腻的脑浆中安慰自己,就当是在“打鼹鼠”好了。
末世中的白月光3
习惯之后就会发现, 丧尸其实并不算什么。最起码对于楚妍而言,现在这种程度的丧尸,只要小心应对, 并不会对她构成大碍。
为了躲避丧尸, 楚妍抄了偏僻的小路, 在路口靠着电线栏杆休息了片刻。现在的关键点在于, 如何赶往S市。在那之前,自己先要找个伙伴。
因为……她并不会开车。楚妍将跑散了的头发重新扎起来,碎碎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有些难受。尔后,心存遗憾。
自己在原世界就没学过开车,哪怕这是被称之为现代必备技能之一。而与系统签订契约后,第一个和第三个任务是古代世界, 她自然没机会学习。第二个任务虽然是现代世界, 但是她在成年之前就完成了任务, 回到任务空间, 自不用提。
这么一想, 她简直是传说中白吃了那么多年的盐的存在啊。至于原主,更不用想了,还是一个高中生呢!她的记忆告诉自己,沈楚妍并没有掌握这项技能。
相比较上几个世界各具特色的宿主而言, 沈楚妍在末世这么个危险丛生的世界竟然充分贯彻了“平凡”二字,从外表只能算的上清秀的容颜到内在没有任何保命能力。
全程就只能靠自己了,凭借着上个世界的经验自保。不过当务之急, 是找一个能信任的、会开车的人同行。
思索当中, 楚妍敏锐地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巷子口, 她一边戒备地握住武器,一边探出了半个头。
谁知来人眼睛极尖,看到楚妍微微露出的侧脸瞬间,便眼睛一亮大声呼喊:“救命啊!”
楚妍眉头一跳,他这是嫌弃自己身后的丧尸不够多吗?还想再引来几只不成?若不是情况不允许,她一定会飙的……“暴力解决方式”可还留存在自己的记忆中呢。
眼睛里虽是透出星点寒意,楚妍却还是一把揪住他的领子,带着这人拐弯儿跑。
直到到达地下车库,他们才停了下来。没办法,刚才他那一嗓子直接惊动了别的丧尸,她要是那时候动手,眼前的几只丧尸脑开花没问题,她和那位仁兄绝对是要喂后面寻声而来的丧尸圈了。
所以说……明明他自己逃命的时候都没喊,为什么见到她就喊啊?摔!而且这体力真的忒弱了吧,作为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就这么趴在地上喘气,由着楚妍俯视着。
许是感觉到了少女的怨念,他顶着楚妍的目光,气息不稳地说着:“抱歉,刚才看到人太激动了。”然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楚妍恍然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只哈士奇。
刚才扯着人直接跑的时候她没注意看,现在安全了,楚妍便将其打量了一番。该怎么说呢,全世界五官端正好看的多了去了,这个她所救的人吸引人的特色大概在于……阳光?
就是看起来都觉得一片灿烂的那种,哪怕是在地下停车场这种昏暗的地方都自带buff闪闪发光那种,让人看见心情都不由自主好了起来。
然而楚妍并不在乎这些,末世颜值有毛用,她慢慢地俯下身子,眼睛凝视着对方瞳孔,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诡秘。
明显被楚妍吓到了,他双手撑在地上一动不敢动,气都不喘了,屏住呼吸,却听到了一句让他怔愣不已的话。
只听楚妍幽幽地问道:“你,会开车吗?”
“啊,啊?”在这种惊悚鬼片场景,他却隐约听出了面前这个救了他的少女言语中的期待。纠结着脸,他答道:“额,我会。”
“那么,想去S市吗?”会开车呀,那果然没救错人,楚妍紧接着问道。急迫之中,她眼睛微眯。
……地上的人短暂地沉默了一下,他的预感告诉自己,这个问题面前这人好似不接受否定回答。不过,他也确实打算去S市。于是,他点了点头。
很好,这样就不用威逼利诱或者重新找人了。楚妍表示很满意,直起身子,对着地上之人微微一笑。她把武器换到左手,右手则是朝他伸了过去。“我是沈楚妍,希望我们路途愉快。”
完全没有不好意思,他就那么被楚妍拉了起来。“岳源。”他报上了名字,表明了同行的态度。
然后挠了挠头,岳源冲着楚妍又展露出阳光般无害的笑容,“那个,多谢你救了我,呃,一起走吧?”
