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令人愉悦的,兴奋的问题。
多么可惜,苏白璟现在并不能显现出九只雪白的尾巴。
如果现在可以显现出尾巴,此时此刻,他的尾巴一定焦躁而又欢愉地在空气中挥舞,扭动。
像潜伏在深渊里的章鱼,对猎物蠢蠢欲动的触手。
苏白璟低低地笑,像早就知道她会问出这个问题一样,飞快给出了答案。
“我是你的、道、侣。”
苏白璟一字一顿,重音落在道侣上,说得缱绻又好听。
他琥珀色的眸子微微闪烁,荡出柔软又委屈的光泽:“小晴,你不记得我了吗?”
陆晴:?
陆晴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呆滞。
她……她什么时候有这样一个道侣了?
陆晴吸了吸鼻子,探究的视线落在苏白璟身上。
这个自称是她道侣的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发丝微卷,一双桃花眼深邃而又灵动,漂亮的像是……秋季夜晚,山野间穿行而过的一抹银辉色月光。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的大脑像是被人搅拌过,有点痛还有点晕,更重要的是,她的记忆好像受到了影响,什么都记不太清了。
她知道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很不正常。
可是……面前这个自称是她道侣的人真的看上去很熟悉,很好看,身上的气息也很是亲切,看上去不想什么坏人……
陆晴面色纠结:“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说你是我的……”
“道侣……”她有点脸红,扭扭捏捏地吐出那两个字,“你有什么证据么?”
面前的男人一双神秘又美丽的琥珀色眸子忽然黯淡下来,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触摸自己,又想到什么,忽然在离她一尺远的位置怔怔停了下来。
陆晴心中忽然就涌出些许不忍。
她……她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说不定……他真的是她的道侣呢?
“……你看你的手腕,上面还有我们结为道侣时的灵契。”
陆晴怔了一下,连忙抬起手腕,雪白的腕子上,鲜红的契纹如此夺目,上面属于她和苏白璟的气息是如此明显,确确实实,是她和对面这个男人的婚契。
再没有比这更有力的证据了。
他真的是她的道侣。
陆晴眸中的警惕像落潮的潮水一样飞快褪去,玻璃球似的瞳孔像水晶冻一样软下来。
她歪了歪头,试探着开口:“你是……我的……夫君?”
苏白璟琥珀色的眼珠骤然一缩。
她的声音又糯又甜,带着三分怯意和不安,带着三分柔软和依赖。
像是滚烫的糖水和冰凉的酸汁一齐淋在大脑上,温暖的甜意和冰凉的酸意直接越过味觉到达大脑上。
苏白璟月白色长袍下的肌肉不自觉地收缩、绷紧。
他的呼吸却在慢慢地放轻,轻到低不可闻,像是靠近蝴蝶的捕蝶人,生怕一点点细微的动静都会吓跑美丽胆小的蝴蝶。
他的声音也低软下来,带着不自觉的诱哄:“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你再好好想想?”
陆晴皱紧了眉,她确信,自己脑子里没有一点关于道侣的信息,不仅如此,她也想不起来现在在哪里,想不起来自己是谁。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晴用力拍了拍脑袋,像是要把脑袋里的水拍出来。
她的脑袋当然不可能进水,但是这一拍,还真的恍若打通了任督二脉,陆晴整个脑子都清晰了起来。
她全都想起来了!
她是有一个道侣。
她叫陆晴。
她的道侣叫苏白璟。
关于平生的信息还有些模糊不清,但关于道侣的记忆逐渐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
这座山叫做丽山,她和苏白璟一直住在这座远离城市喧嚣的山上,平日里相依为命。
山里的生活平静而又幸福,唯一不好的是物资总是陷入短缺,陆晴没办法,只能偶尔下山去城里的集市采购。
今天她本来打算下山去城里的集市,购买一些需要的符箓和丹药,却在路上遇到了一只金丹期的穹风兽。
往常也不是没遇到过金丹期的妖兽,她即使不敌,也能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果断开溜,但这次不同。
她遇到的偏偏是最为好战又强大的穹风兽。
那只穹风兽追了她好久,她躲闪不及,被穹风兽肥厚的手掌拍到了脑袋。
她头晕目眩强撑着躲进了半山腰的山洞里,这才勉强躲掉了穹风兽。
或许这就是她失去记忆的原因。
想起了原因,陆晴心中微松,紧张褪去,身上的伤口开始传来影影绰绰的疼痛。
除了头颅受了伤,她身上还被蜚兽抓出了许多伤口,尤其是后背,那里现在还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陆晴眨了眨眼,清澈的眸子里蓄起了点点水雾,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委屈:“夫君,我受伤了。”
她转过身,后背的位置,粉色的长裙已经破烂不堪,雪白的背上,多处数道明显是野兽抓出来的伤痕,伤口翻卷着,裸露出鲜红的皮肉,白色的骨头隐隐可见。
苏白璟的视线一寸寸掠过她后背上的伤口,琥珀色的眸子翻出无机质的冷意。
是真的冷意。
他的瞳孔几乎竖成了一条直线。
即使是在幻境里,苏白璟的灵识依然遍布整座山脉,转瞬间就锁定了陆晴口中的那只穹风兽。
它正惬意地躺在枯草堆叠成的窝里,舔舐着两只褐色的脚爪。
褐色的脚爪上,依稀能看到几抹深红。
那是已经干涸的血液,但穹风兽依旧抱着脚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舔舐着。
仿佛爪上的鲜血是无尽的美味。
可他都还没尝过猎物的滋味,尝过鲜血的味道。
苏白璟心中翻涌着怒意与燥热。
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把这只穹风兽撕碎!
