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唯一的光亮。
在惨淡的月光下, 楚妍默默地握紧了自上次危机后就再未放下的“临渊”。刀身冰冷，却让她觉得安全无比。
以异能者进化后的身体，自己竟是看不透那片越来越近的黑雾, 可见度极低。
在黑雾彻底笼罩在了周围, 视线范围内只能勉强看到房屋顶时, 楚妍听到了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
“嗒、嗒、嗒……”很清脆, 一声连着一声，在这个朦胧的地界格外清晰。
下意识的，楚妍屏住呼吸。
脚步声停下来的时, 黑雾竟然退散了些许，露出一个人的身影。那是一个才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一只棕色的小熊，站在了楚妍的不远处。
端看五官, 是位很可爱的小姑娘, 穿着暖黄色的裙子, 露出了极为甜美的笑容。若是风和日丽的天气, 楚妍必然是想抱着她亲昵逗弄一番, 这是对幼崽的本能。
可在这种时候，只教人觉得……恐惧，无论几分，多少是使人害怕的。
尤其是在此夜此刻, 她脚上的小巧的皮鞋完全没有被夜色侵染的黯淡，反倒是红的发亮。看着这极为不正常的颜色，楚妍脑海中只飘过“血色”二字。
这个才到楚妍腰际的小女孩, 在她面前停下来。如同自己打量着她一般, 她好像也在回望着自己。
少顷，她又扬起笑容, 笑得那同猫瞳一样的眼睛都弯了起来。“呐，小姐姐是在找人吗？”
楚妍自然是要寻人的，她醒来之时，无论是陈予朔还是姐姐清菡，竟然一个都不在身边。就连抽抽，都没有回应她的呼唤。哪哪都不正常，可自己却得先找到人再做判断。
那群诡异的村民她自不打算寻了，陈予朔作为男主楚妍也不是很担忧，唯有变成作为丧尸的姐姐清菡……楚妍可真怕有人为了高级晶核就对她动手。
即使等级变高，沈清菡却依旧没有觉醒异能，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前世净化的异能和丧尸病毒相抵抗，只是这样刚好方便了楚妍和陈予朔对其的看管。
见楚妍一直都没回答她，小姑娘也不生气，抚摸着怀中熊熊的脑袋，歪了歪头：“阮阮知道小姐姐要找的人在哪里呦！”她眨巴着大大的猫瞳，软软地冲楚妍撒娇：“我一个人好寂寞啊，小姐姐来陪软软玩儿捉迷藏好不好？”
自称阮阮的小姑娘举着手中棕色的小熊，“如果找到我了，会有很棒的奖励呢！”
找到了会有奖励，那么失败了呢？完全没有被诱惑到，楚妍慢慢开口：“如果没找到你呢？”
小女孩听完皱了皱鼻子，鲜红的小皮鞋踢了踢地面。“没有找到的话，阮阮……就杀了你哦！”
像是配合着她的话语，黑雾突然涌近几尺。
楚妍脚步未动，面色无波，一丁点被吓到的样子都没有。她既然要说玩儿捉迷藏，总不会开场就对自己下黑手。想了想，楚妍再次提问：“有几个人？”
少女半蹲着身子，以平视的状态看着眼前的黄衣女孩，“阮阮是吧？我可以问一下，捉迷藏一共几个人吗？”
明明知道并非是真的……阮阮还是被这柔和的语气与平等的态度弄得难得一愣。
很快反应过来，小女孩似真似假地抱怨：“呀，姐姐这么聪明可真让阮阮害怕。几个人？”她冲着楚妍再度露出笑容，却满是恶意。“阮阮也不知道呢。”
说完这句话之后，黑雾再起，楚妍只见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并没有多久，连皮鞋击打地面的声音，也听不到了。有些疑惑地回想着，刚才她的眼睛是不是闪过了一道红光？
直起身来，楚妍倒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哪里知道到底有没有别人一起来捉迷藏？自己原本想问的并不是这个，可是原来的问题在嘴边打转之后问出来却成了它。其实是一次试探，然而“阮阮”的回答告诉自己，结果是确有他人。
这就真真有些麻烦了，没想到除了她和陈予朔还有其他人的存在，搞不好，可是会发生误伤……或者误杀的。
没办法，仅仅是一个照面，又不是什么天资聪慧的人物，楚妍哪儿能记住等会儿可能会碰到的人到底是不是这个诡异村子里的人。即使不是，对方也这么认为她吗？
怕不是直接甩自己一脸异能吧，这说不定就满足那小姑娘的心愿了，捉迷藏还没开始己方这边就开始“内斗”。总而言之，希望自己这边的人是长心的，万万别做什么蠢事就是了。
然而实际上……
“捉迷藏？”几近是嘲讽地反问着，郁青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完全没有惧意，垂头看着她几秒，突地一勾唇。“啊，好像有些意思。”
只是在那之前，他勾起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丝青雾逸了出来。请他玩儿游戏，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看着阮阮渐行渐远的背影，郁青被身后汹涌的黑雾衬得格外渗人。
唐晏发现自己独处一地时，神色尤为冷静。面对阮阮的游戏邀请，她的反应是挑了挑眼皮，一挥手，一道火焰就冲了过去。
灼亮的火光径直划破黑雾，等其再度聚集时，适才的小女孩已经不见踪影。
唐晏今天一身皮衣，显得格外帅气。见对方未留下一丝痕迹，她也不急。反正她只和郁青一起进了这个村子，另一个队友被她留在原地。若是今晚过去自己和郁青还没出来，他就会回去报告。
右手凝出火球，火光映在眼底，使她艳丽的眼角都沾染了些许暖色。唐晏一步一步地踏向黑暗之中，毫无畏惧。
#论唐晏当年被沈清菡拖着看遍恐怖片的那些日子#
#唐·女王·晏已上线，请签收#
至于陈予朔，他的脸色可算得上是古井无波了。听完之后，只是垂头看了看连他腰都不到的小女孩，扭头就走，去找清菡。其余的事情，暂且放下，唯有此事无法放心。以楚妍的能力，自己前期应当是不必费心的。
阮阮抱着熊呆滞中：等等，不该是我先神秘退场吗？
己方队伍之中，三个人有两个是自己认识的，这理应是人生中值得庆幸的事情之一。然而问题在于，这是一堆不按常理出牌的……“坑队友”。
对于以上信息，楚妍却是一概不知。
自从被黑雾笼罩之后，楚妍就觉格外清凉，简直是盛夏中的惊喜，难得的舒爽。虽是很想舒坦地这么说，但其实并不是。毕竟，楚妍身上都起了细细麻麻的点点。打死自己楚妍都不承认这是被吓得，即使真是被吓得，那也是受原主的影响，而不是她自己。
一个人在暗不见底的地方行走，总是容易多想一些的，哪怕知道这多想的部分往往是瞎想，楚妍神经却也紧绷着。
空荡无人的村庄，会移动仿佛活着的黑雾，穿红皮鞋的小女孩，捉迷藏……鬼片标配啊摔！所以沈清菡当初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恐怖片？明明每次看的时候原主都会扑倒她怀里坚决不睁眼的。
不知道摸索了多久，楚妍终于找到了村长所居的房屋。她虽脑子算不上能被赞一句“灵活”，可也归不到“傻”的那一类人。隐约间瞟见了村长回去的房子，所以勉强自己还能找到这地方。
还琢磨着该怎么进去呢，楚妍却发觉这屋子跟许久没住被腐蚀老化了一般，手刚刚放在门上，还未使力，“吱呀”一声，竟然便开了。
怎么办？她觉得这更像是恐怖片了。尤其是楚妍感觉踩到了什么，从脚边拿起那个带血的相框的时候。里面是一家三口，很正常的一张照片，如果没有那个小姑娘的话。
苍白的月光下，依旧是抱着那只熊，穿着一双红皮鞋的小女孩笑容甜美，透过照片望着楚妍。
总觉得，哪里不太一样，想了想，楚妍将照片收进了口袋。
这种时候，要是姜昭在说不定会好一些，精神系，探测什么的大抵会方便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缺少类似修炼功法/指南这种东西，楚妍的精神力，再浓厚，也只适合在自己的神海中抵抗和攻击，并不能外放。简直是空有宝藏而没有钥匙。
自己一个人探索也就罢了，真是怕被人从后面突如其来地捅一刀啊。
静悄悄的，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到的时候，楚妍能感受到的，只有她的心跳声，“砰、砰、砰……”
不对！侧耳倾听后，楚妍突觉有什么声音融入了进来。凝神仔仔细细地分辨之后，楚妍犹疑，“这是，刮地板的声音？”
抿了抿唇，少女把门扣好，又拿东西随便抵着。不求拦人，只求有人进来的时候，她能随着声响提前反应过来。总觉得，发出声音的那个存在，并不危险。
一手仍然握紧刀把，楚妍半跪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摸索着，从墙脚开始。直到在地板上摸到了类似铁环一样的东西，楚妍用力，将它拉了起来。
果然，是一个地窖。
噫，这味道……楚妍将脸侧向一边缓了好一会儿。她果真是对这种泥土潮湿腐烂的味道无感，五感过于敏感了有时候也是遭罪。
竟然没有梯子。轻盈地一跃而下，楚妍发现这地方还挺深的。再往里面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偶尔停下来追寻声音。
在这个可以算得上是地道的地方的尽头，楚妍看到了光亮。完全想不到这种场景下还会有光！明明灭灭的烛火下，是一个被关着的男人。
见到楚妍，他虚弱地抬起头，倏尓，轻轻道：“是你啊。”
末世中的白月光16
“是你啊。”
口吻算不上熟稔, 但又仿佛认识自己。
楚妍定定地站着，思来想去，无论从原主的记忆来看, 还是自末世以来她所经历的而言, 她都确信自己是没见过他的。然而这个人确实给自己一种无害之感。
倒不是说这个人本身的无害, 而是他似乎不会伤害自己。苍白的脸上, 是一双温和而透彻的眼睛。
虽说第六感有时候并不靠谱，但少女仍旧一手拿起烛台，小心地护着, 防止这微弱的光火被潮湿的空气捻灭，然后蹲下身子，伸出白皙的右手，试探着这个男人的状况。
风衣下的皮肤, 是比夜晚更加冰凉的温度。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扛过来的, 完全都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的痕迹。或许还有跟他一样的人存在过, 可惜现在自己眼睛所能触及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空寂到了可怕。在这种情况下, 还能发出声音来示警亦或者说提醒, 这个人的心性可见一般。
其他人在哪里？她自然是要一问。信息共享交换什么的，于楚妍而言也必不可缺。不过，这个人被关在这里太久了，显得格外虚弱, 如果没有能量供给的话，再不补充，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可惜楚妍手边除了临渊, 什么都没有。
有些麻烦啊。稍作犹豫, 她还是半将他扶起靠到墙边，随后手中凝聚了一小捧水, 凑到了这个人嘴前。
能在末世存活下来的人大都不矫情。男人只怔了一秒，便微微一笑，很自然地凑过来小口小口喝着。有时候会不小心触到楚妍的手心，她的手心温热，他的唇冰凉。
其实本也么什么，但在这仅于他们二人的地方，莫名地，楚妍就存了些不自在。若非熟人，她其实不太喜欢和其他人靠近。自己看起来性子好、温和，实则和外人触碰，却不多。
自觉漫长，其实也就几秒的时间，楚妍将手收了回去。
“还要吗？”甩了甩手上残余的水迹，楚妍侧头看向他轻声问道。
淡笑着摇了摇头，他以目光表示谢意。虽说发声是好心提醒，可真有人寻摸到了这里，自己却是心怀戒备的。尤其是男人记性不错，见到了这个上次被丧尸抓伤的少女，在和高级人形丧尸打过交道后，原本的五分警戒都提升到了七分。
直到被楚妍探看身体状况时，接触到了少女温热的皮肤，顾灏才确定了楚妍是人类。她当初应是熬过来，得到了异能，所以才放下心，就着楚妍的手喝了几口水恢复一下。
要是抽抽在这里，自然是知晓这就是当初那个在楚妍最艰难时候还释放善意的人。只是抽抽不在，楚妍确确实实那时是昏迷的，纵然见到了顾灏，然始终不知。
就那么一捧水，必然是不够的。然他自己本身参与不了接下来的事情，并不在于水的问题。被关押了那么些天，顾灏完全不知道过了几日，着实体虚，就不浪费了。
故此楚妍虽是问了，自己却婉拒。他还不知道这个少女异能等级如何，能省一点异能是一点，毕竟水系的攻击力是总所周知的不高。
压着声音咳嗽了两声，无需询问，顾灏便一点点和楚妍言明他所知道的情况。
时间紧迫，多余的他也不说，该补充的也近乎没有。这个人好像知道楚妍所思所想一般，张口便是重点，刚好补全了她需要的部分。思维清晰且有条理，暗沉的监闭对他的大脑好似没有任何影响。
末了，顾灏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眼，楚妍深知面前这人怕是真到了极限，也不多言，亦不述情。站起来，她承诺着：“我回来接你。”
临渊像是应和着她，在摇曳的灯火下，折射出一道冷光。要么不做承诺，做了，便是一定要完成。所以她不轻易许下这种东西，尤其是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下。既然许了，那无论如何都得达成。
阖上的双眼复又缓缓打开，顾灏看着楚妍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无声一笑。当初他留下那点物资本不图什么，但世事倒是真真无常，转了个圈，反轮到自己被她救。哪怕，这姑娘还不知道是他。
现在可没时间玩儿什么恐怖片场景回忆情怀了。从潮湿、满是腐味的地道中爬了出来，按照原样盖上口子，楚妍探了探身子，门口没有人，于是带上门缓缓走了出来。
按照地室中那个人所说的，他们现在所处的并非现实，而是幻境。难怪自己联系不到抽抽，系统它应当是还在自己体内。不过就以抽抽的性格而言，现今得是吓坏了吧，发现自己在沉眠怎么叫都叫不醒什么的。
至于制造这场幻境的，是那个叫阮阮的高级小丧尸没差了。她拥有着特质系异能，除却幻境以外，更能操纵傀儡之类。而“傀儡”的原材料，就是……类似于楚妍这样的活生生的人。
如此，就能解释那些村民的异状了。冰凉的躯体、无神的双眼……幻境的存在，倒不是为了绞杀他们。更主要的，是在精神世界中挑起楚妍他们这些人的斗争，高级丧尸趁机补杀。
一副副没有了思想，却拥有异能的躯体，供阮阮做出许多个真实又精致的傀儡人了。一个村子加上偶然至此的他人，那么多陪她玩儿游戏，她一定是开心极了才笑得那么甜。
变成丧尸难不成还能提高智商？不然怎么那么多人都永远留在这个村庄了。
当务之急，还是找到一同落入幻境的人才是。
蓦然间，楚妍脚步一顿，四十五度半转身，看向了房屋后面。“谁？”在视力被迫削弱的情况下，她听觉的敏锐度提升了好几个层次，再轻微的声音都没有被自己略过。
偏头躲过了袭来的一只火球，楚妍的内心并无波澜，杀伤力不大，应当只是试探警告。可当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从屋后面走出来的时候，她却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向前走了两步。
没错，这熟悉的轮廓，和原主记忆中一模一样，或者说，更加干练。“唐晏……姐姐？”
从这陌生的声音里听到自己的名字，唐晏犹豫下，亦向前走了两步。刚才她就琢磨着这个少女的背影让她觉得有些熟悉，又听到这样的叫声，让唐晏不得不在意起来。
走近了，让两人彼此间的打量更加清晰起来。
于楚妍而言，最初的讶然与欣喜之后，她其实最想问的是当初姐姐怎么会变成丧尸。可这并不是什么好时机，故楚妍张了张嘴，还是没问出口。算了，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然而于唐晏而言……
如果说最初的那几秒，她并没有认出楚妍，那么剩下的十几秒中，足够她提取八年前的记忆，想起了当初的那个孩子。可是认出楚妍的存在之后，唐晏反倒是后退了两步。
