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同签约达成。
温漾看着白纸黑字合同上两人的签字, 禁不住暗暗呼出一口气。
明明服务的要比之前轻松简单一些，后续问题也可以异地完成，但是她的心情却仿佛是做了过山车, 开始之前高高抛起，完成后轻轻落下。
一块石头坦然落地。
韩时见她盯着合同出神, 微微侧身低语，“开心了？”
温漾抿唇轻笑，点点头。
而后开玩笑道：“所以这次老板给我的分成应该可以多点吧？”
韩时轻瞥她一眼，“你爸妈知道你掉钱眼里了么。”
“他们知道我为法律事业奉献了大好青春。”
“……”
江铎合上笔盖站起身, 回头看向互动的两人，“今天中午我做东，请两位吃个午饭。”
韩时点点头,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温漾微笑着没有应下，刚才出去休息时刚看见严欢给她发的微信, 说是明天的相亲局要么好姐妹一起去，要么陪她去逛街买衣服。
有利条件下, 温漾非常坚定地选了第二项。
“抱歉，我还有事就不一起吃饭了。”她微微一笑，看向江铎。
江铎眉头稍稍一挑, 也没有强留，“好。”
“想去哪里, 我让司机送你去。”
温漾抬手晃了晃手机, “我已经打好车了, 估计这会儿已经在外面等着。”
见她如此，韩时也不便多说什么, 只是嘱咐她做完最后的总结词，晚些时候发到他的邮箱去。
两人语气熟络, 似乎比普通同事还要更加亲近些的样子。
江铎目光在两人中间转了圈，缓缓别开眼，走出会议室掏出一根烟含住。
余光见韩时过来，他抽出一根递过去。
韩时没接，问他：“还抽烟呢？”
男人偏头垂眸，抬手拢住淡蓝色的火焰，轻轻凑上前，唇边猩红点点。
他吸了口，脸颊微微凹陷。
“抽的少了。”声音有几分低哑。
韩时劝道：“少抽，对身体没好处。”
江铎笑：“你倒是挺清醒。”说话间白雾自唇边散开，盘旋往上消失在空气中。
会议室内姜雪不知道说了什么，引起里面哈哈大笑，气氛要比前两天的剑拔弩张还要好上几分，韩时回眸瞧了眼，心道这件事不需要通过他们估计也能解决。
他想到什么，压低嗓音问道：“你和这新股东姜雪是不是认识？”
江铎吸了口烟点头，直截了当地承认下来，“大学校友，比我小一级。”
“江总，可以出发了。”喻理整理好资料走出会议室，朝着两人说道。
江铎掐灭烟，示意韩时一起走。
饭桌上，韩时又接着刚才话题聊了起来，“姜雪是不是对你有兴趣啊？”
江铎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听见他这么问掀起眼皮瞧过去，“当律师的眼光都挺毒辣的。”
“主要是太明显了，”韩时忍不住笑起来，“温漾开口要价的时候对方律师那不痛不痒的表情就跟那群小姑娘嗑CP似的，一个愿意出钱，一个愿意白送。”
“弄了半天我们就是那陪跑的，见证富二代砸钱追人。”
他说的话玩笑中夹杂几分真，毕竟两人这样熟悉了，落实合同后更是见两人的互动，韩时便更加确认这件事有蹊跷。
江铎懒得理他，视线依旧落在手机上。
韩时押了口茶，夹起一只虾放在盘子里，一边剥一边说：“幸亏温漾走得早，不然要看见姜雪对你的态度，估计要当场掀桌子。”
听到他提温漾，男人终于抬起眼眸正经看他。
黑眸深邃清冷，面上却没什么表情，“怎么？”
韩时不动声色得打量他一番，心头暗叹了口气，“她那么认真准备，到头来发现你和人家姜总在打情骂俏，换谁不生气？”
江铎冷笑，放下手机拿起公筷夹起一只虾放进韩时的餐盘中，淡淡说道：“韩律，是不是最近很闲？”
韩时疑惑看他。
江铎说：“不然怎么开始关注八卦了。”
“……”
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毒舌。
温漾回到酒店刚下车便接到芜海那边的电话，要求她提交上个案子的总结词和年终自我评价报告。
刚到青江之前韩时已经帮她看过总结词，只是年终自我评价也没有写完，便一直拖到昨天晚上才算造成。
她回了句收到，便急匆匆回到房间想着再浏览一次就发过去。
片刻过后，房间门被敲响。
想不到这时候是谁来打扰，她起身去开门，就见前台小姐拿着一个食盒递过来，“温小姐，您的外卖到了。”
温漾轻蹙起眉头，思索一圈自己没点过外卖。
“不好意思，你是不是送错了？”
前台小姐又将手里的单子递过去，“刚才确认过了，是您的姓名和房间号。”
上面名字和地址确实是她的，号码后四位数也是她的手机号尾数，温漾只得接下。
食盒分量不低，而且本文由企鹅峮幺污儿二漆雾二吧椅整理外壳看起来是中式经典的餐食盒子，保温效果系好，拎在手里沉甸甸的。
拆开食盒，上层是几份包装好的时令小菜，下面一层是一晚云吞面和一小份鸡汤。
她眨了下眼，后知后觉去翻看食盒上的名字。
【云端】
竟然是云端。
这家老牌店在青江开了大概有三十年，每天堂食都是客满，之前周末每次都需要提前打电话过来预约时间，不然压根排不上号。
那会儿他们家还没出外卖配送。
云吞面还冒着丝丝热气，她夹了一口，汤鲜面滑，大个的云吞咬上一口更是鲜美极了。
一口一个，再喝一口汤，胃里顿时暖和起来。
温漾心满意足地探身捞过手机给严欢发微信：【感谢宝贝的投喂！图片.JPG】
不消片刻严欢微信回复过来：【哪个宝贝给你投喂的？】
温漾：【难道不是你吗？】
严欢：【我还在考察基地，哪里有空给你点这么贵的外卖！】
温漾盯着屏幕里一来一回的聊天愣怔住。
不是严欢帮她订的？
可是只有她知道自己喜欢吃这家点的云吞面，之前上学嘴馋的时候的便央求江铎或者严欢偷溜出去买。
思绪戛然而止，温漾偏头看着面前的云吞面。
汤底是她喜欢的酸辣味。
小菜是她常吃的。
心底慢慢涌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而后心跳越发快，是咚咚咚的声响，仿佛在大钟上敲着暗示的答案。
温漾放下筷子，下意识在微信通讯录里搜寻江铎的微信。
可搜寻结果一片空白。
她这才想起之前有关于温时酒庄的问题大多都是和喻理来沟通的。
所以。
她没有江铎的微信。
而早先在大学里用的微信早就被她重新注销换号，当初江铎的号她也刻意没有再添加过。
温漾喝了口水，站起来在客厅来回踱步。
半晌，她点开喻理微信。
温漾：【喻秘书，能麻烦你把江总的微信推送给我吗？】
眼睛一闭，指腹点击发送。
手机被扔到桌上。
她抱着手在客厅走了两圈，忽的想起桌上的面要坨了，赶忙拿起来端到厨房去吃。
吃两口，视线总是会被丢在茶几上的手机吸引。
黑屏。
还是黑屏。
一碗面吃得只剩下汤，她慢慢的一口口喝着，直到听见微信提示音响起。
忙不迭地跑过去拿手机，走得太快还被地毯绊了一下，温漾趔趄下，扶住旁边沙发顺势坐在地毯上。
指尖微微颤抖，她点开微信。
喻理：【个人名片】
她小心翼翼点开。
头像是一张纯黑债片，点开放大后入目的更是满眸黑色，不见半点光亮。
温漾抿了下唇，轻轻点击添加好友。
发送过去那一刻，她的心脏被高高抬起，抬到峰顶，而后悬挂在那里，等待着什么时刻的落下。
那边没有立刻通过。
温漾叉着腰站在原地跳了跳，又起身到厨房倒了杯水咕咚咕咚喝下。
回来后，手机依旧没有任何提示。
她抿了下唇，强迫自己打开电脑去工作。
可思绪根本不集中。
心跳快到爆炸，与她人生第一次上法庭那次不相上下。
/
江铎还在和韩时聊闲。
桌上反扣的手机嗡嗡震动两声。
韩时适时停下话语，抬手倒了杯茶抿了口，示意他先处理工作。
江铎慢条斯理拿起手机解锁。
下一刻黑色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是有些难以相信，盯着看了许久。
久到韩时以为他出了什么事，屈起食指敲敲桌面，“出什么事了？”
江铎放下手机。
“没事。”他面色平静，只是伸手去拿茶杯时，冷不丁碰到旁边茶壶，手背猛地一烫，他抽回手轻轻甩了甩。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是不小心烫到手而已，可是心倒也跟着提了起来。
“什么偏僻字让你看这么久？”韩时打趣他。
江铎轻笑，目光落在反扣的手机上，正午庭院里的阳光投射到屋子内，厚雪暖阳，六角棱窗的细条栏映在桌上，勾勒出一副冬日暖图。
男人清冷眉梢似乎被染上些许暖意，他说道：“没事，只是等了好久的消息有了回信。”
韩时举起酒杯：“那恭喜？”
江铎探身取杯同他碰杯，笑着说道：“谢谢。”
落杯时，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手机上。
半晌，他站起身，“抱歉，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韩时也站起身，“行了，我也走，改天我们再好好聚聚，你把你说的那几个问题回头找喻理发给我就行。”
江铎道谢：“好。”
黑色SUV倒出小院停车场朝着主路开去，似乎是真的有急事，车速很快，车身像一头觉醒的黑豹混入车流中消失不见。
韩时目送他离开后折回小院，点了几分外带菜，等菜好后才打包离开。
车内。
前面司机轻声问道：“江总，我们去哪里？”
