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中原中也以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来不及安排下属收拾战场,直接操纵着重力,飞跃上周遭建筑的顶端,截取直线路径,赶回港口大厦。


    推门而入时,恰是2分钟的最后一秒。


    他看见黑发的首领坐在宽敞的办公桌后,极其难得的没有在批阅公务,本该摆放着文件的面前空空荡荡,只有一部熟悉的手机,端正孤孑地摆放在桌面上。


    “……”中原中也紧紧皱起了眉头,疾步走向太宰治,态度空前肃然谨慎,“发生什么了?”


    黑发首领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用眼神示意面前的手机。


    “?”中原中也紧锁着眉头拿起手机,解锁屏幕,就看到——


    【……不是同事的孩子就是同事的弟弟……我想给他取名为中原中二。中原先生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中原先生:“…………”


    这是谁?在说什么屁话?


    他僵了三秒,目光上移,不出意外地看到熟悉的横滨警视厅徽章头像。


    两日不见,对方的话语里依旧透露着一种令人血压升高的美。


    “还有呢。”首领再度发话,“往前看。”


    一股红薯馥郁甜醇的香气不知从何而来,在黑暗压抑的办公室内幽然散开,混杂着米粥的淡香与烤面包的酥脆甜香。


    “咔嚓。”


    “……”中原中也缓缓抬头,看见办公桌上不知何时摆开了一碗一碟,红薯软糯的溏心在雪白的米粥中润出晶润的色泽,碟中的烤面包被某位首领神色平静地拿起了一块,放进口中一咬,外酥里嫩,唇齿溢香。


    像极了拿rea下饭的秘书芥川银。


    中原中也:“………………”


    他在濒临暴躁的边缘默念了十遍“这是首领这是首领”,才勉强压住脾气,磨着牙道:“不是不信任这家伙,还给他改了个‘骗子’的备注吗?怎么现在又愿意吃他送来的东西了。”


    他还记得一天前,自己曾询问过对方“为什么给这家伙设这种备注”。


    当时对方脸上依旧是没有丝毫神情的死寂,手机光屏的微光映照在那双那双毫无光彩、像是盛着干涸的血渍般的鸢色眼睛中,只衬得那双眼睛更加没有生机:“需要特别的原因吗?”


    太宰治说话时,咬字总是很轻。给人一种如果不专注去听,就可能错漏什么信息的错觉。


    但事实上,他的咬字非常清晰,不论是下令攫取反对者性命时,还是铲除碍事者时,每一个音节都像是不轻不重地敲在人的耳膜上,心脏上,令人产生一种五脏六腑都冻结的错觉。


    “当你命悬一线,向某人求援,表明对方唯有做事件a才能救你时,对方却在满口答应之后毫不犹豫地跑去做了与之截然相反的事件b……事后对方又无缘无故地跑来向你表达关心,不论如何你都不会相信的吧。”


    雪名阵是一个骗子。


    欺诈者。


    对方能用轻浮的玩笑戏耍一位濒临死亡、绝望求助者,又怎么可能真心在意求助者的死活,更别提有没有好好吃饭这种无关紧要的事。


    对一个随时可能被杀死的人大献殷勤,忧心忡忡地说你要好好填饱肚子,与何不食肉糜有何异?


    中原中也收回思绪,看向已经开始舀动红薯粥的……好香好香。


    啥也没吃就急匆匆赶去做外勤,又火急火燎赶回来的中原中也:“……”


    饥饿令人暴躁,中原中也微微提高嗓音,压着不耐又问了一遍:“问你话呢,混蛋boss。”


    太宰治的眼神完全没有落在实处上,也说不清对方是懒得用心,还是被创得仍有些思绪涣散:“只是忽然觉得,有些人可能单纯就没长脑子。”


    拿面对魔人的警惕性去面对这样的空脑壳就输了!


    太宰治眼神稍有些放空的抿了一口红薯粥——甜。


    淡淡的、恰到好处的甜味在口腔中散开,味蕾得到了极大的享受。


    他再度舀起新的一勺,又想起了什么,抬眼催促reac……催促中原中也:“继续看。”


    中原中也:“……”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起芥川银曾蹦出过的某个句式:新的泥石流已经出现,怎么能止步不前!