到底在她的记忆中，沈楚妍是死了的。今世没找到她的残躯，可唐晏依旧是不报什么希望的。当初那一寻，也是为了清菡。现在楚妍的出现，又是在这么诡异的一个地方，很难不让她报以不好的猜想。不是冷漠，只是一种习惯。
明明是难得的熟人，可她这么一退，楚妍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不是不理解，可自己突然涌出一股心酸委屈来，原主她，最信任的人，除了姐姐清菡，可就是她唐晏了。
结果竟是这样……
“咳。”吐出口中的鲜血，郁青是久违了的狼狈，用手背抹了抹唇边的鲜血，一看，他不禁嘴角挑起，是一抹森然的弧度。
陈予朔面色淡淡，右手里一片电闪雷鸣。很多时候，他都是一副这样的神色，让人看不出心思，现在也不例外。
毒系异能这种的，要不然就暗搓搓下手，要不然就不下手则以，一下手寸草不生、溶骨溶肉的才有爽头。只是第二种境界郁青自然是还不够格，第一种他却早早远超，属于会用能做却也不屑的那种。
等级不高的时候明明辅助最好，不过郁青这种人是即使能力不够也能用脑力补足的存在。很少有人让他吃亏，如果没碰到陈予朔的话。
本来两个也都该打不起来的，陈予朔在寻沈清菡，郁青在找唐晏。一个冷静有余，不做多余之事；一个现在还没心情挑事。怎么想都不会浪费异能斗在一起，但阮阮在。这个高级小丧尸很敏感地从被安置在车中的清菡身上看出来了什么。
于是，郁青所要的线索，被她放在清菡身上，而他冲清菡摊开手，青雾与黑雾融为一体散开那一刻，刚好被陈予朔所察。
纷争之始。
雷系异能最擅长“一力降十会”，即使不知道郁青异能具体是什么，但只要逼得他来不及施展就够了。
这是一场很快的战斗。近身不敌，远战则对方攻击力太强。最后狼狈成这样，其实正常。不过，郁青自己能不能看开难说。
清菡的身影已经不在。陈予朔打量了周围，倒是确定了幻境的存在。于他这么严谨的人而言，承认这种事情其实挺奇怪的，但是结合他一路的观察又确为如此。
郁青嗅了嗅手上的一片鲜血，若有所思地朝自己划了一道，果然……他抬起头，刚好与陈予朔对视。二人皆是了然。
末世中的白月光17
楚妍与唐晏顺着天空隐约翻涌着的雷光赶到地方的时候, 陈予朔和郁青已是打得不可开交。
她们二人皆是未见过对方如此狼狈狠绝之态。在作响的炸雷之下，大抵可见他们二人状态。这一道道雷电划过他们面庞的时候，楚妍与唐晏倒是难得地吸了一口冷气。
鲜血顺着陈予朔的胳膊滑下, 伤口之处一片青紫之色。而其对面的郁青, 则是冷笑着擦了擦嘴角, 一股焦灼的味道, 从他背后传来。
若是她与唐晏不相识，亦或者说楚妍当初没发现此处的异状，不知这只是幻境。她们二位看到队友惨烈之态, 绝对是相互厮杀起来没商量，刚刚订好的盟约铁定是撕破了，一点犹豫都不带的那种。
只是暗处之人估计是没想到，他们这来自不同方向的四人两组之间, 竟然是有人相识的, 且可算的上是深交了。再加上她们对他们的了解……
楚妍自知陈予朔一向冷静非常, 自持至此, 却和唐晏姐姐那边的人打成这样, 不赢也罢，还势均力敌？这是看不起雷系异能还是看不起男主？
讲道理，明明每个世界她姐姐的眼光都是极好的。
而于唐晏来言，她也是很快发现不对。得了吧, 就郁青那种奉行“利益最大化”的人，怎么可能在情况未明之时就和人不由分说的干起架来？最喜欢也最擅长暗地里补刀加坑人的他这么积极……反正唐晏是怎么也不相信的。
于是短暂的心惊之后，凭着往日对同伴的了解又加上那两位看似无意的动作。在陈予朔和郁青即将两败俱伤, 拼尽最后一招向着对面之人下死手之际, 唐晏和楚妍也动了。
一条火龙呼啸着又分裂成几股，带着凛冽之意, 猛地朝楚妍袭来。楚妍状似惊惶地抬手，一道水幕挡在她身前，也隔开了她最后和唐晏对视的目光。
她就知道，会是这般。
火与水的冲撞之下，水雾弥散开来，遮挡住所有人的视线。楚妍没有刚才半分无措地收回手。唐晏姐虽知她是水系异能，但不知自己的真实战力，必然留手。故，火龙看似气势汹汹，其实真真是个花架子。所以楚妍神念一转，便存了心思。
如今这副水雾遮拦的情形，看似意外，却和意外沾不上什么边的。
打打杀杀之间，总是要喊上两句的，哪怕是闷哼，配着这水雾，也会给人暗示性的猜想。最起码让那个叫阮阮的小姑娘，相信他们是真的“蠢”，信了她的邪，在互相残杀呢。
而且，出于对唐晏姐姐那边的信任，她这听来已是碰到危险，支撑不住的叫声，实际上是给她传递自己所在的方位。
不过是半片迷雾，挡不住多久，时间太长也不妙。但就已然足够，足够他们四人交换最重要的那一层信息。
所以说……本来想着他们两败俱伤失去战斗力引着看戏的人出来就行了，谁成想楚妍/唐晏就这么出来了啊。也不是这么说，照亮一方天际的雷光确实是为了让他们的伙伴能在最后战斗的时候到来，光陈予朔和郁青两人，引来那个抱熊的小女孩是没什么大问题，绞杀她风险也尚能承受。
只是无论是陈予朔还是郁青，素来都喜欢把风险全部转为可控范围之内的，故和对方队伍联手，才更为妥帖。
所以明明陈予朔已经扣住了郁青，但在他们根据五感发觉是幻境之后，眼神交错间，就各自有了决策。郁青放毒，陈予朔假意中毒，继而郁青抓住机会与其再战。
不过现在嘛……
水雾散开之后，唯独一人勉强站立，他周遭躺着三个人，生死不明，却是完全没有战斗力了。他一个人也好似不行了，在危险消除过后，摇摇晃晃地跌坐在了地上。
阮阮就是这时候出来的。
黑雾缓缓让开了一条道，像是在恭迎她。她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依旧清脆无比。这个神秘的小姑娘抱着熊环视着四周，歪头甜美地笑着，“呀，这就结束了啊！”
似是有些不满意，阮阮嘟着嘴巴，“真是的，越来越不好玩儿了，游戏结束地那么快。”
她的目光扫过脚边昏迷呼吸减弱的楚妍，隐隐地有丝不太符合她丧尸身份的情绪。像是难过，又夹杂着其他。阮阮低低地道了一声：“有些可惜呢。”
不过很快地，她又恢复了情绪，小姑娘亲了亲抱着的熊：“没关系，阮阮会把小姐姐做成最好的傀儡，和熊熊一样，永远陪着阮阮哦！”
唐晏想要支起身子，但不知是因为伤势过重还是异能耗尽的原因，未能成功，只能看着这个小姑娘一步步走近，内心渐渐充斥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现在，只有她一个活人。
“最好的傀儡，要放在最后。”小女孩甜甜地笑着，“所以，先从大姐姐开始吧！”
稚嫩又可爱的声音，若果不是这样的场景，会使任何人心里都软下去。然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场景，才让人觉得诡异到发寒。
无法抑制的害怕。唐晏向后挪动着身体，却无法抵挡阮阮的靠近。在她的手靠近唐晏的脸庞那一刻，她侧开脸，躲了过去。
唐晏的脸上同样漫起一抹笑容，她没有刚才一丝一毫地惧怕，朝着阮阮递过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欸？”小手微微停顿一下，阮阮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疑问的叹音，还来不及收回手，就听到了一个很温柔的语调。
“呀，抓住你了。”楚妍扣住了她的脚踝，另一只手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轻轻笑着，很是愉悦。
尾音刚落，就是一道迅猛而来的雷电朝着阮阮劈了过来！避无可避。
同时，唐晏的火墙也封住了所有的去路。郁青看似慢吞吞地爬了起来，可手上早有青色的雾团在翻涌。开玩笑，他都没碰过阿晏的脸，这个小丫头凭什么啊？嘴角扯了扯，要是真碰到了，他保不准直接就把她的手卸下来。
除却早些时候的小伤，他们四人，竟都是状态极佳，无一受损。刚才的那一幕，仿若是镜花水月。所有的所有，不过是一个引君入瓮的局罢了。
幻境的一切伤害可以真实反映在人体之上，因为陷入它的人认为它是真实。所以，只要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虚假的……那么就好收场了。恰好，他们四个都不傻，而且，精神力不错。
楚妍半蹲着，给这个小女孩擦了擦脸上的焦黑，一点一点，很是温柔的样子。“我抓到阮阮了呢！”亲昵地唤着她的名字，少女语调清缓地再次重申，手慢慢地移到了她的脖颈处，“所以，阮阮的奖励呢？”
幻境的伤害，同样适用于幻境的主人。善水者，溺于水；杀人者，恒杀之。不知道在自己的幻境里受伤，疼不疼啊？啧。估计这个小姑娘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天。
阮阮眨巴着大眼睛，明明身上满是伤痕，却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好像没有痛楚。“最好的礼物难道不是‘傀儡的永生’吗？亏阮阮这么喜欢小姐姐呢。”
这话说的，倒好像是自己辜负了她的美意一般。楚妍瘫着脸，这种“荣幸”，她一点都不想要！
露出大大的笑容，阮阮紧紧地搂着和她一样残破的熊，从小姑娘开始，再漫延到整个空间，一切破碎开来。
阮阮的头部以下全部碎裂成一片一片，她的嘴一张一合，在这不稳的空间中，楚妍仔细辨别。那句话是：“我在外面等着小姐姐。”
……所以说，自己到底是怎么招惹的这个小女孩？QAQ非要死盯着她不放，把自己做成傀儡才罢休吗？
假装完全没听到，在幻境破碎的最后一刻，楚妍对着唐晏轻轻开口。
也不知道唐晏姐姐最后理解自己的意思没。意识重新回到体内，楚妍睁开双眼，果然，她还在车内。
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因为，沈清菡不见了。哪怕从阮阮的动作中得到了蛛丝马迹，猜到会是如此，也不能遮掩住她内心的怒火。
毕竟理智是一回事儿，而情感是另外一会儿事。这也是为什么楚妍方才明显的不对劲，即使是温柔的言语，也掩饰不了自己那双抚在阮阮嫩白的脖子上时的冷意。
陈予朔也醒来了。来不及交流太多，因为打开车门的那一瞬，楚妍已然看到那些村民手持着武器，缓缓包围了车。
不，不仅仅是村民。躲开藤鞭的袭击，楚妍拔出了临渊。竟然还有那么多异能者夹杂其中，无神的双瞳，只会攻击。
这完完全全，是失去了自我意识的傀儡了。藤鞭再次袭来，缠绕住临渊，楚妍趁机一拔，一个人飞了出来，被陈予朔所制住。探了探他的脉搏，楚妍冲陈予朔摇了摇头，已经没救了。
若是唐晏在此，便会发现，有一部分人是她接受任务的前几批人员，都是异能者，却折在了这里。
楚妍警戒地看向四周，根据幻境倒映着现实，判断出了那个地下室所在房屋的方位。稍作犹豫，楚妍低低地在陈予朔耳边说了一句，他冷硬的下颌微收，数道雷电融入楚妍的水流向着一堆傀儡冲去，替楚妍打开一条道路。
来不及打招呼，楚妍就急切的赶向那处。陈予朔清扫着一众傀儡，神色岿然。
抽抽已然弄明现在的状况，不用多言，便配合地计算出一条最捷径，危险度在可承范围内的路线。
到达房屋，楚妍毫不犹豫进去，然后抵上了门，最后的余光中，她好像看到了赶来的唐晏等人。
已经没有当初在幻境中的怯意，凭着极好的记忆力，楚妍轻车熟路地走到了关押顾灏的地方，按照约定，她来救他了。
相视之间，楚妍本该微笑的，可她却看到了地下躺着的那个人，无意识的，笑容已然僵硬。
不是没有想到过再见，只是……这是场出乎意料的重逢。像他这种人，楚妍还以为会活得很好，却没想到会成了这副样子。
岳源？他竟然在这里。
完全无法抑制住突如其来的怒意，少女冷着脸，直视着这个昏迷的人，眸光明灭不定。缓缓地，她手中的临渊指向了那个人。
情绪动荡之下，她连辅助系统抽抽的惊呼声都没有听到。
末世中的白月光18
在这种阴暗潮湿的环境下, 静默本就是一种常态。但是现如今再怎么傻的人都意识到了空气中肃杀，更何况顾灏本就不愚蠢，恰恰相反, 在这么多异能者都被阮阮做成傀儡之后, 他还能靠精神力支撑着, 等到了楚妍等人的救援。
但就这一点来说, 顾灏已算得上是个聪明人，甩一众人一大截的那种。
感受到少女对地下之人冷凝的目光，顾灏有些无奈地叹息, 然后用残留的力气伸出手，挡在了岳源前面，隔开了在烛火下闪着寒光的临渊。单这一个动作，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无论是不是末世, 楚妍都是一个讲理的人。她的原则在一定程度上锻炼了自己的心性, 又保证了自己的成长。否则即使有主系统来消除感情, 那么多的历练下, 楚妍也总会感觉疲惫的。
但这次她倒是真想随着心意任性一番, 没道理他岳源当初将自己推进了丧尸堆里，害得自己那般狼狈，挣扎在生死之间。现在再度重逢了，自己还不知深浅、不长记性地再救他一次？
这是太看得起他的运气还是看得起她的人品？
楚妍眸色变暗, 她看着顾灏轻声道：“这个人，他欠我两条命。”一条是当初她救他的，一条是他害她的。若是任务失败, 自个儿可是要连灵魂都不复存在的。
顾灏一怔。
“等等, 主人！”被方才楚妍翻滚着、难以安静下来的脑海所刺激，抽抽翻来覆去打了好几个滚才终于稳下了自己的小身板, 然后赶紧阻止楚妍。
“冷静点，还记得主人你觉醒异能时的那个人吗？就是主人昏迷时留下水和食物的那位。”
抽抽小声而急促地提醒着，生怕楚妍一忍不住就真动手了。那个男人可是末世难得一见的好人啊！还帮了主人呢！
完全不知道自家辅助系统轻易地就给眼前的人颁发了好人卡。楚妍睫毛颤了颤，难怪，这个人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想了想，她却没收回临渊，反倒是将刀往前一递，正对着顾灏的心脏。
至于顾灏，他自然是听不到抽抽的声音。不过他要是知道自己收到了“好人卡”，估计也只会愈发无奈。他可不敢称好人，只是原则性比常人更强一些，也更为通透。
岳源到底做了什么事，他管不着。只是现在不是任眼前少女发泄怒气的好时机，最起码在这个村子里不是。遂顾灏理应拦着，至于之后……自己不会在插手，毕竟，他可相信当初自己救人的眼光。
故明明刀锋对准了他的要害，顾灏却佁然不动，更甚者，他还牵出了几缕悠然的笑意。
比周围空气中的寒意更为冰冷的刀意。“你不躲？”稳稳地抬着手，楚妍如此问道。这是一场试探。
顾灏唇畔笑意更深，“你不是这样的人。”一语双关。
没回答是或者不是，楚妍用行动予以了肯定。原主沈楚妍也罢，自己也好，还真不会就那么……
手腕一转，收回了临渊。与此同时，楚妍将一个袋子扔给了顾灏。满满的，是她一直存着没用的晶核。
即使破了幻境，可不意味着危机就消除了。能够将异能者变为傀儡继而操纵的丧尸，会在幻境中引诱人类相互残杀……明明成为丧尸前还是个小孩子，现在却如此强大，无论是力量还是智商方面。
若说在阮阮成长起来前，没有人给她指点亦或者是保驾护航，楚妍绝对是不信。
多一个战斗力，总是好的。当然，岳源这种的，就算了吧，自己敬谢不敏。
没有推辞，无需多言就理解了楚妍的意思，顾灏开始吸收晶核。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一种自信，或者说对自己深刻的理解让这个男人对自己能在战斗中发挥的作用毋庸置疑。
微弱烛光下，楚妍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就这么静静地站立着。能够同时吸收好几块现阶段高级晶核，这个名为顾灏的人……或许异能等级比自己还高。
这也是蛮无奈的一件事。异能升级这种事情靠的又不是悟性，反而跟身体素质什么的有些关系。从异能控制的精准度而言，长时间刻意的练习可以让楚妍很自信地称自己为佼佼者。
虽说控制力也很重眼，但单从异能等级和威力来看，楚妍是难得有些恼意的，毕竟，她是真不如陈予朔亦或是唐晏。
不过想来他们一个是未来姐夫，一个是自小照顾自己的姐姐，也就勉强安慰了她。
唔，她不是高手，但高手都在她这边。这么一想，还是很带感的。更何况，自己还有临渊。刀术，总有七分需悟性来提升的。
唐晏与陈予朔这边。
火系也好，雷系也好。这两种异能皆是末世中杀伤力极强的两大异能。加之陈予朔与唐晏，一个性格冷硬、一个坚韧，恰恰能保证异能使用的最大化。