江铎瞥了眼手机，微信通过的消息已经发送过去，而那头似乎没有收到，两人聊天对话里只有那句“已成为好友……”。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思索片刻，“回公司。”
近两日青江的雪一直没断，小雪纷纷，路上行人被寒风吹得人仰马翻，饶是酒店保温做的再好，可也挡不住时不时的狂风呜咽声。
温漾将修改好的个人报告再次仔细翻阅检查后做成PDF各式，而后上传附件，点击发送。
一切完成后她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屋内门被人推开，严欢探头看了眼她，顿时嚷道：“你到底在干嘛，手机都关机了。”
温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修改报告太过投入了，连忙爬过去将手机拿过来。
结果早就没电自动关机。
她手忙脚乱小跑进卧室找到充电器，将手机充上电，看着屏幕一点点亮起来这才松了口气。
“温漾。”
有人抬高声音喊她。
温漾愣了下，从卧室出去便看见韩时站在玄关处，见她望过来举起手里的打包袋示意。
她快步过去，“你怎么来了？”
韩时啧了声，将打包袋放在玄关柜上，“还没吃饭吧，工作起来就知道压榨自己。”
温漾眨眨眼，轻笑，“我吃过了。”
韩时一怔，视线越过她看向客厅茶几上还没来得及收拾的食盒，他收回视线，手抄进兜里懒散一笑，“成，知道不饿着自己了。”
温漾抿了抿唇，“你还没说怎么来这里了。”
韩时说：“我给你发了微信但没人回，以为你有什么事就过来了。”
“刚好碰见你朋友。”
“我的手机没电了，所以抱歉。”
“之前跟你说的要求临时回芜海，明天一早的飞机，机票信息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
温漾愣怔下，“这么突然？”
韩时朝门外走去，“那边临时接了个国际案，人手不够，喊我们先回去。”
她下意识跟过去，“那天江的案子？”
韩时微微拧眉看她，“对方证据不充分，另外各种纠纷还涉及到了其他方面的问题。”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暂时不会在青江了。
温漾点点头。
等人走进电梯后，她关上门。
卧室里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条微信消息弹出。
温漾蹲下身趴在床边一条条查看过去，最上面是严欢问她在不在酒店，往下是韩时的，还有几个客户咨询。
最后一条是江铎的。
她瞬间挺直脊梁，拔了充电线起身坐到床上，而后打开对话框编辑消息。
【谢谢你今天送的外卖，跟以前的味道一样，很好吃。】
好像太疏远了。
指尖按下删除键删除。
【谢谢你的外卖，很好吃。另外祝贺今天顺利解决问题。】
更正式了。
温漾心头猛跳。
她斟酌再三，组织好最简单的语句再次编辑发送过去。
那条绿色对话框出现在两人聊天界面。
片刻。
微信弹出未读红色标点。
她点开。
温漾：云吞面很好吃，谢谢。
江铎：喜欢吃就好。
温漾：我要走了。
第 16 章
砰——
温时办公室内的资料夹被重重合上。
喻理吓了一跳, 连忙弯腰捡起，小心翼翼重新递过去。
心里替今天做报表的副总默哀三秒钟。
江铎起身叉腰看向面前的玫瑰园，一场雪后枝干上只余有盈盈薄雪, 目光所及之处是一片白。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两天的日程安排是什么？”
喻理连忙拿出手机查看念出。
面前男人神情冰冷, 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喻理心惊胆战，念到最后一条：“芜海荣达项目合作方邀请您过去参观。”
江铎抬眸，“知道了, 你去忙吧。”
办公桌上手机界面还停留在两个人的聊天框上，他冷眼看着。
半晌，抬手将手机锁屏。
眼不见为净。
/
温漾接到通知后只能和韩时先返回芜海, 可临登机前的手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她轻叹口气，把手机塞进口袋里。
登机时间愈发近了。
晨光大亮, 机场外的天空晴朗明媚，阳光拂过一寸寸土地, 落在机翼上。
旁边两个年轻的小姑娘挤在一起拍照打卡。
这样的喧闹轻松却让温漾愈发烦躁，她低头踢了下铝制栏杆，深深吸了口气。
韩时回头瞧了她一眼, 也注意到她神情烦闷，眉头紧蹙未展。
以往跟他出差回去, 她从没有过这般神色。
广播里提示乘客可以值机。
他顿了下, 弯腰拎起包迈步越过她走到登机口。
温漾心头苦涩。
她借口检查背包朝后看去, 偌大机场里透过透明玻璃，外面人来人往却没有那张熟悉脸庞。
广播里重复播报着航班信息, 一声声提醒着过往乘客不要错过航班。
她垂眼，再抬头, 推着行李箱往前走去。
眼尾发烫，温漾昂起头轻轻眨了眨眼，鼻尖酸意上涌，她抬头作风扇轻轻扇了几下。
根本就不该期待什么的。
有人走的匆忙撞到她，温漾回神，还没说出“抱歉”手臂便被人拽住。
她突地心口一跳，转头看去。
揽住她手臂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圆润，小拇指戴着一枚尾戒。
只有韩时会戴尾戒。
韩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带到身后，温声替她同那人说了句抱歉。
温漾轻轻挣扎下，抬手挽了挽头发，忽的口袋震动两声。
她顾不得刚才的事，掏出手机查看。
一条未读微信。
江铎：一路顺风。
登机出口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一瞬间将整个人穿透，从头到脚。
温漾怔忡几秒，缓缓眨了眨眼，将手机塞进口袋里，而后快步向登机口走去。
心口的石头重重落地，她被砸得有些疼，似乎都被堵住了般难受。
登机口的乘务人员站在那里微笑着祝她旅途愉快。
她也学着微笑回应。
韩时已经找到位置放好背包，见她进来招了招手，温漾慢吞吞过去。
看着背包和手提包被抬高搁置在行李架上，空姐将背包带子往里塞了塞，提醒她注意安全。
一切都是告诉她要返回芜海了。
温漾心情有些乱，可又说不上是哪里。
“韩时，我能不能，”温漾手指把着座椅背，站在座位前轻声开口，“我能不能晚一天回去。”
韩时系好安全带抬头瞧她，“温漾，青江有什么魔法把你的魂勾走了？”
她摇摇头。
“那晚一天的理由是什么？”韩时看着她的面容 ，认真问道。
什么理由。
她也说不清楚，只觉得如果这样走了的话会不会再也见不到面了。
本以为天江的事情大概要处理很长一段时间才会结束，更没有想过要提前离开。
甚至以后大概除非她刻意返回，不然真的很难有什么理由回来。
温漾手指慢慢蜷缩成拳，微微用力握紧。
韩时近乎看着她的表情从一点点的挣扎到现在的茫然无措。
他叹了口气。
这样的温漾让人有些陌生。
他别开眼不忍再看她，掏出手机查看今天刚收到的消息，上面字字句句做了要求。
再多的话也多余，干脆将手机递过去让她自己看。
温漾不明所以，接过手机垂眸看上面消息。
点名要求她和韩时返回。
而且还是创始合伙人点卯点到了她。
再多的话此刻都被堵在喉咙处，她慢慢松开拳头坐到椅子上，似是不甘心般又逐字地看了眼消息。
依旧准确无误。
韩时将手机抽回去，“温漾，你和江铎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低声问道。
嘈杂人声中，他看到温漾低下头，慢慢捂住脸，细弱微小的声音从葱白纤细的指缝中流出。
“他是我前任。”
韩时没有说话，后背缓缓靠向身后。
在空旷辽阔的飞机坪上，这架飞机缓缓向前滑行着，广播里空姐甜美的声音讲解着各种安全提示和温馨陪伴。
窗外景色向后靠拢去，所有一切都似乎也都跟随着迎空而上的飞机落在青江。
温漾闭上眼。
手机已经关机，什么消息都收不到了。
自她说出那句前任，韩时便没有再说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从容地翻看着手中的资料夹。
两人一路无言。
只在飞机下落时遇上气流颠簸，他扶了下她的手臂以示安慰，其余再无其他。
温漾没有多想什么。
她和韩时的关系一贯如此，从她入所开始便是韩时带她，两个人配合这么多年早就已经成为比普通同事更好的搭档。
他帮衬她，她助力他，相辅相成的关系。
下机时，韩时接了电话讲了几分钟，温漾跟在他身后慢慢走着。
临出机场大厅时，他停下脚步转身看她。
温漾抬眸。
韩时看着她说：“我们安慰委托人时常说得失有常，活在当下才是最好的，这句话也同样送给你。”
“既然觉得难受，那就把这份难受投入到工作中去。”
清冷温和的语气。
温漾点点头，“抱歉，是我不好。”
韩时笑了下，“你又有什么不好，是哪里做错了什么？”
温漾说：“情绪代入工作中去了。”
“那就争取下次不要代入。”
他鲜少对她说重话，除非是案子上的正常讨论。
行李箱终于从转盘里露出真面目，温漾弯腰拎起，滑动着往前走，“知道了。”
开了的手机除了工作消息再无其他。
那条一路顺风也被各种消息埋藏在愈发靠下的位置。
不刻意往下翻是看不到的。
很快，她又跟之前一样投入到工作中，跟随着韩时的脚步在这个案子中查找对委托人有利的各方证据。
