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仔子不愿从他身上下来,蒋小一无奈之下,又半信半疑将它抱回房,结果刚一放床上,熊仔子四肢并用,速度极快的爬到了床里头,然后……躺下了。
山里半夜会有些凉,蒋小一是个怕冷的,床头还放着一张旧毯子,不算得厚,有些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磨损得厉害,不过看着很干净,上头还有一股皂荚味。
蒋小一就见那熊仔子躺了一下后又爬起来,抓过毯子抖开来,披到自己的小肚子上,然后闭上了眼,两只爪子规规矩矩的放在小肚子上,小脸上微微带笑,好像已经无憾了,一副准备安详离去的模样。
蒋小一是看得目瞪口呆。
蒋小三哒哒跑进来,见熊仔子睡了,还想爬上床把抱它回去,蒋小一突然伸手拦住他,说让熊仔子在他屋里睡吧!
大哥也想抱熊熊睡。
蒋小三最爱大哥了,他中午能和熊熊玩,可是大哥很忙,都没空和熊熊一起,那就让熊熊晚上陪着大哥吧!
他鼻子一吸,又哒哒跑回了房。
蒋小一关门后爬上床,试图抱了一下白子慕,第一天抱的时候,他就知道了,熊仔子毛茸茸又软乎乎,手感好得不得了,这会儿手下传来的温热触犯让他心头莫名的感到踏实,见它没有动,蒋小一瞬间笑了起来。
他也不嫌热,就搂着白子慕睡了,他不打呼,也不会没完没了的流长长的鼻涕,白子慕挣开一只眼,瞅了他一下,发现他身上还挺香,而且瞧着好像很瘦,皮包骨似的,可胸膛却一点儿都不硬,枕着的手臂也十分舒服。
从窗口透进来的月光如水柔和,在这微光里,蒋小一闭着眼,睡起来的模样看着一点都没有白天的凶恶,他呼吸缓慢而深沉,面容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柔和又温暖。
蒋小一除了有些黑,长得还是挺好看的,一双杏仁眼,笑起来时,眉眼微弯,颊边还会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是一副温柔又可爱的长相。
白子慕这会看他都顺眼了几分。
隔天天一亮,张大丫拎着个葫芦,又带着几个鸡蛋还有半框菜,笑着回了娘家,一到张家外头就囔囔:“爹、娘,俺回来了。”
张氏正在后院喂猪,听见张大丫的声音还怔了一下,直到张大丫又喊了一声,她才回过神从后院跑出来。
“大丫?”
“娘。”
“还真是你。”张氏笑了起来,不过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赶忙拉过她:“你咋的突然回来了?”
小山村和柳江村离得近,但不过年不过节的,张大丫突然跑回来,这让张氏不免多想。
若是有事,可前天女婿来,还说家里这几天除忙着种豆,也没啥事。
“可是和蒋家小子闹了?”张氏蹙着眉问。
“没有。”张大丫把带的鸡蛋和酒递过去:“当家的对俺好着呢!要是吵架了,俺哪里还会带着东西回来,俺爹和小弟呢?”家里就张氏在。
“他们下地去了,你爹想种些红薯好来年酿酒。”
张家条件比蒋家要好,鸡蛋这些东西张氏不算得太稀罕,可蒋家穷,能让张大丫带着这么些个礼回来,可见是看重。
之前张大丫嫁不出去,寻常姑娘彩礼少的三两,多的四两,再加上前期请媒婆上门带的聘礼和办酒席时要花的银钱,杂七杂八加一起,足够压垮大多穷苦家庭,当初张氏迫于无奈放出风声,说她家闺女出嫁只要二两彩礼,不少人都上门提亲来了,不过她晓得,那帮子人都是冲着彩礼少来的,不是真看上她家闺女,而是村里人,没得挑。
她最后选了蒋家,虽是都打听好了的,可有时空闲下来总控制不住东想西想,想得多了,总是不踏实。
这会儿看张大丫过得都好,没受啥委屈,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她笑着接过,同张大丫往屋里走:“下次回来就回来,可别带啥东西了,家里什么都不缺,对了,你咋的突然回来了?”
这事儿没什么好隐瞒的,张大丫道:“听说刘表弟正在相看人家,俺夫家有个堂弟,正好的还没找着人家,俺就回来看看,想着同小姨说一说,看这事儿能不能成。”
“是谁啊?”张氏放了东西,问:“你二叔家那个叫,叫什么竹哥儿的啊?会不会太小了些?我上次去,见过他一面,那小哥儿看着好像才十三四吧!这……是不是太急了?”
村里人成婚都早,也有那十三四就出嫁了的,可这种的也是少,多数还是十六七才出门,要是疼孩子的,总是要多留身边几年。
上次收玉米,堂奶奶在地里摔了一跤,来传信的汉子也没说清楚,堂奶奶快七十了,张氏怕出了事儿,得了消息后割了一斤肉便前去探望,那天晚上吃了饭才回来,蒋二叔家那个小哥儿,张氏自是也见着了,挺小的。
不过一想刘虎子那条件,十里八乡都难找,错过了怪可惜的,难怪的蒋家二叔急。
“不是竹哥儿。”张大丫摇头说:“竹哥儿才十三岁,你想啥呢娘。”
张氏不解:“那你给谁说?”
