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雨荷转过脸去,无语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母女俩得道升天,挣到了多大的好处呢,不过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温香云已不在意那么多了,她见魏浅禾久久不说话,害怕方才魏雨荷的话在她心里留下结,安抚完宝珠就来她跟头疏解。
“浅禾,二婶并非恶人,诚心算计你,方才说的让你和兰湘先避一避,绝对是出自真心的,古来应当做长辈的照应小辈……”她说着说着自觉惭愧,又哽咽道:“可婶娘没什么本事,自身难保了,更帮不上你什么了,当初你愿意回头救我们一命,这个恩,二婶记着呢。”
若说被牵连落入此境,温香云说不出不恨,但经过刺杀一事,她们也明白了,魏浅禾总归是无辜的,她无心害人,她们的命运连在一起。
魏浅禾始终旁观着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
人都是利己的,越是遭遇困境,越是显露本性中的恶劣。
眼前有舍己为人的良善义士,也有打着自己小算盘的世俗凡夫,但她们本性都是自保,不想害人。
“二婶,我没有怪你,我,我只恨自己什么也做不了,倘若我再强大一点,能护住你们,至少能有些许弥补……”
魏浅禾觉得自己在说着无用且没出息的话,她虚伪透了。
在场的人,或多或少皆有家人因她而死,她们没有一味的责备,而是选择了体谅,还愿意护着她最后一程,只为当时她豁出去救了她们一命。
陆涟心始终抓着她的手,她是明天要上“断头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总要走这一遭,我们不怕。”
魏雨荷道:“对啊,有什么好怕的,到这里了还守什么节,往后我们的目的只有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她主动伸出手,陆涟心第一个搭上去,随后是沈如玉,一只两只三只……直到最后,魏浅禾轻轻将手放上去。
是啊,谁说女子只能随着男子命运起伏飘荡,她不想认这个命,她要重新走出一条路来。
夜更深了,热闹的西柳村也渐渐沉寂下来,进入后半夜的安眠。
魏浅禾睡不着,她偷偷从她们身边爬出来,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找。
有些还亮着灯的她不敢靠近,只远远的绕过,免得被发现了惹祸上身。
只是接连找过十余间屋子,眼睛都要找瞎了,还没寻到目标后,魏浅禾不免心浮气躁了起来。
她正待放弃,回去另做打算,却听身后一人低沉嗓音。
“在找什么?”
魏浅禾眼前一亮,转身就冲了上去,死死抓住他。
“你跑哪里去了,我找了你好久。”
顾沧恒忍下心中那点涟漪,抬臂拂开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
“找我干什么?”
魏浅禾盯着顾沧恒的眼眸亮亮的,道:“来求你,帮我。”
“帮你?那日,你不是与我说了,往后大路朝天,与我们王爷各走半边,如今还来求我做什么?我只是一个暗卫,王爷让我在此保护你,我就要尽到自己的本分,其余的,我管不了,也不会再管你。”
顾沧恒努力做出绝情的语气神态。
他忘不了魏浅禾那日的决绝,他若是还有尊严,也当让她尝尝伤心欲绝的滋味。
魏浅禾被拒绝,失望的同时,是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打脸的阵阵尴尬。
她没想到柳樟如此死板强硬,抓着自己生气时候说的话刺自己。
恐怕他早就在这里等着她呢,睚眦必报的小气性子,随他的主人,一模一样。
魏浅禾一气之下真想洒脱的甩脸走人,可她如今没有这样的底气,她想起被那群女人们奚落时听过的话,她们从未见宋青乔踏足此地。
她们说:“你以为想见就能见到?你是罪奴,云泥之别,休想要一步登天的好事了。”
“对不起,是我越界了。”耐下性子,魏浅禾低头认错:“但求你,帮帮我,送我去见宋青乔,或者带他来见我,我若有别的办法,也不会来求你,此事迫在眉睫,容不得我徐徐图之。”
果然,能让她低头的还是宋青乔。
顾沧恒忍着气,没好声道:“你以为我在这里什么身份,我凭什么让他见你。”
魏浅禾盯着他:“我知道,只要你想,总会有办法的。”
暗卫的能力她是相信的,更何况他是顾沧恒的暗卫。
再不济,比哪里都去不了的自己强多了。
顾沧恒不置可否,只沉声道:“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听你的,就因为那一纸婚约?”