只是周五晚上，她和严欢打完电话后翻看微信。
那个黑色头像已经被其他消息挤到底层。
对话框里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句“一路顺风”。
温漾翻了个身坐起来。
忽的校友群里有人@江铎，问他都冬天了什么时候才能到他的酒庄做客，毕竟冬天热红酒太诱人。
温漾紧紧盯着群消息，可过了许久也不见江铎说话。
客厅前摆放的红酒架空了两三个位置，她眼睛一亮，点击江铎头像私聊他。
温漾：听说可以找你买红酒。
那头隔了几分钟才回复过来，字数寥寥。
江铎：可以。
温漾：那有哪些啊？
江铎：可以联系喻理让她发一份产品介绍。
温漾：好的。
过了一会儿，那头再没有回复。
温漾抱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想了会儿。
温漾：他们说温时酒庄很好看，什么时候能参观啊？
江铎：你还回青江？
温漾：有时间会回去。
江铎：那等下次，你回来提前说一声。
他不冷不淡的语气让温漾想到的只有那双清冷眼眸，仿佛透过屏幕看穿她一般。
她没办法再继续聊下去，急匆匆道了句晚安便退出微信。
半晌，江铎回了她两个字：晚安。
温漾盯着这两个字敲了半天，嘴角慢慢勾起。
电话那头，江铎将手机搁置在桌上。
赵寅放下酒杯，打量他一圈，“喂喂喂，AK都没有你嘴角难压。”
江铎看他，“你不懂。”
赵寅“……”
/
温漾一直忙到周末才休息，所里同事约她在附近的公园夜跑。
温漾答应了。
奔波一整个周，身体几乎要散架掉，就连之前想去的瑜伽馆都没精力，只能在周末活动活动身体。
冬天冷意十足，她在外面套了一件羽绒服，戴好耳捂和手套便出门了。
夜晚江景灯光波澜变幻，同事张驹早就已经等在白帆栏杆处。
两人活动活动热身后便开始并排跑步。
江边活动的基本都是老年人，几个人组成暴走登山团，吆喝着口号走得热血沸腾。
跑了两圈后温漾便觉得有些累。
张驹已经跑过半圈，温漾让他先去跑，自己歇一会儿追他去。
她压住腿活动活动紧绷的肌肉。
忽的眼前一亮，江水被夜空中的烟花骤然照亮，靠边停着的船舶在水中微微荡漾着。
湖光月色，烟火璀璨。
突如其来的夜景让温漾有几分惊喜。
张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旁，笑着说道：“听说今晚上对岸有烟花秀，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看到。”
温漾点点头，“是啊，真好看。”
璀璨烟火在空中绽放，一环又一环的光圈重叠交汇将整个湖面照亮，而后一簇簇缓缓落下。
她依靠在栏杆处仰头欣赏着这些。
城中很少时候允许放烟火，最近越来越少的时候能看到这样好看的景色，温漾拿出手机拍下照片给严欢发过去。
然后拉到下面，犹豫片刻，也给江铎发了一张照片过去。
严欢很快回复她：！！漂亮啊，可惜我在开会。
温漾：那晚些聊。
切出去后再无其他未读消息，温漾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收回去。
半晌，兜里震动两声。
心脏微动。
她掏出手机，江铎的微信回复过来。
江铎：图片.jpg
点开放大，是一张烟火照片，江边的景色里也包含了她的身影，在夜色中发丝撩起，骤然绽放的烟火照亮她的侧脸，白净温柔。
她愣怔住。
而后倏地转身向后看去。
江铎站在距离她几米的位置，见她望过来举起手晃晃。
紧接着一条微信发过来。
江铎：临时出差，没想到遇见。
温漾赶紧回复：你什么时候来芜海的？
男人已经向她走来，在砰砰炸裂的烟花秀里微微低头注视着她，黑眸被光点亮，倒映着她小小身影。
温漾有些愣。
“你……”
“好久不见。”江铎温声说。
那声音轻柔低沉，仿佛自远方传来，是时隔久远的回应般。
温漾心脏微微发颤。
片刻，她学着他的样子，竭尽所能地用平静温和的语气回复他：“好久不见，江铎。”
江铎轻笑，走到她旁边俯身双臂搭在栏杆处。
对岸的烟花已经少了些许。
光亮不似刚才，可仍旧在一簇簇中照亮男人侧脸，清俊矜贵，似色冷白如月。
她也靠上栏杆，颤抖的声线隐藏在冷风中，“你吃饭了吗？”
太过蹩脚的主动聊天打开方式。
江铎侧头看她，黑眸星光点点，“严欢跟我说，在这里能看见想看见的。”
第 17 章
温漾心脏微微颤栗。
这句话仿佛他随口一说般的, 似乎只是轻轻松松，而她却有些苦涩无措。
他想见的是什么呢。
没有勇气再继续往下胡思乱想下去。
静了片刻，烟花的声响渐渐隐下去。
她拍拍手故作轻松地转头看向江铎, “你住的酒店离这边远不远？”
江铎直起身看她，“不太远。”
烟火照亮夜空时她背对着他仰望星空, 海藻似的黑发披散下来，明明是很普通的穿搭，却仿佛在一起被光点亮，周遭是明艳的亮。
他不由地停下脚步驻足在原地。
“那……”温漾舔了下唇, 搓搓手臂，“你是来这边有合作的吧。”
夜晚江边风凉，如果一直运动倒不觉得冷, 可站在江边看了许久的烟花寒意便从脊梁慢慢窜上来，她穿得还是有些单薄, 这会儿脚有些冷。
可还是不想走。
想再待会儿。
江铎侧头瞧了她一眼，脱下大衣递过去, “穿上。”
温漾摇摇头，“江边风大，你穿的也不多, 我这些可以的。”
江铎朝前走近一步，将大衣披在她身上, 而后说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温漾连连拒绝。
甚至都不知道他的酒店住在哪里, 如果隔得远还不知道要来回折腾多久, 她开口拒绝了。
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江铎笑了下, “酒店就在这附近，走吧。”
“我还没见过芜海的夜景。”
这是他第一次来芜海, 纵使这么多年从旁人口中知道她在芜海，也知晓芜海距离青江不过开车三个小时的路程，但是他一步也未曾跨足这里。
温漾见他这样说便只能点头应下。
江铎的大衣给了她，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毛呢外套，迈步走在她旁边。
耳边是呼呼风声，温漾轻轻吸了吸鼻子，主动开口说道：“这里本来是个小水洼的，江边公园是近两年才开发出来的，打造的好看，就比较出名了。”
江铎低声“嗯”了一声。
江边公园到温漾公寓需要横穿一条马路，她时常过来散步，走的多了便也学会偷懒，经常瞧见没车的时候便小跑穿越过去。
现在依旧还是这样。
前面斑马线还有些远，红路灯的地方有段距离，来回无车辆，她便迈步朝前走去。
手腕被人倏地捉住。
晚上穿的运动服袖子刚好到手腕，被人拽住时肌肤擦过一道温凉的触感。
带着些许粗糙感，似是一道电流顺着胳膊一路飞窜至心脏，在那里汇聚供电，让心脏砰得狠狠一跳。
她愣怔住，回头看去。
江铎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往后一带，眉头微蹙，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辆电动车，擦着温漾衣角过去。
骑车男人回头骂骂咧咧地说了几句便加速离开。
这下心跳是彻底乱跳起来。
呼吸都不自觉屏住。
半晌，温漾才轻轻喘出一口气。
江铎眉头紧紧蹙起，神情有些冷，“过马路不看车这个毛病是真的改不好么？”
“几岁的人了。”
他声音沉沉，听起来完全是像以前一般在训她。
温漾轻声反驳：“我没看见。”
这一带路灯老旧昏暗，她也只是每次过去，哪里还想得到是什么电动车窜骑。
手腕上的温度节节攀升，温漾没挣扎，任凭他牵着自己走到斑马线上，静静等着绿灯亮起后两人穿过马路。
江铎松开手。
温漾轻轻转动几下手腕，将手缩进袖子里，恍惚间手腕上还残留几分力度。
她住在对面的熙园公寓。
几分钟的路程便到楼下这个公园。
温漾把大衣脱下来递过去，怕他不收又往前递了递，“你快穿上吧，我已经到了。”
江铎没有推辞，伸开手臂套上大衣站在原地看她，“上去吧。”
温漾没动。
“谢谢你送我回来。”
江铎点点头，“外面冷，上去吧。”
温漾倒退着走，“那你路上注点安全，到酒店给我发微信。”
江铎没说话，眉头蹙起，见她快要撞上台阶立刻出声喊住她，“温漾。”
微微抬高的语调。
她停下脚步。
后脚跟刚好抵在台阶上，身体小幅度的晃动两下。
“怎么了？”一双杏眸无辜极了。
他轻叹口气，抬起手示意她转过身去好好走路，“你好好走。”
温漾哦了声，转过身去迈上台阶，打开门时她忍不住转头看过去，江铎依旧抄手站在原地。
公寓路灯被竹林挡住光，斑驳黯淡，他一半身隐在黑暗中，一半在浮光中，挺拔直立，似是那在严寒中不卑不屈的竹子般。
电子门慢慢关上。
她按下电梯飞快进入，又急急地等着电梯门打开。
而后飞奔回家，跑到窗户前贴近玻璃朝楼下行人路看去。
石子路上的男人慢慢走着。
温漾鼻子有些酸。
她低头编辑微信：天气冷，你打车回去吧。
点击发送后，她又看向那个身影。
忽的他停下脚步，低头，拿出手机查看，屏幕的光将他的面容映衬的清冷，似乎是看到消息，他转头往上看。
她在12楼的地方，却依旧觉得江铎看见自己了。
温漾想跟他挥挥手，可又觉得那样奇怪，只好趴在飘窗前这样看着他。