蒋家大房那边也就蒋小竹一个哥儿,姑娘倒是有三个,大的那个个出嫁了,如今剩两个,也十五来岁了。
“是我三叔家的。”张大丫见张氏拧着眉头,一脸疑惑,好像不知道这么一号人,又道:“是我们村黄家黄秀莲的哥儿啊!叫蒋小一,还记得不?以前黄秀莲带他回来过几次,娘还说过他好看。”
“是他啊!”张大丫这么一说,张氏就晓得了。
毕竟黄秀莲的事前几年闹得挺大,这事儿不光彩,大家都背地里嘀咕这事儿,说黄秀莲不像话、不要脸,老黄家竟出了这么个女儿,可后来因为怕惹到丘大柱,倒也没人敢再乱嚼舌根子了。
蒋父这个人,张氏是知道的,年轻那会儿,蒋父也是个英俊的小伙子,比村里其他汉子都要显得帅气些,不是那种很张扬的帅,是很温润的长相,当初要不是看他长得好看,黄秀莲也不会在丘大柱离家不过两个月时就松口嫁给他。
当时黄秀莲因为怀了身孕不得不嫁是个原因外,另外一个原因,便是觉得蒋父好看,被那模样迷了眼。
蒋小一长得像蒋父,模样自是也干净清秀,点星一样的眸子,以前和黄秀莲回来,张氏还常叹这娃子长得真是俊,以后定是能嫁个好人家。
不过后头因着家中拖累,眼看着十九快二十了都没能嫁出去,张氏还说过他可怜。
“你可是问过人家了?”张氏说:“他愿不愿嫁?他父亲腿不好,他若是嫁了,家里那两个孩子怎么办?我之前听人说,他想留家里帮着父亲照顾弟弟,你可别自作主张。”
张大丫看着张氏,道:“自是问过,他同意了我才来的,以前小二小三还小,片刻都离不开人,小一自是不想嫁,可这会儿小二小三都五岁了,也懂事儿了,不用人再跟着寸步不离的照顾,小一自是要考虑考虑自个的事儿了,他如今已快二十,再不寻人家,以后还能寻摸那好的?不过小二身子不太好。”说到这个,张大丫叹了口气。
蒋小二这几天不怎么去大房那边了,可以前他却是经常跑大房那边找堂奶奶学针线活儿,每次见了张大丫,总是礼貌的脆生生的喊她一声大嫂,小模样儿十分可爱。
“娘你是没见过他,都五岁了,个头才这么点,又瘦又小,跟个猫崽子一样。”她说着还抬手比划了一下。
张氏有些迷惑道:“这不能吧!这个头比你那三岁的小外甥还不如啊!不过先头我也听说黄秀莲生的那对双胞胎都有些问题,大的那个是个药罐子,如此,瘦些倒也正常。”
蒋小二身子本就不好,家里又穷,吃饱都成问题,哪里还能长什么肉,蒋小二能活到现在,都算不是命硬。
以前张氏还听村里的买货郎说,他去小山村卖货,从蒋家门口过,还见到了黄秀莲那对儿子,模样长得是像,但很好认,因为老二比老大高了快半个头,老大小小个儿,一身病气,瞧着怕是都活不了几年。
蒋小二得的是富贵病,要是生在大户人家,那倒也不要紧,好吃好喝养着,不至于太过受罪,可他偏的生小破山村里,能活到啥时候,谁都说不准,不过光看其模样,总像个短命的,如今就靠着药吊命。
大家听了,都说是黄秀莲造孽,报应在两孩子身上。
毕竟做了那种丑事儿,带着别人的种嫁给蒋安,一满满了十几年,等着丘大柱回来了,黄秀莲又那个狠心啊!连着哥儿都不要,带着女儿就走,这对得起蒋安?
好歹十几年夫妻。
常言都说一夜夫妻百日恩,蒋安要是对黄秀莲非打即骂,苛待黄秀莲,她拍拍屁股就离开,大家都还不至于如此看不过去,可谁不知道蒋安是个老实的啊!以前都没跟谁红过脸,也就这几年村里孩子欺负蒋小三,蒋小一护犊子,打了回去,那几孩子家里人怨蒋小一打得重,小孩子玩闹磕着碰着在所难免,就说了蒋小一几句,蒋小一气不过同人吵起来,那几人便又拿黄秀莲说事:
“当娘的不要脸,没良心,这生的孩子,也是个讨人嫌的。”
“哎呦,人是有娘生没娘养,懂得啥,行了,咱不同人一般见识。”
这些话传到蒋父耳朵里,他难得发了火,直接拎着斧头上了人家门。
而且,蒋安还养了丘翠翠十几年,黄秀莲不记恩,丘大柱一回来,她便闹合离,如此,哪里像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儿。
生的两儿子,一个病弱一个傻,就是黄秀莲作的。
“小二小三如今虽是不用小一再时时看顾了,可这两个孩子到底和正常人有些不同,我三叔天天要去山里砍柴,小一若是嫁了人,怕是也得隔三差五回去一趟。”张大丫问道:“娘,你说俺小姨能应下这事儿吗?”
这事张氏也不敢确定,毕竟哪有嫁了人的还老往娘家跑:“这我哪里能知道你小姨咋的想,不过你肯跑这一趟,那那个蒋哥儿定是个好的,没准的你小姨也愿。”
“小一自是好的,勤快,孝顺,干起活来比俺都厉害,要不是俺弟已经相好人家了,俺都想把他介绍给俺弟。”张大丫有些遗憾的说。
勤不勤快,孝不孝顺,好不好生养,家里有没有啥难缠又不好相处的亲戚,村里相看媳妇夫郎,也就看这几样,要是都合适,亲事十有八九能成。
张氏道:“那下午你去你小姨家一趟,同她说说,这蒋哥儿家里虽是不太行,但人好,嫁旁人家去也是可惜,要是真成,那就都是亲戚了,等会儿记得带几鸡蛋去,你毕竟算是外嫁女了,不比以前,难得回来,空着手上门不像话。”
“俺晓得的。”张大丫说。
张氏和她妹刘氏都是嫁的本村,两家离得不远,张大丫坐了会,便去了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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