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跟肖恪两看相厌,在结果还未揭晓之前,对上情敌永远都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
人都是对自己没得到的东西格外介意,江肃看到肖恪的戒指就眼疼,肖恪想到江肃的纹身也非常难受,他们都更倾向于真刀真枪的争斗,可现在他们都有相同的软肋跟弱点,于是就只能在口头上试图压制对方。
骂架这种事,江肃以前最不屑,他嘴皮子不利索,每回跟乔颂吵架时都慢半拍,往往乔颂已经由a事件延伸到b事件,泪眼蒙蒙地宣布他根本不爱她、不然不会这样伤害她时,江肃还在“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这句话翻来覆去的说。
而肖恪在学生时代最不擅长也不曾涉猎的事便是辩论。气极了的时候,也不过是将乔颂抱得更紧,有一次两人因为一件小事有了矛盾,她打字特别特别快,他根本比不过她,干脆深夜装病从宿舍出来,连一辆车都打不到,冒着寒风骑自行车到她学校宿舍楼下。
她出不来也没关系,他就求她到阳台上来,两人一个在楼下,一个在楼上这样通电话。
目前的状况令英雄也无用武之地,竟然只能用言语来刺激情敌,谁也不会觉得愉快,赢了也不得意。
办公室里气氛降至冰点时,有人敲门。
江肃冷淡地翻着资料,喊了一声“进来”。
谁都没有想到,推门而入的人居然是乔颂,乔颂看到肖恪在也愣了一下。
“江总,午饭想怎么解决?”乔颂慢慢走了过来,站在肖恪身旁,“还是订餐吗?”
江肃逼着自己无视肖恪这么一个活人,疑惑又高兴地问她:“今天怎么是你?”
“张秘书有事。”
“这样。”
江肃煞有介事地点头,终于舍得看向肖恪,“资料我会看,你先出去吧。”
肖恪好脾气提醒:“两点半视频会议就开始,江总,现在只剩两个小时,我们都要抓紧时间了。”
江肃只觉得再这样下去都要短寿,“知道了。”
赶紧滚吧。
肖恪临走前看了乔颂一眼,两人也就只是对视了那么一两秒——江肃并不是对所有男人都无差别攻击,在发现“真相”以前,他并没有觉得这样的对视有什么,现在却是连这么一秒都难以忍受。
肖恪走时,裤腿似是不经意地擦过了她垂坠着的裙摆。
两人身上相同的气息交缠。
乔颂屏气凝神,却还是在他经过时,听到了很轻很短暂的笑声,好像只有她能听见。
直到开门关门声传来,江肃才终于松了肩膀,赶忙起身,来到她身侧,关心又直白地说:“今天下雨降温了,冷不冷?早上我本来想去接你的,不过昨天晚上忘记问你,早上就没敢给你打电话。”
“不冷,谢谢。中午吃什么?”乔颂不想在公司跟他说这些,催促提醒,“你不是还要看资料?”
“他故意的,”江肃拿起那堆文件抖了抖,“别看这么一大堆,总结起来有用的信息就两张纸绰绰有余。”
“吃、什、么?”
“你怎么方便怎么来,我吃什么都行。”
见乔颂收敛了脸上的笑意,他立刻说:“我错了,昨天的商务套餐就行。”
乔颂点头,准备离开,江肃跟狗皮膏药一样跟在她身后,“我送你。我现在如果想约你吃饭的话,需要提前多久预约?”
“有事吗?”
“你等等。”江肃从正装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叠好的纸塞进了她手心,他指腹无意识地摩挲过她,停留了几秒,克制着收回,“这是我昨天晚上想的。”
乔颂打开,飞快地扫过,一目十行,顿时哭笑不得——
他的字还是跟以前一样丑。
什么笔力千钧,什么力透纸背,通通跟他无关。
他可能真的琢磨了很长时间,以前最不爱写字的人竟然写了满满一张,什么“约吃饭、接送上下班分别要走哪些流程”“过节送花送礼物可以吗”等等等等……
尤其是那句“私下夸你今天很好看算骚扰吗”,她看了都愣了。
他在国外进修过谈恋爱这门课程吧?
果然失恋使人进步,不然这怎么写得跟情书一样?