手机震动两声。
江铎：知道了，早点休息。
温漾：你开车来了吗？
今晚起了冷风，回来时已经见两旁竹叶被吹的哗哗作响，可江铎似乎并没有加快脚步，依旧是原来的步调频率。
温漾有些着急，又发了一条过去。
温漾：再吹风会感冒的。
江铎：没事。
江铎：这公寓你住多久了？
温漾：大概五年了。
江铎没有回复她。
他看着对话框里秒回的几个小字，缓缓呼出一口气，雾气散开，他看到正对面的大门口。
新现代的小区门头设计，简约高奢，又距离市中心比较近。
看来这几年她过的不错。
江铎停下脚步，掏出一支烟含住，冷风吹过他低下头抬手拢住打火机，慢条斯理地点燃。
白雾从他指尖流出，在黑夜中划出一道缥缈痕迹。
正门口的地下车库里开出一辆黑色小型SUV打着双闪停在一旁，一抹身影从车上下来。
寒风浸透，她轻轻哆嗦一下裹紧外套，而后朝他小跑过来。
江铎微微眯起眼眸。
指节夹住的烟忘了抽，烟烬落地，他愣怔住。
温漾跑到他面前，微微喘息着。
羽绒服上白绒绒的毛映衬着她的脸庞，因为冷，脸颊有些泛红，鼻尖也是。
她仰头看他，语气轻轻，“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江铎被逗笑，下一刻将夹烟的手背到身后，而后找到身后不远处的灭烟沙盆，将烟蒂按下熄灭。
身上味道散了几分后他才走近她，抬手将羽绒服帽子替她戴上。
“温漾，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说着抓住她的胳膊往车上带，径直将她塞进驾驶座，而后上前一步尽可能挡住风。
温漾望着他，点点头，“我知道，但是我觉得应该送你回去。”
江铎轻笑，“半夜送一个男人回酒店？”
温漾顿了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说的话，耳根没由来的一热，她抿了下唇，“我只是觉得你走回去太冷了，而且小区又不让出租车进来。”
刚才在楼上她看着他这样走，心里像被一块石头堵住。
堵得要喘不过气来。
江铎轻叹一口气，抬手将她的衣领合严，沉声说道：“回去吧，我住得不远。”
“那你住在哪里？”
江铎抬眸看她，“蓝湾国际。”
熙园对面的酒店。
温漾微微起唇，又别过头看向对面那座闪着金标的高楼。
近在咫尺不能说，但的确非常近。
耳根刚灭下去的热度又攀升上来，她清了清嗓子，手搭在方向盘上，“那你早点回去吧。”
江铎退后一步，抬手关上车门。
而后站在一旁示意她倒车返回车库。
她不习惯别人在一旁看着自己倒车，更何况这人是江铎，更是把车倒得乱七八糟，后车轱辘差点要碾进草坪里。
窗外江铎已经走近，敲敲窗。
温漾落下窗户，抿紧嘴唇眨眨眼，“这地方小，不好倒车。”
江铎点点头，示意她解锁。
温漾老实听话。
见她解锁，江铎打开车门和后车门，“下车。”
她解开安全带下车，又转了个弯爬上后排，规规矩矩坐好。
江铎关上车门，看了眼车上几个按键和操作，便熟练地单手打方向盘，一边观看后视镜，稍稍转了几圈车子便调转方向。
他顺着指向标下了车库，问道：“车位在哪里？”
温漾指了指右手边方向，“右边直走，A1202就是。”
车子在江铎手中像个乖巧听话的大宝贝，顺畅流利地倒车入库，也方便她明天出车。
江铎推门下车，车钥匙还给她。
温漾指了指旁边电梯，“这是负二，要从这里去一楼才能出门。”
江铎叹了口气，“带路吧。”
“你这技术上路真是难为别家司机了。”
他语气淡淡，却又是一本正经地调侃，温漾咬着唇没吭声。
直到电梯门开她才慢吞吞地开口：“我刚拿到驾照还没有一个月，开得不好应该可以理解吧。”
江铎侧头看她，“怎么才学？”
温漾笑了下，“因为有些事耽搁了。”
到达一楼，电梯门应声打开。
江铎迈步下去，见温漾也要下来，他抬手制止住她，“不用送了，你回去吧。”
温漾只得后退一步，看着她。
他被看得有些无奈，索性探身替她按下关闭按钮，“楼层你自己按，再见。”
温漾看着他说：“再见。”
直到到达12层，她脱掉鞋子顾不得穿上拖鞋又跑到窗户边去瞧，这次男人速度很快，眨眼间便消失在夜色中。
温漾抱着手机看了会儿工作群。
群消息认真阅读一遍，又将之前跟进的案件的辩护词再理顺一遍，而微信依旧没有多余消息弹出。
她呼出一口气，丢开手机起身去洗澡。
临关浴室门时，又急匆匆冲到客厅将手机来电音量调至最大才算好。
等她出来那一刻，微信提示音刚好响起。
温漾连忙过去查看。
江铎：刚才接了个工作电话。
江铎：【邀请函】
温漾坐在沙发上点开链接。
是一张制作精美的红酒品鉴会的邀请函，受邀方之一是温时酒庄。
她退出链接界面。
温漾：你来参加芜海这边的红酒品鉴会？
江铎：对的，有空来吗？
温漾翻了翻日常安排，那天刚好可以调开时间。
她回复道：有空的。
余光不经意间瞥见玄关柜上放置的纸袋子，温漾猛地想起之前要还给江铎的大衣没有还回去，而她急匆匆返回芜海一并给带了回来。
她起身过去拍了张照片发给江铎。
照片附属留言：你的大衣。
江铎刚洗漱完头发还未擦干，见她发了张照片过来，点击放大。
隐约可见是一件大衣。
他忽的想起之前自己给过温漾一件大衣挡寒。
温漾：明天我拿去还你吧。
江铎垂眸思索片刻，“我明天刚巧出门，上午去找你拿。”
温漾只能应下。
芜海的景色要比青江好，临江酒店更是可以俯瞰周围，江铎起身走到阳台看向远方。
橘黄色路灯照亮的主路将两个地方一分为二。
他看向对面熙园。
依稀可辨的是门匾上烫金的名字还有后面几座高楼。
中间那栋是温漾所在公寓楼，蜂窝格子似的灯光错杂亮着，他看着整座楼中的某一个愣怔片刻。
心里突地涌起烦躁。
这场红酒品鉴会他本不打算来的。
可听到举办地是芜海。
不可否认他心动了。
每次关于芜海的消息传递到面前时，他总是会下意识去认真听。
想从里面听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话题。
可真当听见那一刻，他从愤怒到生气到冷静，再到一笑了之后的再无波澜，直至今日才终于明白为什么。
到达这里那一刻他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么多年的执着早就成为一个人。
而那个人在芜海。
他想得到的解释答案也在芜海。
这就是一个迷宫团，终点在那里，起点在他心里，绕开所有节点抵达终点。
这是终点的意义。
/
温漾昨晚睡的很好，神清气爽。
只是外面天气有些阴沉，她擦干脸走到客厅拉开窗帘。
窗户外细雪扬扬，大片阴云遮挡，楼下树枝被风吹得东西乱晃，温漾愣怔片刻，返回卧室拿起手机找到江铎的微信。
温漾：下雪了，你别过来了。
那头久久没有回复。
她退出微信翻找通话记录想要拨打电话过去，指腹按下那一刻又停下。
万一江铎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雪天路上接听电话太过危险，她只得放下手机等待回复。
忽的手机震动起来。
温漾急忙拿起来，却发现是韩时的来电。
她接通，电话那头传来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咦二污一丝一丝以尔嘈杂声音，应该是早会结束的时候，韩时喝了口水说道：“今天的外勤你自己看着来，但是别太过了，该去趟法院还是要去趟的。”
温漾嗯了声，“我下午过去趟。”
“那个故意伤害罪的代理律师希望这周五见个面，你这周五有事吗？”
“没有什么事。”
韩时挑了下眉，“那行，周天有事吗？”
温漾想起昨晚邀请函上的时间，她轻声开口，“有约了。”
“方便问问是什么事吗？”韩时继续追问。
温漾想了想，如实告诉他：“是温时酒庄的红酒品鉴会。”
韩时顿了下，“这么巧，周天我也去。”
还在聊着，她的手机一震。
温漾挪开手机点开扩音查看微信消息。
江铎：你的门牌号。
她赶紧发过去。
韩时见她没说话又喊了一声。
温漾应下，说自己要去吃饭便将电话挂断掉，而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家居服，连忙去卧室换了一套出来。
门铃刚巧响起。
她心跟着轻轻一跳。
江铎站在门口，车子应该是停在地上了，走上来时肩膀落了点点细雪，温漾下意识抬手想帮他拂去。
刚踮起脚尖忽的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的手停在半空中，指尖指了指，“肩膀上落雪了。”
江铎侧头瞧了眼，抬手拂去。
他始终站在门口没有进去的意思，朝她伸出手，“我来拿衣服。”
温漾让出身，“进来吧，我给你倒杯热水。”
江铎没动。
他抬眸看向屋内，房间内陈设简单大气，客厅窗前摆着一个大大的粉色吊椅，另一边是一个半米高的家具水豚玩偶，呆萌呆萌地望向他的方向。
旁边米白色沙发上错乱的放着几件衣服和包。
开门一瞬淡淡清香从房内传出。
他缓缓眨了下眼，想要开口拒绝，可转眸对上温漾的眼睛，干净明亮。
最终抬脚迈进去。
脚边是一双一次性拖鞋。
温漾见他低头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偶尔有朋友来玩，就准备了一些一次性的拖鞋。”
江铎点点头，“好习惯。”
她抿唇轻笑。
