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黎脸飞红云,不是羞得,纯属气的,他刚要开口骂人,顿觉嘴皮子一紧,竟被人下了禁言术。
冥焱低声解释道:“夜黑雨急,你我扮成夫妻可使他人放松戒备,禁言也是怕你会一不小心露出马脚,你暂且先忍一忍罢。”
容黎只能蹙眉干瞪眼,满脸都是想要吃人的表情,奈何却隔着一层薄纱,属实没有多少杀伤力。
门内断断续续传出了几句说话声,但此刻风大雨急叫人听不真切。
没过多久,屋里便传来拉动门栓的声音,紧接着木板门“嘎吱”一声从里面打了开来。
门内一黑衣男子眉目刚毅,侃然正色,年纪不过双十的模样,浑身散发出的气质却十分的少年老成。
他面无表情地侧身让出一条路,声音低沉无波道:“进来吧。”
“多谢!”
冥焱连忙道了声谢,抱着容黎走进木屋。
屋里烛火明亮,布置简单温馨。
“多谢二位公子仁义收留。”
听见冥焱的客套话,容黎这才注意到,屋内竟还有一人。
那人独坐灯下,白衣俊秀,温润淡雅,唇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声音温和似春水潺潺流淌:“举手之劳,公子无须客气。”
容黎一直觉得,男人倘若温柔,则必定女里女气,缺少男子气概。
可灯下男子,温润有余,英气十足,举手投足之间竟透出一股子仙味儿,一定不是什么寻常凡人。
交谈得知,屋中两人为师徒关系,长年在谷中采药行医。
白衣男子是师父,姓裴名清墨。
黑衣男子是徒弟,姓谢名君逸。
怪不得屋里有股浓浓的泥土气息,还夹杂着浓重的草药味,熏得容黎眼眶微湿,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因为嘴被冥焱施法封住,喷嚏声娘们唧唧的,容黎懊恼的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右手暗地里狠命掐着冥焱的胳膊。
冥焱吃疼,俊眉微皱,胳膊继而收力,用力束缚怀里暗中使坏的容黎。
这一幕落在外人眼里,便成了小娘子受了风寒打喷嚏,小相公满脸担忧珍之重之。
裴清墨见状转头对身侧的徒弟笑道:“君逸,你去为师房中取一身干净衣物拿去西屋。再去取一身自己的衣物,让阙公子和夫人换下湿衣服吧。”
“是师父。”谢君逸应声进了东屋,不多时他便抱着一身白衣又进了西屋。
许是怕冥焱二人介意,裴清墨温和地解释道:“阙公子和夫人莫要介怀,衣物都是新制的未曾穿过,且先去西屋换下湿衣服避避寒吧。”
冥焱微微颔首:“多谢裴大夫好意。”
谢君逸从西屋走出来,手里还握着一块生姜,一声不吭点起炉灶熬姜汤水。
冥焱则抱着容黎大步走进西屋。
屋内摆设简单,一副桌椅,一张木床,床边打了一组小木柜,干净整洁很是舒适。
唯一不妥的,便是土腥气更加浓郁,容黎的元身是曼殊沙华,本就对气味特别敏感,于是他连忙以袖遮鼻,这才舒坦了许多。
门一关上,容黎便从冥焱怀里跳下地。
他摘下斗笠随手丢在木桌上,湿哒哒的脸蛋非要皱着,就像个白嫩的小包子样,不停地打着手势要求冥焱解了他的禁言术。
冥焱环视一周未觉不妥,这才将跳脚的容黎拉到一处隐匿角落,倾身伏在容黎耳畔轻声提醒道:“屋主有问题,别闹出动静。”
容黎身形一愣,然后点了点头。
冥焱见状手捏法决,容黎只觉双唇一松,他终于又恢复了自由之身。
“好你个阙德!”容黎揪着他的襟口,强迫他弯腰与自己平视,“不守男德,藐视夫纲,信不信我休了你?”
一番话又把冥焱闹了个大红脸,他下意识抬手握住容黎微凉的手:“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容黎一撇头,抽出手来哼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这屋主又有何问题。”
“屋主师徒,非人。”
“你怎么知道?”
望着容黎不解的目光,冥焱沉声解释道:“我注意到他们的右手手腕都有一条紫癜线,紫癜线是无情道道修身陨后显现出来的特有标志。”
“啧啧啧。”容黎手扶着下巴,颇有些兴味道,“你懂得还挺多。”
冥焱顿了顿,似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眼睛道:“我修的就是无情道…”
容黎惊讶万分,心道自己编的瞎话怕不是要露馅,于是他强装镇定,挤出七分坏笑道:“原来忻言修的是无情道啊?无情道断情绝爱,你这算不算违反门规呀?”
“这…”冥焱低声道,“世间万物,皆有因果。大抵是我对你情根深种吧…”说完这句话,又是满脸浮红。
容黎佯装咳嗽来掩饰好笑,心道这人未免也太好骗了,更何况还动不动就脸红,纯情的简直不像话,相较先前那位冷酷帝君人设,如今的冥焱不知可爱了多少倍。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容黎撩了撩微湿的额发,“要不要趁机溜走?”
“不行!”冥焱眉目严肃道,“若我猜的不错,屋主师徒定和清虚门一事脱不了干系,我要留下把事情查清楚再走。”
闻言,容黎一阵阵头疼,他总算是明白了,失忆前后的冥焱什么都变了,唯有一条始终不变。
————认死理!!!