但也禁不住人海战术。
若果有一群傀儡，在面对陈予朔、唐晏这样的人时，该怎么使用？
阮阮甜甜地笑着，仿若周遭满地烧焦的傀儡，对她没有一点影响。“呀，哪怕是劣等玩具，阮阮也会心疼的。”她就那么娇俏俏地歪着头：“所以，哥哥姐姐一定要赔偿阮阮才好呦！”
有什么从背后扑了过来，轻哼一声，郁青拦住了黑暗中的偷袭。
在普通的、毫无异能的傀儡用尽之后，将是他们和异能傀儡的战斗。
先是在幻境中消耗人的精神力，成功自然好，没成功的话，还有现实中的战斗，一层接上一层。
明明还不是时候，唐晏却在这一环环中蓦地想起了丧尸王。那个自诩是人类完美进化后的“新人类”，一个……怪物。这是她所不愿意回想的记忆，但这种风格，唤起了她的回忆。
然后在闪神之间，被郁青揽着腰躲过了金属锥。
迅速恢复状态，瞥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唐晏难得地没有说些什么，袭向了适才的偷袭者。郁青耸了耸肩，看似没什么，不过往常阴郁的眼睛像是浸了光，紧随着唐晏进行补刀。
擒贼先擒王，这是通古不变的道理。只是……需要一个机会。陈予朔永远都是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即使他明显地感觉到有人在隐约操控着这一切。
雷霆万钧。腰际间有血隐约透了出来，他眉眼仍是一片淡漠。或许，这次之后，该回去了。
楚妍待顾灏周遭气息恢复平静之后，才放松一些。看着明显精气神与适才可谓是天壤之别的顾灏，眼神难得有些哀怨。真是的，光自己身边的人也就算了。面前这个人，竟然在吸收晶核间就进阶异能。
什么时候升级和吃大白菜一样随意了？况且在末世中，大白菜已经很难得了，算得上“珍品”啊喂。
不过还是得道上一声：“恭喜。”少女如此道，眼底是清晰的羡慕。
顾灏失笑，这表情，在楚妍身上……明明加上昏迷那次和幻境那次，他也才算和少女见过三面。三面不够了解一个人，但总还够他看透楚妍一些本性。
算得上细致可靠的姑娘露出这样的一副神态，怎么看怎么可爱。不过，她和他怎么说也差着些年份，他比她强一些不是应当的吗？不然，郁闷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绅士是不是顾灏这样的，楚妍不知。然而楚妍倒是看出来这个看似温和有礼很好说话的男人，绝对是有强迫症，说不定还掌控欲极强。
再怎么算也是被关押有些日子了，顾灏恢复异能后，先是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然后在没有镜子的情况下将全身上下好好打理一番。
若说楚妍原本口上不言，内心却是极为亲近他身上的气质，很感激钦佩于顾灏的话。现在在他这一番动作下来，她只能在讶然后勉强止住笑意。就连抽抽都呆愣住了，口中无意识道：“主人，战斗前还需要整理仪容吗？”
用神识戳了戳小系统的脑袋，问她？楚妍自己都不知道呢。
没想到啊，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仿若走下神坛了，没那么不可接近？现在自己可是一点都不怵顾灏他看似温和下的疏离之感了。
将袖口扣好，顾灏神色自然，走向了没有光亮的暗处，不过，暗处的后面是出口，久违了的出口。
“是大哥哥和小姐姐啊。”楚妍和顾灏走出来后，阮阮明显地露出了苦恼的神色。“本来想结束之后，然大哥哥和小姐姐永远陪着阮阮的。”
“可你们现在出来，是想欺负阮阮吗？”挥舞着手中的熊，小女孩皱了皱鼻子，“明明阮阮最喜欢的就是你们了。”
别，可千万别。
楚妍这时候才想起那个段子，你喜欢我哪里？我改还不行吗……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就是如此。可别说她这是招惹奇异丧尸的体质，楚妍会哭出来的。
这样想着，她顺口就问了出来：“喜欢我哪里？我改。”声音清清冷冷，然而话音一落，所有人手中动作都不由一顿。
众人：……
千万别告诉他们下一句是“你哪里我都喜欢”。
不过也没有下一句了，趁着阮阮沉浸对这个问题开始思索时，顾灏身体周围开始有气流旋转。从灰尘转动的轨迹可以看出这片区域越来越大，越来越广。
如同撕废纸时需要两只手逆向使力，狂放的风要将人撕碎也需要是逆向。
以顾灏为风眼，为初始，在他蓄力期间，楚妍四人自发为其护航。即使是初次见面，但陈予朔、唐晏等人对楚妍的信任，以及对顾灏相同立场的判断，使得他们在完全没有时间交流的情况下，已然明白自己该做之事，相互配合。
这就是机会。
在狂风作响，嘶鸣着将对面的人抛至天空，明显的撕裂声响起来时，唐晏与陈予朔一左一右不约而同袭向了阮阮。
郁青与楚妍守卫在顾灏身侧，要是控制风场的玩儿完了，那可谓是真完了。最后的战斗，一丁点都不容失误。
再也不复可爱的表情，阮阮的猫眼大大地睁着，眼底是一片厉色，手伸出来，穿透了旁边一个高级傀儡的脑袋，掏出一颗晶核，干脆利落地吞咽下去。瞬间，左眼红光大振。
丧尸的体内有晶核，同理，人体内自然也有晶核。只是没想到，末世才过了几个月，丧尸竟然就能……容不得唐晏多想，随着火龙做掩饰，她伸出手，将阮阮手边的熊一把夺了过来！
而丧尸小姑娘在应对陈予朔的雷网，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或者说，阮阮就没想过有人真的会想到这一点。
“还给我！”她尖利地叫喊着，根本不理小丧尸的呼喊，唐晏身影向后疾退，早在她看懂楚妍的暗示之后，就已经打算这么做。
不过阮阮吞噬晶核补充能力，使得唐晏恰巧被包围起来，被在飓风中保存了身躯，还能活动的傀儡。从某些方面来说，简直是恐怖片场景啊，阴魂不散的人形玩偶。
漫天漂浮而又坠下的残躯，好似是一种献祭。
“还、给、我……”一字一顿地说着，阮阮露出了丧尸的尖牙，疯狂又愤怒。
得了吧，到这一步了，再还就是傻子。舒展着身体，活动两下，唐晏直接将玩偶熊抛了出去。虽然不知道楚妍怎么发现的，但既然是她要求的，就由她自己来解决。
至于她这么随意一抛，楚妍没接住怎么办？开玩笑，旁边不是有风系异能吗？唐晏完全不担心。
现在，自己只需要好好地拦住小丧尸，和它干一架就好。在幻境中，唐晏可是憋屈很久了。有雷系异能的配合，不好好舒展筋骨就是对不起自己。
在操纵飓风的同时，顾灏分神接住了玩偶熊。他在村子待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这只熊的问题，只是到底要怎么摧毁……总还是要思量一下。
谁知楚妍直接就从他手中拿了过来，翻来覆去看了一下后，径直将手，对准了熊的右眼，狠狠一使劲。
瞬间，无数的尖叫声爆发在脑海之中。嘴角直接就淌出一行血迹，楚妍的精神力开始了与它的厮杀。
“为什么？”在黑暗的空间中，阮阮血红色的眼睛里满是愤恨，“明明你陪着那只丧尸，凭什么杀了我？！”
可算是知道自己被另眼相待的原因了，不过，楚妍听完之后连一丝波动都没有，沈清菡一定始终是沈清菡，是她姐姐。可阮阮，作为一只残害了那么多人类的丧尸，还是原来的自己吗？又拿什么和姐姐比？
#论精神系丧尸和非精神系少女谁更胜一筹#
对此，楚妍只想说，感谢这只是阮阮的一半力量。主体和分体隔开之后，陈予朔、唐晏那边的战斗很快结束，从而给了自己机会。不然说不定她就和小丧尸真的是“相爱相杀”到同归于尽的地步了。（并不）
睁眼再度见到阳光时，楚妍摇摇晃晃地站稳了，只想微笑。还好是自己毁地丧尸分体，要是换个人选，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暗自舒了一口气的时候，顾灏低低说了声：“结束了。”楚妍点头表示应和，实在是太累，完全不想说话了。
然后在她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顾灏突地倒了下去，刚巧不巧地压着她一起。
脑子里隐约闪过她说一个人被囚禁了那么久为什么恢复那么快，原来是在死撑着吗？楚妍也扛不住，昏睡了过去。
末世中的白月光19
楚妍若是清醒着, 指不定在内心给顾灏增加两条备注。类似“喜欢逞强、瑕疵必报”什么的。毕竟早不晕晚不晕，非要强撑着等敌方跪拜了才倒下去……
而战前对衣装的整理，大抵也说明了这位男士强烈的自尊心, 前面她没看出来恐是被他看似文雅温和的谈吐给遮住了。
不过她也就和顾灏是走十步笑百步之差。
两人相依偎, 这本该是一幅很唯美的画卷, 毕竟这一男一女光从气质上看就已经远超众人。当然, 前提背景不是这苍然的末世。然从另一方面而言，在这满目疮痍的末世，这样一幕, 刚好也可以洗洗眼。
只可惜陈予朔不这么认为。他黑着一张脸将楚妍从顾灏身下拨拉出来，虽是如此，手上却没用多少劲，动作算得上是轻柔。与此同时, 本来心情愉悦地拿着那颗血红色晶核, 嘴角噙笑的唐晏也是一副脸黑的样子。
然她还未动手, 慢了陈予朔一步。故唐晏剜了在旁边看着楚妍被压着, 却没有任何动作的郁青一眼。
真心不知道阿晏在气什么, 莫名地就被被瞪了一眼的郁青突觉有些气不顺，艳丽的眼角慢慢挑起。若是常人，很容易就探清楚自己这是委屈了。
不过郁青不是常人，而是个蛇精病, 并且是清楚自身毛病且死不悔改很自豪的那种。
况且即使清楚自己心情了，现在的他又还没学会服软，便依旧随着往日的样子, 朝着唐晏阴测测一笑。本来伴随着这动作应该还有一声冷哼, 如今却奇异地止住了。不为别的，但就是郁青对唐晏和面前这几人明显熟悉的姿态惹来了他的好奇。
本来这几个月他自以为对唐晏这个人算是了解了, 见到此景才发觉这个人背后还有羁绊，和自己完全不同。这样想着，倒有些不爽起来。前面在战斗，不是说话的时机，现下郁青准备旁敲侧击一番。
平日唐晏也不介意聊上两句什么的，全作放松。只可惜她现在也是不爽的。
谁让这人看着她妹就这么被占便宜，郁青你简直好极了……
晏·女王笑得叫一个灿烂，说真的，要不是陈予朔这个对头在这，她可能一锤就上去了，开启与郁·蛇精病·青日常互怼的生活。
终究是不想让陈予朔看了笑话，楚妍既然无事，唐晏就不忧心，只急着朝陈予朔探听清菡的消息。一想到或可再见挚友，她连心情都好了起来，再烈的阳光都看着可亲极了。
然而陈予朔听到唐晏的问题，却未回答，他看着她，面色如常，眼底却是她不想探究的复杂。
另一边。
这是一座空城。“空”是指的无人，而无人，则意味着数不尽的丧尸。所以这也是一座如同废墟的城市。
故而，在这个城市之中，应该是没有光亮的。不过在城市中心的一所最高建筑物上，却有着些微的灯光。
男人的头顶上的吊灯照亮了这一方区域，可他却没坐在之间，而是在阴暗交接之处。可能是无聊，亦或是在思考，男人无意识地把玩着手中疑似水晶球的物体。晶莹的球体内部，隐约有暗沉的红色在流动，陈德它仿若是一个活物。
蓦地，水晶球突然炸裂，里面的液体还未触到男人，就浮在半空中，一点点捻灭成灰尘消失不见。
接受到手下死之前传于脑海的最后一幕，男人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呵。”
站起来，他走向了窗前，俯瞰着整片大地。
不想睁开眼睛。
楚妍无意识地舒展着身体，好舒服，有什么包裹着自己，很温暖。好像躺在河流之上，她顺着水流飘散着，直到有什么拥住了自己。就好似，姐姐的怀抱。
精神力是一种蛮神奇的东西，从衍生到发展，即使是能使用，姜昭和楚妍也不定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例如同样是幻境，顾灏和岳源被关押在同一个地方，可随着楚妍进入幻境的是顾灏而非岳源。应是与巧合没什么关系，只是可能是岳源过早进入自我保护状态，整个人濒临崩溃状态，而未被扯进幻境。
说不定楚妍他们来得再晚一些，见到的就是傀儡版本的他了。
同样的，精神力在达到某一层次或者是某些条件后，使用时也不限于距离。例如明明分散在不同处，却陷入同一幻境的陈予朔、唐晏等人。又例如现今的楚妍。
“清菡怎么会成这样？！”唐晏不可置信地看着好友，怒视着陈予朔，那是一种近乎质问的语气。
半小时前，在陈予朔的目光下，她就有些说不出的预感。但那个人什么都没解释，只是道清菡在此，他们遂开始找寻。
直到找到好友，见到她这副模样，唐晏才知陈予朔未言语的是什么。
唐晏想过也期待过与沈清菡再见的场景。她始终都相信着好友，等待着这一天。毕竟在前世的记忆中，清菡可是活到最后，拥有净化异能的人。
可眼前的这一幕却刺痛了唐晏，这算什么呢？她的好友，她全世界上最信赖的友人，竟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下意识地，唐晏抬起头，嘴唇颤动着，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目光。她想质问陈予朔，为什么没保护好清菡？当年信誓旦旦的，却让所谓的爱人成了丧尸？
那么强烈的情绪，即使唐晏忍住了，没有将埋怨脱口而出，陈予朔也看得清清楚楚。这个看起来一直都沉稳可靠、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竟是微微扯起了嘴角，“你说呢？”
只是一个反问，听起来却像是深刻的嘲讽。
唐晏瞬间失去了质问的勇气。
“你说呢？”被这三个字硬生生地砸醒来，要她说，她当然是知道的。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唐晏痛苦地闭上双眼，当初是她要求去那里的，是她太相信前世的记忆所以……是她狂妄自大，也是她无能。
若非如此，清菡怎么会为了救她而变成一只只会吃人肉喝人血的丧尸！
不是没有这样的猜想，唐晏知道，从理性角度思考，清菡好好存活的概率极低，然而自己总是妄想着……
唐晏总以为自己坚强至此，到了无坚不摧的地步。可哪有人能真的无坚不摧呢，她用手横着遮住面部，遮住了自己发红的眼框。
难受、痛苦、想要发泄。
大脑嗡嗡作响，此时此刻唐晏的脑海之中，全部都是好友的音容，可在她自责的催化之下，全部都化为了插向她心底的利刃。
历历在目，然痛彻心扉。
说完这三个字之后，旁的陈予朔一字都没提。如他所推测的，清菡如此，果和唐晏有关。
他本不是一个喜欢用言语伤人的人，但自己所重视之人受到伤害陈予朔也必以维护和还击。他亦知晓，清菡若是有神智，也不会责怪她的好友。他不喜唐晏，但也知道她的人品。
所以这是清菡自己的选择。那么多年下来，他一直都理解并且爱重着她。
然到底他也是痛苦的。同样闭上眼缓和的情绪，陈予朔吐出一口气，还好，还是有办法挽回的。
郁青冷颜看着这一场“戏剧”，他站的地方，距离唐晏和陈予朔，不近亦不远。
这不应该，郁青想着。以他往日的性子，看到这样的剧目，通常是当笑话一样看，偶尔还恶意挑拨一下。他这样的人，就和自己的毒系异能一样，没有条框，任意生长的毒之花。即使是些微的忍耐，那也是因为还没有倦，还没有腻。
哪怕他没有做出上述行为，也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郁青苍白的脸上是一片不适带来的郁结，不适是源于他对内心这种突如其来的情愫无法理解与掌控。
看到唐晏这副样子，郁青没有半分想象中的痛快，毕竟二人斗了这么久，他想见她狼狈的样子很久了。这次机会来了，郁青却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蛰了一下。
总觉得再靠近，就会失去什么他所维持的东西。于是郁青顿住脚步，没有上前。他喜怒不定，脾性难测，说着有原则，可原则通常如同喂狗。这简直是违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郁青喜欢这样，他就是这样的人。
模模糊糊中，他感觉到若是前进这一步，就会被什么所绊住。于是他止住了。
不过……很久之后，郁青在某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一手抱着？？感叹，早知道挣不挣扎都最终会这个结果，自己还不如一开始就随着心，白白浪费了那么长的时间不算，还折腾了自己。
