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极蛮之地,当属边陲赤焰滩。
这里四季热浪滚滚,不曾下过一滴雨。抬眼望去漫漫千里黄沙地,寸草不生,毫无生机。
魔族战败后,全族迁居于此。
主城巫咸城乃魔族的核心要地,八座附城分别以八大方位命名,似铜城铁壁般将主城牢牢掩于其中。
巫咸城,九幽宫。
宫墙周围罂粟盛开,近看犹如正在热烈燃烧的火焰,远望火焰连绵不绝随风摆动,好似一条蜿蜒盘旋的火龙。
殿内灯火通明,容黎衣衫松散,慵懒的靠在黑玉鎏金塌上,独自喝着闷酒。
九尾魔狐小九,着一袭月白纱衣,温顺的跪坐在侧,替他斟着酒。
“醇酒虽好,贪杯则伤。”
再次空杯时,小九轻笑着把琉璃盏掩于身后,狭长的狐狸凤眼微眯,眸光如丝如媚,他娇笑道:“魔君若有心事,何不让小九做您的解语花。”
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此间辛酸滋味,容黎只能一人承受。
除却冥焱入梦,意外得知他还有个师父之外,再无第三人知晓。
梦境已过去三天,师父的音容笑貌却时刻浮现在容黎的脑海中,离别的噩梦无数次重现,叫他辗转反侧,寝食难安。
容黎强装精神,伸手将小九拉入怀中,抚上他精致的侧脸,柔声道:“本君见着你便了无心事。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先下都备好了吗?”
“沙棠木,沉香丸。”小九将此二物献宝似的交给容黎,面上却十分不解道,“尸山不过是一座荒冢,君上去那儿做什么?”
容黎把玩着小九的银发,挑眉轻笑:“自然是去祭祖。”
尸山由万千白骨堆积而成,山上长满了吞噬活物的人形树,是世间真正的人间炼狱。
初代魔君弑天便是尸山的缔造者,尸山也是魔族名副其实的发源地。
弑天时代。
魔族四处掳掠仙、妖、人,掀起了一场声势浩大的三界浩劫。
弑天最喜吞噬俘虏们的悲、惊、怒、恐四种煞气。
待煞气耗竭时,再吞噬他们的魂魄精血,长此以往,弑天炼化出了一身至尊魔骨。
这还不算什么,炼化出魔族至宝混沌珠,才是弑天最恐怖之处。
为此,魔族曾实际控制三界,时间长达百年之久。
彼时的三界,才是真的生灵涂炭,满目疮痍,直到冥焱帝君的出现,仙界才得以真正的扭转乾坤。
而真正的混沌珠,并非是容黎送上九重天的那颗,那颗不过是魔族世代魔君用来震慑九重天的幌子。
每位魔君继任时,都会拥有一段弑天封存的记忆。
记忆里,真正的混沌珠,其实是有五颗,分别为金元珠、木元珠、水元珠、火元珠和土元珠。
只有集齐五珠,投入昆仑鼎,五珠合一才终成混沌。
弑天曾经拥有五珠,却苦于没有昆仑鼎。
仙魔大战时,他攻上昆仑虚夺鼎,却不料被初出茅庐的冥焱帝君所斩杀。
随着弑天的魂飞魄散,五元珠也一同不知所踪。
继任魔君帝邪,于尸山再度修炼魔身,魔身大成时破体而出一魔珠,这魔珠便代替五珠,担下了混沌珠的名头,以此来震慑三界。
得混沌珠者得天下,混沌珠也是历代魔君的心头爱,但皆是爱而不得,不曾真正寻到过。
为寻真正的混沌珠,前八任魔君都曾掀起过世间浩劫,也皆亡于冥焱之手。
甚至于,冥焱只需用一个眼神,就令第九任魔君苍井缴械投降,主动归顺了天族,苍井便成为魔族史上的第一任废物魔君。
容黎不甘心成为废物,他渴望找到五元珠炼出混沌珠,从而一统三界得到天族至宝天机策,天机策一定会有找到师父的办法。
只不过,历代魔君均已将尸山翻遍,也不曾见到五元珠的影子,因此早就推翻了五元珠存于尸山的可能性。
但近日里,尸山多次震颤,又时常伴随百鬼夜哭,封印的四方凶兽也有苏醒的迹象,容黎猜测许是五元珠有了可循之迹。
于是,他借助百仙宴,来观察九龙椅上的吐龙珠是否也有异变。
想来吐龙珠是极阳之物,而五元珠为极阴之物,吐龙珠理应对五元珠有所感应。
所以在百仙宴上,容黎一边感应尸山异动,一边观察吐龙珠,果然两者有同步反应。
容黎知道,他的机会到了。
……
容黎只身一人,站在尸水河畔。
尸水河里流淌的全是烂尸腐液,尸臭味令他几欲作呕。他赶紧掩着鼻子,服下一颗沉香丸,再呼吸时鼻间生香,果然好受了许多。
此地极玄,要想到达尸山,就必须淌水过河,离水半分都不行。
倒是可以使用工具,可寻常物什触水即蚀,唯有永不腐蚀的沙棠木,才是过尸水河的唯一法宝。
巴掌大的沙棠木浮于水面,容黎飞身一跃单脚脚尖点木,负手而立逆流而上。
十里尸水河,九曲十八弯。
两岸风啸声似鬼哭狼嚎,距离尸山越近,凄厉哭嚎声也就越大,容黎也就愈发兴奋,仿佛骨子里的暴戾之气想要破体而出。
沉于河底的枯骨,一具具浮出水面,机械的挥舞着骨肢,从四面八方朝容黎齐聚而来,河面不断传来骨头碰撞的咔哒声,恐怖又诡异。
鬼奴们虔诚的与容黎保持一尺距离,容黎轻笑道:“此地确实无趣,你们想要出去吗?”