    被搁置在桌上、当做烫手山芋的手机冷不丁地再度嗡响了一声。


    在场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及干部均是一僵,就见屏幕上冒出新的泥石……聊天泡泡。


    【骗子:接下来可能会有些忙,有些重要的事务亟待处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再来同你们分享这个大惊喜。】


    港口黑手党令人闻风丧胆的重力使·中原中也:“……”


    关东地区不可言名的那位先生·太宰治:“……”


    这一刻,在里世界跺一脚都能令黑白两道抖三抖的二人不由自主地冒出了同一个念头:


    ……平淡是福。


    ·


    相隔着数亿世界,有另一拨人也持有和中原中也他们同样的心理。那就是横滨地下军事研究所的员工们。


    如果让他们回忆,一切都要从两天前说起。


    那是一个寻常的夜晚,实验一如既往地失败,领导一如既往地强行要求员工加班。


    某位名为“佐藤”的研究员打着困倦的哈欠,顶着一双黑眼圈磨蹭到咖啡机前,刚将杯子搁下,就感觉哪里不太对。


    摆放着咖啡机的办公桌边还有两张办公桌,办公桌下还有两个人。


    这么形容其实非常不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咖啡机边站着两个顶着浮空办公桌,好像在拿办公桌当头盔的人。


    佐藤:“……!!”


    他猛然一个后仰,因为困倦而有些思维缓慢的大脑甚至掠过“草,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喵的可不能让领队发现我睡着了扣工资!醒来啊我自己!!”这样的想法,但还没等他采取掐醒自己的行动,更远的走廊方向传来更多的脚步声——


    也涌进了更多的办公桌头盔人。


    佐藤:“……”


    画面之诡异,是能令人san值狂掉的程度。


    佐藤当即眼白一翻,直接仰面晕过去了。站在他身前的村濑莲顶着生无可恋的表情低头看了眼——这个动作非常危险,很容易和同伴的头盔打架:“把他绑在办公桌上吧。”


    一位合格的战术指挥,应当学会灵活地利用bug。


    办公桌头盔丑虽丑,但很实用。


    两张办公桌相对拼合在一起,结成对的两人齐齐蹲下,就能构成一个完全密闭的方形堡垒;不论办公桌上堆放有多少重物,因为是浮空的,所以也不会对他们的头部带来任何重量上的负担。


    他们一路闯进研究所,击溃了将近五十余名武装整齐的士兵(谁也说不清敌人究竟是被武力击溃的,还是被精神污染击溃的),此时统统被解除了武装,绑在办公桌头盔上。


    “……”


    队伍里一片死寂。


    准确地说,从被投放进这个副本,发觉头顶的办公桌失去隐身效果之后,所有人就都像吃了哑巴果实一样,沉默得令人心疼。


    最终还是副队长真田一郎强迫自己开口:“怎么绑?每个人头上……每张办公桌上都已经绑了一个人了。”


    村濑莲面无表情:“挤一挤。早高峰的电车都能挤得上,一个办公桌挤两个人怎么了。”


    他算是想明白了,在这种时候,只要我够心脏强大,羞耻心就追不上我!


    村濑莲随意转了下头——这个动作导致他的桌脚狠狠撞上了同伴的头盔,引起山际美雪一阵有气无力的抱怨:“那就你吧,美雪。”


    才被创就又要被创的山际美雪:“?????”


    山际美雪:“不好吧,绅士应当照顾女士。”


    村濑莲:“对的,女士优先。”


    老熟人之间的斗嘴令现场的气氛活泛了些许,村濑莲也在玩笑后主动顶上(……)第二位乘客。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直到走廊转角转出一道新的身影。


    发现佐藤摸鱼、准备亲自将佐藤提溜回去教育的n猛然止步,看着人群……办公桌头盔群前的弟弟惊呆了:“……”


    n:“……莲……?”