#世间难买早知道系列#
唐晏毕竟是唐晏。收拾好情绪后，她不避讳地掏出了当初好友清菡塞给她的那个挂坠，轻柔又慎重地给清菡好好地挂上，物归原主。
他们不会知道这是什么，即使有些许猜想，也无谓。她在，陈予朔也在。总不会再让清菡再次遇到危机。虽然不想承认，但唐晏不得不说以陈予朔的能力而言，他会做得很好。
另一方面，唐晏也是抱着尝试的态度。虽然她也能用，但挂坠好像更与清菡有着某种密切的联系。适才就是玉坠好像散发了能量，提醒着自己，或许这个有用。
此外，唐晏将累积下来的高等晶核喂给了沈清菡，包含阮阮那只高级丧尸的血红色晶核。前世里她见过外表与人类几乎无二差的丧尸，清菡这般，明显是已经朝这个方向发展了。
要带她回基地，最好在这段时间就保证好友的晋级。
楚妍手中也有一半，在沈清菡好似进入升级阶段后，由陈予朔与了她，这是相处期间的惯例。更何况阮阮这种级别的丧尸，迄今他们也没见过几只。
再怎么心焦也无用，又及她还得和郁青好好说一下此事，唐晏示意着郁青离开，留着陈予朔守着清菡升级，自己看了好友一眼后，带上了门。
她需要好好思量，到底怎么不让郁青将这个秘密说出去，这么久了，唐晏自谓还是没看懂这个人，明明在危险中都可以配合互助了，但她始终未和这个人交过心。
虽是如此，唐晏口头上只道：“我们去查一下，还有没有幸存者。”
知道是借口，这人怕是有话要说，但也没刻意待着驳了她的意思。郁青率瞥了唐晏一眼，率先先走了出去。他也想知道，她要说些什么，好奇要怎么劝诫他。
丧尸进了基地他不在乎，但是……在阳光之下，郁青眉眼间的阴冷感都不减少，唐晏一路以来，可以说最厌恶丧尸。现在却要如此做，郁青他自己也就算了，他倒是想问问唐晏，她的原则呢？
他可期待极了她的矛盾。这种时候，在这样一个刚性的人身上，难得一见，所以郁青兴致盎然。
天气依旧灼热，阳光强烈到无人注意到沈清菡脖颈上的玉坠周围是一圈柔和的光晕，一旁躺着的楚妍衣服里侧，也有什么一闪一闪，交相辉映。
如同在母体之中，楚妍不知道自己这样“睡”了多久，直到感觉有什么温柔地轻抚了她的额头，一声熟悉到让她流泪的呼唤。“阿妍。”
顺着内心她张开嘴，回以思念的应答。
“姐姐。”她如此道。
末世中的白月光20
楚妍醒来的时候, 已是过了两天。躺了这么久，脑海有些昏昏沉沉的。楚妍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支起身子。
屋子里除了她再无二人。诶？这有些不该啊。纵使麻烦解决了, 状似安全, 也不至于放心到不留一个陪她的人吧！不过也就是感慨那么一句。
想了想, 楚妍走了出去, 探探外面。没两步就看到了陈予朔，他正在大太阳底下站着，日光这么烈, 他也不找地方避一避，目光直对着一扇关上的屋门。
见楚妍醒了，陈予朔指了另一个屋子，温声道：“饭给你留着, 还温的。”
默默地再给未来姐夫点上一个赞, 楚妍面上却摇了摇头, “我想先看看姐姐怎么样了。”
陈予朔闻言竟是思索了一下, 方才垂眸道：“也好。”说着他用目光示意着, “清菡在里面。”
姐姐既然在里面，陈予朔却没陪着她，反倒是在这立着。莫非……隐约间猜到了什么，楚妍眼睛蓦然一亮, 内心有些激动。
对她询问的目光，陈予朔予以肯定。
两步并做一步，抑制不住内心的雀跃, 楚妍近乎是冲到门前的。然后, 异能者优秀的听力使她听到了里面的声音。
脚步硬生生地停下来，楚妍转回身来看着陈予朔, 脸上写满了哀怨。她说为什么前面陈予朔隐约有支开自己的意思，后来却又那么痛快地放行了。
合着姐姐清菡正和唐晏姐在一起，光听声音，楚妍就能辨别出来。唐晏姐声音沙哑地说着些什么，姐姐耐心地宽慰着，和原来一样温柔，也和原来一样动听。
只这么隔着门，断断续续听着，便觉得一片安心。太好了，努力了那么久，姐姐这算是恢复了？
悄悄地靠在门上，楚妍却并不打算进去。再次回头幽幽地看着陈予朔，在这份幽幽地目光散去后，她的眼里又蕴了几分哭笑不得。
所以说，作为姐姐恋人的你都被赶出来了，她就算是再怎么自信姐姐会纵着她，也不至于那么没眼色地进去吧！
这个一遇到姐姐就喜欢瞎操心的男人，还见不得清菡不陪着他，非一刻都不离才行，也亏姐姐一直都没觉得什么问题。难怪唐晏姐姐一直都不喜欢他，老是挑刺，那叫一个毒舌。
不过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姐姐一直都能理解陈予朔，相处起来的时候，无论是楚妍还是唐晏，都自觉插不进去他们之间的气氛。
于清菡她这样喜好精神契合的人而言，这些行为在她看来顶多是“甜蜜的负担”吧。
不过都习以为常了，所以楚妍自己才能这么快反应过来。不是她说，都好几年了，别每次都让她来探啊！内心好奇但是行动上楚妍是真拒绝的。
屋内。
唐晏难得露出了脆弱的一面，这个以强大的火系异能闻名基地的女人，伏在沈清菡的膝头。
在最初好友恢复意识的那一刻喜悦、兴奋、不可置信……之后。一股她压抑在心底很久，让唐晏在深夜里都难以入眠的情愫喷涌而出。
那是愧疚。多少日子过去，在唐晏一次次都没找到清菡，甚至连清菡想要保护的楚妍都没找到时，所累计的情感。
几个月了，没有丝毫减轻、变淡。反而正是因为有时间的加成，使得唐晏愈发难受，并且无人能言。
并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一些她还不清楚的事情。妹妹无事，恋人与好友也在身边，再无比这更加美妙幸福的事情。
下意识地理了理头发，清菡眨了眨眼，这发型摸上去的感觉，绝对是阿妍梳的头。真是的，明明是个女孩子，但是阿妍她在梳妆打扮上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没天赋呢……
不知道自己是一副什么奇怪的样子，捋了捋，沈清菡也未拆开，就这般容着。
再抬头的时候，沈清菡恰好看到了唐晏那样的表情。也不能说是看到，只能说是捕捉到了，毕竟阿宴看起来已经是极力掩饰了。
只是她面前是沈清菡，素来细腻温柔又了解她至深的好友。在发觉唐晏情绪不对劲时，沈清菡就已经看向了恋人。
他们之间的默契让陈予朔知晓该离开给清菡和唐晏一个单独的空间，但是这个时候他的理智和情感是不相容的。
同样是站在清菡面前，心忧了她那么久，恋人却要先安抚那个女人。说实在的，有些不爽啊。但在清菡轻嗔了陈予朔一眼，柔柔地眼波溶进他眼里后，陈予朔还是选择了退出房子，虽然他周身萦绕着一股低气压。
收回目光，沈清菡带着凉意的手指触到了唐晏发红的眼角，“怎么了？阿宴。”
手指冰凉，是因为沈清菡已经是丧尸了。自此之后，她再也吃不了人类的事物，再也不会有温热的血流淌在身体内的活着的感觉……
明明，清菡是那么煦雅的一个人，现在却如此。而这，都是因为自己。
怔怔地握住清菡的手，唐晏眼泪一滴滴地落了下来。最后涌变成嚎啕大哭，她扑进了好友怀中。“对不起，清菡……对不起……”
被扑地向后一仰，沈清菡在明显地一愣之后，回抱住了好友。
唐晏她这样的人啊，就和玫瑰一样，带刺，扎地人手流血，如同被刺的郁青。她骄傲又自强，内心却诚挚又柔软。只是这样的花总在绽放前就……过刚易折。
轻轻拍打着好友的背，生怕她抽噎着背过气去，清菡眼睛里盛满了柔光。
思来想去，唯一能让阿宴她觉得愧疚的，无非是当初在仓库里，自己引来丧尸的那件事。但这放在那时，明显是最好的方式啊，又是自己的选择。
知道了症结，沈清菡自然思索着如何宽慰有人。只是虽是猜到了，却还是须由阿宴自己说出来才行呢，藏在心里那么久，说出来了，才不会再苦了。
没有一丝不耐地听着唐晏断断续续说着，哭着。沈清菡却从这个过程中间看到了阿宴的艰辛。重生又如何呢？在这个末世，即使先知，也不免有陷入危机的时候。
只是那个时候，自己既没有帮上阿宴，也没有互助阿妍。该说愧疚的，其实应该是自己才对。所幸，她的恋人始终都在，帮着她保护重要之人。
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沈清菡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让阿宴哭下去，可就对身体不好了。
遂不再轻拍着唐晏的后背，沈清菡顺着好友的头发。“好啦，不哭了，再哭对眼睛就不好了呦？
什么啊，跟哄小孩子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伏在清菡腿上的唐晏抽了抽鼻子，抬起头来，就那么直直地撞进了清菡的眼里。
没有丝毫对她的责怪，那么，就更不需要所谓的包容。那样盈盈的一双眼睛里，满满都是唐晏熟悉的光芒。
真是的。擦了擦眼睛，唐晏突地笑了起来。
替好友把她自己拾掇好，沈清菡扬声唤道：“阿妍，还不进来？”
明明自己收住脚步了，为什么还是被发觉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家姐姐已经是一只高级丧尸，五感不能和昔日相比的楚妍最后回头看着薄唇已然勾起的陈予朔，还是走了进去。她是真的想姐姐了。
这是百用不烂的一招。
唐晏心中积压的阴郁散去之后，懒洋洋地没挪动，还是趴在好友膝盖上。看到楚妍进来，往天上翻了个白眼。不是对楚妍，是对门外那个人。
真是够了，那个小气鬼，就算清菡陪自己久一点又能怎么样啊？也就清菡纵着他陈予朔。
同样知道这是恋人最喜欢的一招，清菡依旧是抿唇一笑，反应和从前无二。怎么说呢，这是恋人表达在意的一种方式啦，像阿宴这种还没有……
算了，她还是不解释了。
其实楚妍每天都有见到姐姐，和她说话，给她洗漱。但那是不一样的，毕竟这是活生生会动会笑会说话会回应她的姐姐，楚妍最重要的人。这与前些日子，陪伴丧尸的那种期待而疲倦感，全然不同。
那样的笑靥啊，没有丝毫犹豫，少女扑倒了亲人怀中。明明是笑着的，楚妍眼睛里却擒了泪。
“这一个个的……”无奈地瞥了一旁的唐晏一眼，清菡心底叹息，都哭成了这样。尤其是阿妍，是有多开心，又是有多想念，才会让捧在手心的妹妹露出这样的表情，让人心疼。
“别哭了，”一点点拭着楚妍的眼泪，清菡打趣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从哪弄了一只小花猫呢！还是野生的？”
鼓起脸，楚妍泪眼朦胧地瞪了自家姐姐一眼。好破坏气氛，到底是谁觉得她温柔的？那么恶劣。
一边哼唧唧地念叨着坏人，楚妍手上动作却毫不含糊。抱着沈清菡地另一支腿，将头枕上去，趴~
这小动物一样的即视感，沈清菡失笑，然后用另一只空着的手给楚妍顺毛，软软的、绵绵的。
早就不哭了，甜甜地笑着，楚妍主动蹭着姐姐清菡的手掌。
行啦，在待下去，某人真是等不住了。往姐姐脸上“吧唧”一口，楚妍狡黠笑着示意她看向门外，在唐晏耳边小声说了什么。遂唐晏口上虽是：“让他再等着！”实际上还是和楚妍相互挽着，离开了。
陈予朔不是个擅长用言语表达感情的人。在姜昭、桃花眼这些兄弟兼手下面前，他永远可靠、强大。有条不紊地下达着种种命令，带领着他们渡过一次次难关。
但是在清菡面前，等了这么久，陈予朔竟不知道说些什么。这副样子，被属下看到，一定是会被嘲笑的。
两人静静地对望着。少顷，陈予朔上前，将恋人搂在怀中。末世初始的寻找，找到她时的悲伤，对她身体的担忧，害怕她受到伤害……
千言万语，化成一句：“我很想你，清菡。”
将头埋到陈予朔怀中，回抱着恋人，沈清菡轻轻地应了一声，“恩。”
……
“在看什么？”陈予朔绷着脸，看起来很严肃，其实只是在强撑着。清菡她，这么看着自己已经很久了。
“在看你啊。”一手撑着下巴，沈清菡很自然地回应着。果不其然，对方脸红了呢。
绷不住了，有一点羞恼，陈予朔面色缓和下来，甚至有一丝丝仔细看才能看到的红晕。
看上去清和，性子很好，喜欢生活，插花插得很漂亮，如同艺术品。但实际上，陈予朔知道清菡在这样的表面之下，还隐藏着某些恶趣味，尤其喜欢对亲近的人施展，特别是自己。
因为初相识的时候，予朔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呢。所以，最喜欢看他露出别的表情的样子了。
如果陈予朔这么问起来的话，清菡一定会如此回答。不过，即使知道了答案，他也只会一边无奈一边继续由着她这般的。
虽然大多数由着她，但是这种时候可不能顺着她意思避过去。“任何时候，我说过，你该率先保护自己。”
坐直了身子，沈清菡把自己这般的来龙去脉诉了一遍，她知陈予朔大概猜得差不多了。然补充明了，才好叫他……
“所以说，是我们太过于莽撞，但并不是阿宴的错。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握住他的手，凝视着他如同夜空般深邃的双眼。沈清菡保证着，让他人为自己三番两次担忧，是很过分的事情。这次，是个意外。
做错事情的时候从来不抗辩脱卸，清菡总让人难以真地生她气。
“还有一件事，”陈予朔难得踌躇。“你知道自己……”
“变成了丧尸。”平静地，沈清菡接了话头。
“你知道了？唐晏说的？”眉峰一耸，陈予朔下意识道。
横了陈予朔一眼，沈清菡无奈。她又不是傻子，当初被丧尸啃食，血流不止地逃亡，到最后的濒死感，自己一只记得。
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活下来，除非变成了丧尸。在活着面前，怎样都好。况且，沈清菡想到了什么，笑意有些止不住。
他们一定不知道，作为丧尸的“食物”，自己可是可以闻到他们的味道的。
唔，予朔的话，是薄荷味的，在这种天气莫名清爽；阿宴是红酒味的，很醇香；至于楚妍，噗，是奶油味的。
前两个人也就算了，只是清菡要是告诉楚妍的话，少女一定会恼羞成怒的。所以，这算一个，独她所知的小秘密？
笑意妍妍，清菡总是如此。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在笑的。很安静地笑着，花开一般无声。不绚丽夺目，然比之更让人难忘。
沈清菡知道陈予朔想吃什么，在后期她其实已经有了一部分意识。她也不是没有逃避过，不想醒来。
但是最重要的人都没有放弃，她自己也要努力才行。丧尸又如何呢？沈清菡可以很坦然地说自己没伤害过人。
若是醒来后怨天尤人，不接受自己，那才是最辜负他人。况且，垂下眼睑，沈清菡看着他们交握的双手。他的覆盖着她的。
要调整好心态啊，暗示着自己。虽然会这着身份前往基地，但万一被发现了……流言蜚语，才是杀人的利器。
好在他们都在，清菡抬起头，柔柔地在陈予朔下巴上印下一吻。
末世中的白月光21
对比陈予朔与沈清菡之间的温馨气氛, 楚妍这边的简直是一片森然。
本是将空间让给姐姐与陈予朔，自己出来觅食填填肚子，楚妍却没想到在厨房看到了岳源。门只推开了一半, 就已停住。站在门口, 楚妍一手抵住木门, 神色不明。
她倒是真没想到, 岳源竟还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这是太过于无畏还是心太大。与楚妍有旧并不算什么，重点是这个人与楚妍可谓是有仇了，不趁着自己昏睡的时候赶紧跑, 还敢在这赖着。
不会以为自己第一次好意救了他，在他害了自己后第二次误打误撞又救了他一命，就是对他的原谅了吧？
当时可是顾灏拦着加之情况紧急……不然的话，虽说楚妍不会真的取了他一条命, 然而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她自觉尚是能做到的。
还没想好现今该怎么做, 楚妍对面的人反倒是先说话了。“那个……饭还是温的。”
空气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岳源随后结结巴巴地补充：“小、小锅里, 还、还有汤。”
面前的“仇人”站在一角，脸上写满了小心翼翼，紧张地看着自己。
楚妍：……她是不是进错片场了？
适才凝聚的气势尽数散去。楚妍不咸不淡地看了岳源一眼，径直上前给自己盛饭, 对于他让开路快贴好墙壁上的行为什么话都没说。
