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黎紧绷的厉害,唇角不由得抽搐。
冥焱磨蹭够了,收手解释道:“魔君唇角沾染了些许果子汁水,我替你拭去。”
容黎心道你放屁,唇角有汁水你往腮帮子上蹭什么!
但他面上却乖巧的很,笑意融融的道着谢:“帝君可真是贴心。”
冥焱又恢复了不冷不热的表情,他负手而立转身回望上山路。
“我们应该是遇上了藏龙阵。”
“藏龙阵?”容黎不解,“我怎么没听说过。”
冥焱解释道:“藏龙阵乃上古凶煞阵法,恶龙藏谷,龙尾为困,龙身为攻,龙首为匿,乃是上古凶神邪魔用来藏身的绝佳阵法,极难攻克,也甚少被人知晓。”
“仔细算来,魔族一脉,唯有曾经的弑天才有能力布此大阵,可先前尸山并未显现此阵,也就说明此阵是近期出现。”
容黎心中大喜,越发肯定五元珠就在尸山。
只是冥焱在说这番话时,眼睛一直看着他,眸光似有打探之意,容黎被他看的发毛,出言道:“帝君该不会认为,这藏龙阵是我布下的吧?”
冥焱礼貌性的笑笑:“那倒是不曾,魔君多虑了。”
这赤|裸|裸的嘲讽语气!!!
容黎生着气,还要赔笑道:“帝君果真是一双慧眼,那你觉得谁是布阵人?”
“弑天。”
“怎会?他可是歿在你的手里。”
“提前布下藏龙阵,对于弑天来说并不难。”冥焱紧盯容黎又道,“可他不曾利用此阵保命,那么只有一种情况解释得通。”
容黎心虚道:“什么情况?”
“尸山有比他性命更重要的东西。”
容黎目光微凝,想来冥焱已经对尸山异象起了疑心,那他就要尽快赶在冥焱之前寻到五元珠。
若让冥焱先一步得到,亦或是知晓五元珠的存在,那他想要夺珠就难于上青天了。
冥焱又开始用高深莫测的目光打量着他,容黎心里突突乱跳,他连忙低头扯开小食袋取出两颗酸梅,捏起一颗递给冥焱,咧嘴笑道:“帝君说了这么多,想来口渴吧?来来来,吃颗润润喉咙。”
“不必了。”冥焱道谢婉拒,倒是不再盯他。
容黎嘴里嚼着酸梅,含糊不清道:“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莫非是刚好困在龙尾了?帝君知晓出阵的法子嘛?”
“不知。”
容黎:“……”
“逗你的。”
容黎:“……”
冥焱抬头看天,黑云压顶,雨幕渐急,他祭出轩辕剑腾空而起,带起一阵强风。
容黎看见矜贵的清冷帝君衣袂飘飘,凌空中行云流水般的挽了几个剑花,剑光似雷鸣闪电般插入厚重的云层。
不消片刻,滚滚奔涌的万里诡云中出现了数以万计的点点白光,倏尔银光乍泄,恍如白昼,容黎不得不以扇遮目,来抵挡刺目强光。
渐渐的,银光由强变弱,似春水般柔和润目。
容黎收起玉骨扇,一抬眼就看见冥焱缓缓降落,银剑在手,蓝衣墨发,十足的气宇轩昂。
他的确是个好对手!
容黎仔细品了品,竟咂摸出了些许昂扬的斗志来。
云散天晴,尸山虽还环绕着一层淡淡薄雾,但天空中的圆月和星辰却清晰可见。
容黎笑道:“阵破了?”
“还没有。”冥焱两指并拢指了指天空,“魔君看到东方那七颗星宿了吗?”
容黎答道:“东方苍龙七宿,那又如何?”
“苍龙之末箕宿又谓之龙尾,想要破解此阵就必定要寻星探路。”
容黎兴奋道:“那还等什么,沿着星向走呗。”
“此路非彼路。”冥焱不动声色靠近容黎,笑道,“此阵想要破解就要看魔君是否配合。”
容黎后退几步,笑道:“配合配合,你要我怎么做?”