    唇畔刚泛起轻松的微笑的村濑莲:“…………”


    ·


    【……n误以为村濑也接受了人体试验,大怒之下没有如buff说的那样反水,而是坚称村濑不是他弟,只是个被灌注了奇怪异能的克隆体。】


    套房里,行动组的成员们看着副队通过横滨警视厅app内部连线传来的消息,几乎能想象军事研究所里群魔乱舞的景象。


    苏格兰试图在公允和委婉之间找到平衡点:【办……办公桌头盔的确是太前卫了一点】


    【兰堂:一点?】


    苏格兰:“……”


    的确不止一点,是想到“回别动队就有可能也被分发一套办公用品


    ()”就会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的地步。


    雪名阵看着聊天记录露出不赞同的神情:【只是多了一张办公桌,难道弟弟就不是弟弟了吗?】


    【真田一郎:≈hellip;】


    真田一郎决定说得直白一点:【有没有可能多了一张办公桌,人就的确不再是人了呢?】


    人的身上可以多一道伤疤,多一件饰品,但多一张办公桌是什么鬼啊???


    雪名阵愣了一下,变得困惑:【是这样吗?最开始我也认为佩带办公桌头盔并不体面,但一郎你不是积极要求我尽快为大家配备齐全吗?】


    内部聊天频道忽然陷入短暂的死寂。


    片刻后。


    【山际美雪:?】


    【村濑莲:?】


    【田中:?】


    一个接一个的问号冒出来,然而雪名阵却在短短几句搅乱浑水后,拍拍屁股切出去看别的界面了。


    【橘头像:叫文也吧。】


    聊天界面里多出一条没头没脑的新消息,雪名阵反应了一阵,才意识到这是橘头像帮实验体想的名字,认真思索片刻后:【这名字有什么内涵吗?】


    另一个世界的中原中也:≈hellip;&allip;?”


    ……取什么名字都比你那什么中原中二有内涵吧!!你有什么立场问这句话的??


    ·


    虽然发生了一次小型的内乱,别动队仍于第三天傍晚成功将【副本·横滨地下研究所】通关。与此同时,弘树的父亲樫村忠彬也赶到了马萨诸塞州。


    为了办理后续的抚养手续,樫村忠彬和弘树在马萨诸塞州耽搁了半日,宣传官帮忙疏通了下人脉,成功在第四天清晨办齐了所有手续。


    临离开前,工藤新一特地赶来送机。


    信天翁难得放下了地域歧视(……),严厉地告诫工藤新一:“好奇心会害死猫,老话从不出错。如果不是我们这次出国有特殊的目标,像你那样硬跟着我们,换做平时,尸体早被丢进海里喂鱼了。”


    “既然是在光明下出生的孩子,就别往阴影中走了。对于普通人来说,黑手党这种东西,还是能不沾边就别沾边。”


    信天翁眼睛眨也不眨地说着黑手党的坏话,又不客气地驱赶工藤新一:“快滚吧,还想再跟着?”


    雪名阵从舱门里转出来:“跟着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按照计划,飞机在横滨一着陆,真田一郎就会开车来接他们直接回横滨警视厅。工藤新一本来就是他看上的好苗子,能提前来别动队逛逛也不错啊。


    工藤新一却反而被吓退了一步:“不、不合适吧,你们不是要去安全屋么?我跟去像什么话……”


    工藤新一疯狂冒汗,之前信天翁的严厉警告只让他觉得旗会虽是黑手党,却有心软的一面,雪名阵的邀请才让他猛然一惊,警惕心重新回炉:


    为什么?为什么黑手党会在被追杀的情况下,邀请他去安全屋?是想灭他的口吗?


    雪名阵从善如流地退让一


    ()


    步,掏出手机:“那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这个应该可以。


    工藤新一想,如果对方未来想利用这个联系方式做什么事,他也好让他老爸工藤优作帮忙参谋参谋。


    雪名阵并不知晓工藤新一暗自打的算盘,就算知道也不会在意——他是个注重结果多于过程的人,只要最终看中的好苗子能落进他的地里来,之前经历的种种波折也不过是旅途中的一点添头,一点乐趣。


    他很快和工藤新一交换了联系方式,随后拽着抱着一大堆接线板(……)愉悦地重进舱门。


    给冰柜插好电,飞机终于起飞。沿途信天翁还在闲不住地同雪名阵确认“安全屋”的居住条件:“……空间大吗?”


    雪名阵回想了下细胞房:“可以保证一人一间。”


    信天翁:“饮食条件如何?”


    雪名阵:“可以送到房门口。”


    牢饭都是这样子的。


    信天翁惊讶了:“那可以上网吗?”