魏浅禾见他口气有松动,急迫道:“我自有办法,只要你让我见到他。”
顾沧恒又不吭声了,魏浅禾上前一步拉着他的袖子,轻轻晃动:“让我见他一面就行,求你了。”
顾沧恒不说话,他心中纠结。
他原本已想好了,绝口不提那次吵闹,安分当一个守护她的侍从,在旁边默默观察。
但她今日主动开口了,他还是迫不及待的拿那次争吵胁迫她,显得十分小气。
他也做好打算,不再阻止她为达目的做出努力,他想看看她究竟想要什么。
但她提了唯一的要求是想见宋青乔,他不想帮,甚至想不惜代价的阻止。
他的一切坚持在她面前从来不堪一击。
面前的柳樟始终紧锁眉头,犹如铁板一块,不能撬动分毫,魏浅禾知他为顾沧恒办事,不会轻易应承自己,她狠狠心,上前一步道:“你若见死不救,不若你来做这第一个人。”
顾沧恒开始并不明白她的意思,待明白过来后大为震惊:“你疯了!”
魏浅禾一本正经道:“我没有说笑,我说真的。”
她甚至再上前一步,掀开了衣领第一个扣子:“倘若终归要被旁人玷污,是你,我没有那么排斥。”
顾沧恒狼狈后退一步,扭头别别扭扭道:“你来不是为了找宋青乔的吗,不留着清白等他吗?”
魏浅禾坦然道:“倘若在见到他之前,发生了我实在无力阻止的事,他日后也只会觉得亏欠我,更加的怜惜我。”
顾沧恒像是第一次领教她的至暗心思,不可思议道:“你早都打算好了?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魏浅禾扭头,万分难堪道:“说实话,没有,虽然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但身体上却实在无法接受,这样说了,你能明白吗?”
顾沧恒无法感同身受她的进退两难,但他看得清她的处境,所以他这两日远离冷淡她,却在心底卑劣的等着她主动求饶。
她来了,他却也没有如同预想中的得意。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与那些想要欺负她的恶徒没有区别,他在以上位者的强势压迫她,以此逼迫她屈服。
恶劣至极。
他心中烦乱,狼狈解释:“我不能对不起王爷。”
魏浅禾了悟,后退一步:“我明白,所以你帮帮我。”
顾沧恒道:“其实你不必非见他不可,有我在,你明日不必出场。”
他怕魏浅禾不信,强调道:“不光明日,你以后都不必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魏浅禾突然想起来他那晚对那些士兵说的话,原来那日,他已经以宗穆小王爷的身份施过压了,可笑她那日还大言不惭,说再也不受他庇佑。
“只我一个人不行。”魏浅禾目光坚定:“我要她们所有人都不必再应付这样肮脏的交易。”
“所有人?”顾沧恒以为自己听错了:“是你们留下的这八个人吗?”
魏浅禾道:“不是,是所有人,西柳村的所有女人。”
顾沧恒感觉她异想天开,他皱眉:“我可保你一人,但不能保所有人。”
“我能。”魏浅禾强调道:“我能,只要你帮我。”
顾沧恒显然不相信,她如何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影响整个西柳村的运转,这只不过是她欺骗自己帮她的借口。
魏浅禾知道他短时间不会信,她无奈道:“倘若你不帮我,我便只有万不得已的下下策。”
顾沧恒问道:“什么下下策?”
“毒药。”魏浅禾一字一句道:“毒倒一帮人,由女传男,最后只有我能解,这样就能见到宋青乔,但如此操作需要时间,明晚根本做不到,我怕来不及救她们。”
顾沧恒恍然大悟:“这就是你敢孤身闯到西北的筹码底气?”
魏浅禾十分坚定:“是,就凭我这点本事,足够自保了。”
她顿了顿,道:“但如今我想救更多的人,所以求你,帮我。”
柳营岗哨外,站在此处等候传唤的顾沧恒犹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来替魏浅禾跑这个腿了。
他以梓宥的身份前来拜见,相信曾经化名为钩云的宋青乔会见自己的。
果然,卫兵很快得到准允,带他进去。
宋青乔一见顾沧恒便万分热情,他起身相迎,甚至想要与他勾肩搭背,顾沧恒十分明显的闪躲了。
宋青乔没有尴尬,坦荡调笑他道:“怎么,梓宥兄还在嫌弃我这个累赘,连招呼都不想打了吗?”
顾沧恒却只是盯着他看,若有所思。
他真得,要亲手把她送到别的男人手中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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