话音刚落,尸水河面沸腾起来,万千鬼手齐齐震颤,五爪尽张群骨澎湃,骨口大张似在欢呼雀跃。
“呵,那便去吧。”容黎轻挥玉骨扇,他刚想送河中鬼奴上岸,岂料一抬眼,便看见尸水河的源头,鬼头峰峰顶,立有一人。
蓝袍临风,端端肃肃,周身线条冷硬非常,一双鹰眸寒视过来,肃杀之气直逼容黎心底最深处,叫他不由浑身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胳膊的毛毛狗。
容黎心底一乱,无奈小声嘀咕:“还真是冤家路窄。”
他收敛魔气,又顿觉无趣。
于是,他唇角微翘,一招诱敌深入涌上了心头。
尸水河魔气再起,嚣张四溢。
下一刻,冥焱闪至身前,手握轩辕剑架在他脖子上,剑气凌然,寒光逼人。
冥焱瞪着容黎沉声道:“收起来。”
容黎却笑笑,装傻充楞道:“收起什么呀?”
他边说边用玉骨扇去抵开锋利的剑刃,奈何对面的冷清帝君过于认真,他用了三成法力都没抵开。
怕对方恼羞成怒,容黎只好作罢,佯装委屈道:“前几日帝君施以援手,今日又何必刀剑相向。”
冥焱语气坚决,不容置疑:“此一时,彼一时,本君在此,你休想放鬼奴入世作乱。”
容黎一脸心伤:“帝君竟把我想的如此不堪?”
冥焱冷眼看他:“赤焰兽为何再度破塔而出,还打伤了潋滟公主,想必魔君心里最为清楚。”
容黎冷笑道:“天族向来最是讲究因果轮回,因由她生,果由她承,有何不对?”
“莫非天族皆是些道貌岸然之辈,条条框框束缚他人却不束己?”
“可你并未受伤,但潋滟公主却被赤焰兽喷出的三昧真火灼伤了脸。”
“她有害人之心,害人之举,只是我的运气比她好点。”
“强词夺理,她固然有错,但有天道责罚,岂能容你私自动手。”
容黎笑道:“你怎知我又不是天道使然?帝君如此责备我,怕不是因为伤的是你的心上人,人人皆知潋滟公主心悦你许久。”
“休要胡言。”冥焱手中轩辕剑前移数寸,容黎身子后仰,一个不稳,眼看就要跌入河中,冥焱想都没想连忙收剑,将他拦腰揽住。
容黎单手勾住冥焱的脖子,轻声低笑:“多谢帝君搭手相助。”
冥焱将他扶正后撤手质问:“为何方才要放鬼奴入世?”
“非也非也。”容黎假装正经道,“本君只是觉得它们十分碍眼,想着清理门户罢了,帝君误会…”
“我”字还没出口,轩辕剑寒光乍现,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破声,鬼奴纷纷化为齑粉,待光华隐去后,河面空无一物,重归一潭死水。
容黎内心:卧槽!
“不谢。”
神剑入鞘,冥焱拽着容黎的胳膊飞向鬼头峰,容黎一边心疼他的鬼奴,一边推搡道:“轻点轻点,疼疼疼!”
冥焱手似蟹鳌,牢牢禁锢着他,到达鬼头峰后才松开他冷声道:“三百年前你夜闯奉元殿,本君曾告诫过你,若敢有乱世之心,本君绝不会心慈手软,魔君可是都忘了?”
“怎会。”容黎一想起三百年前的七日受辱史,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奉元殿七日,本君可谓是领教了帝君的好手段。”
真是无耻至极,下三滥至极。
奉元殿七日里,冥焱发现他侧腰敏感,竟将他捆缚殿中,日日以笑刑伺候。
刚开始,冥焱只是轻挠他的腰腹,麻痒感还能堪堪忍受。
谁知后几日,这个老变态竟取来数根雀羽,捏法让雀羽钻入他袍内,多管齐下,同时搔弄,那个中滋味简直比死还难受。
如今回想起来,容黎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的身体不由得远离冥焱三尺,却又不放心的追问:“帝君为何要来我魔族圣地?”
“魔君为何,本君为何。”
容黎内心“咯噔”一下,但还是稳住情绪揶揄道:“月后便是中元节,本君提前过来祭祖,只是本君年少无知,竟不知会与帝君同宗。哈哈哈。”
容黎眸光狡黠,脸上尽是得意之色,冥焱淡然道:“许久未曾除魔,手痒的很,因此故地重游,寻寻手感。”
容黎:“…”
懒得理他,容黎转身欲走,冥焱默默跟在他身后,永远保持着五步距离。
走出百米后,容黎不耐烦的停住脚步,转身大声的质问:“帝君为何要跟踪我?”
冥焱:“弑天的坟墓还请魔君带路。”
容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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