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一背着猪草走了,他前脚刚离开,后脚蒋小三就蹿进了厨房。


    这会儿刚八月中旬,天气还热着,中午热的杀熊水还没凉,蒋小三踮起脚伸手到锅里试了一下水温,发现不怎么热了,盖上盖子后又往灶台里加了两根柴火。


    蒋小二从外头进来。


    蒋小三扭头往他身后看:“二哥,熊熊呢?”


    “我让它在床上睡觉了。”蒋小二把蒋大牛刚送的那块腊肉放到盆里,打了点温水,便蹲在地上,拿着丝瓜开始搓洗,他们这边做腊肉都是挂灶台上拿烟熏制的,这般做出来的腊肉虽然香,但黑嘛嘛的,一般洗个五六次的才能洗干净,这些活儿蒋小三不太会做,蒋小一又是见天的忙,蒋小二身子不难受时,就帮着做些厨房里的活儿。


    “等会水热了,你再去抱它出来。”


    “好。”蒋小三吸了吸鼻子,眼睛几乎钉在腊肉上,也不晓得这腊肉腊了多久,一股子腊香味,蒋小三光是闻着,魂儿都要飘了。


    “二哥,二哥,大堂哥送的腊肉好香啊。”


    “那等会大哥煮了,你多吃些。”蒋小二说。


    蒋小三摇摇头:“肉肉好吃了,要给大哥和父亲吃,还有二哥,小三吃一块就好。”


    ……


    水开得很快,白子慕都还没想到办法开门呢,蒋小三便又甩着鼻涕进来了。


    “熊熊。”他说:“小三来了,小三给你洗澡好不好?”


    白子慕又被他抱进了厨房,蒋小三将他交给蒋小二后,便开始打水。


    那水应该是很热,竹条做的盖子一掀开,浓浓白烟便飘了出来,锅里还咕噜噜的冒着泡。


    蒋小三打了满满一盘,便放了水瓢,手背一擦鼻涕后就开始撸袖子,然后朝白子慕伸手。


    白子慕:“……”


    白子慕整只熊都震惊了。


    这都有腊肉了,还想吃熊肉啊?


    我尼玛。


    这个死孩子啊!


    这是要给他洗澡?


    拿一百度的开水洗?


    那过年人家杀猪都不敢用这么烫的水啊!


    要是真洗了,他估计就得交代在这里了。


    蒋小二看着蒋小三,两道小眉毛揪成一团:“小弟,不用加点冷水吗?”他记得大哥帮他洗澡的时候,打完了热水后,都会加几瓢冷水的。


    蒋小三摇摇头,很认真的说:“不用呀,我见大嫂就是这么给鸡鸡洗澡的呢!还有凶凶的周伯伯,也是这么给猪猪洗澡的。”


    蒋小二半信半疑。


    他们的大嫂是蒋大牛的媳妇,父亲是个猎户,蒋氏从小耳濡目染,也学得几分本事,上个月她在山上打了一只野鸡,拿回来收拾的时候蒋小三正好给大房送蒋小一刚腌好的酸菜,见她往鸡身上浇水,很是好奇,就停下来看了两眼。


    他脑子虽是有些傻,但小模样长得十分可爱,蒋氏朝他招手,他便问:“大嫂你在干嘛呀?”


    他就没见过人杀鸡。村里人都是过年的时候,条件好一些的人家才会杀上那么一只,可谁家杀鸡都不会敲着铜锣昭告天下,而且过年那会儿又冷,蒋小三总被蒋小一拘在家里,而蒋家又穷,过年别说杀鸡,就是能买上半斤猪肉回来吃都算不错的了。


    蒋氏笑着逗他,说:“我在给鸡鸡洗澡呢!”


    村里的周屠户每次杀猪的时候,也是用很热的水。


    他路过周屠户家,都看见过几次了,绝对不会错的。


    蒋小二挠挠头,他不怎么出门,见识少,可他这个小弟经常的在外头跑,这么说了,那应该就是真的,可……


    那水看着真的好烫啊!


    上次他不小心被烫伤了,起了一个好大的泡,疼得睡不着呢!


    “真的不用吗?会不会烫秃噜皮呀?”


    “才不会咧!周伯伯说死猪不怕开水烫,毛越多,越得用热热的水,熊熊毛多多了,而且熊熊是活的,死猪都不怕烫,熊熊还会怕吗?”蒋小三很认真的道:“不厉害的才死了,死猪会死,是因为它都不厉害,它不厉害它都不怕烫,熊熊厉害,熊熊更不怕了,要是水不热热,它就要像小三一样,流鼻涕了。”


    “有道理啊!”蒋小二说。


    白子慕:“……”


    这话是认真的吗?他竟无法反驳。


    白子慕扫了蒋小三一眼,这死孩子还怪好的咧!怕他着凉,用开水给他洗。


    我谢谢你啊!!


    蒋小三双手正要抱到白子慕,白子慕突然从蒋小二怀里蹦了起来,飞毛腿上身一样,二话不说直接就往外头跑。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蒋小二两兄弟没料到白子慕会突然逃跑,啊了一声,然后赶忙的追了出去。


    白子慕小短腿都要跑出残影了,然到了外头,竟然发现院门被关了起来。


    篱笆围成的小院子,院门也是竹条做的,不算得太高,看着也不算很结实,要是化成人形,白子慕一脚扫过去,那院门就得见鬼了,可这会他撞了几下,院门纹丝不动,想跳过去,却又因为太肥蹦跶不起来。


    “熊熊,不要跑啊!”