江铎走进客厅便看见那一排顶天立地红酒收纳柜，他上前仔细观看。
温漾轻轻走到一旁指了指昨天第五排的位置，笑着跟他说，“这是温时20年产的第一批白葡萄酒，可惜被我喝完了。”
江铎看她，“你喜欢喝？还存了一桶，改天送你几瓶。”
“上次去温时看到波尔多梅洛，”她歪头看他，眉眼弯弯，“那款酒能买么？”
像个馋猫一般可爱。
江铎静静看她，“可以。”
温漾拍拍手，说起红酒便开始滔滔不绝，她絮絮叨叨地说着自己对哪款红酒的偏爱，又说起梅洛特殊的果实味道被很多人觉得像“铁锈味”。
不知不觉说起天气影响。
她半开玩笑地说道：“托你的福，芜海从晴空万里到现在大雪纷飞。”
江铎站在她身边，看着她手舞足蹈地模样。
忍不住温声问她，“那是不幸？”
温漾下意识反驳他，“是带来幸福。”
“谁的幸福。”他紧跟着问出。
第 18 章
窗外雪花飞舞, 路上的车辆缓缓放慢速度，整个世界似乎都因为这场雪开始减速。
温漾也是。
一帧一秒都被按下慢速键，两人之间是轻微的呼吸声, 她侧眸看向旁边男人，依旧清冷的面容, 下颚线清晰可见，似是察觉到她看过来，转头对上她的眼眸。
深褐色的瞳孔微微放大些许，眉头轻轻一挑, 仿佛在等她的回答。
温漾眨眨眼，呼吸不自觉放缓，“什么什么幸福。”
她说着转身去拿玄关柜上放的纸袋, 递给江铎，“已经送去干洗过了, 但是给折了，可能需要你再熨烫一下。”
江铎接过去看了眼纸袋, 里面大衣叠地整整齐齐，不像是出自她的手。
毕竟温漾之前大学的衣服顶多是挂起来，之前参与社团活动时拿出来的白衬衫后背上都是小细褶子。
他无奈地帮忙拿去熨烫敷贴过好多次, 后来干脆就将那两件白衬衫拿回去戏，洗完了挂晒熨烫好了再给她送过去。
“正好可以用上。”江铎收起衣服看了眼手表, 温声说, “我跟那边还有个会要开, 先走了。”
温漾点点头。
忽的想起外面大雪，她踮脚朝外看了眼, 主路两侧已经开始有积雪，犹豫片刻, 问道：“你们线上办公可以吗？”
江铎转身看她，神情有些不解。
温漾抬手搓了搓脸颊，别过眼去提议：“现在雪这么大，你开车也挺危险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线上开会，你可以在、在我这里开，等雪停了再走。”
她语速很快，声音很轻，说到最后自己都有些没有底气。
江铎愣怔下。
除去上次在青江协调时两人靠的近外，这是第二次距离不过半米。
公寓里若有若无的清冽香味似乎来源于她，又似乎上空气中的，她就站在那里，半靠在沙发上，鞋尖抵住沙发底下的那个铁制支架。
纤细手指握住手机，有些局促，手背上的青色血管被白皙肌肤映衬得若隐若现。
他垂眼看了眼已经拖到一半的拖鞋，干脆将皮鞋换好，一次性拖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些，江铎站起身看向她。
温漾还在等他的回答，小动作不断，手指一会儿扯扯衣服一会儿挠挠头发。
她心里有些紧张。
期待点什么，又不敢期待点什么。
莫名的有些让人发笑。
江铎推开门，手握住门把，转身看向她，“温漾，改天我请你吃饭。”
说完不等她的回答便将门从外面关上。
咔哒一声。
门锁扣上锁住。
房间内一片寂静，静到温漾清晰地听见心跳声。
扑通扑通。
她抬头按住额头倒在沙发上，半天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捞过抱枕闷声尖叫一声。
江铎这人，比以前还要腹黑了。
怎么有种蔫坏的感觉。
电梯门从12层直接下到负二楼，江铎按下开锁键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子也没着急发动，他坐在位置上沉思几秒，掏出手机发了条微信给喻理。
被放在副驾驶座位的纸袋因为角度问题往下滑去，他伸手制止住，而后俯身扯过安全带给纸袋系上。
车窗外雪花一朵朵落在沿边上，簇拥起一团团白色霜花。
他轻轻颠了下刹车。
车子慢慢跟在前一辆车上，眼前一闪而过胡桃木柜里的红酒瓶，还有那张明艳干净的面容。
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叫嚣着想要醒过来。
他轻轻蹙起眉。
半晌，逼仄空间内响起一声轻嗤。
房间门关上许久，温漾还盯着关门的方向看了会儿才缓过神来，她垂下手环顾眼周围。
当初收藏红酒的起源是江铎，比起喜爱程度他是更胜于自己的，但是后来慢慢地被吸引，喜欢上红酒酸涩厚实的口感后，温漾收藏的酒比他的多起来。
两方家庭条件都是可以的，喜欢的红酒也更多是一眼定生死那种，价格也没有上升更多，只是能够买得起的阶层，所以温漾专门为了这件事搬出去租房子住。
大三时候，江铎和她收藏了一整面墙的红酒。
品种从重复道单一，最后制作的红酒介绍小视频在微博上更是直接爆了一下。
但是后来那墙红酒都归于她。
她没留。
离开时将房子钥匙交给了江铎舍友，让他帮忙转达。
而现在她重新拥有了红酒柜，可却没了欣赏的人，每次韩时来的时候也只是随机抽取一瓶跟她喝两杯，再加上两句毫无新意地评价。
久而久之，温漾几乎要忘记自己当初收集红酒的初衷是什么了。
桌上手机响起来。
温漾收回思绪接通，韩时让她来见故意伤害罪的当事人，她拍了拍额头想起前两天办公室打过电话给她，她给忙忘了。
她收拾收拾东西跑下楼。
几分钟后，白色车子从地下车库驶出。
到达律所后，温漾急匆匆跑上去推开会议室门，韩时招呼她坐下。
对面当事人家属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自己丈夫没有犯罪，说到激动处眼泪止不住的掉下来。
温漾暗叹口气，放柔语气安慰她，“乔大姐，现在你说的这些证据是不能足够支持到法官判定您爱人没有故意伤人的，相信刚才韩律已经跟您说过具体事项了，还要请您耐心等待，然后回去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细节。”
她缓慢温柔的语气让当事人安静下来，韩时递了个眼色过去，便起身先离开办公室。
半小时后，温漾送走当事人返回韩时办公室。
韩时早就给她倒好热茶，递过去，笑着说道：“当事人一看你那张脸，心态立马就稳了。”
温漾轻抿了口，听到这话掀眼瞧他，“看见你觉得是不是觉得这事不靠谱啊。”
韩时啧了声，放下水杯，“江铎来芜海了是吧？”
温漾顿了下，点了点头。
“晚上我做东，一起吃个饭。”韩时看着她。
温漾低头又喝了口水，双手抱住水杯没有立刻答应，韩时还在等她的回答，又出声询问一遍。
温漾点点头，“好。”
韩时返回办公桌前坐下，仰头看她，眼镜后的眸子微微眯了下，“温漾，你是不是还放下不他？”
温漾心底一惊，放下水杯坐过去，“没有。”
“那你每次见他心虚什么？”韩时问的很直接。
温漾摇摇头，“我就是……”
话说一半她抬头，神情一横，大有之前刚进所里威胁他要转执业的架势，的“我就是觉得尴尬。”
韩时被逗笑，拿起一只笔向后靠去，“你还会觉得尴尬？”
“忙你的吧，我先去整理一下思路。”她抱起文件夹起身出门。
身后目光追随着她离开，直到被门阻隔断开。
他撂了笔叹了口气。
晚上。
芜海想要找个像青江冕静小院那样的地方有些难，韩时做东去了一家本地菜餐厅。
两人到的时候江铎还没来。
直到菜几乎上齐了人才到，他穿的是上午温漾还回去的黑色毛呢大衣，里面依旧是一套同色系的西装。
清冷矜贵。
大衣被服务员拿走挂起，而他也顺势坐在温漾对面。
温漾倒了杯水推过去，瞧了眼窗外，“挺雪的时候还是比较冷的。”
江铎笑了下，“还好，只是路上有些堵车。”
一旁服务员还在上菜，他抬手自然地将温漾对面那盘清炒藕片拿到旁边，示意服务员放下时蔬清炒。
青菜搭配虾仁，很清爽的菜品。
温漾轻轻勾起唇。
韩时瞥了眼拿到炒藕片，抬手推了下眼镜，笑着说道：“怎么悄悄来了，也不通知我们一声。”
江铎喝了口茶，“临时决定来的。”
韩时点点头。
拿起筷子给温漾加了一小块梅菜扣肉放在她的盘子里。
温漾顿了顿，扭头看向韩时，“韩律，你又忘了。”
韩时一愣。
“我不吃这道菜的，是姜律爱吃。”她温声说着，语气里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平静叙述事实。
韩时抿紧嘴唇，抬手示意服务员将温漾面前的盘子换掉。
而后才笑了下，“抱歉，下次一定记住。”
江铎掀眼瞧了眼两人，垂眸，夹起一块青菜吃了口，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周日的品鉴会我晚上私发给你们地址。”他放下茶杯。
韩时点了点头。
温漾倒是放下筷子，“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江铎看她，“没什么事，来品尝就可以。”
/
周日天气刚好。
温漾挑了件墨蓝色百褶裙搭配一双短靴。
手机响了，她接通顺手按下扩音键，严欢的声音传出来，“温漾，我下周去芜海出差，住你那里啊。”
温漾冲了把脸，“好。”
严欢吃了瓣橘子，汁水酸得她龇牙咧嘴，“我可是听说了，江铎去芜海了。”
温漾顿了下，往脸上拍护肤水，“嗯。”
“那你们两个是不是见面了？”
“见了。”