……简单地来说,这刚好是一个人需要驾驶员另一个人需要武力输出,二人一拍即合上路的开始。前提是,楚妍没看走眼,毕竟不是长得像阳光就真是阳光了。
另一边,唐晏到底是陪着沈清菡来A市寻找楚妍。她心里其实还是有些不愿的,因为前世的记忆清楚地提醒着她,哪怕后来是活了下来,自己和沈清菡确实是遇到了好几次危机。
为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而浪费时间,将自己陷入险境根本是没道理的,任何一个末世出来的人都不会干这么傻的事情。
但是沈清菡一再坚持,唐晏总不能抛下她一个人,末世那么多年,她们都始终同行,于是她还是随着好友准备出发了。
“在那之前,清菡你要不要试试激活空间?”唐晏指着好友的脖颈,示意着。
沈清菡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是她脖子上的玉坠子。她从小带着的,楚妍也有,是个玉环。或者说,其实她们两个人的合起来,才是个完整的玉佩。
再怎么焦急沈清菡也知道不能毫无准备地上路,唐晏与她述清其前世种种风险后,她便深知自己的这点准备根本不充分。根据好友所说,在去往A市的路上,有个军火仓库。
阿晏的意思是,用空间收拢这些武器装备,同时仓库里本来就有改装好的车辆。有了这些设施,她们生命安全性才大大提高。本按照沈清菡的思想,越快到楚妍那里越好,无论如何,她都要去那看一眼。纵然等待她的或许会让她心死如灰。
但是武力的充分其实更能使她们减少耗费的时间,所以她和唐晏确定了第一个目的地。
着实愁绪难言,沈清菡的手却是极稳,她开着车,飞速前行。一路丧尸,她要么避开,要么就硬生生地撞上去。面上毫无波动,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总是不容人小觑,仅仅两天,她就已经可以面不改色了。
不像第一次,在国道看到丧尸自己还下意识地避开,怕撞到人。现在避开仅仅是因为怕损坏车辆,实在不行的才撞过去。
唐晏坐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她刚才尝试着用火球消灭了几只丧尸。有着前世的经验,她异能一觉醒就操作地极为顺手。不过受等级限制,她现在精力耗尽。所以说,末世初期还不如直接上手打来的干脆。
一边休息,唐晏一边整理记忆。她把末世七八年来和A市有关的事情都挖了出来,不止是为了让自己规避风险,更是想提前搜寻可用资源。
所谓军火库就是第一站。
思路理清楚后,唐晏睁开双眼。
沈清菡头都没侧过去,就晓得右边之人的动作。“总觉得,阿晏……重生后就变得很不一样了啊。”不知缘何,她突地这样心生感叹,然后很自然地说出了声。
在末世活了那么久,自然会变。道理如此,唐晏还是征询般问出了声:“变成了什么样?”
“呃,不太好说。”沈清菡侧眸看向好友有些迷蒙的状态,解释道: “变化这种东西不是可以用好坏就可以简单形容的,我就是觉得,阿晏你一身锋芒难掩的样子呢!”她笑容清浅。
唐晏的“晏”字,有着安定、温柔之意,是一种天青无云的感觉。可唐晏本人却是那种干练果断,带着股锐气的存在。哪怕在人力资源部打滚历练了那么久,将这种气质内敛住,可依旧是存在的。
重生之后,阿晏好像完全不隐藏,彻底外放了,从做决定到杀丧尸一派坦然狠厉,姿容冷艳。沈清菡这么对比着,然后再一次感叹,所以好友当年是怎么抽到这个与她自己性格完全相反的名字的啊?