怂成这样，他得是靠什么从阮阮那只凶残丧尸手里存活下来的？有的人活成这份儿真是让人动手的欲望都没了。
无论真假，她现在是没心情上手了。有空倒不如和唐晏姐请教请教异能, 况且, 想到了什么，少女咬着筷子神色柔软一瞬。
当初她选的礼物还没送出去呢, 从末世第一天到现在，楚妍一直都留着，保管地很好。所幸，她等到了大家聚齐的这一天。
吃完到收拾完碗筷，楚妍都再没有朝那个人看过一眼。陌生人尔，无关紧要，留不住她眼角的一丝余光。
目睹少女一步步走出去，视他若空气，岳源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般。岳源在脑海里模拟过很多种见面可能性，这次……其实算是很好的了。
世上最无用的就是愧疚。在末世逃生的路上，岳源曾给自己做了多次逃避建设，在异能觉醒后也曾帮助同路之人，想要证明或者减轻什么。
但在此次被扣押，濒临死亡威胁时，岳源发现自己还是想起了他这辈子做的最大一件错事，纵使死亡也难安。
然后醒来的时候，岳源就再次看到了楚妍。有些事情逃避会梗在心里一辈子，所以他留下来了，想要赎罪。结果……她倒是不在乎的样子。
顾灏进门时就看到了与他也算共渡一次危机的岳源颓靡之态，念到适才与他擦肩而过冷着脸的少女，若有所思。
生活总要继续。在确定沈清菡的状态稳定之后，楚妍一行人终于踏上了去基地之路。
这是北部最大的基地，楚妍他们到达的时候已然是午后。不得不赞一声，短短几个月，基地有这种规模已然是很不容易的。
唐晏与郁青要去交付任务，而楚妍他们要例行检查。眸中蕴了些许担忧，唐晏扭头看着沈清菡。
沈清菡眨了眨眼睛，“放心。”无非是在观察室中待上几个时辰，无碍的。
“恩，”点了点头，唐晏嘱咐：“事情完了我来找你。”她在琢磨着该换套大的房子了，足够清菡和阿妍住进来，才不教好友和陈予朔待在一起。陈家大少还是回自己家才好，基地里可也不安生。
笑着和唐晏招手，“等会儿见呦，唐晏姐！”楚妍笑意连连，她可还记得有礼物没送出来呢。
见唐晏、郁青从办公人员专用通道进入，楚妍也挽着姐姐清菡在检查通道排队，同陈予朔一起。
不是没有特权，毕竟看门口士兵对唐晏等人的恭敬就知道所谓基地高级火系异能者地位。但到底没这么做。
各人各有思量。单从陈予朔这边而言，他将基地围墙上尖锐的铁丝圈，以及缓慢前进但极有秩序的队伍等观察到的事物皆都默不作声地收入眼底，印在脑海中。
到底如何，还要进基地进一步探查才知道。但从表面而言，不错。吁出一口气，陈予朔侧头对恋人勾了勾唇。
同样歪头，眸光流转间，沈清菡回以一笑，她自然知道陈予朔打算做什么的。
楚妍默默地放开了挽着自家姐姐的手，假装对基地很有兴趣地打量着。又来了，这种虐狗的气息。
基地内部。
“我说今天怎么心跳加速了呢，原来是为了引领着我再次见到女神。”甜蜜的话跟不要钱一样往外甩，夏灼擒着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在大路上拦着自己的“追求者”，女子踏着红色的八厘米高跟鞋，眯了眯眼。让她想想，这是第几次被拦着来着？
啧，真是麻烦。想着干脆接受这个人“示好”算了，不然这场持续了好几周的戏剧怕是难以收场了。毕竟，李家那边也逼得……
正思索着，另一个人就到了。李家大少捧着一束娇艳的玫瑰花，昂着头，孔雀一般翘着尾巴，就来到了女子面前。冲她温柔地笑着，然后将高傲的目光投向手中拎着午餐的夏灼。自以为，高下立判。
周围的人已经习惯这一幕了，对于这种“修罗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没有当初的不可置信及看戏的兴趣。
李家公子和某温柔多情异能高手共同追求基地研究室之花已然不是一条新闻了，早就过时。
如果不是为了形象，夏灼简直要捧腹大笑。但他还是忍住了，仅双眸泛着波光。
是，现在刚采摘的玫瑰花的确很难寻，非常之难。但是……据他所知，这位周博士素来都对花不喜。这是他巧合之下发现的。
果不其然，女子不动声色后退一小步。目光扫了扫面前两个人，说实话，两个她都挺嫌弃的，不符合自己的“硬汉审美观”。
但是研究室不站队果然是不行了，终究不能保持中立啊。内心难免惆怅，女子上前一步，接过了夏灼手中的午餐。“谢了。”
非要选的话，还是选一个有些眼色、不自作聪明才对。当然，最重要的是，颜值必胜。
咳，开玩笑的，标准不是这个。虽然自己是研究生宅，但是眼光还是有的。
不是看美人的眼光，而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她还是对陈氏放心些。当然，这些就不用多说了。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女子既然做出选择。李家公子目光一下子沉下来，冷笑一声，玫瑰花随手一扔，双脚毫不留情地践踏着鲜红的花瓣，头也不回地离去。
女子丝毫不意外，全然不在意他的翻脸，放下卷头发的手指，对夏灼轻笑：“我周五上午有时间。”
旁人或许以为是约会时间，夏灼却是知道，这是合作洽谈的时间。不过……摸了摸鼻子，他还是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原以为要和李家那位“大战”三百回合来着。
心里想着完全不影响嘴上说的。“女神有空我就有空。”夏灼笑嘻嘻地应答着，然在下一秒僵住嘴角。
女子贴身靠近，用别人无法听到的声音对夏灼道：“你知道有种‘撩’叫‘尬撩’吗？小弟弟。”
不待眼前人回应，女子踩着高跟鞋，逐步离去，白大褂也掩不住她的袅袅身姿。
从某些方面来说，她真还没说错。以周家为首独立于基地的研究室，现任领导者，周家的独女，周博士已然近三十岁。在这个女人最具魅力的时间段，才二十五岁的夏灼……
唔，的确算是不够看的小弟弟纹纹来企鹅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以。哪怕夏灼他原来作为单身有颜高级异能者，在基地知名度不低。
对于夏灼来说，这已经让人很尴尬了。然而最尴尬的是，他一转身就看到了陈予朔等人。“老大……”
#被崇敬的人看到自己尬撩怎么办#
万万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啊，末世偶像剧系列？内心发笑，楚妍面上却不显，伸出手冲桃花眼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检查结束后，陈予朔拿食物雇人领着他们转转基地，才了解了一半，就看到了自家手下。
引领的人顺带就给他们科普了长达几周热度方退的追求事件。
示意夏灼找个地方谈事，陈予朔揉了揉太阳穴。拉拢研究室那边的势力没问题，但采用这种方式……
“……是二公子提议的，姜昭那个混蛋附议的。”完完全全无保留地交待着，夏灼欲哭无泪，他真的是被坑的那个，势单力薄抗拒无效啊。
的确有些可怜哈，都到了出卖节操的地步了。不过也能理解为何人选是夏灼，楚妍扫了一眼他灼灼的桃花眼，拉着沈清菡在一边吃果脯，时不时抿一口清水，悠哉悠哉。
这下子，当初威胁她姐姐的气，是全消了呢。对夏灼的求救目光视若无睹，楚妍拿起一片菠萝干，弯了弯眼。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楚妍顺手给姐姐清菡也喂了一片。
抬手拍了拍楚妍的脑袋，沈清菡回喂了她一块枣干，沙甜沙甜的。唐晏不吃零食，可想而知，这些都是给谁存的。
顾灏和岳源与他们分开了，他们先行去登记异能资料。楚妍没拦着，一个萍水相逢，另一个自己根本不想看到。况且，既然在基地，那么总要再见的。
晚些时候，唐晏来接清菡和楚妍。很难得的，她还没开口，陈予朔就很自觉地放行。“照顾好她们，麻烦你了。”
从夏灼所言，他恐是有一堆事情要处理了。这段时间，清菡还是在唐晏那边更让人放心。
这话说的，到底谁和谁是一家人！？眉毛高高挑起，唐晏竟难得地没有一个火球轰上去，也没争辩什么。反正清菡在她那里，陈予朔就是逞口舌之快也见不着。置什么气？
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两个人啊。沈清菡搂住陈予朔脖颈，他配合地低下头，二人鼻尖相抵。少顷，陈予朔嘴唇上移，在沈清菡额头上烙下一吻。“照顾好自己。”他对恋人嘱咐着。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作为丧尸，体温太低的缘故，总觉得额头那里，不仅仅是温热，有些灼烧呢……
满满的珍视之感，沈清菡眉眼间有些羞涩。
楚妍和唐晏对视一眼，很奇妙地明白了对方的感受。
不过夏灼可能是第一次被喂食狗粮，光瞪圆的桃花眼完全无法表达他酸爽的心情。
同情地看了夏灼一眼，楚妍不想告诉他，这才只是开始。一路上都是那么过来的，看到有人比自己更难以接受，她就舒爽了许多。
晚上吃的是烧烤，变异兽的肉可谓是美味。尤其郁青从外面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捣鼓来了一罐野蜂蜜，拿刷子在肉上涂抹均匀，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桌上还有几道凉菜。凉拌茄子、水晶粉……他们这一顿，可谓是奢侈。
就他们四个人，唐晏另一个队友今天晚上有事情要处理，没来。
“喏。”唐晏手中的烧烤先是给清菡、楚妍分了大部分，剩下的却没给自己留着，反倒是给了郁青。
“真难得。”摆着他那副永远惹人厌的腔调，郁青手上却是实诚地从盘中拿了一串，然后将自己烤的往唐晏盘子里加了许多。
没推辞，往郁青那边又加了几串她烤的。唐晏才拿起郁青调制的，将碎发往后面拨了拨，低头啃了起来。
素日在基地中的冷艳不可接近之态，皆被唐晏尽数收拢起来。郁青收回目光看着自己的盘子，也不知道唐晏发现没，她已经不怎么设防自己了。
苏果唐晏听到郁青心里的话，也不过是一笑罢了。不是她不设防，而是面前这个人先在她面前收住了所有毒牙。也不知道，郁青他自己发现没？
早在上个世界，楚妍的野外求生技能就训练的很不错了，尤其是她的烧烤技艺，毕竟那个世界她可住在深林里。
信心满满地端着自己的秘制烤肉过去，想让唐晏姐尝尝，却被姐姐清菡拦住。轻轻地摇着头，她示意自家妹妹观察好友唐晏与那人之间的气氛。
琢磨了半晌，恋爱神经还没长出来的少女才反应过来。合着，虐她吃狗粮的人，又要增添一对了？
这个负心的末世。放下盘子，楚妍已经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了，一口烤肉一口果啤。
心痛，她要化悲愤为食欲。
末了，趁她们收拾时，楚妍在唐晏和清菡的床头悄然摆下一本书。给自家姐姐的是《小窗幽记》，给唐晏的则是一本《鸟类品鉴》。没想到吧，曾经的事业狂人，现在的基地女强人，有这样的雅致情趣。
至于为什么要偷偷地放，楚妍才不会说她突然有些害羞了，怎么想她这带着两本书厮杀于末世的行为都矫情到爆。
书上附着纸条，字体娟秀，那是迟来的生日祝福。
翌日，会议室内。
除了首座，其余位置已经坐满。所有人静悄悄地等待着，无人开口。
时间一秒秒过去，长桌右侧的老人眯了眯眼，握拳咳嗽一声。提气正欲开口之际，大门轰然打开。
一青年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依旧一副金丝眼镜，面色沉稳的姜昭。
径直落座，帽子随手放在桌上，军装青年扯了扯衣领，才懒洋洋地开口。“各位，早啊！”
早哪了？手腕上表的指针稳稳地对准正午十二点，众人嘴角不约而同一抽。这么久了，他们还是无法习惯陈家二公子这种行事风格。
半分都看不惯他这副散漫的样子，老人开场就是责问，口吻严厉，“西部防卫墙因您斗殴而毁，您不应对此说明一下吗？”
作为防御丧尸的建筑体，该部分工程已经开工一个月有余。结果被面前这位当做打架场地，和自家孙子掐着掐着，双方异能者一个群架就毁了。
深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没打抑制住不断升级的怒火，老人拐杖敲击着地面，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败家子啊！
青年眼睛一闪，莫非是真不知道？顾二面对基地另一掌权者的责问，却是身子向后一仰，将重量放在椅子背上。
他得好好琢磨，该怎么回答。谁闲着没事去砸防御墙？就算只使了几分气力他也嫌累好吗？
只是他负责的这一部分所用材料被人以次充好地混了进去。好在发现的早，不然被其他势力揭露出来……
在别人眼中，他这副姿态便又是在挑衅了。陈家二公子作风不羁，与老一派行事相驳是出了名的。
到底是现在出示证据还是在等等……沉思之间，老人脸色更加难看。眼见着又要口喷怒火了，门再次被打开。
不同于陈二进来时轰然而开的大门，这次大门是缓慢又无声地开启着。
脚步声有节奏地响起，当他映入人眼帘时，所有人都是一惊。
“大哥？”收起来脸上的随性，陈二惊喜唤着。反应过来后看向姜昭，大哥回来竟然不通知他？
姜昭抬了抬眼镜，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老大何时回来的。
老人露出一个古怪的神色，非纯然的喜悦，也非纯然的不满忌惮。倒像是几种情绪的混合物。
适才看戏的人也脸色一变，这个人什么时候回来的？他们竟然都没收到消息。
按住起身准备给他让座的陈二，陈予朔坐在左侧首位，原姜昭的位置上。姜昭自觉立在他背后。
注意到陈予朔的举动，在坐之人脸色又是一变，惊疑不定。这是什么意思？人回来了还让他弟弟坐在最高位……
将众人的面色皆收入眼底，心中大概有谱。陈予朔手指敲了敲桌子，“各位，许久不见。”他颌首致意，“请继续。”
面面相觑下，犹疑着，一个人顺着老人的意思底气有些不足地发言着……
一切开始走上正轨。
持续了两个月的酷热终于结束，天气恢复正常。然而不过半年，再次骤变。这次是极度的严寒。
沈清菡神色难掩忧虑，窗户上结了一层层冰花，煞是好看，可她注意力并不在此。沈清菡幽幽地叹了口气，基地能源怕是不够全面供暖了。
异能者倒还好，只是那些普通人……拉上窗帘，她回身看向恋人。
陈予朔已经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刺骨的寒意反倒是更能让人清醒。桌子上瘫着好几份物资计划，只是计划再好，也得那些人同意才行。
青色的胡茬密密麻麻，并未有损他俊朗的五官。沈清菡没有打扰他，只是在陈予朔手边放了一杯热水。
左手拿起杯子，烟雾缭绕中，陈予朔右手拿笔勾勒出了几个名字。纵是受人掣肘，也得看那人是谁，有没有资本。
风雪已是常态。在连绵无际的冰寒中，楚妍终是做到了对水形态的随意操作转换。
狂暴的风带着周围环境的增幅，强势而来，冲击到冰盾上，卷起一层层冰渣。但却难以再深一步，只在冰盾上留下深深长长的划痕。
近乎耗费了体内一半的异能，楚妍收回手，冰盾即刻消融。少女喘着气，看向一边站着的人。
“做得很好。”顾灏毫不吝啬夸奖。他本想当个闲散人的，只是人毕竟是群居动物。思虑考察后，他还是于半年前加入了楚妍这边的异能队伍。
基地最强异能队，一半归属权在唐晏手上，另一半在陈予朔手中。通常由唐晏带领着众人接受完成任务，毕竟陈予朔驻守基地。
这是难得的修整期，因为难以出行的天气。所以在突破后，楚妍专门拜托顾灏来帮她训练。
楚妍穿着小棉袄，围着厚厚地带毛围脖，将脸都遮了大半个，只留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虽是见过不止一面，顾灏还是有些忍俊不禁。做事认认真真，只在熟人面前才露出别的表情的楚妍，头顶一双绒绒的兔耳朵。呃，意外的反萌差。
相处那么久了，楚妍自是知道顾灏在笑什么。然而这保暖耳套不是她选的好伐？
风雪来的那么突然，姐姐清菡一脸抱歉地说空间里没有别的类型，而拿出这种卖萌耳套的那一刻，楚妍内心是崩溃的。
所以说这种恶趣味……挣扎不得，唐晏姐在一旁爱莫能助地看着。她也晓得清菡的性子，况且难得见这么可爱的楚妍，唐晏就更不会阻止了。