“温漾，我那天和同学聚餐，他们说江铎这些年性格上改变很多，城府深，不显山不漏水的，而且听说温时酒庄去年出现危机了，江铎一个星期之内就搞定了，手段特别狠辣。”
“作为一个同学，我觉得一个男人从温润公子变成一个冷漠无情的商人，挺可怕的。”
放在客厅的提示闹钟响了起来，温漾起身关掉，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抿了下唇，轻声说道：“我知道。”
一个人经历那样的事情一夜之间性格改变是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更何况是骄傲如江铎这样的人。
他的全部身家现在恐怕只剩下温时酒庄了吧。
温漾蹙起眉，带上手表再次确认一次红酒品尝会地址，她捞起手机往外走去，“严欢，我今天有约，改天我们再聊好吗？”
严欢应了声，挂掉电话之前依旧嘱咐她说道：“你不害怕江铎报复你吗？”
听到这话温漾笑起来，“他怎么报复我。”
“就比如……”严欢一时没找出合适形容词。
温漾关上门按下电梯键，“本来就是我亏欠他，如果想报复那就报复吧，我受着。”
严欢啧了声，“你真是无可救药。”
说罢挂断电话。
无可救药么。
温漾微微一笑，这几年韩时总说她对待感情太冷漠，甚至说她理性的要命，有些当事人发生的事情他都觉得难受，但是似乎她总是这样听着，然后找出最有力的切入点，迅速将整个事件拉回正题中。
可面对江铎的事情，他又说她不理智，不正常。
想到这里她轻轻摇头不再去想这些事，今天有让人开心的事值得去想。
昨天晚上韩时打电话过来要接她一起。
温漾拒绝了。
没什么特殊理由，只是她下意识拒绝掉了，等拒绝的话说出口时才觉得好像有些改变了。
品尝会距离熙园不远，二十分钟车程。
是一个德式建筑庄园。
冬日雪刚停，院子外的绿植覆盖一层薄雪，长青树上点缀着灯光，简洁大方的指引牌引导客人从旁边红毯台阶上去。
温漾提裙迈上台阶，刚买过一层，目前有人影挡住光。
她抬头看过去。
江铎站在台阶上看她，见她望过来走下两层，微微附身朝她伸出手。
修剪圆润的指甲，骨节修长分明的手指。
她顿了下，抬手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微微用力。
江铎笑了下，引领她进入大厅。
整个一层都是品鉴会的空间，长形圆桌上按照礼仪规矩分别摆放不同的红酒杯和用餐工具。
对面的醒酒架前放着几支红酒。
整个客厅只有她和江铎两人，温漾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到的有些早，她挽了挽头发，走过去观察红酒。
其中一两支是温时的自产酒，而剩下的是几个比较有名和小众的几款红酒和白葡萄酒。
她饶有兴趣地桌前摆放红领结勃艮第红酒杯，红色杯杆纤细高级，这样一衬托旁边的其他高脚杯几乎都要成了陪衬。
“我有勃艮第红酒杯，但是没有这款。”
江铎点点头，“酒杯是从德国专门定制的，用来品酒最合适不过，今天有几款酒用到波尔多杯和勃艮第杯，这两款是定制的，闻香醒酒很好，等下试试。”
温漾点点头。
她对红酒的喜好起源是江铎，了解是跟他学的，而在求精道路上始终是不及他的知识丰富。
江铎拿过一瓶拉图酒庄红酒递过去，“这款你应该没有，这是05年产的，保存到现在味道应该依旧可以让人惊喜。”
“还有这是乐花酒庄的干红，今天拿过来尝一下。”
男人语调温和低沉，在这样的环境中娓娓道来，只为她一人讲解着，耐心又细致。
温漾认真听着。
直到有脚步声传来才骤然惊醒。
她看向门外，韩时和姜雪站在门口，后者明显脸色不好，抱手看着她，又瞥见江铎这才神情缓和不少，“江总，不是说等到齐了再说，怎么单独开小灶呀。”
江铎轻嗤，“来了，欢迎。”
姜雪慵懒坐下，拍了拍旁边位置，“温漾，你来我这边坐吧。”
温漾站在一旁微笑说道：“不用了，我和韩律一起做。”
“她坐我旁边。”江铎说道。
温漾转身看向他。
他拽住她的手腕将人带到前面的位置，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
前来品鉴的人已经陆续到齐。
品牌方代表在上面侃侃而谈，聊着红酒葡萄的产地和严格的发酵过程以及运输，讲着各种红酒的等级和口感不同点。
第一款勃艮红酒倒出，温漾闻了闻，拿起酒杯轻轻摇晃两下再闻。
果然是好的葡萄酒。
江铎看她抿了一小口，唇角勾起，静静地听着她说着这款酒的口感，说着应该搭配什么样的食物来丰富味蕾层次。
像第一次两个人喝红酒时的样子，她的眼眸明亮璀璨，里面仿佛盛着一簇光，亮闪闪的。
而她也真的热爱上和他同一个爱好，甚至会为他主动去了解那些冷门的红酒。
旁边人听她说的有趣，凑过去一边品着一边听她讲着。
仿佛她才是这次品鉴会的主办人，温婉大方，风趣幽默，轻易能够成为全场的焦点。
他起身走到一旁，让出那一寸地方，静静地站在一旁看她笑靥如花。
韩时走过来同他碰杯，低声开口，“很好看是不是。”
江铎点点头，“是。”
“还喜欢？”
江铎侧头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温漾被人缠着问的多了些，自然喝得红酒便有些多，她向来酒量不高又人菜瘾大，碰上好喝的总是贪嘴会多喝两口。
起身时头有些发晕，旁边男人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嗓音一如清冷，“我送你回去。”
她摇摇头，“你也喝酒了。”
江铎笑了，“有代驾。”
温漾哦了声，重重点下头，“好。”
他跟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后便将人揽着腰带走，车子已经等在外面，江铎打开后车门扶她上车。
温漾站在原地没动。
她回过头来看他，两人隔得近，她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庞。
“江铎。”
“嗯。”
“对不起。”
面前男人清冷温润的脸庞慢慢变了神情，他抬手抵住车门靠近她，下颚紧绷，看着她的眼睛，嗓音低沉，“温漾，对不起什么？”
温漾眼眶有些泛红，可依旧看着那双
銥誮
黑眸，酒精让她的大脑十分清醒，“跟你分手对不起。”
第 19 章
花园洋房是海景房, 风大时海浪翻涌的声音依稀可辨。
“再说一遍。”江铎愈发靠近，几乎将人抵在车门上，黑眸牢牢锁住她的脸庞, 不肯让她分神半毫。
温漾被他圈在车门前，他身形高大早已挡住冷风, 狭窄空间似乎彼此呼吸交换，是香甜的酒气和淡淡的檀香味，她闭了闭眼，哑声开口,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但是还是想说声抱歉。”
江铎双手撑住车门，微微俯身对上她的眼眸, 嗓音清冷，“分手是你情我愿的事, 你道什么歉。”
温漾垂眼轻笑，点点头。
当年男人狼狈模样划过眼前, 她不敢再往下回忆，只想让酒精再麻痹一些大脑。
江铎起身拉住她的手腕往前一拽，距离骤然靠近, 温漾鼻尖蹭过他西服前襟，檀香味钻入鼻尖, 她猛然一惊。
他拉开后车门示意她进去, 而后一并坐在她旁边。
被风吹过后温漾头晕愈发厉害, 她难受地按了按太阳穴，趴着想要靠向那边, 车内空调温度开的足，昏昏沉沉的越发睁不开眼。
江铎侧头瞥了她一眼, 半晌，抬手将人揽了过去。
熟悉又陌生的怀抱，还有轻轻浅浅地呼吸，温漾久违地觉得靠着不那么难受，她将手搭了过去。
纤细白嫩的手指落在江铎的大腿上。
他垂眸瞧了眼，无法忽视的温度隔着西装裤传递到他的肌肤，江铎绷紧下颚，无奈抬手握住她的手放在一旁。
车子走的环海路，沿途雪花掉落在海里，泛起的浪花重重叠叠，泡沫似的堆集到沙滩上。
温漾只觉得有人戳了戳她的脸颊，不轻不重地力道。
她眯着眼睛坐好，眨眨眼。
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脸颊耳朵被人从身后捂住，将她的头换了个方向。
模糊缥缈的声音似乎从远方传来，“温漾，看前面。”
她睁开眼看去。
车窗被下降三分之一，从昏暗防窥贴纸变成雪花飞舞的窄小空间，远处是翻腾奔涌的海浪，浪花拍打的声音在雪天一点点传递过来。
海天一线处，洋洋洒洒地落下一片雪花。
温漾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冬澜号停泊在不远处，船舶样子震撼人心，是她之前没有见过芜海的样子。
一种孤寂悲凉感触目可见。
耳边的手放下，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膀，温声提醒她，“要不要拍张照片。”
车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
温漾翻找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和小视频，录视频时眼眶发烫，渐渐视线模糊掉，眼前冬澜号只有模糊轮廓。
她低下头，眼泪砸了下来。
江铎没发现。
他静坐在一旁接听合伙人的电话，通知他已经有好几个代表商有意向达成合作。
正好可以借此打开芜海市场。