    雪名阵想了想:“全息游戏的概念听说过吗?那里虽然不能上网,但有专业的设备,可以让你酣畅体验完整的人生冒险。”


    ——犯了多少罪,就有几场冒险。


    绝对真实,沉浸式体验,迄今无差评。


    信天翁毫无怀疑,惊喜又饱含期待地笑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坐在最后排的苏格兰和兰堂投来的复杂目光。


    ……真的,你才是真正的黑手党吧队长!


    骗人都不带半句谎言的吗??


    ·


    从马萨诸塞州直飞横滨,飞机落地时,横滨恰是深夜。


    下机时旗会们还在聊着“查到的资料该如何转交给中也”,完全不知道面对他们的将是铁窗泪。


    雪名阵用一种让苏格兰和兰堂除了六个点“……”以外无话可说的纵容目光扫了眼叽叽喳喳的男宾们,拨通真田的电话:“……对,下机了。你往前开一点,穿着警服的就是我们。”


    刚发动面包车的真田一郎猛然顿住:“……”


    穿着……什么?


    他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合理。


    很可能队长他们已经直接暴力制服了旗会五人,被手铐铐住的话,也不用担心逃跑,那穿回警服也没什么所谓了。


    真田一郎自觉猜到了真相,重新恢复了一贯的倦懒,耷拉着眼皮踩下油门,将车开向远方走出来得一行人。


    他散漫地撩了下眼皮,目光不怎么上心地扫过旗会……扫过……扫……


    真田一郎:“………………”


    刚耷拉回去的眼皮又缓缓睁起来了。


    如果他没看错,旗会五人的手上完全没有类似手铐的物件……?


    ……啊?


    他见了鬼似的目光在穿着警服的同事与旗会之间反复横跳,几乎呆滞地看着其中一名短发的旗会成员活跃地大笑着,毫无芥蒂地扑上他们队长的后背,另几名旗会成员也是有


    说有笑地走在兰堂与苏格兰身边,偶尔还会伸伸手,做出一些如非亲近信任,绝不会做出的肢体接触。()


    ≈hellip;


    ?龙沙雕的作首发更新,域名[


    他瞎了吗?还是之前的战斗太费心劳神,以至于产生了幻觉?


    队长他们的确是穿着警服没错吧?


    ……啊?


    他踩着油门的脚不自觉地放松了力道,本就处于缓慢滑行中的面包车在气氛和谐的人群面前停下。信天翁第一个上车,还自来熟地冲着真田一郎打招呼:“呦!”


    真田一郎:“……呦、呦?”


    ……啊?????


    ·


    虽然满脑子问号,但真田一郎并不是个多话的人。雪名阵让他开车,他就压下满腹的疑问顺从地开车。一直驶入横滨警视厅的地下停车场,才听到后座的旗会终于有人发出疑问:“这……好像是横滨警视厅吧?来这儿做什么?”


    真田一郎:“………………”


    原来你们不知道的吗???


    不知道还毫无怀疑地跟着三个穿着横滨警服的人上了车,还对他“呦”???


    雪名阵迎着旗会终于怀疑起来的目光,毫无心虚,以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道:“安全地点啊。在这里的话,森先生不管怎样都不会随意派人来招惹警视厅的吧。”


    苏格兰和兰堂在第一时间动手,凭借着被buff增幅过的武力值强行制住了旗会的一切反抗,押着五人往里走时,一路都能听到旗会震惊之后愤怒的大骂:“你居然欺骗我们?!”


    “没有啊,”雪名阵觉得自己有被冤枉,耐心地和旗会讲道理,“我不是当着你们的面换警服了吗?”


    “我难道没有当着你们的面,出示警员证吗?”


    “我难道没有在出示证件后,友情提醒可以上横滨警视厅官网查询真伪吗?”


    一路跟着走的弘树父子也投来迷茫的神情。


    樫村忠彬小心地说:“我还以为……你们是警视厅埋伏在港口黑手党的线人,才看雪名警官他们穿警服毫无反应。”


    弘树迟疑插刀:“不然我为什么更亲近雪名先生呢?为什么要跟着雪名先生来横滨呢?”


    旗会:“………………”


    那……不是……演的吗……!?谁特么知道那是真的啊!!