笑吧笑吧，楚妍一个雪球砸到顾灏脸上，她也是有脾气的。前两天除却清菡、唐晏，连郁青、姜昭、夏灼……看到她都笑了个遍！
再忍她就真是兔子了，弯腰再次抓起一把雪，楚妍起身时没站稳，脚下一滑，就向前扑了过去。
本欲闪躲却看到了这一幕，站住不动，径直把软糯糯的团子抱了满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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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灏这次是真笑出了声。
生无可恋，楚妍干脆将头埋在对方怀中。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她穿的厚厚一层，站都站不稳，那个人却即使如此也身姿修长。
垂着头，顾灏看不清楚妍的表情，却也将她想法猜的八九不离十。手上轻柔地给她理了理被风吹散的头发，顾灏用一冰雕哄着楚妍抬头。
好奇又小心地隔着手套将这一刻着花鸟的冰雕把玩片刻，她抬眸望进他眼中，虽是只露出一双眼睛，亦能看出楚妍的欣喜。
将楚妍扶着站稳了，顾灏似是不经意地提起，“过两天有舞会你听说了吗？”
秀气的眉毛折了折，楚妍眸色仿佛浸入了冰雪。她点了点头，有点不解，“这种时候竟然还举办宴会，姐夫也同意了，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对她的疑问不予回答，顾灏替楚妍拂去头顶的雪渍，只温雅道：“那天别乱走。”
他知道，她懂。
不说还好，顾灏这么一提，楚妍反倒是有些止不住思绪。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风雪来得更急了些。
……看着都替那些人冷，虽然聚会点有供暖，但也就是聊胜于无罢了。觥筹交错间，楚妍注意到那些光洁小腿打着颤的小姐姐，睫毛也随之颤了颤。
唐晏姐聪明地，很有预见性地包揽了宴会的安保任务，既然有任务，自然依旧是一身劲装，舒服地不行。
不过郁青就被坑了，唐晏没告诉他自己不参加，遂这位身着墨绿色西服的青年，在用沉郁的目光吓跑好几位淑女后。
冲唐晏举起了红酒杯，微微摇晃着，郁青笑得凉飕飕，回去再聊！
作为陈予朔的女伴，沈清菡自当出席。可丧尸本来就不怕冷……算来算去，楚妍自叹一声，所以只有她是最不抗冷的那一个。
所幸她与顾灏长久来存了些默契。回眸间，楚妍冲身侧的顾灏展颜一笑，极尽妍丽。他们对异能的操纵精细无比，一个对水汽的控制，一个对气流的控制，都使得他们周身散热比旁人慢了许多。
话又说回来，楚妍抬了抬视线，为什么她穿了高跟鞋还是比他低。
感受到楚妍视线，顾灏有些无奈。又在想什么了，目光暗含宠溺，他微微低头。
音乐响起时，顾灏冲楚妍绅士地伸出手，以作邀请。
眨了眨眼，楚妍有些不明所以。当初他们没商量这一情节啊？况且她又不会跳舞。
犹豫之间，顾灏已然脚步一转带着身穿暖黄色小礼裙的她入了舞池。
这本该是个很美好的夜晚，在那声尖叫入耳之前。
但其实当这场宴会决定举办的时候，就说明了今晚注定不安宁。
干脆利落地折断高跟鞋根部，楚妍看向门口。唐晏了然地抬手，楚妍踩着桌子一跃而起接住了唐晏掷来的“临渊”。
陈予朔站在中央，冷冷地注视着面前的人。一山难容二虎，当李家开始策划这场变动时，他就决定了顺水推舟。
这其实不一定是对的。在外面丧尸不断进化的时候，基地内部先行动乱。但也没有退路了，从他们存了这个心开始。
陈二在实验室守着，再看起来玩世不恭，他却也时从小在军队里泡大的。
“唉呀，这可吓到我了。”实验室地下二层的门被人打开，试验丧尸跑了出来。青年嘴上说着，手上功夫却是不差。一脚踢飞了打头阵的那只，陈家二少手指间隐约有金光闪现。
与此同时，不同地点。陈予朔手指勾起，一片落雷顺势而下，正当时，楚妍的水龙也挟风而来。
他们不告诉她，是为她好。不过顾灏既然违背了他们意思告诉自己，那么在有选择的情况下，楚妍自是不会逃避。
虽然对手是同类这一点，蛮讽刺的。
沈清菡率领着普通人从侧门离开。安置好他们后，她起身准备回去打探情况。就在她转身那一瞬间，又寒光刺了过来。
惊呼声响起，却见沈清菡头都不回地躲了过去，左手控住袭击者，右手五指并起狠狠一劈，袭击者身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沈清菡依旧是一副清雅温和的样子，敛了敛裙摆，她正欲开口，然已经有人很有眼色地将适才那位捆起来了。
微笑着，她道：“多谢。”扫了一圈众人，在目光有些闪烁的两个人勉强停留两秒，直将人看得脸色发青、身体抖起来时，沈清菡才移开目光，离开了这里。
她其实是真温柔好说话，不过为了防止自己成为某人的弱点，沈清菡自觉还是和唐晏学了几招的。
这么说其实是谦虚了，毕竟单单比体术，沈清菡可是能凭着巧劲将姜昭都撂倒的存在。
而且，丧尸体质。外表上看不出来，实际上皮肤的坚韧度是极高，沈清菡要是受伤也是有难度。
迅速朝着楚妍那边赶过去，战斗上她帮不上忙，但是在处理伤者的事情上，可缺不了沈清菡。
予朔他所求是在这次变动中掌握基地绝对控制权，可不是以异能者大批量伤亡为代价。
突然间，沈清菡顿足，语气不变，她示意着身后的医疗小队先行一步，她随后就到。
然而沈清菡却在目睹他们消失后，脚步一转换了方向。就在刚才，她竟然在基地里感觉到了同类的存在。
让今夜变得可怖的，是可能存在的丧尸。
循着丧尸的本能，她找到了他。就如同沈清菡看到他一般，他也看到了她。
两人对视的那一眼，就清楚了对方截然不同的立场。
那是比暗夜更为深沉的气息，笼罩在男人身上，不含感情的一眼，都让沈清菡有种被压制的感觉。
男人高高地立足于城墙，俯视着基地。他脸色是丧尸独有的一种苍白。
收回目光，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沈清菡。自行进化成功的完全体，还藏于人类基地……只可惜，不能为自己所用。
扬起一个没什么意味的弧度，男人冲地面上的清菡伸出手。
黑色的天空，白色的雪地之间，是两种完全相反颜色光芒的碰撞。
两团光芒无声地相互抵消后，在最后一刻砰然炸裂。能量波动引起的狂风，拂起了沈清菡雪白的长裙，也掀起了男人的黑色风衣。
在光暗交错之后，一切恢复寂静。天还是漆黑一片，雪地依旧莹莹发光。光暗被一道看不清的线分得明明白白。
万万没想到是这般，丧尸王看着手上那一道血痕，一点点舔干净，扯出一抹笑，然是明眼人都能看出的不悦。
隐约有杂乱的脚步声传来，不止一人。到底没有再出手，如同来时的无声，丧尸王离去时依旧没有声响。
沈清菡遥遥地望着，她阻拦不住。
率领异能者到达爆炸点时，陈予朔一眼就看到了摇摇欲坠的清菡。
脚上提速，率先到达她身边，用外套裹住恋人。在其他人到达之前，又抱着清菡离开。十米之外，他的命令才随风雪飘来。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看那样子……唐晏眸色一变，接过指挥权，令众人各司其职，处理好今夜之事。
无论如何，既然与清菡有关，就总要小心的。以防万一，不好让这些人追上陈予朔。
唐晏的预感是正确的，陈予朔看着怀中逐渐呈丧尸心态的恋人，方才变乱中都没有眨一下眼睛的他，心却有些下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待沈清菡悠悠转醒时，已经是第二天。陈予朔一晚上没阖上双眼，守着她直至天明才匆匆去准备会议。
现在是楚妍陪着她，连唐晏都没回来，没办法，临时接了陈予朔甩的一堆乱摊子。
在昏睡当中吸收了不少晶核，沈清菡逐渐回复人类形态。
真是失算了，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坐起身子，沈清菡感受着体内的力量叹了口气。
将唐晏还回来后一直带着的玉坠取下来，沈清菡温柔地捋起楚妍的头发，同样的将她的玉环取下来。在楚妍疑问的眼神中，两只手巧妙地一按，就将两块玉合在了一起。
重新给楚妍戴了上去。沈清菡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没说。只是摸了摸自家妹妹的头发，希望自己猜测是错误的。
她虽然不知道空间为什么只有阿宴和他们姐妹能用，但是关于净化异能，却是清菡才独有的。
但说白了，她的异能应该与玉坠有关。毕竟每次沈清菡使用的时候，玉坠都散发着暖意。
只是她是丧尸，每次用的时候，都对自己有损害。按照好友阿宴曾经说的，昨夜那个人应该是丧尸王了。
最后他投向她那一眼，满满地都是杀意。这其实不算什么，然而她昨晚到达那里之前，分明有两个丧尸的气息。可沈清菡却并没看到另一个的身影，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以防万一，沈清菡将坠子拼为了最完整的形态，交给楚妍。她既然能用，那么和她同血缘的楚妍，自然也能用。
又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所有人终于回来了，夹杂着风雪。吃完饭，沈清菡不待恋人和好友询问，便尽数言明。
只是在更晚的时候，楚妍陷入睡眠，而其他人还在加班的时候，沈清菡才斟酌着对陈予朔与唐晏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那晚灯始终未灭。
其实楚妍并未睡着，她也总担心着沈清菡的。有些东西，探听推测下来，总能抓住关键点的。
抽抽有时候还是有用的，在扫描了玉佩的来源与使用之后。
楚妍光着脚透过冰花望着窗外，看不太清，雾蒙蒙的。凉意一点点方便着她思考，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便是一场赌局了……
末世中的白月光22
有微风徐徐拂过, 如同低语，如同呢喃。
沈清菡捋了捋被风吹起的长发，俯下身子, 将一束花放到了石碑前。陈予朔在她身后沉默地站着, 大概两步的距离。不远, 但也给她留出了空间。
花很漂亮, 单看着便会心情愉悦。柔黄色的花瓣还携着露水，无声地招摇着。
这是当一切归于安宁平稳后，基地人员研究种植时偶然发现的。源于一个意外, 然而这个意外已布满整个基地。
象征着“希望”的基地之花。
听着就带了些俗气，但也不得不说，在当时，是真的合适。
伸出手一点点描摹着石碑, 熟悉的纹路早已经刻在心里, 可沈清菡依旧轻抚着, 眼睛通透明亮, 即使深处埋葬了真切的悲伤。
有的人, 有的事，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忘怀，然她甘之如饴。纵使越思念，就越寂寥, 但最起码自己想起来那一瞬，是带着笑的。
楚妍，她的妹妹, 唯一的亲人, 死在了末世的最后，也是新纪元的最初。
不由得, 闭上眼，沈清菡记忆倒退回五年前。
她冥冥之中的预感并没有错，在那一夜与那个或是丧尸王的存在交手之后。沈清菡在被扣押起来时，心中竟无太多的讶异。
那日在和恋人、好友商讨之后，原打算着按兵不动，毕竟对方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一定会先行动手。却没想到是这般……
抬起头环视身遭一周，往日相互笑着打招呼的人，现在都紧抿着唇，一脸戒备地站在旁边，再无半分熟悉的神情。
纵使设想过自己丧尸身份被发现后众人的态度，这些人也非她所在意之人，但沈清菡依旧有些难受。
尤其是听到那一句“别过去，那是怪物”的时候。沈清菡回眸而望，一个身着浅灰色的妇女抱着男童，远离着自己，目光冷冷。
明明当初那妇女孩子中了丧尸病毒的时候是她替他净化的，可冲妇女现在的神情，几月前那满是感激的笑容好似从未出现过，端地令人心中发闷。
被基地的众人拿武器指着，这种危机时刻，沈清菡却不知为何有些想笑。那样的目光，好像自己是什么招人厌恶和肮脏之物一般。
有点冷，沈清菡默默地将手插进了羽绒服口袋中。其实丧尸对温度没什么概念了，然那一瞬她心脏微微泛疼。
米白色与浅灰色隔得并不太远，有种微妙的讽刺对比之感。好的，坏的？对的，错的……
人类果然是一种难以让人理解的动物，沈清菡如此想着。会因为不熟悉之人的一点挑剔而觉难忍、伤怀，然将亲密之人的包容视为理所应当。
有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一个人，即使知道，明白这个道理，仍偶有柔软面向外，尖刺面向内的行为，想来可真是糟糕。
不过到底是做不到无谓。沈清菡见到那个小男孩依旧没有弄清楚状况，在母亲怀里挣扎着，想扑向她怀中，那双清亮又乌黑，同黑葡萄般的双眼满满的都是自己时，突地轻轻叹了口气。
丧尸体表是冰凉的，没有温度的。所以她呼出来的气是无声无息的，而非冬日凝结的雾。
雪一片片飘下来的时候，沈清菡缓缓地凝视着匆忙而来的三人，勾勒出清浅的弧度，状似和原来别无二致，然总觉得有哪里些许不同了。
围着的人，有三四个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大概是明明这个丧尸已经被围住了，却还能这样地笑出来，让他们不由心悸吧。
只是他们到底想的太多。自从他们拿起武器开始，于清菡而言，他们就终是陌路人。
不用多言，他手下的人急匆匆传来消息的时候，陈予朔就预料到了这一幕。沈清菡脚下黑色的一摊血和周围那群人和阴暗目光只是更加能证明这一点罢了。
陈予朔沉着脸，没有丝毫犹豫地上前，在严寒中他的脸也仿佛渡上了大理石雕刻般的冷硬。
然而比他的脚步更快的，是一阵挟风而来的密集冰刃以及另一边拔起的火墙。
楚妍与唐晏对视一眼，分别在街道两面站立。
极致的冰冷与热烈，在此绽放，隔开了众人。
长刀一甩，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痕迹，楚妍一句话都没有说，静默地伫立在雪中，却无人敢小觑。清冷冷的刀光，映在雪地上，不知是哪个更加苍寒一些。
空气中蕴含着肃杀之意，这是一种无声地威胁，随着她与唐晏节节飙升的气势而无声扩散着。
在场的没有谁的面色好看，基地强者的维护，让适才动武者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有的人后退，有的人咬着牙站着、抵御着。
总不是所有人都畏惧，到底这不是一个人的基地，到底这也不是一件能轻了的事情。
人心在躁动，尤其在打起“为了基地利益的大旗”后。解释无用，更何况，谁稀罕和他们这群蠢货解释？
基地里还有那么多事没完成，每日他们都忙得休息不成，结果自家好友就这么被围堵在这里！？
火光映透在唐晏眼中，一抹血腥之色从她的眸间掠过。到底是谁在背后折腾，还卡在这样的一个关键时期，她总会知道。
现在的重点是……冷笑着，唐晏干脆利落地挥拳而上，全基地谁不晓得她最护短？蛇打七寸也得看是谁先打谁！有些人脑子不清醒就先把他们打清醒了再好好说话！
顺便……也让幕后人好好看着。
不约而同，与唐晏想到一处的楚妍，轻轻跃起，带起了冰寒的风和旋飞的雪。
要有多大的勇气与无畏才能毫不犹豫地迎向这一切，而不是在一旁与他人一样旁若无睹。在很久之后，楚妍蓦然回首时，总会庆幸，在每个岔路口，她的选择，纵然不是正确的，也最终坚持了自己。
初心犹在，方得始终。
至于现在，她无心想太多。
在这场暴风中心之外，郁青看着这一幕，一怔之后，竟是捂脸大笑起来。这样的笑，配着周围的骚乱已然是诡异悚然了。可郁青本就不是受他人目光所制的人，或者说，从前的他，可是享受极了别人这样的目光。
无视他四周之人的惊异、戒备，放下手之后，郁青笑容仍旧没有收起，咧开的嘴充分展示了他的愉悦。
露出了一个血腥味的笑容，郁青眼带一种说不出的狂热。就是这样，无畏、固执，不受那些愚蠢的人的影响。看着唐晏帅气的身影，郁青舔了舔唇，本质上……阿晏和他是一样的。从他第一次见她，郁青就感觉出来了。而这一路的跟随，更是说明了他的直觉没错。