和喜怒无关,这是每一个妖族的本能。
抢夺猎物和争夺地盘,是妖族两个大忌。
很不巧,这只穹风兽两样都占了。
更可惜的是,苏白璟并不是个善良大度的好妖。
陆晴刚刚转过身给苏白璟看自己伤口,下一秒就看到她的夫君身上的冷意浓郁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唇角微扬,转身似乎就要离开。
“不过是一只穹风兽罢了,杀了便是。”
虽然夫君急着帮她报仇的样子很可爱,但是——
难道现在她的伤口不是才是最重要的吗?
陆晴不满地撅起了嘴巴,一把拽住了苏白璟的胳膊:“哎,等等!”
“就算要杀那只穹风兽,也要等下才去嘛……我身上好疼!要夫君帮我涂药。”
……她叫夫君倒是叫得越发顺遂了。
即使不用回头,苏白璟也能想象到她现在的表情。
软糯可爱,娇憨天真。
像是山林间的小鹿,圆溜溜像宝石一样的眼珠,傻里傻气,在被野兽追逐的时候,还会露出惶然无措的表情。
这样的表情,只会让猎人更加兴奋。
苏白璟对穹风兽的注意力成功降下来点,顺着她的力气回过头。
“……涂药?”
“是啊。”陆晴答得理所当然,她从腰间的储物袋里摸出一瓶丹药吃下一粒,又摸出另一个小瓷瓶,这次她没打开小瓷瓶,反而将瓷瓶塞到了苏白璟掌心里。
“你是我夫君,给我涂药不是很正常?”
苏白璟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少见浮现出一抹怔愣。
陆晴痛得眉头紧蹙,龇牙咧嘴地拉着他往记忆中的家掠去。
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简单的屋舍,仔细看上去,和陆家陆晴的小院还有几分相似。
陆晴理所应当地拉着他进了房间,她扫视了一下房间,来到衣架旁,抬手去解身上的衣扣。
白皙修长的指尖穿梭在衣扣上,很快就将全部衣扣解开。
如羊脂般细嫩的肌肤顺着衣衫的滑落若隐若现,同样粉色的小衣暴露了大半,姣好的身材一览无余。
但陆晴并没能成功将衣衫全部解开。
她刚刚只是轻轻拽了一下,后背顿时传来刺骨的疼痛,陆晴水晶球一样的眸子顿时湿润了起来。
陆晴微微蹙着眉,扭头看自己的后背,看当然是看不清的,她只能放轻动作,尝试着将衣衫从后背上的伤口剥离开来。
干涸的血液早已经将伤口和衣裙粘在了一起,稍微动一下就是撕心裂肺的痛。
陆晴低低“嘶”了一声,松开手,招呼旁边的苏白璟:“夫君,你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陆晴没觉得不好意思,反正她们都已经是道侣了,有什么好害羞的?
在记忆里,比这更害羞的事情都做过不少。
苏白璟站在雕花门和支摘窗中央,这不是能被阳光直射到的位置,也不是整间房最中央的位置。
这是一个能全然看清陆晴每一个动作的位置。
这是一个能完全阻止猎物逃跑的位置。
苏白璟一进房间就站在了这里,这是捕食者的天性,是猎手的本能。
而现在,猎物在向他招手,邀请他靠近。
苏白璟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落地无声。
陆晴的皮肤很白皙,白皙到他能看清她肩背上的淡青色的血管。她身形清瘦,肩胛上覆盖着一层薄薄而有力的肌肉,随着她的动作,肩胛骨像鱼一样在皮肤下轻轻游动。
他能想象得到,她身体里的每一丝血肉,每一块骨架。
“你轻一点。”陆晴小声叮嘱,“如果我疼了,我会告诉你的!”
苏白璟完全没有听清陆晴在说些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全然放在了陆晴雪白的脖颈上。
雪白细嫩的颈上,大动脉的位置,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像战场冲锋前的战鼓,像恶魔引诱的低语。
苏白璟的手指捏着她破碎的衣领,按在了她的颈侧。
她第一次离他这样近。
她第一次对他如此毫不设防。
猎物卸下了尖锐的指甲,放松了全身的肌肉,带着他来到了她温暖、安全的巢穴。
他指间之下就是她美丽的身体,光洁的颈项。
只要他想,他现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捏断她的颈骨。
如果,如果现在掐断她的脖子……是不是能看到她的眸子里溢出像小鹿一样的惊慌失措,喉中响起濒死者最后的哀鸣。
苏白璟的心脏一下一下地跳,呼吸一次比一次更轻。
脑海里,鲜血淋漓的画面正在反复循环播放。
可实际上,他的指甲只是虚虚按在她漂亮的肩胛骨上,动也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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