    凭着良心说,依任何人对雪名阵的了解,都不可能相信他会是警察、还是卧底警察吧?!


    现在卧底警察都是这种款式了吗?!以前的谨慎、戒备、步步为营呢?!


    雪名阵又开始说他那套强词夺理、但自己认为完美无瑕的逻辑:“先前你们还曾还向神明祈愿,只要神明能让弘树出现在你眼前,你们愿意做任何事。”


    冰柜让弘树出现在旗会眼前,冰柜又怎么不能算是一种实现愿望的神明呢?


    那他作为冰柜的拥有者,代表冰柜神明要求旗会蹲局子,也是一件很合理的事情吧?


    雪名阵认为自己的逻辑无懈可击。


    旗


    ()


    会:“…………”


    信天翁麻了,他不想和泥石流争辩合理性,这注定无解,但:“你先前说的单人单间……”


    雪名阵:“牢房。”


    信天翁:“……送到门口的饮食——”


    雪名阵:“牢饭。”


    信天翁:“……全息游戏……!”


    雪名阵:“思想政治教育。”


    他说谎了吗?没有。那凭什么说他欺诈呢?如果因此产生误解的话,为什么不在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呢?


    旗会:“…………”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别动队办公室门前。


    雪名阵推门而入,扫了眼空荡的办公室有些惊讶:“副本不是结束了?”


    怎么队员们都不在办公室,连办公桌也一并带走了。


    “哦。”真田一郎木着脸说,“飞机落地前,横滨郊区发生不明原因的爆炸,据说产生的火焰是黑色的,他们去调查情况顺便疏散民众了。”


    “……”站在一旁试图伪装成空气的兰堂顿了一下,凑在唇边呵着气的手微微蜷缩。


    黑色火焰。


    在横滨,只有少数几人的异能力能制造出这样的效果。


    而想达到足以惊动别动队、让别动队倾巢而出疏散民众的严重程度,在他所认识的人里,唯有两个能做到。


    兰堂的神色变得有些恍惚,想去见见旧友的心与“他或许并不想见到我”的认知来回拉扯,但最终的最终,他还是抿着唇收住了脚步。


    他感知着体内此时空空如也的异能脉流,心想:“礼物”应该会好好送到魏尔伦手里吧?应该会派上用场吧?


    ……那就足够了。


    他轻轻翕合了下浓长的眼睫——然后被信天翁暴跳如雷的大叫惊得一寒颤。


    “——这是什么啊!!!什么叫‘此物品系:宣传官、冷血、工藤新一、信天翁、钢琴师、外科医生全款赞助’——我们什么时候捐赠了?!谁他妈的是热心市民啊雪名阵你不要太过分!!”


    宽敞的办公室一旦空荡起来,仅剩的唯一一套办公桌椅就变得格外显眼。


    旗会众几乎进门没几秒,就注意到真田一郎的办公桌,以及——办公桌侧面的金属标牌。


    信天翁要炸了:“工藤新一为什么也——艹!这捐赠该不会指赔给冰柜的钱包吧??”


    雪名阵递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扭头继续询问真田一郎:“那从军事研究所里带出来的人呢?”


    “细胞房放不下,暂时关押在拘留室里了。实验体情况特殊,暂留在医务室。”真田一郎提醒,“队长,我们只有五间空的细胞房,这么多人,关谁呢?”


    “旗会。”雪名阵毫无迟疑,“我承诺过他们了,牢房牢饭思想道德教育,不可言而无信。”


    旗会:“………………”


    那你人还怪好的嘞……谁需要啊!!求你无信好吗??


    但雪名阵是一个做了决定就不会变更、雪心


    似铁的男人,不等旗会五人再说什么,直接进行了一个收监的操作,确认app中的细胞房状态更新后,又拿起手机:


    “咔嚓。”


    还记得之前那位橘头像的网友就对宣传官他们十分感兴趣,看到这张合家欢(?)的大合照,一定会很高兴的吧——对了,桌边的捐赠鸣谢牌也顺便拍一下。


    …………


    相隔数亿世界。


    “……种田山头火再次提出派遣督查员的要求,但态度不如先前那么强硬。我怀疑内务省特务科已经派遣了专员,卧底进我们港口……”


    尾崎红叶一边做着汇报,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坐在会议桌首端及右手边第一位的两人。