这么感叹着,沈清菡也这么调侃着。唐晏哼了一声,没搭理左边那位笑意难收的友人,唯有如此,沈清菡才会安静下来,然后不再闲来无事招惹她。
其实她们都知道,这偶尔的对话与调侃都是调味品,沈清菡强制自己不要一直想着妹妹楚妍,越想就她就越担心,假设糟糕的处境只会动摇自己的心神。唐晏也很了解,所以配合着这种笑调。
时间有些晚了,她们要准备驻扎了,虽然天还没有黑。每个人都要守夜,唐晏守着上半夜,沈清菡守下半夜。如果未来几天还是同今天一样平安就好了,夜幕尚未降临,但不影响她疲惫致使的浓重睡意。临睡前,沈清菡向唐晏道了一声:“晚安。”
无论是现世还是末世,这一声无论听了多少次总教人觉得温暖。唐晏同样也轻轻回了一句,末世那么多年,无论什么情况,她们早晚安都没有断过。哪怕那是战斗刚结束,彼此污渍一身,伤口还留着鲜血。
另一边,在国道上行驶了几小时的楚妍和岳源也停了下来。楚妍从车后座扯出两条毯子,一条扔给驾驶座上的岳源,一条自己裹着。虽是商量好了防卫守夜的事情,两人却都还没睡意。
岳源不知道是为什么,估计是人高马大精力值旺盛吧。楚妍自己是前面行驶过程当中,半眯了一段时间。
既然睡不着,那就好好问问岳源的底细好了,虽然她其实挺疏懒的,根本就不想吱声。但是为了这一路良好的合作,楚妍透过窗外看着月亮,漫不经心地问着:“对了,你今天为什么被一堆丧尸追着啊?”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还是本是如此,末世的月亮边缘竟然透着诡异的红色。
“啊?”被楚妍明显地问住了。他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的姿态,好似不经意随口提到的。
这个话题他其实不太想被提起的,岳源总觉得有些难堪。同样将目光对准天上,岳源还是老老实实地开口回答:“我被同学推搡到丧尸面前的。”至于是不是不小心,他不知道。
那天他们社团在饭店聚餐,惊叫声起的时候,他们打开门偷看了一眼后,就一脸后怕地关上了门,紧紧地抵着。在里面熬了一晚上,他们听着外面的声音简直觉得是煎熬。比较幸运的是,他们之间没一个人变成外面那种怪物。
但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他们第二天准备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发出了声音,招了丧尸过来,危急时刻,他被人绊了一下,然后向后扯了过去。
可能有人回头看到这一幕了,不过没有一个人回来拉他一把。好在他大学热衷篮球,体能不错,才能一直跑着坚持到了楚妍来救他。仅仅是千米左右,他却觉得无比漫长,都快跑完了一生。
形容起来……他可以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发挥了全身潜能。
所以本来是两只丧尸,他这一跑硬生生地引来了一群是吗?楚妍转过头来,冲岳源扔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吐槽:“其实你一回头就可以干掉他们,结果非要把自己当T,拉了一堆。”
喂喂喂,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胆大又武力值高好吗?暴力的不像个女孩子啊喂。这样想着,岳源并不敢说出来,只好无奈地听着这个救了他一命的少女嘲讽加教导,直播讲解如何弄死丧尸之一二三篇。
殊不知,他的表情完完全全透漏出了他的想法,所以楚妍才如此折腾着他,并且阴测测地决定明天的丧尸他来打。毕竟这是为了他好,而她也要当个女孩子对嘛。
之后的二三天里,楚妍深觉这是她的失误,她大抵是捡了一个假队友。
岳源每天的食量是她的两倍,然而除了开车以外什么都不会,连打丧尸都是她先把它踹倒在地,这个一米八的汉子才在她的威逼下拿着武器给丧尸一棒子。然后无论死活,都颤巍巍地躲在她身后,自己说不定还要补刀。
岳源给的理由是,他上次被丧尸追赶的惊吓还没清除,他怕。
WTF?
楚妍:……我的心情谁能知晓。
然后,她万万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傻白甜三级残废,只会在她投食时才会卖个萌的存在,给了她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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