    “站住站住,小三来了。”


    白子慕:“……”


    那两条甩来甩去就是不掉的鼻涕,已经快要成为他的噩梦了,他现在一见蒋小三心里就毛得慌。


    蒋小三一把朝白子慕扑了过去。


    完犊子了。


    ……


    前儿几天刚秋收完,这会儿大多妇人孩子都呆在家里搓玉米,搓下来的玉米粒好晒一些,而且村里老鼠多,玉米、谷子晒好了都得收粮仓里头去,要是留成把,难晒不说,晒好了收起来也占地方,这会连着小孩子都得跟着忙,汉子们则跑地里种豆子。


    大周对于黄豆的吃法多是做成豆腐,或者拿来炒了或炖了吃,但不论或炒或炖,油水不够,煮出来的大豆就会有一股味儿,大多数人都不是很喜欢这个味,种了也不过是想着卖给那帮子做豆腐的。


    虽然不比玉米、谷子贵,但多少是项收入。


    蒋小一到大房家的时候,他大伯二伯还有几个堂兄都下地种黄豆去了,只他大伯娘她们在院子里搓玉米。


    堂奶奶见了他很高兴,赶忙的招呼他过去:“又拿猪菜来了?快过来坐坐,都大半来月不见你了。”


    蒋小一平日忙得脚不沾地,不怎么往大房这边跑,有时候送东西过来也是送完了就走,堂奶奶晓得他忙,家里地里都指着他一个人,便也没喊他坐下来好好说过话,可今儿不一样。


    “你若是不来,晚上我也得让你堂哥过去寻了你来。”堂奶奶笑着说。


    蒋小一把背篓交给他大伯母,这才坐在堂奶奶旁边:“奶奶,可是有事啊?”


    “嗯!”堂奶奶笑盈盈的:“好事儿,今儿你大堂哥不是去了趟他岳家么,回来歇息那会儿说了一嘴,他岳父说你大嫂有个表兄弟,二十了,还没讨着媳妇……”


    那表兄弟家也在柳江村,蒋小一他娘就是柳江村嫁过来的,他娘没合离那会儿,有时候大年初二,他娘偶尔会带他回柳江村,对于柳江村蒋小一不说很熟,但还是懂一些的。


    堂奶奶说的这人,蒋小一不止见过,也听人说过一嘴,好像是在镇上的酒楼里工作,一个月能有几百个铜板子。


    村里人找工作不容易,往常地里没农活干了,大家就去镇上找活儿做,但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在村里啥子话儿都敢讲,可到了外头,嘴巴就不怎么利索了,镇上能干的活儿本来就少,跑堂人要机灵的,账房人要会识字的,村里的汉子便只能做些苦力活,像是去镇上的大老爷们搬搬货,或者镇上人家起房子,就帮着挖些地基挑些砖头,多是这类活儿。


    这跑堂的,听起来好像不咋样,可是能在镇上有份稳定的干起来又轻松的好活计,多得是人羡慕呢!


    那表兄弟蒋小一几年前也见过一次,长得挺像个人的。


    中午蒋大牛回来这么一说,堂奶奶又叫来蒋大嫂问了一番后,心思就活络了。


    “刘小子早些年忙着做活儿,好像是在福来客栈里头做伙计,福来客栈你晓得不?”堂奶奶问。


    这谁不晓得嘛!


    他们平阳镇上最大的酒楼,豪华得紧,整整三层呢!进出的客人非富即贵,蒋小一平日去镇上卖柴火,都不敢从福来客栈外走,就怕冲撞了贵人。


    堂奶奶看着蒋小一,见他点头,这才又道:“那客栈生意好,活儿就多,刘小子平日就没咋的回来,这一来二去的,婚事就给耽搁了下来,如今到了年纪,再拖不下去了,他娘最近正给他相看人家呢!我寻思着让你大嫂回去,跟他娘说说你,看能不能成。”


    谈婚论嫁这种事儿,未婚的姑娘哥儿一提就脸红害臊,可蒋小一却是挠挠后脑勺,脸不红气不短,说:“可是小二小三还小,小二身子还不太好,我就是嫁人了,也得帮着我父亲,人家不嫌吗?我也不是想占人便宜,就是我父亲腿脚不利索,我要是不在了,他一个人照顾这个家怕是难,我不能丢下他们,而且,刘家看得上我吗?”


    刘家条件好,只要不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哥儿,想娶什么样的娶不着?


    这年头,要是条件好的,大多还是想娶个姑娘。


    二伯娘直接笑了,欣慰道:“你这孩子就是孝顺,啥时候都想着家人,不过这事儿咱们自是要和刘家的说清楚的,成了自是最好,有个人帮衬,你也少辛苦些,若是不成,那也没啥子,刘小子那条件实在是好,听人说他长得很是周正,品性也不错,老实勤快又肯干,要是错过这个村,可就再没这个店了,咱总是要试着去争取一下。”


    “可不是。”大伯娘也道:“这事儿本不该同你商量,可你爹娘合离了,你父亲最近好不容易找了活儿,怕是好些天都不得空,这事儿又耽搁不来,便也只能同你说了,你要是同意,我让你大嫂回去说道说道,你大嫂同着刘家是表亲,没准的人就同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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