他答应下回头给答复，扭头看见温漾已经在将照片发给的严欢，认真跟她分享喜悦。
看来是酒醒了。
他示意司机将窗户关上，外面毕竟在下雪，温漾穿的有些单薄。
温漾抿了下唇，旁边江铎递过一瓶水。
她朝他笑了笑接过来，愣怔住。
是矿泉水瓶，可水却是温的，甚至贴心到上面瓶盖已经拧松开。
等她喝完水车子才重新启动。
江铎侧头看她，“我先送你回去，等下有个电话要打。”
温漾点点头，“麻烦了。”
“不用这么客气。”江铎掀眼瞥了她一眼，旁边人纤细手指无意识地拍着膝盖，而醒来后便距离他很远。
她跟他的距离从重逢后再也没有靠近过。
江铎抬手蹭了下唇，冷冷开口，“有件事我想知道，所以明天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温漾抬头看他，“你想知道什么事？”
江铎勾唇，“现在不是谈事情的时候，明晚见。”
车子已经到达熙园。
她没再继续问下去，推门下车。
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件披肩，她意欲摘下来，江铎歪头喊住她，示意她披着就好。
温漾顿住，没有往下摘。
车子缓慢从她面前驶出小区，淹没在主路车水马龙中，驶出她的视线。
雪已经停了。
天气温度还是有些高，落在地上的雪花已经开融化，混杂着路上的泥土让地面变得泥泞肮脏。
物业还在积极清扫积雪。
她踮起脚尖一点点挪到旁边台阶上，而后轻轻跺了跺脚，鞋底的污水点落在灰色地毯上，一小块印渍。
刚进门严欢的视频通话便打了过来，温漾顺手接通，然后将电话丢到玄关柜上，弯腰拖掉高跟鞋。
严欢环视一圈发现自己这个视角是天花板，忍不住吐槽：“温大律师，你让我对一天花板说话呢？”
温漾轻笑，赤脚走到地毯上，将自己扔到沙发上，“我刚回来。”
“发给你的照片看见了没啊？”
严欢嗯了声，“你这是去哪儿赏雪景去了，还挺好看。”
温漾翻了个身，身上披肩落在地毯上，她捡起一角把玩着，“没去哪儿，是去品鉴会路上拍的。”
“江铎送你回去的。”严欢用的陈述句。
温漾嗯了声。
“不过他明天晚上约我吃饭。”
严欢啧啧嘴，“单独吃饭紧张不紧张啊？”
温漾皱起眉头想了会儿，轻笑两声，“还真的挺紧张的。”
以至于她晚上去的时候迟到了十分钟。
江铎选的靠近窗户位置，面前摆放的菜单等她来挑选菜品。
温漾放下包抱歉一笑，“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江铎放下手机，似乎并没有因为等待而不耐，他将菜单推过去，抬手示意服务员点菜。
温漾吃过这家餐厅，便像样的根据自己和之前江铎的口味点了几道菜。
她合上菜单，“就这些，谢谢。”
江铎开口，“麻烦再加一个焦糖布丁。”
温漾抬眼看向他，心头微微一震，跳起来的心脏咚咚作响。
她是爱吃焦糖布丁的，但是这家做的一般，之前吃过一次就不再点了。
只是江铎还记得。
面前男人骨节修长的手将消毒好的湿巾递过去，又将干毛巾放在她的右手边，随意问道：“路上堵车？”
温漾点点头，“你怎么来的？”
昨天晚上她发微信问过江铎有没有到酒店，他回了句在修车。
江铎摇摇头，“说是发动机零部件坏了一个，今天快递过来替换掉，这会儿还在店里。”
温漾点了点头，喝了口温水，“那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江铎轻笑，“行。”
菜品一道道上来，江铎示意将那几道小炒都放在她手边，而后要了一壶肉桂茶替她倒了杯，推到她手旁边。
“昨天赵寅打电话过来说那边并购案进展十分顺利，”江铎加了口菜放下筷子，温声说。
温漾笑起来，暖光下她的眼眸明亮漂亮，整个人柔柔地包裹在暖黄柔光里，连带着发丝都在发光。
“那就好，律所对你们这个案子还是挺上心的，之前还问过韩时几次。”
江铎点点头，“赵寅的意思是酒庄法务那边的事情想请你们两个代理，你想不想接。”
温漾抿唇轻笑，“可以的，只要代理费给的可观。”
语调温柔又夹杂一丝调皮感。
他不由地跟随着她放轻松，紧绷的状态慢慢松弛下来，那个想要问出的问题被藏匿下去。
甚至有那么一瞬，想要永远埋下去，不再萌发。
温漾吃的很开心，甚至还有些吃撑了。
今天穿的束腰裙已经微微有些勒腰，她放下筷子喝了口肉桂茶，满脸可惜地瞧了眼桌上剩余菜，“点太多了，都没吃完。”
江铎点点头，“没关系，我打包回去吃完。”
“那不行，”温漾冲他眨眨眼，一本正经的说道，“一人一半。”
江铎被她逗笑，向后靠去，看着面前人抬手喊来服务员，指着将那些菜品打包，温柔明媚。
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好像芜海的天气也不是那么让人讨厌了。
甚至今夜似乎也不错。
一顿饭在最后的三盒打包中结束。
温漾怕车里味道太浓，便将打包盒放进后备箱，而后打开车门预备坐上驾驶座。
江铎站在一侧抬手虚挡了下。
她仰头看去。
江铎轻嗤，“都没喝酒，不至于让你来开车。”
他说着示意她去做副驾驶座。
温漾没做太多谦让，绕弯拉开车门坐进去，认真系好安全带。
江铎没有着急上车，探身进来将座位向后调了调，这才迈开腿坐进来，又将椅背调整角度。
温漾开车小习惯太多，靠垫，靠枕，手臂垫，杂七杂八的小零碎都在驾驶座上。
江铎调整一样，她的耳尖跟着红一点。
最后耳根隐隐发烫。
终于调整好，江铎笑了起来，正准备说话抬眼瞧见前面挂的吊坠，眼神一凝。
上面挂的是一把小桃木剑，红色络子隐约有些泛旧。
开关车门时红络子被风吹动，轻轻晃动着。
他禁不住探身凑近再三确认，“这是我送你的那个么？”
声音低沉。
温漾垂下头，轻轻嗯了声。
她从青江带到国外，再从国外带到芜海，最后挂在她买的第一辆车上。
小桃木剑棱角被磨损严重，钝感严重，上面的红吊绳已经磨段几根，她每次都拿去同一家店重新编绳。
只是桃木剑的颜色改变不了，年代愈久，颜色愈发黄旧。
江铎轻轻咽了口口水，只觉得喉咙干涸发紧，以至于那个藏匿的问题再次揭竿而起，让他想要问出口。
“温漾。”他喊她的名字。
温漾抬头看过去。
男人白衬衫最顶上那颗扣子被解开，露出白皙皮肤，他转头看向她，眼睛里情绪被隐藏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
“你……”
“叮咚。”
“叮咚。”
两人手机微信提示音同时响起。
紧接着好几声声响在车内一直震动提示，似是撞钟提醒般，温漾心头跟着多跳动两下。
她解锁手机查看，发现自己被拖入一个微信群里。
【群名：婚礼筹备聚集地】
而底下是一连串的共同好友或者是不认识的人，还在源源不断进入群中，转眼间已经十几个人。
温漾眉头轻轻蹙起，抬头看向江铎，“你也被拉进群了。”
两人名字一前一后。
江铎点点头。
群里还在发消息。
A安妮宝：欢迎大家百忙之中帮我筹备婚礼！
A安妮宝：红包
A安妮宝：红包。
温漾点开安妮宝的头像，这才发现是自己的大学同学安妮，而对方之前好像问过她能不能来当伴娘，而她回了句看看时间便因为之前的纠纷案彻底遗忘这件事。
安妮估计是以为她默认了当伴娘。
不过江铎是怎么回事啊。
她微微探身过去，低声问道：“你也进群了？”
江铎轻瞥她一眼，点点头，“男方是我的外甥。”
“……”温漾有点想笑，她憋了会儿，转过头去捂住嘴。
江铎叹了口气，收起手机，“他们结婚地在芜海，所以还要麻烦你一件事。”
温漾转过头来，脸颊因为憋笑微微泛红，“你说。”
“我需要去买结婚礼品，你有推荐的地方么？”
温漾愣了下。
她在芜海这几年都是随份子，更没有准备礼品这一说，如果说真的有那也是给当事人的薄礼，可那些都是摆脱韩时买的。
思索几秒，她点点头，“有。”
不过，温漾后知后觉地心跳慢慢加速，她歪头看向正在启动车子的男人，侧脸清冷认真。
她轻声问道：“江铎，你是伴郎吗？”
第 20 章
江铎松开手刹, 车子缓缓向前驶去。
他目视前方，低声嗯了句，算是回应她说的。
温漾摆正头看向前方, 轻轻眨了下眼，想了会儿低头打开手机导航开始导航。
她刚才趁江铎不注意, 问了几个在芜海的朋友哪里可以买到好看的结婚礼品。
这几个人不约而同推荐她去家居生活馆。
导航搜索显示附近有一家生活馆，她将定位定到那里，然后调高音量，把手机放在支架上。
江铎垂眸看了眼地址, 距离五六公里的样子，倒是距离不远。
可能是休息日，马路上车辆不少, 车灯错位交叠，是一声声无息的演奏。
他单手掌控方向盘, 另一边手肘撑在靠垫上，车内没有开音乐, 两个人一时无言。
温漾觉得有些闷，抬手按开蓝牙。
蓝牙连接手机，她随机点开最新榜单。
有什么心事还无法释怀。
我们总把人生想得太坏。
像旁人不允许我们的怪。
女歌手唱腔温柔缱绻, 在车厢内环绕响起，低低诉说着爱情旋律, 悲凉又倔强的歌词。
听得有些憋闷, 温漾咬了下唇, 打开手机切换歌曲。
换歌中间空白的几秒，她听见江铎轻嗤一声, 问道：“怎么不听了。”
温漾抬手挠了挠耳根，低声说：“不怎么好听。”
“嗯。”
“今天打电话给青江那边, 说这周末能快递几瓶酒过来。”江铎打开转向灯，车子沿着导航路线一点点朝着目的地靠近。
听到他说酒，温漾顿时眼前一亮，侧身看他笑，“那谢谢江总。”
江铎勾唇，侧头看她一眼，“你比以前更喜欢收藏酒。”
温漾抿唇轻笑，点了点头。
“是比以前喜欢了。”