    首领依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很难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报,但坐在他身边的中原中也就不同了。


    即便经过多年的磨砺,对方的情绪已经内敛不少,但落在精通刑讯的尾崎红叶眼中,所有的情绪依旧如此清晰:


    不耐、烦躁、郁闷、困倦……中原中也虽然爱打扮,时常更换些款式新颖的礼帽,但作为一个大直男,从不会在脸上抹什么粉底遮瑕,这也导致对方脸上那对黑眼圈格外的明显。


    尾崎红叶甚至在那双布着血丝与倦意的钴蓝色眼眸中,品出了一点点抗拒和对未知未来的坐立不安。


    “……”港口黑手党是有大麻烦了吗?


    尾崎红叶忍不住这么想,也情不自禁地说出口:“——如果有什么我能做到的事,请务必告知我。”


    “啊?”中原中也抬了下眼,看表情居然变得更烦躁了,弄得尾崎红叶心里的边鼓敲得更加急促。


    她犹豫了一下,正准备启唇将问题问得更直白些——


    “嗡……”


    放在首领左手边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不知是不是尾崎红叶的错觉,首领也好中原中也也好,似乎都在手机鸣响的瞬间眼皮跳了一下,中原中也的反应更加明显,简直像是整个人都想跟着跳起来。


    “是什么麻——”尾崎红叶迟疑的问话说到一半,被忽然十指相抵,搭手为塔的首领打断:“特务科的情况我知道了。还有谁有需要汇报的事么?”


    在场的剩余几位干部默默摇头,很快在首领带着逐客意味的无声眼神下离开会议室。


    跨出大门前,尾崎红叶带着几分不安和担忧回头看了眼会议室内。就见不光是首领仍坐在原处未动,中原中也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看姿势,好像显得有些僵硬,简直就像那震动中的手机是一颗手.榴弹似的。


    其他干部倒是在踏出会议室后放松下来,有说有笑:


    “好像首领最近和中原干部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啊?”


    “本就该如此吧。他们似乎从十五六岁开始就认识,一直到现在才熟络起来才怪吧?”


    “但想想首领的性格……倒也没那么怪。反倒是不熟了六七年,现在忽然拉近关系……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


    会


    议室内。


    特殊原因·手机还在嗡鸣不止,大有太宰治不划开锁屏就响到海枯石烂的架势。


    太宰治搭着指塔,在会议室外重归安静后终于开口:“中也,去打开手机。”


    中原中也:“………………”


    不太好吧,这好像是你的手机——他心里这么想,却没有说出口。毕竟按照他的衡量,自己与混蛋首领之间的关系好像也没好到能这么贫嘴。


    那就当做是傻逼上司下达的傻逼工作好了。中原中也这么想着,单手压着礼帽,另一手划开屏幕——


    旗会集体蹲号子图弹跃出来。


    【骗子:我记得之前那位橘头像曾对宣传家等人很感兴趣?这次拍了一张整齐的,惊喜吗?】


    瞳孔地震的中原中也:“…………”


    上帝是公平的,当有一个人被创时,就有一个人获得愉悦。


    太宰治的指塔也放下了,散漫地用指尖轻敲了下桌面:“还有吗?”


    ……甚至开始觉得这一期的rea量不够多!


    中原中也:“………………”


    他麻木地往上翻了一页,看到更早发来的照片里展示着一块崭新的捐献鸣谢牌,正义的警视厅徽标下刻录着熟悉的名字:


    【此物品系:宣传官、冷血……全款赞助,……感谢热心市民的倾囊捐赠!】


    中原中也死死压住胸口翻涌的种种情绪,佯装淡定地丢开手机:“就这啊。”


    必不可能让混蛋首领称心如意!


    太宰治微微偏了下头:“中也,新买的礼帽被你捏扁了哦。”


    中原中也:“……”


    地狱空荡荡,人间不仅有太宰治,还有泥石流。


    …………


    相隔数亿世界。


    雪名阵并不知晓自己的好心(?)分享反而引来了网友的背后污名化,在给网友发完照片后,他便翻出工藤新一留给他的联系方式,拨了个视频过去。


    不知道是隔着北冰洋所以信号不好,还是对方正在忙,视频过了许久才被接通,工藤新一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样子:“雪名先生。”


    一洋之隔。


    工藤新一在雪名阵的视频打来的瞬间便猛然起跳,迅速拨通他老爸·工藤的那个很可疑的黑手党!他果然打来电话联系了!”