“忻言,算我求你,我们还是走吧。”容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劝他,“外头一只鬼你都不一定能打得过,更何况还是两只鬼。再者说,你就不担心为夫的安危吗?”
冥焱两手握住他的双肩,眼神笃定又坚毅道:“别担心,我誓死护你。”
容黎:“……”
若是乾坤袋还在,他真想掏出留音葫芦把冥焱这句话给记录下来。
待冥焱神智回归时,倘若他难为自己,就把宝葫芦里的话放给他听听。
也让九天神佛们全都开开眼,看看他们斩魔无数的战神大人,是怎么跟魔族头子深情告白的。
只是当下,容黎还真无法相信这个二愣子能保护的了自己。
正欲反驳,屋外响起三下敲门声。
裴清墨温润的声音传来:“阙公子,衣服换好了吗?若是更换妥当,可与夫人出来喝点姜汤,暖和暖和身子。”
“就快好了。”冥焱提高音量,“我们很快出去。”
“不急。”
听见门外离去的脚步声,冥焱连忙将裴清墨的衣服塞进容黎怀里:“快些换上,小心别露出马脚。”
赶鸭子上架,容黎似乎没有其他选择,只好不情不愿解开了束腰。
原本他的外袍就借给了莫钰,如今束腰一松,内袍自然散开,露出了大片白皙结实的胸膛,在红衣的衬托下十分诱惑,极具视觉冲击力。
冥焱心下一慌,眼睛迅速移开。
两人穿戴整齐后,冥焱扶着容黎重新回到了堂屋。
堂屋的圆桌上,除了两碗姜汤水,还有一碟青菜和两碗冒着热气的米粥。
“想必阙公子同夫人还未吃饭吧?谷中粗茶淡饭,还望多多包涵。”裴清墨唇角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犹如和煦春风般叫人容易卸下防备。
冥焱笑道:“多谢裴大夫悉心款待。”
容黎犯了愁,他是辟谷之身,非味美不动筷,可眼前这碟绿油油的小菜很难和美味佳肴搭上关系。
无奈之下,他持竹筷夹起一根细小的青菜放入嘴中,本想囫囵吞下,却不成想青菜入口鲜香,竟越嚼越有滋味。
不消片刻,一盘青菜几乎全入了容黎的肚子。而冥焱,则只顾喝着碗里的米粥,菜只动了几筷便全部留给了容黎。
见两人吃完饭,一直默不作声的谢君逸走过来收拾碗筷,他伸手端碗的时候容黎注意了一下,果然见他右手手腕处有一条蜿蜒的青紫色线痕没入衣袖之中。
谢君逸转身的时候,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凉风,凉风直扑容黎的面门,浓重的土腥气差点令容黎将刚下肚的饭菜再度呕出来。
容黎侧过头,用口代嘴呼吸,好半晌才止住吐意。
这股味道,真像尸山土壤里的腐烂气息。
正思忖着,一旁的裴清墨突然出声:“阙夫人可是身体不适?还有夫人的脚伤可有缓解?是否需要在下帮忙诊治?”
拒绝的话哑在嗓子眼里,呛的他好一阵咳嗽,冥焱连忙轻拍他的后背,一边帮他顺气,一边拒绝裴清墨道:“我娘子她脸皮薄,向来不愿陌生男子近身,裴大夫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那便罢了。”裴清墨笑道,“清虚镇中女大夫也是有的,夫人今晚可先用凉水泡脚,明日再寻大夫也无不妥。”
谢君逸从西屋出来,怀里抱着一床棉被,他没多少情绪道:“师父,房间收拾好了。”
裴清墨朝他微微颔首:“嗯,辛苦你了。”继而又转头对冥焱道:“阙公子,我见这雨怕是一时半会停不了。就算停了,天黑路滑也不易行走,我看今晚你同夫人就暂且留宿这里吧。我已经让君逸把西屋收拾了出来,你们快去休息休息吧。”
冥焱有些不好意思道:“那谢大夫他…”
裴清墨眸中带柔:“阙公子不必担心,小徒自然是同我睡一处。”
东屋早早歇了烛火,西屋依旧灯火明亮。
冥焱捏决烘干衣衫后,两人又迅速换回了自己的衣物。
此刻容黎看着屋里的木板床,哪怕并非那么舒适,却也诱人的很,连日奔波劳累,他现在上下眼皮子打架,恨不能睡上个三天三夜。
既然走不了,便来之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
容黎侧身躺到床上,用手撑着脸颊,百无聊赖的看着冥焱将师徒二人的衣物一件件放好。
不得不承认,冥焱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十分好看。无论是他持剑的时候,亦或是叠衣服的时候,都是那么的令人赏心悦目。
喔对了!除了欺负自己的时候,这双手这个人会变得欠扁极了。
放完衣服,冥焱站在床前不知所措,他思虑了半天还是决定坐在木凳上凑合一夜。
刚一转身,右手就被人用力拉住,由于他心无防备,一个重心不稳,他竟直接仰面倒在床榻上。
还未等他爬起身,只觉眼前一阵红风刮过,带着沁人心脾的幽香,继而他顿觉腹部一沉,抬眼便见到容黎正骑坐在他身上,满脸缱绻得意的神色。
冥焱下意识用双手扶住容黎的细腰,嗓音微哑道:“你这是何意…”
身上人粲然一笑,慵懒随性的腔调随之响起。
“忻言别害羞呀,我们来一起睡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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