“可否借魔君令牌一用。”
魔君令牌,乃是弑天留给魔族的圣物。
见令即见君,持此令牌者,天下魔物无敢不从。
容黎从腰间取下令牌,十足大方的拍在冥焱手中:“拿去!”
这令牌主要作用就是作恶,如今在他手里不过一寻常破铜烂铁,有什么不舍得的。
魔君令牌为方形,牌面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别浮雕着张开血盆大口的梼杌、穷奇、混沌、饕餮上古四大凶兽,令牌中间有一小孔,恰似一明珠,整体看上去就像是四兽吞珠。
冥焱手持魔君令牌对准箕宿,刹时一束星光从天空射来,像一支利箭穿令孔而过,光束直直钉在二人身后十步开外的一棵人形树上。
“搞半天费这么大的劲,原来破阵关窍就是棵树?”容黎抱怨道,“早知如此,我一剑砍了这些树不就行了。”
冥焱转身走过来,把令牌交还给他,笑道:“若这藏龙阵如此轻易就能解决,又怎能当得起奇阵之称。此阵难就难在,除了要拿到魔君令牌,还需要最后一样难得的东西。”
容黎嗤之以鼻道:“什么东西?说来听听。”
“拥有天魔之力人的血,以血涂树方可破阵。”
容黎:“……”
容黎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尖锐的刺疼。
渊源就在于他刚刚破土不久,还是一棵小嫩芽时,曾经被蚂蚁钻体啃食过,那百爪挠心般的痛苦,给他幼小心灵印下了强烈阴影。
冥焱劝慰道:“无须太多,一滴便可。”
容黎紧张道:“不行!一滴都不给!”
冥焱没给他反抗的机会,手中化出一根银针,飞身擒住想要溜走的容黎,拉起他的右手食指,以迅雷之势将银针扎在他指肚上。
殷红色的血珠瞬间冒出,冥焱扯着他的手指按在那棵人形树上。
刹那间树体红光大盛,树干上冒出一张诡异的人脸,它发出巨烈的吼叫声,周围千百棵人形树随着一同嚎叫。
待红光熄去,叫声停止,两人面前哪还有什么人形树,一条蜿蜒山路显现了出来。
冥焱笑道:“此阵破了。”
“滚开!”容黎火冒三丈抽出手,用力朝冥焱胸口击去一掌,冥焱后退一步躲过。
容黎气哄哄吼道:“老匹夫!从现在开始,你我分道扬镳!”
他甩着袖子大步离去,怒气冲天连自己落下东西都没发现。
“魔君且慢,你……”
“闭嘴!别跟着我!”
红影闪入山林隐匿于薄雾中,冥焱走近容黎掉落之物,没想到竟会是本书。
他弯腰拾起,好奇的翻到正面,见书封上赫然写着《那男人真棒》。
……
容黎快步流星般穿梭在蜿蜒山路,他走了好一会,才肯停下来,回头查看山下的动静。
羊肠小道两旁鬼影婆娑,除了萧萧风声和簌簌枝叶声,再没察觉到别的动静,也没见到冥焱老狗的身影。
“哈哈哈,呆子!”