    “嗯……我记得。你说他曾经在回安全屋时试图捎带上你,很可能是想杀人灭口。”


    虽然大部分时候,工藤优作和妻子有希子都放养婚姻的赠品·工藤新一,但在儿子真正遇到威胁时,两位长辈还是很严肃的。


    此时两人都坐在视频另一端,工藤优作叮嘱:“尽量久地拖延通话时间,我这边请了人帮忙追踪。”


    工藤新一重重点了下头,才伸手接通雪名阵的视频邀请,然后——


    就看到了别动队办公室墙上斗大的横滨警视厅警徽,以及被关进细胞房内群情激愤


    的旗会五人。


    “……”工藤优作迟疑了,但他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遂将目光投向来帮忙的朋友。


    不到五秒,对方面无表情地摘下耳机,用“你是不是和儿子一起合伙来耍我”的表情盯视工藤优作:“你见过黑手党拿横滨警视厅当安全屋的吗?”


    工藤优作:“…………新一。”


    工藤新一备受冲击,工藤新一不愿相信:“背景可以伪造,信号源说不定也只是遮掩!”


    不……这不可能,他没见过这种款式的卧底警察!


    …………你们横滨人真的好怪啊!!!


    ·


    虽然这通视频电话让工藤新一对横滨的偏见更深了(……),但对雪名阵来说完全是一件好事。认为儿子似乎还需要磨炼的工藤优作与雪名阵相谈融洽,无比顺利地敲定了“让新一放假时来横滨历练”的安排。


    雪名阵:放假历练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实习?四舍五入不就等于入职?


    “……我不信,如果你真是卧底,那你岂不是冷心肠到前一秒还和同伴出生入死,后一秒就能铁石心肠地将同伴们送进监狱?”工藤新一错乱了,主要是还没捋顺“为什么会有卧底警察在黑手党面前穿警服、为什么黑手党置若罔闻还和穿着警服的卧底勾肩搭背”这个逻辑。


    坏事就坏事在这种刻板印象上了。


    当初雪名阵向泽田弘树出示警员证,工藤新一完全没觉得那是真的,连警员编号都没有查看。更无从核对。


    细胞房内的信天翁愤愤发言:


    “他就是啊!”


    “前一秒信誓旦旦说什么安全屋,后一秒就把我们送进牢房。”


    雪名阵不赞同的看着信天翁:“森先生至今都未曾将ace成功捞出去。你们就说这里安不安全吧。”


    旗会:“…………”


    工藤优作忍不住推了下眼镜,轻咳了一声低声喊了下儿子:“打入非法团体内部,再将非法团体绳之以法,卧底警察做的就是这份工作。不论你再怎么抗拒真相,也不可以说这是‘铁石心肠’,明白吗?”


    雪名阵也跟着推了下眼镜:“是的。小工藤先生,我们也曾一起出生入死,但你仍然因为不信任让父亲帮忙调查我,你我所做的本是相同的事。”


    “…………”工藤新一像是被泥石流当头击中,神情恍惚。


    是相同的事吗……?


    不不不,他怎么可能做出和雪名阵相同的事,他不配,他没有那个能力,他绝不可能做出和泥石流一样的事!!


    正神思不属着,手机的另一端忽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是泥石流终于引来天谴了吗?工薪藤一重新看向手机屏幕。


    雪名阵也因为突如其来的炸鸣声愣了一下,立即起身大步走出警视厅,站在街道边望向更远的方向。


    火光。


    黑色的火烧灼着横滨的夜,惨叫与肉.体烧灼的气息仿佛顺着风遥遥传来。


    本已想好不再在前搭档面前露面的兰堂不自觉地攥住了掌心,最终还是低声道:“我去看看。”


    他迈开笔直修长的腿,像是踩在自己的心脏上一样向前迈步。


    雪名阵:“?”


    雪名阵忽然想起什么:“——等等,我先帮你把办公用品装备上。”


    刚踏出一步的兰堂:“………………………………”


    ……忽然觉得不去也不是不可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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