有一种满足感溢了出来，从沈清菡暴露身份阿晏的反应来看，自己可是一定不会孤单了呢。作为一个异类。一个外表与他人无异，内心却涌动着让人害怕想法的异类。
但是还不能轻举妄动啊，手间隐约有丝丝灰绿色的烟雾缭绕游走，郁青却没有加入战斗。这可是阿晏的主场呢，他可不能就这么破坏了，更何况，自己还得替她盯着别的人。譬如说——郁青忽地回头，朝一个面目平凡的男人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被他盯着的男人，却是身体一抖，垂下了眼。
至于顾灏和陈予朔？
有个词叫拉偏架。
眼见唐晏和楚妍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径直开架，陈予朔眼皮抬了抬，仿若没看见一般，神色变都不变一下，只是手仿若不经意地划了划。
不用他言，手下就已经弄懂了陈予朔的意思，看似无序实则有章法的将几个角角占住。
深冬，陈予朔穿得却并不厚。弹了弹他身上实际上并没有的残雪，这个男人依旧维持了一贯的冷肃，微微转身，像是在等待什么。可是顺着他目光的方向却是一片空茫的雪地。
直到不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步调毫无节奏地杂乱，明显是一众人。一个黑影率领着一众人疾速赶至，看到混乱的一幕时，更是迈开了步子。
站定后，还不待他扬起那张满是质问与嘲讽的脸开腔，陈予朔已然先他一步赢了基调。迎面而来的气势慑住男人，也哑了他满腔想好了的词汇。在这戏即将开场的前几秒，领头人却突然息了声。
果然，是人设计的。
平静地，没什么它意地眯了眯黑眸。陈予朔突觉有些厌烦，总有人看不清情形，看不到危险。这样的时刻，竟还想着基地控制权……
虽是猜到了，不过在意料之中的证实还是让人，有些怒意上涌。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失望。
从陈予朔那轻轻一瞥中仿若读出了什么，领头人在莫名地心虚之后，挺直了身子，把恼意不动声色地藏了下去，他扯出了一抹虚假的笑容。把早就在心中过了好些遍的试探质问，随着这样虚假的笑容就那么送了出去。
从他做决定那一刻，陈予朔就想清楚了他和清菡会遇到的种种事情。清菡现今无事，那这又算个什么。只是有些人的确要被收拾了，可不能因为他那么久没回来，就无视他啊！
亦或是他这几个月的“平和”，就让人忘了当年他名声怎么传出去的？
在怎么拿语句刺他，却发现面前的陈予朔始终都没什么反应时，领头人终于耐不住了。磨了磨牙，他回头刚准备吩咐什么时，却发现他前面安排的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被其他人堵住了，根本加入不进去站圈。
有些眼熟，领头人仔细一看，赫然是陈予朔的手下。领头人脸色一青一白地转回头，他早就该知道没这么容易！可那又如何呢？这件事本就是想打他个措手不及。现在那些高层，那些老头子都该知道了，纵使他没抓住这只丧尸，他陈予朔也终归讨不到好的。
这就够了，喘了几口气调整心态，领头人哼笑一声，整了整适才跑乱的衣衫，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
战斗快结束了，轻轻一扫，陈予朔内心就有了结果。帮偏架本就不是直接撸着袖子上，而是将对方所有替补战力成功拦截场外就够了。唐晏和楚妍可都不是剩下的人可以对付的。更何况，余光瞟向某个能卡视角的地方，陈予朔眸色一闪，还有另一个人在。
简直是胡闹。匆匆赶过来的顾灏还没到楚妍身边，就眼睁睁地看着小姑娘绷着一张白嫩的小脸，拎着临渊就上了，尚还隔着十多米，他都感受到了一阵冷意。
这可真是……蓦然失笑，顾灏摇了摇头。看样子是阻拦不了了，不过他本也没什么阻拦的意图。虽说不乏别的解决办法，但是这样硬上，从某些方面来说，怕是更能震慑某些人了。
他家小姑娘又不笨，聪慧着呢，哪里会干出突兀的、需要自己阻拦的事情呢？
说出这句话的顾灏可能还没有意识到，沈家楚妍，还不是他们家的。
青年屹立雪中，在战风彻底涌起之时，悄然间转了个弯，走向一个角落。风吹起了他灰色大衣的一角，也掩盖了他在雪地里留下的清浅印记。
战斗中的人不会关注太多，却又会关注太多。
不会关注与战斗对手无关的所有事物，然战斗环境的变化……却总还是能被一些人察觉。
譬如楚妍。
那是令她无比熟悉的气息。一瞬的恍然，并没有影响她挥刀的准度与速度。反倒是在风雪再次迷住对方的眼而衬得她更加轻盈时，让楚妍更确认了这一点。是顾灏，他来了。
那一瞬，好像风都变得轻柔温和起来。垂眼掩饰住她自知的笑意，在抬头又是眉眼清淡的少女。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打斗中楚妍和唐晏交换位置时，唐晏在翻身之时隐约看见阿妍头上耷拉着的兔耳朵立起来晃了晃。
唔，大概这是一种名为“雀跃”的心情。
所谓幸福，大概就是哪怕没见到你，也知道有你在身边。所谓不幸，大概就是，你以另一种形式永远陪在我身边，却终觉虚无。
这是一场被记录在历史中，后又在改编后以教科书形式流传下去的纷争。以严肃为开头，又以荒诞所结尾。
故事的几分真和几分假已然不可深究，唯知这是一场序幕。基地领导权的争斗正式开启，不再潜于水底。
当适才的一众人已经七七八八地躺在地上时，仍在围观的人仿若才真正感觉到了什么。他们看着依旧伫立在地面上，背脊始终挺直的两个人，下意识地咽了咽吐沫。和地上的人一样，自那一刻起，除却他们眼中本就有的“敬”，还添了无法磨灭的“畏”。
一个冷艳的女子，一个静默的少女，身后随着一个仍旧晏晏笑着的女丧尸……
怀着某种敬畏，他们就那么让开了路。
却见沈清菡在沈楚妍和唐晏耳边轻轻说了两句什么，在二人不约而同蹙起眉毛时，她抽出了拽着自己的手，宽慰似地反拍了拍，然后走向了陈予朔。
不需要说些什么，只消两人对视一眼，一切都尽在不言之间。也没问什么“你确定了吗？”这样的问题。两两凝望之时，陈予朔叹息一声，将沈清菡揽入怀中。平时看起来那么柔婉，实际上倔强地和什么一样，他虽是拦不住，然定会护着她的，拼上所有。
静静地依偎在恋人怀中，陈予朔大概在想什么，她还是清楚的。只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光让别人付出她沈清菡只顾着享受的道理，哪怕予朔、阿妍和阿晏都是心甘情愿的。可她总还是要做些什么，为了他们，这何尝不是为了自己？
一步一步走向一个人的面前。基地实验室的周博士今日依旧是踩着八厘米高跟鞋，在风雪中身子摇曳，光芒四射。沈清菡定住，对着面前的女子坦然一笑，伸出了手。
直勾勾地盯着沈清菡的双眼，满满地都是探究之色。少顷，这位实验室之花了然地笑了出来，“不后悔？”
“也是。”不待沈清菡回答，她又想明白似的再度勾唇一笑。如果说，这些日子迫于情势和桃花眼似真似假的互撩让她对这边有了几分考虑，加上了几两筹码的话。那么，今天的这幕剧以及沈清菡最后的表现，是彻底让她偏向了这边。
而她，基本上代表的，可以说是整个研究所的态度了。
其实调查、思量什么的，本就做了很多，真正影响自己的决定的，恰是从一件事情上反应出来的两方势力不同反应。
无论从大局观、处理事务的方式态度，还是她自己的情感偏向而言，赫赫有名的周博士眼波柔软一瞬，该召开研究所内部会议了。
在此之前，周博士头微微一偏，示意身后的人带着沈清菡离去。既然两方人马都想掌控这个关键点，那么不若由研究所出面接受，这样，就两房便都无话可说了。
虽然众人大概以为自己是要拿她做实验了。
习惯于研究室被人揣测的凶残名声，不过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周博士在走之前还是朝一个方向看了一眼。没抱有什么希望，结果却望进了一双满是柔光的桃花眼。
脸有些发热，转身在外人看不出来实际上却是有些慌忙地离开时，她脑海里突然想到了前一日夏灼给她送的那枝玫瑰。蠢得不要不要的，明明那个木系异能者出自实验所，却还当做惊喜给自己。
……这是今日的落幕，也是明日的开始。
在被关在实验室时，沈清菡方舒了一口气，她被锁在这个空旷、阴冷的地方。环视一周，妥协般地坐在寒意难掩的铁床上，并没有什么难受之感。也是，自己本就是丧尸了，只是大家对她的态度大多数时候会让她忘了这一点。
所以这是被惯坏了吗？抛去无用的想法，沈清菡理了理思路，她私以为，丧尸的身份掩饰地极好，知者，必不会外泄。所以，若是针对自己的话，就只有……那天晚上，那个浑身萦绕黑色气息的丧尸，或者称他为“丧尸王”更为明确一些。
就看这次能不能顺藤摸瓜了，最起码，确定了基地潜伏丧尸所处的伪阵营了呢。
既然是特地为她设的局，那么远离看重自己的人才是最好的。一方面扩散风险，省得被一锅端，另一方面，也让丧尸那边放下心来才好。毕竟，沈清菡轻轻阖下眼皮，她可是一个被控制住的，即将被“做实验”的丧尸呢。
最重要一点，玉已经被她给了阿妍，纵使幕后人还不放过她，找上来了，也没甚关系了。
她的无所畏惧，源于信任，源于安宁。
是夜。
陈家二公子皱着一张脸，再自家大哥门口磨蹭了半天还是不敢进去。
直到陈予朔处理好事务，低低喝了一声：“还不进来？”他家对外流氓至极吊炸天的弟弟才试探地推门而入，小心翼翼地对他笑了笑：“大哥。”
陈二公子就那么老老实实唤着。
所以说不会真的是小时候父母太忙，他管教多了才让自家弟弟成了这副见到他就想跑的样子？
同样刨去无用的思绪，陈予朔看着自家弟弟那副不安的样子，翘起腿，双手搭于腹间，“说吧，他们让你来做什么？”
怂是怂他，可是全家最亲密的还是他们这两个兄弟，所以父母派他来劝自己并不奇怪。
神色复杂，站在原地，瞅了自家兄长半天。在陈予朔回来之前，那几个月他被迫挑起梁子，由一个游戏人间的陈家二少到大哥回来恰巧见到他对付老顽固时，历经了不少磨难，不是心酸能说得尽的。
正是因为历经了那么多，他才知道他大哥承受的……这次大哥千辛万苦找回来的恋人是丧尸，他知而不报，甚至被发现了。李家纵然如何抓住这个把柄攻击都是没问题的，毕竟是他们陈家出的纰漏。
家里的意思是让大哥把这件事情当做不知推出去，假装自己是被迷惑了，可……
那可是他大哥，从小就睿智地不行的别人家的孩子。他自己在做什么他自己能不知道？更何况，在末世啊，能得几个喜欢？
扯了扯开完会还没解开的领带，陈家二公子内心爆了句粗口。劝个毛啊？
干脆直接把他家老头子的嘱咐忘掉一边，陈二径直问道：“大哥是怎么想的？”说出来，他好配合，去他丫的大局。大局是重要，但不是以这种方式！
“我怎么想的？”陈予朔突然笑了起来……
“什么？！”不可置信地一声传出了书房，不知过了多久，陈二飘乎乎地走了出来。
几天后，当着高层会议中所有人的面，陈予朔在检讨自己的错误同时，顺便丢下更大的炸弹——关于李家建设基地防御设施偷工减料/人体试验/和丧尸合作的证据。
波澜顿起。
陈二看着陷入丧尸形的丧尸，再看看李家同样不可置信的神色，面上一片震惊谴责不要钱地朝着对方砸去。
#陈二：对不起，我内心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想笑#
他就知道，那可是从小称霸全院的“魔王”诶，最喜欢用同样的姿势把人掀下去了，彻彻底底不得翻身那种。
不过想来也是后怕，如果不是她未来嫂子机敏，基地中高层中混了丧尸之事要是一直没被发现，带来的影响可以说是毁灭性的了。
就这一点，也可谓是“绝配”了。
趁热打铁。既然李家的倾倒之势已然不可挽回，那么基地长的人选也应该定下来了。陈予朔自己自然是不行，经过此事他也没这个意愿。
所以……依旧是不急不缓地敲着桌子，在众人被适才的一系列消息砸得一阵懵尚未反应过来时，陈二就成了基地最高领导人。
众人：是不是哪里不太对？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的样子？
陈二：心真脏，但是哥，干得漂亮！
每个男人心中大概总有一个这样的梦，陈二坐在首位后恍惚间有种不真实感。但是与陈予朔对视了一眼后，他的心突然就沉静下来，如果他哥永远幽深无波的黑眸。
有条不紊地将事务布置了下去，以前堆积的，下面人推三阻四的事情，恍若从未存在过。
最后一件事，垂下眸，陈二声音难得慎重，“……由陈予朔率队，诛杀丧尸王。”
这本就是商量好的事情，没有一丝犹豫，陈予朔应了下来。
在座的有些人早就上了年纪，可以说是看着陈家、李家小子长起来的。陈予朔一直如此，李家败得……唉，也不算冤。只是，什么时候，陈家的小二也成长起来了？
明明领带还是散的，袖口似挽非挽，和原来一样吊儿郎当的样子，可细看，却完全不一样。眼中的精光，竟让人无法直视。
老了，老了啊。不过，奇怪的是，他从陈家老爷子眼里也看到了和他、和众人一样的情绪？自家的孩子，莫非自己都不了解？
会议结束之后，陈老爷子依旧冷哼一声就朝门口走着。走到一半，突然又止住了。“你很好。你们，都很好。”最后一句，他加重了语气。
陈予朔挑眉不语，反倒是陈二眼眶一酸。才不是被感动的，只是他名字竟然能和他大哥并列了，他被吓着了。
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千斤之重，传递所有无法言明的责任、信任。
这是一场必经之战。
唐晏在收到通知之时莫名觉得有些宿命之感，前世她死于丧尸王之手，现在是要暴打丧尸王？虽是玩笑般地开导自己，当天晚上她却是做起了梦，久违了。
以至于第二天被郁青嘲讽黑眼圈时，唐晏才恍然，啊，原来自己其实是害怕的。
郁青眯着他本就狭长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唐晏几眼，突地拽着她就走……
讲道理，认识了他这么久，她竟不知道郁青还有这种情致？可能是实在不在状态，亦或者是其实她早就对他没有防范心了。才会任由他拽着，体会了末世所有的娱乐项目？
哪有什么好玩儿的？幼稚地不行了，可唐晏眉头却舒展开了。最后慵懒着在“旧日”这个酒吧喝着粗制的鸡尾酒时，郁青就那么撑着下巴，看着唐晏。
她喝了酒是难得的放松，眉间的褶皱都消失了，反倒是带了一两抹惬意。
他自己也喝了些，本就是没什么酒精含量的东西。只是可能是郁青自身的气质加成，散发着一股罂粟花的吸引力。
唐晏歪头看了他半晌，突然捏住郁青下巴，探身过来，“吧唧”一口亲了上来。
这大概是郁青最蠢最狼狈不堪的一次了，没有之一。直到唐晏回归原位时，郁青才反应过来。然后这朵天生带毒，招招致命的罂粟花突然间就跳了起来。
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唐晏抬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啊，变色了。”她意有所指道。
郁青只觉热度又上了一些。
楚妍刚托夏灼带了几本书给沈清菡。他桃花眼明亮依旧，却带着甜蜜虐狗的气息。恩，他脱单了。姐姐清菡依旧还在实验室，所以只能托夏灼转交给周博士再带给姐姐啦！
她姐姐那样的人啊，大概是有精神食粮就万事足了吧！猎杀丧尸王啊……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所以，有些东西还是提前给了好。
内心藏了愁绪，却在见到家门口之人时消了下去。气质好的不少见，但是在末世来临后气质依旧如此的，出了姐姐清菡，就好像只有面前这个人入了自己的眼呢。
当然，可能是自己情感偏向给他加了分。可那又如何？就是喜欢他呀！加快步子走了上去，楚妍笑得开心。
隔着很远就看到小姑娘了。习惯性的将奶油味的糖果投入楚妍嘴里，如同变魔术一般，顾灏从身后掏出来了一个风筝。
在讶异的小姑娘眼前晃了晃，楚妍方才反应过来。她没有质疑风雪依存的天气里怎么放风筝，只是满怀期待地问了一句：“打哪来的啊？”
顾灏自然也没辜负楚妍的期待。“自己做的。”他温声答道。
小心接过这款风筝，楚妍纤细的手指划过它的纹路，扬着头，冲顾灏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可爱的不行了。