容黎沾沾自喜,继续朝前路疾走,他手上的针口早已愈合。
实际上,冥焱扎他的那下出乎意料的不疼,容黎是故意作出那副怒恨滔滔的模样,为的就是装作与冥焱决裂,他就能名正言顺脱离冥焱的监视。
先行一步,夺得先机。
越深入尸山,温度就越低。
附近的人形树都结了一层寒霜,原本人形树感应活物会有捕食天性,但这一路没有哪棵人形树敢去触容黎的霉头。
偶尔容黎距离哪棵树近些,人形树还能拔地而起仓皇逃离,树身咔咔作响似乎是在颤抖。
容黎纳闷,他先前被困在龙尾时,这些树可没这么胆小。
“…救命…有人吗…”
容黎侧耳凝神,他听见穿林风中夹杂着几声急切的呼救,这声音似乎有些异常的熟悉。
循声赶往声源地,容黎在穿过一大片密林后,借着月光他眼前豁然一黑。
山谷被粘稠的蛛丝层层堆积,一张巨大的蛛网将整座山谷笼罩,蛛网上黏满了各种各样死状恐怖的生物尸骸,密密麻麻成片的呈现出诡异的绿色油光,还淋淋漓漓不断向下滴落黏稠的绿油,处处散发着死亡腐烂的气息。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酸涩顺食管回溯口腔,容黎直犯恶心。
他连忙去撑附近那棵人形树,想要吐上一吐,见人形树又有潜逃的趋势,容黎阴沉警告道:“再敢动一下,我马上砍了你。”
刚拔出的根又默默扎了回去,容黎手撑着颤抖的树身一阵干呕。
“救命……”
嗓音嘶哑,呼声渐弱。
悬空的巨大蛛网正中间有一颗蛛丝茧,呼救声正是从茧中传出来的。
容黎捏着眉心,厉声道:“别喊了,你喊的本君脑子疼。”
“魔君?魔君!魔君快救救我!我,我挣脱不开。”
蛛丝茧扯动整张巨网,猛烈的左右晃动起来,像极了一条白胖的虫蛹,“虫蛹”还有一张脸,呆头呆脑又惊慌失措,容黎眯着眼睛仔细瞧,越看越觉得像个熟人。
“墨鱼?”
“是我是我,我是莫钰,魔君快救我!”
容黎忍着恶心避开蛛网,他飞身靠近叹道:“啧啧啧,你怎么会在尸山,还被捆成这副鬼样子?”
莫钰湿红的眼睛迸发出希望的光芒,他又惊喜又无奈道:“我来西荒寻蓍草,路遇雷爆才坠落此地,还倒霉掉进这蜘蛛妖的老巢。这蛛网怪异的很,不但挣脱不开,还能喷出蛛丝,稍一碰到就会被它裹成了蛛丝茧。”
路遇雷爆?
莫非是被老匹夫所误伤。
说来可笑,仙君出手误伤自己的仙侍,真是叫人拍手称快。
容黎扶额笑道:“你可是真够倒霉的。”
莫钰激动道:“我以为我死定了,能遇见魔君实在是太好了!”
“我可没说要救你。”容黎唇角微扬,满不在乎道,“我凭什么要救你们仙界的人。”
“我…我…”希望变失望,莫钰失落垂头。
见人蔫儿吧唧,容黎才摇着扇子笑道:“不过看在你曾为我两次引路的份上,我今日费心救你一回。”
莫钰重燃希望,星星眼激动道:“我就知道魔君是好人!”
“别拿好人形容本君。”
“是是是,你不配。”
容黎:“…”
容黎朝他翻了个白眼,玉骨扇脱手而出飞向莫钰,莫钰慌忙闭眼。
扇气凌冽打在蛛丝茧上发出刺耳的裂帛声,蛛丝茧瞬间四分五裂炸开,蜘蛛网也破了一个大洞,浑身黏着许多粘稠蛛丝的莫钰跌落在地,他连滚带爬冲到容黎身边福身作揖:“谢魔君救命之恩。”
容黎嫌弃他满身脏兮兮,皱着眉捂鼻躲开:“欸,别靠近我,你脏死了。”
莫钰连忙后退一步,抬头看清容黎的脸时,竟一时不忍放声笑了起来:“噗哈哈,魔君你,你的脸,哈哈哈…”
容黎满头疑问:“我的脸怎么了?”
莫钰抱着肚子,笑的浑身颤抖:“像只花猫。”
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容黎还没来得及追究自己脸到底变成了什么模样。
大地深处突然一阵颤动,谷里堆积如山的蜘蛛丝,竟疯狂的翻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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