因为好像不知不觉收藏酒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从刚开始固执无头绪的收藏到现在一点一滴真的喜欢上。
大概在不知不觉间。
她爱每一个年产红酒背后故事，爱他们讲出它的每一道复杂工序，品尝那些不同的口味。
这是一种果实将自我更精致地分享给人们的奉献。
有些无形成瘾的既视感。
江铎缓缓眨了下眼，眼前一闪而过那排红酒柜，他点点头，“想收藏哪款酒可以跟我说，我帮你找。”
温漾笑了声，“我想收藏的太贵了，买不起。”
“是么。”
“嗯。”
手机提示在下个路口转弯到达目的地。
温漾朝外看去，不远处竖起的高牌上写着ONE DAY。
江铎将车停在车位上，而后推门下车，等温漾下车后落锁走到她身边，抬头看了眼面前装饰温馨的店面。
他鲜少来这样地方，对生活馆的印象还停留在很早很早的时间里。
推门进去便是各种鲜花绿植，精致的瓶装，还有一些居家摆件，更里面似乎还有很多家具用品。
江铎抬手挠了挠眉心，低声说道：“我对这方面没经验，帮一下忙。”
温漾眉头一抬，微微一笑，“好的，江总。”
这个称呼。
江铎掀眼看她，神情微冷。
温漾背着手朝前走去，而后站在摆件架前抱手看了会儿，忽的转身朝他勾勾手指。
江铎轻叹口气，双手抄进大衣里慢慢走过去。
她踮脚指着上面一对陶瓷兔子和旁边的一对流体熊，认真端详一会儿后问道：“你觉得哪个比较好？”
江铎神情认真地瞧了会儿，摇摇头。
“那就这对兔子吧。”选定后，温漾抬手作势就要拿下来。
肩膀被人轻轻按住，她仰头望去，只见江铎靠近她，抬手将那两只兔子拿下来。
距离太近，她清晰听见对方心脏跳动的声音，甚至体温的热度，更甚至是搭在她肩膀上那只手传来的力量。
若隐若现的檀木香味流窜到鼻尖处，她的心慢慢活跃起来，脸颊的热度也跟着想要跃跃欲试。
东西被取下来，温漾转身将购物车推过来，示意他放进去。
两个人都去参加婚礼，自然要挑选两件礼品。
温漾对另一件礼品挑选有些拿不准，家居区逛了好久也没有挑选到一套合适的。
纺织区的东西大都时被套四件套床品，她拿起一套米白色刺绣的看了下，有些犹豫，翻来覆去的看。
江铎走过来俯身靠近。
檀香味瞬间将她包裹住，温漾呼吸一窒，微微侧头看去。
靠的距离很近，她甚至能够看到他眼睫毛，浓密卷翘，黑色瞳孔在灯光下深邃明亮。
心像不受控制般咚咚跳动起来。
温漾别过眼去，指尖微微发颤，她将四件套包装放下，故作轻松地朝别处张望，“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江铎弯腰将那套床品拿起来，“这套不好吗？”
看她看了半天。
温漾点了点头，“感觉送床品是不是不太好，而且这个颜色有些太素淡些。”
安妮父母都很讲究，结婚的日子应该陪衬喜庆东西，她如果挑选这样颜色的床品怕是要惹人不高兴的。
“看你很喜欢的样子。”江铎将这套床品放进购物车里，“我送你。”
温漾愣怔下，连忙摆手，“我不用的，我如果真的喜欢可以自己买的。”
江铎笑了下，“放都放进去了，就不用推辞了，谢谢你今天买单请我吃饭。”
刚才临走时，温漾借口去洗手间将单买了。
江铎没说什么，只是淡淡说了句让她破费，下次再请她吃饭。
温漾没想到他提出来，耳根烫了下，她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轻声说道：“你来芜海，我肯定是要请你吃饭的。”
“要不是天冷，我肯定也要带你四处逛逛的。”
江铎推着购物车慢慢跟在她身后，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家居馆的温度高，她将外套搭在购物车上，只穿了一件高级灰色针织连衣裙，腰部盈盈一握既视感。
他别开眼看向旁边架子，上面摆放着一排水杯。
陶瓷杯设计肚被缩口，上面以圣诞老人小帽子作为杯盖，江铎瞧了眼，转头看向已经走远的温漾。
他转头看向那个杯子。
温漾看中一套餐具，连忙小声喊他，朝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江铎起身走过去。
温漾指着那套新中式复古风格餐具问道：“你觉得安妮他们会不会喜欢这套？”
颗粒感的釉感，碗的表面是“禧”字。
江铎微微俯身查看质地，碗盘的形状，典型的中式风格。
他对这类东西没有研究过，甚至更多是不了解，可旁边人眼底的欢喜清晰可见，江铎点点头，“那就这个。”
温漾见他也觉得可以心里也高兴起来，顿时喊来服务员帮她包起来。
还顺带挑选了两个礼品盒，搭配丝带。
江铎看着她在一旁细声地叮嘱服务员，掀眼瞧向家居馆里的一切。
生机盎然的绿植，各色百姿的摆件和床品家居，还有那些叮当作响的小摆件，以及弯腰挽发认真挑选物品的温漾。
他想起在青江玫瑰园的书房。
是简约灰色的装修风格，大片暗色系的瓷砖，顶天立地的书架，还有古板的办工桌。
无聊又闷。
江铎起身走到邻近的架子前，拿起一个黑胡桃玩偶摆件，付款，交钱。
温漾起身刚好看见他在支付款，收款机旁边放着一个小摆件。
是一只中规中矩的木偶小海豹。
她走过去轻声问道：“这个是？”
江铎拿起来把玩着，声音淡淡，“没什么，只是觉得好玩就买了。”
温漾仰头看了他一眼，思索一番后转身去旁边拿过一个金属制的精致天秤摆件，而后支付款。
她将东西认真收好放进礼品袋里，抬手递过去。
江铎眉头微蹙，垂眼看她，神情有些不解。
温漾莞尔一笑，“答谢你送我酒的回礼，小小薄礼，江总不要嫌弃。”
说着手里的礼品袋往前送了送。
江铎抬手接过来。
微微挑眉一笑，心头似乎被人什么柔软的东西撞击一下，他抬手下意识想要去摸摸她的脑袋，却顿在半空中。
半晌，哑声开口，“谢谢，我很喜欢。”
服务员已经将礼品盒打包完成，温漾请他们帮忙他们将东西放进购物车里，然后推着车子去外面。
男人握住车栏示意她自己来推。
温漾没挣抢，跟在他旁边出了家居馆的门，看他娴熟地摆放东西，落下后备箱门，而后启动车子。
恍惚间，时候还是跟以前一样。
只是他们都长大而已。
车窗落下来，男人歪头喊她，让她上车。
温漾抿唇轻笑，拉开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规矩坐好，而后掏出手机输入江铎入住的酒店地址。
“先送你回去。”江铎停下车想要修改地址。
温漾下意识去拦。
男人大手覆上她的手，触感温凉，温漾怔住，下一秒抽回手。
被触碰的手背触感犹存，似乎还在蔓延，直至蔓延到她的手腕处，她双手握住微微用力让自己回神。
而后装作无事地样子，“不用，你先回去。”
说话尾音带着些许颤意。
江铎收回手放在方向盘上，而后启动车子出发。
彼此间没有说话。
温漾心跳太快，似乎只要她张口说话，那颗噗通噗通乱跳的心脏会从口里跳出来，她清了清嗓子，别过脸去看向窗外。
沿途的景色却是万物眼前过，一分一帧都没入她眼眸中。
红灯亮起。
江铎轻轻踩下刹车，车子在白线前停下，小幅度轻晃两下。
温漾回神。
才发现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回到市中心位置，距离熙园不远了，等下先送江铎回去，然后她再自己开车回去。
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停下。
江铎将车子熄火拉手刹，而后推门下车，温漾动作比他慢些，等下车时发现他在一旁与人说话。
对面男人西装革履，似乎是刚到，手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
他自然地递过一根烟去，江铎接住，低头垂眸，抬手护住打火机火苗，吸了几口，白雾从指缝流出。
江铎没抽几口，只是夹在指节处，噙着笑与人交谈几句。
温漾站在他不远处，手里拎着刚才买的桌面摆件。
“江总，女朋友？”对面男人吸了口烟，支了支下巴笑着问道。
江铎侧眸看去。
许是有些无聊发冷，她抱着手臂低头站在那里，鞋尖戳着旁边一小堆的白雪，一点点戳着，又踩平，继续戳。
也不打断他跟别人的对话，就那样等着。
他道了声歉，边走边解开扣子脱下大衣，走近，抬手披在她的身上。
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双皮鞋，温漾愣了几秒，还没回神时便觉得眼前的光被人遮挡住，她抬头看去。
入眼的是黑色西装，隔得近，她看清那个纽扣的金属纹路。
还有落在肩膀和周身的温暖，是某个人的体温。
心脏猛地一震。
温漾看向他。
江铎蹙眉，将领口拢了拢，“站这里做什么，怎么还不回去？”
温漾抬手递过去，声音低柔，“给你的礼物，你没收。”
礼品袋里，那个天秤来回摆动。
江铎抿紧嘴唇。
半晌，他回头看向男人，那人跟他递了个眼色先进入酒店大厅。
他点点头，转身握住温漾手腕，打开车门将她送进车内，而后俯身同她平视。
温漾不知他的意图。
缩在袖子的手指慢慢攥紧，掐入掌心中。
须臾，她听见江铎的声音，淡漠，夹杂着几分难以克制的隐忍，“温漾，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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