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了发髻的姜苏晚懒得再度装饰,披了件外衣便往外走。


    她一出屋门便看到了安静等候在院子里的谢礼。


    院子里种着许多名贵艳丽的花草,盛开的花吸引了数只流萤,此刻就萦绕在谢礼身边。


    即便下定决心不再喜欢谢礼,可姜苏晚也不得不承认谢礼这幅皮囊生的极好,端方如玉,清隽如竹,总能轻而易举的吸引人的目光。


    她立在台阶上,没靠近谢礼,隔着一段距离看向他。


    蒙眬的月色罩在男人身上,为他的眉眼添了几分清柔之色。


    谢礼也不动声色的望着姜苏晚,未施粉黛的小姑娘犹如盛开在夜间的芙蓉,清丽照人。


    在他印象中,她素来装扮得体,甚少有如此慵懒随性的模样,倒是更显亲近。


    只是这点无形中的亲近在主人开口时尽数消散。


    “还有事吗?”


    姜苏晚竭力让自己用平和的态度面对谢礼,但一出口仍免不了带上几分怨气。


    谢礼修长的指骨微紧,一时不能适应她含冲的语气,但面上不显的歉然道:“是我疏忽,今日才知你受伤之事,如今伤可好些了?”


    “如你所见,没什么大碍。”姜苏晚不欲多言。


    毕竟为了给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酿桃花酒,从桃花树上摔下来这件事太过痴傻。


    男人的情绪好像随着月光一同暗淡了几分,姜苏晚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生硬,她虽不想同他继续纠缠,但也不欲跟他交恶。


    若是将这段关系处理好,说不定等他成了丞相后念在这段情分上,也能成为她在外行商的依仗。


    虽然她更想干脆和离撇清关系,但事已至此,也不能做的太绝,爹爹从小教导她做人做事要留有三分余地,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


    姜苏晚放缓了语气,看着庭院里穿着青色衣袍,犹如松竹般□□的谢礼道:“时候不早了,若没什么事情,你就先回去歇息吧,近日酒铺里事多,我想在娘家多住几日,等处理完了便回去。”


    眼前耐心叮嘱的姜苏晚同谢礼记忆中的温柔妻子重叠,他心中松散几分,应了声好。


    “明晚我没什么事情,可陪你一起去梨园。”谢礼清朗的声音在风中散开,传入姜苏晚的耳畔。


    姜苏晚一怔,盯着谢礼看了又看,他莫不是鬼附身了,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隔月相望,她看了半天,发现谢礼还是那个谢礼,面相俊朗,清冷如月,非他人假扮。


    “梨园吵闹,你素来喜静,不会喜欢那地方的,我自己去便好。”姜苏晚压下心里的疑惑,委婉拒绝道。


    小姑娘态度疏冷,拒人于千里之外,谢礼胸口发闷,克制着情绪笑笑,从容道:“还是夫人考虑周到,夜深露重,夫人回屋吧。”


    姜苏晚心里惦念着账本的事,也不再同他假客气,转头便进了屋子,连带着让芳玉将屋门关好。


    谢礼看着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屋内,芳玉一脸惋惜的同捧着账本的姜苏晚道:“姑爷方才说陪姑娘去梨园,姑娘怎么拒绝了,姑爷好不容易主动一次要陪姑娘,多难得啊。”


    是啊,多难得,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次见谢礼主动。


    今夜的他着实有些不同寻常。


    姜苏晚翻看着账本,心思却全然不在账本上,脑子里满是行为异常的谢礼。


    烛火随着吹进屋内的风晃动,明明灭灭的光亮落在姜苏晚身上,照出她细腻瓷白胜雪的肌肤,她干脆放下账本,目光透过菱花小窗看向谢礼方才待的地方。


    院子里早已没了他的身影,仿佛他从未来过,一瞬间,姜苏晚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否则谢礼怎会对她如此温柔关怀。


    她望着院子里移栽回来的黄色栀子花,一个惊人的想法涌上脑海。


    谢礼莫不是同她一样,也重生了!


    但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转,姜苏晚便否定了,谢礼心系公主,不喜欢她,怎么可能会因为重生而改变心意。


    更何况,死了才会重生,上一世她死前,谢礼权势正盛,也迎了他惦念多年的心上人回府,正是风光得意的时候,怎么会同她一样轻易死掉。


    芳玉拿着铜剪剪了剪烛芯,好让烛火更明亮些,方便姜苏晚看账本,等剪完发现姜苏晚正托腮望着窗外出神。


    她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谢礼方才待的地方。


    “姑娘莫不是后悔拒绝姑爷了,要不要奴婢同姑爷说姑娘改了主意,要一起去梨园。”芳玉了然于心道。


    姜苏晚面不改色的驳道:“才不是,我在想这账本到底哪里有问题。”


    “有些冷,将窗户关上吧。”姜苏晚收回目光,不再纠结谢礼为何有如此变化。


    ……


    清亮的月光撒入谢宅,谢礼回了书房后,目光落在桌子上的糕点上。


    这白玉片糕已有三日未更换,细想一下往日里总有一道身影出入他的书房给他换糕点,十年如一日,从未缺席过。


    如今这盘白玉糕点却像是被人遗忘在此处,一时间,谢礼竟觉得自己呆惯了的书房有些说不出的清冷。


    他头一次生出要去院子里透透气的想法,到了院子一眼瞧见了翻动的土。


    原先她种的花全都不见了,只剩了一排竹子,没了花的点缀,瞧着竟有些单调。


    “下午夫人气呼呼地让芳玉姑娘将花挪走了,说是这里光不好。”青木适时解释道。


    本猜测姜苏晚是不是也同他一样重新回来了的谢礼失落的同时,心里又莫名一松。


    这般孩子气的举动不像是那个稳重妥帖,沉静如水的她能做出来的。


    到更符合她现在的年纪。


    许是上一世他关注的太少,记忆里没发生这些事情,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来这个年岁的她是什么样子。


    不过眼下看来,她似乎在同他置气。


    也是,身为她的丈夫她昏迷两天他却不闻不问,他身边的人又对她的姐姐不敬,她生他的气也是应该的。


    “青木,你可知如何哄人?”谢礼胸腔翻涌,莫名期待将人哄好的模样。


    青木险些怀疑自己幻听了,他那素来不关心情爱仿佛出家圣人般的主子竟要哄人。


    他挠了挠头,从肚里搜刮出来一些没实用过的经验道:“送些胭脂水粉?姑娘家好像都喜欢这个……”


    胭脂水粉……


    谢礼不由想起上一世的姜苏晚,她面容清丽,即便不施粉黛也尤胜脂雪,她一向爱穿素衫,甚少打扮,向来应当也不喜欢这些东西。


    他目光落在姜府的方向,回想自己的妻子喜欢什么,无奈发觉自己对她知之甚少。


    谢礼沉默半响吩咐道:“青木,你去打听打听她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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