-
乔颂跟肖恪今天有约。
昨天他们也没来得及就这件事情聊太多,那么一顿饭自然避无可避,乔颂也很好奇,肖恪究竟是从何得知她跟江肃过去的关系。两人谨慎地约在离公司很远的商场,肖恪上下班的时间相对而言比较自由,视频会议结束后便提前来了这边取了就餐号。
她匆忙赶过来时,他正气定神闲地倚着墙看手机,左手还提着一杯买好的饮品,“柠檬茶去冰,你爱喝的。”
正好叫到了他们的号,这家餐厅本就生意火爆,服务员在前面带路,肖恪还是习惯性地伸手护着她不被别人撞到。
“你是……怎么知道的?”
同时知道他们三个人关系的人很少很少,她目前也就说给了万柯跟姐姐听。
这两个人根本不可能会说出去,就连姐夫都不知道。少了这个途径,肖恪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呢?
肖恪抽了纸巾,细致地擦掉了杯身上的水珠后才将柠檬茶放在她手边,“前几天我去找江肃,他在游泳,我看到了他脚踝上的纹身。”
他似是非常坦然地提起,语气都没有一丝起伏。
但实际上他很介意。
他大概不知道,当他不太开心的时候,他会去触摸戒指。
这个微小的习惯就在她眼前再次上演,她一阵恍惚。
乔颂没想到他是通过纹身。她其实都已经不太记得了,时间太过久远,不是他突然提起,她都差点忘记她跟江肃曾经有过情侣纹身这回事。
“原来是这样……”
她抿唇一笑,“破案了。”
果然每次看破案悬疑剧时,她都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那一个。
肖恪凝视着她,他知道自己不该去介意,更不该去询问,可他无法欺骗自己,昨晚做梦又回到了那时候,他圈住她的脚踝,跟回忆截然不同的是,他俯身咬住了她,留下了一圈齿痕。
这才是他内心最隐秘的冲动。
他不愿意余生都被这个纹身困住,所以一番天人交加之后,他选择向自己的妒意投降,在喧闹的餐厅低声问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说是你的名字?”
乔颂莞尔,难得的有了逗弄之心,往后一靠,轻声说:“我没有骗你呀。”
是你自己陷入了误区。
不是我说了谎。
肖恪苦笑:“是,其实我更想的是,”他停顿,“为什么?”
乔颂跟他对视,一瞬间就心领神会。
大概人穷其一生也永远不会真正地明白另一个人在想什么。
江肃很介意她送出去的那枚戒指。
肖恪也在介意她脚踝上的纹身。
他们似乎也在用此来衡量她的爱意哪时深哪时浅,他们不明白,那只是某个阶段她对“爱”的证明,就像她不明白当年江肃冲动地、不计后果地从国外回来,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找她,而是去找他自以为的情敌。
她也不明白,在她跟肖恪说前辈的婚后生活一地鸡毛,他笃定地说“你不会”时,他的自信是来源于她,还是他自己呢?
“我如果说那时候才十八九岁,觉得纹身特别酷,跟当时的男朋友是谁没有关系,你相信吗?”
乔颂浅笑道:“如果当时我的男朋友姓秦,姓祁,我纹的就是q。”
她自己都被这句话逗乐,是她自己的名字里有s,她才会去纹的。
肖恪平静地看着她。
他脸上的从容跟温和都被撕了个粉碎。
因为他突然察觉到了一个事实,一个他其实一直都在刻意忽视的事实,如果他认为她跟江肃的纹身不过如此的话,那他也会是她生命中的“不过如此”。
他的戒指,跟江肃的纹身,意义是一样的。
直到菜全部上齐,肖恪也没动筷,沉默了这么久,他问她:“在你心里我是一个很小心眼的人吗?”
“我不知道。”乔颂低声,“我当时那样说,只是不能接受你会介意、会动让我洗掉纹身这个念头,别说你不会,我不是你,我怎么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肖恪错愕:“你觉得我会让你去洗掉?我知道那很疼。”
怎么可能。
她怎么会这样想?
“在你心里你觉得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乔颂觉得这个话题并没有聊下去的价值,但话已经说到了这里,肖恪好像对他自己有错误的认知,“你其实也挺爱吃醋的,也许你已经忘记了,才认识时有一次去你学校找你,但我又不太熟悉路,正好碰到了你室友,你室友带我过去……那次以后,每回我去找你,你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在公交站等着。”
“当然我并没有讨厌跟反感的意思,我不在乎男朋友爱不爱吃醋,但我在乎的是你的情绪会促使你忽视我的感受,甚至想让我做一些伤害我自己的事。我会非常厌恶,可那个时候我也非常喜欢你,我不想让自己对你失望。”
肖恪沉闷地低头,喝水都好似在喝酒。
大概是真的渴了,喝了一杯又倒了一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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