这个叫顾灏的人啊，温柔、宽容，但又不是没有原则。什么都好像会一点，与那些在末世之前直接享受乐趣的人而言，他好像更喜欢找寻乐趣。所以无论末世与否，这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自在。
小手伸出来，任由青年给她暖着。楚妍和顾灏就这么牵着走了一路。
有的人希望时光赶紧流逝，因为想要遗忘痛苦。有的人则希望时光永远停留，因为幸福不够绵长。
只是到底是妄念，时光她温柔而又冷酷，自有步调。
没有无伤亡的战争。
可是他、她、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伤了的是自己，亡了的却是楚妍。那个被她视作妹妹的人，在最后与丧尸王同归于尽了。
唐晏在一段时间陷入了无法逃脱的自责，一轮一轮的噩梦。如果没有重生的话？她甚至如此想过。或许是她影响了这一切，让原本的丧尸王能力变得比前世更为强劲。
她不敢回去，害怕面对好友清菡的目光。郁青一直陪着唐晏。
直到沈清菡找到了她。丧尸是不会再改变形体的，可一眼看去，便只见清菡憔悴难掩之态。唐晏只觉从清菡的眼中看到了后悔、痛苦、悲痛。闭上双眼来抑制再次回忆的悲绝，清菡讲述了两件事。
一是合二为一的玉佩。
玉是祖传的，便自然只有她们姐妹能用。所以，本身就有这一劫，要么是她，要么是楚妍。所以，是自己的错，是她将自己的那半给了阿妍，与唐晏无关。
另一件则是……沈清菡犹疑着掏出了一封信，仅有四字“这是代价。”她冥思苦想，却始终不得其意。
唐晏接过信纸，“这是代价。”很简单的四个字，却让人心颤。垂眸后，她到底说了出来，“清菡，你有没有想过……”
其实这只是为了让人好受一些。在出发之前，楚妍就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加之系统抽抽提供的信息，方使她做出了这个决定，写下了这封信。以姐姐清菡的聪慧，不可能发现不了。
如果自己活着回来了，那么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封信什么都不是。可如果自己当真回不来了，那么就让他们联系到唐晏的前世和这句话。如此，必然将人引到其实楚妍早就“亡”了，活到现在，无非是为了偿还这个代价罢了。
注定如此，事实无法改变，那就与所有人无关。
既然免不了人伤心，那么总要免去亲近之人的愧疚才好。
可惜到底有对不住的人。在自己同丧尸王同归于尽，被白光吞噬的最后一秒。楚妍突然想起顾灏来，她可真坏啊，把喜欢的人就那么丢了下来。
对不起，明知道这次很可能要……却还顺着心意和你在一起。
对不起，她喜欢你，喜欢极了。
#这是被作者君叼走了的时光分界线#
时光到底把顾灏打磨地更加温润起来，长身鹤立，袖扣依旧彰显着矜贵。远远地，他没上前，就看着沈清菡一众人站在楚妍的墓前。
他想陪着楚妍独处，而非与他人一起。这是唯在她面前坦露的任性。
现在他还是一个人，未来也不知道会不会和别人在一起。但是啊，楚妍身死在自己面前的惊痛以及当光芒散去后随着飞速消融的雪而出土的绿芽，是顾灏一生都难忘的记忆了吧！
苏天苏地的白月光（×）1
好痛。
不止是身体上的, 更有一种灵魂也在牵扯的感觉。这种痛感极其绵长，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惊恐。
保留着微弱的意识, 楚妍隐约想到……如果在任务完成之前, 身死自然是真正的死亡。可如果说在任务完成那一刻身死呢？
系统君他, 好像没说过这种结果啊。但愿自己, 运气没那么差……
连稍稍牵动嘴角都做不到了，闭上眼睛，楚妍任由自己被黑暗的潮水淹没。
抽抽死死地扒住宿主的灵魂体, 随着少女在未知的空间飘荡着，自身本就不强烈的光也被一点点磨灭，却还顽强地护住少女。
直到光芒彻底泯尽那一瞬，空间缓缓划开了一道裂缝, 随后整合空间都仿佛凝固住。
感受到自身不再漫无目的地飘荡, 宿主的气息也稳定下来。抽抽才略微放松, 半分酝酿都不用的, “哇”地一声就又哭了出来。
若是没昏迷, 楚妍大概只能一边无奈地笑着，一边将自家小可爱好好搂在怀中哄着。可惜现在能纵着小系统的人不在了。
故从空间缝隙中将身子挤进来的系统君只是在理帽子的同时，轻飘飘地瞥了抽抽一眼。“出息。”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神态也是系统他一贯的样子。可能还带了点对后辈的恨铁不成钢。
不过抽抽没听出来, 只对那微妙的嘲讽谨记于心。于是小系统顿了一下，抽噎着，哭得愈发惨烈起来。
着实眼皮都懒得抬一番了, 也不知道系统君做了些什么。楚妍身上浮起了一道道金色的纹路, 汇成自然天成的一道时，蓦地盘旋飞舞开来, 星星点点的光芒扩散而去，与此同时，黑暗的上空忽地出现了星盘。
三颗明亮的星辰如同连枝，牵引在一起，缓缓地，在末尾处，出现了第四颗星辰。
然后一条光柱涌现，将楚妍和抽抽都包裹在其中……
一人、一弈、一茗。若是菩提树下，文人阁间，本是名士常态，都自有一番意境。只是此时此刻，是在一座断崖之上。莫得就添了几分凝重，有些让人说不清道不明之感。
更何况，细看之下，棋盘上却无一枚棋子。可那人却又是一副执棋之态，面色沉静，体态峻拔。
不知何时，风起。起先只是微风轻拂，将男子鸦青色的衣袖带起，后风势愈加强劲，一阵猛过一阵，可男子衣袖反而是服帖下来了，身子在风中巍然，依旧执棋沉吟。直至最后，在一声雷炸响之后，雨淅沥沥地坠了下来。
男子这才收手，起身，背手看向乌云翻滚的天际。
雨下得极大，可以说是倾盆之势了。秦渊却恍若毫不在意，只凝眸看着。常理来说本是该看不到什么的，但也是或许罢了。属下垂着身子，不近不远地站在鸦青色身影后方，姿态平静。
他只用跟从，其他的，无需多想。
这大概是一幕很奇特的景象。人与空间仿佛是切开来的，衣服上半点水迹都没有沾染，狂风暴雨竟是影响不了秦渊半分。
与此对比鲜明的，则是在一个半时辰后衣裳浸透了的属下。到底是内力不深厚，但在豆大的雨滴中静默而立。
不过也没多久了。
倏尓，雨终于停了下来，星回于天。
一颗星辰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天际，若隐若现，周围却是群星耀然。推算一番，秦渊好似终于等到他想要的结果了，低笑一声道：“善。”
再无留恋，漫步间已是离去。
入夜好一会儿了已经，他所要至的地方却仍旧灯火明晰。
唇角勾起，适才还不疾不徐，连风雨都漠视的男人加快了脚步，“吱呀”一声，推开了房门。
灯火染得女子的眉眼柔软，但都不及她听到声音回头看向男子那一瞬，变得柔软到极致的眼波。
“夫君。”女声婉转，她抬眸对着秦渊笑得倩然。
自然地将女子的手握住，明明是初夏了，却还是冷冰冰的。“怎么还不睡？”秦渊如此问道，并没什么责怪的意味，反倒是有些无奈。说了许多次，映娘却总是在等自己，身子骨不好却还逞强。
将头依在男子身上，映娘笑而不答，知晓夫君只是那么一问罢了。只是今日却与平日等待不同，倒是真有一事待提。
眨了眨眼，映娘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把玩秦渊的手，一边好似无意地提到，“今天罗衣说想要个玩儿伴呢！只有她一个孩子实在太寂寞了。”
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娘子翻来覆去地折腾自己手，就是不抬头，秦渊心底轻哼一声。他道缘何今个儿映娘的音调比平常更是软了两分，进门前他虽无意，却也远远见到自家女儿在暗处窝着，果是为了……
要是原来，不管映娘是怎么磨，这件事他都不会应的。当年生下秦罗衣也是迫于映娘的泪水和以命相胁。无论如何秦渊都不会答应再要一个孩子，毕竟妻子的身体本就撑不了几年了。
但是现在……秦渊乌黑的眸子看着怀中女子的发顶，却是没说什么阻拦的话。今日观星，那颗突然出现的星辰，正好是一个转机。以他之能，隐约之间，倒是观出映娘的命线被拉长了些许。
至于旁的事，他自是管不着，毕竟早已隐退。他人受这颗星辰变动的轨迹，干他甚事？
从认识男子起到相伴至此，映娘就没能斗得过他，每每一举一动，脑筋转了什么弯儿都能被自家夫君一眼看透。不过她也不气馁，毕竟当年这位鬼才的事迹到现在都在那些人心中留下了深刻一痕。所以……这种时候只要和自家女儿一起打感情牌就好。
然而一切都准备好了，女子却半晌都没听到秦渊的驳斥，讶异地抬头望去，细细琢磨间亦没探到男子不悦的神色。
如此，映娘的柳眉忍不住轻蹙。没有人更比她清楚秦渊的反对了，不然罗衣她也不至于孤单那么久，当年男人沉沉的脸色她现在都记得一清二楚。
这样反倒是更令人担心了，下意识地她心中便是一紧，手也下意识地摸向了腹部。
怀中人情愫的变动怎么可能感受不到，秦渊叹息一声，果然是当初急得忘形将人给吓到了。轻轻抚平女子眉间的褶皱，低头印下一吻。“放心，”他允诺着，“我不拦着。”带着磁性的声音安抚着自家妻子。
虽不知缘何，但映娘却心神一缓，这个人他素来肆意、妄为，不在乎他人看法，任性到一定境界了。然但凡许诺，必然践行。这也是他的魅力之一。
……
看着主屋的灯火灭了下来，在院中角落里候了些许时间的女童方点亮了手中的灯笼。摇曳的火光间，模糊可见她与女子如出一辙的五官，可周身的气质却是清冷冷的，可能是受男子的影响，与女子截然不同。
“看样子是说服父亲了。”如此，也不用自己到时候进去陪着母亲一起表态装可怜了。虽说自己对小弟弟小妹妹没什么感觉，但若是父亲同意了的话，仔细一想，却还是有些期待的？
站在原地想了想，目光不由得移到灯笼上，一只小兔子呆萌地啃着胡萝卜。细小的手指戳了上去，女童歪头想了想，大概，会和这只兔子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困惑地眨了眨眼，秦罗衣在一步步走向卧房，身后是一众唤她“小主人”的人，敛眉弓腰。
……
果然很软。
这是才六岁的秦罗衣接过自家刚出生的小妹妹时第一个反应。
在母亲的授意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调整着姿势，力求让她小小的臂弯里的小宝宝待得更加舒服些。
小宝宝比预产期出生的要早了些，看起来娇娇的一小团，惹人怜心极了。
不过小女儿应当是健康的。床上的映娘舒了一口气，还好，这次除了早了些，一切都很顺利。
本来映娘自己都抱有不好的想法了，连书信都悄悄写好了，好在她这次的担心是多余的，夫君他该是放下心来了。
至于男女，他们两人却都不太在意，于女子自身而言，这多来的孩子本就是上天赏赐。于秦渊而言，他素来不拘于世俗，更何况这个孩子……
映娘正想着该给自家小娇娇起什么名字方好，秦渊凑巧便掀了帘子进来。先是给妻子掩了掩被子，然后摸了摸女儿罗衣的小脑袋。虽未言语，然任何人都看得出来他的好心情。
听着映娘满怀期待地列数了一众儿的名字，又一个个否了去，秦渊手指不动声色地曲了曲。他倒是忽视了这一点，只想着这孩子能续妻子的命，好生养大就好，没想着投什么心力进去，可映娘必然是不同意的。
然，他本就命中注定只有一女。这多出来的孩子，若是牵扯深了，怕也是麻烦。反正他的心性凉薄在隐居前就被那一众人铭记在心了，他自己也没否认过。
虽基本上秦渊他不会驳了妻子的意，不过具体怎么实行，实行的如何，谁由说得上呢？
“罗衣的名字是你起的，这回该轮到我了吧？”亲昵地将女子一缕碎发拨至耳后，秦渊如此道。
“诶？”这么一说是该如此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女子主动将自己投进了男子厚实的怀中。“那要给小女儿起什么名字好呢？”
“楚妍。”像是早有腹稿一般吐出两个字，秦渊平淡地吐出两个字。然只有他知道，这存了多少漫不经心。名字本就是确定的，他仅仅是通过卜术占出来罢了。
“……楚妍吗？”细细思索之后，映娘眉眼舒展开来，“是个好名字。”
想不到呢，当年都准备让罗衣她随便翻，翻到哪个就是哪个名字的男人，现在竟会给小女儿想名字了？感觉不夸夸自家夫君都过不去。
看了看乖巧而立的秦罗衣，女子掩嘴而笑，想了想还是没告诉大女儿如果没有她的极力阻拦，她到底会得到什么名字。
说出来的话，这父女两人怕是有的折腾了。
父亲他什么时候给妹妹准备名字了？成日里随着秦渊赏花逗鱼、评书执筹的秦罗衣眼里闪过一道疑惑，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闪了闪，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伸出食指，戳了戳楚妍的脸蛋，唔，质感比想象中的要好？
流光容易把人抛。
小小的，大概只有三岁大的孩子，懒洋洋地缩成一团，趴在窗口的软塌上。
小女孩闭着眼睛，呼吸轻轻浅浅的，旁边候着的侍女安静地在一边候着，即使有事务，也是动作极为轻巧。移动近乎是无声的，连带裙摆都收敛住了。
碎碎的阳光洒下来，打上了些许斑斓的同时，映的她头顶上的两个玉铃铛也愈发玲珑剔透起来。
陡然，白玉团子抖了抖小巧的耳朵，将蜷了的身子舒展开来，在侍女的探询之中张开了双眼。
明明已经看过多次，然而侍女还是会有些晃神。每次，都觉得自己仿若撞进了一片星辰之中啊！不得不说，小小姐的眼睛，真是漂亮极了。
楚妍并没有理会侍女，慢慢地爬起来，软软的小手将侍女的胳膊推开。与此同时，玉铃铛好听地左右摇晃着。
她冲刚进门的秦罗衣张开了双手，“姐姐，要抱抱~”声音软绵，招人疼的不行，露出的梨窝更是添了好几分可爱。
抿唇一笑，在秦渊那种随意至极的教导下反而已经长成一副严谨靠谱小大人样子的秦罗衣，接过帕子擦了擦手，然后轻巧地将楚妍抱了起来。
比旁人多了一件厚了不少的外衫，却依旧轻飘飘的仿若没有二两之重。
紧了紧怀中的小团子，秦罗衣心中难免泛起几分忧虑。刚出生时，楚妍的身体明明是没问题的，反倒是随着她长开了，逐渐增了年岁，就越发虚弱起来。
脸色真真是同浸了冰雪一般，小手小脚都是凉凉的，让药老开了药，却没什么效果。
秦罗衣依稀记得，自己几年前喝药时都会闹上一闹，找个法子摆脱去，可楚妍当真是乖巧到让人心疼。说什么就做什么，半分不闹腾，只是拿那润润的、满是信任的眼睛瞅着你。
或是身体过于虚弱，成日不动弹，楚妍的五感反而极为灵敏。通常秦罗衣距离她还有一段路程时，楚妍就能听出自家姐姐的脚步声，然后坐起来安安静静地等了。
不用说，小妹就是将她搁在心上当做尤其重要的人了，毕竟……咳，秦罗衣翘了翘嘴角，她父亲就没这种待遇呢！
对周围环境的感应也是，哪儿一朵花要开了，楚妍都能嗅出来。
一边想着，一边明黄色夹杂着一团雪白的团子渐渐走远。
秦罗衣带着楚妍去见母亲，用完餐之后再在鲤鱼池转上一圈，毕竟怀中的小丫头不能再外面久待，又喜欢极了这种灵动的活物。
若是楚妍抱着金红色的锦鲤，便和年画上的娃娃一般了。
不过，令人忧心的还有母亲那里。明明从楚妍出生之后，母亲身体好了许多，近乎没犯过病了，可最近好似又有些反复了。
没人告诉罗衣，只是能让父亲那样强大肆意的人露出那样一副神情的人，除了母亲，还有谁呢？况且，她在母亲房间里又闻到了那种幼时总是充斥在鼻尖的药味了。
不过是装作不知道罢了。垂了垂眼，秦罗衣低头亲了亲抬头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楚妍。
“万物有道。”这是秦罗衣习字后学的第一课。父亲没有解释，只是莫测地笑了笑。
故自己一直不是很明白这句话的意思，然而父亲是怎么想的呢？
年幼时，父亲身边的老人总说他演算星图时如若天人，高高在上，俯视尘埃。
可是……一手环着楚妍，一手捏了捏手腕上悬挂的算筹，秦罗衣步调极稳，内心却有些疑问。
那样疏狂的父亲，当真是相信这些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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