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求生
五分钟眨眼而过,最后倒计时十秒的声音在所有人的心里响起
忽然,那一声再熟悉不过的电流声穿透一个个空间,响彻在所有人的耳边。
【混乱的世界回归正轨,远离纷争和混乱,恭喜各位囚徒完成总路线规划!从阴与阳的界限中脱离,在每个迷途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路。】
【场景即将关闭,现在开始清算存活人数和任务点值。】
【存活人数:14人。】
【每人获得任务点值;100点。】
难怪系统各种大佬喜欢在高级区域待着,虽然这里的囚笼确实恶心,但是给的任务值还是相当够意思的。
一些坚持到最后的人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地上,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没反应过来,便是嚎啕大哭,他们从来没有这么直观地跟时间赛跑过,简直要了命。
由于这次的囚笼空间是由各个世界组成,所以等到场景关闭之后,所有人都会陷入到一片黑暗的虚无之中,等待着逃出这个囚笼。
颜束已经不知道自己身上湿漉漉的感觉是汗还是血,他只知道这14个人里如果没有裴放,他恐怕去他妈的合作,去他妈的系统!
他要炸了这个地方!
画面一闪,所有人同时回到了B区的传送桩里,光头是第一个出来的,他组织的人一拥而上,原本在外面守着的人也闯了进来,有关心的、有疑惑的、还有问他现在要不要动手的光头被人潮拥在了中间,耳朵边都是嘈杂声。
光头累个半死,刚才他手底下没撑过去,半路被NPC抓住弄死了,他这边忙完,那边儿又赶紧去临时顶替上,这会儿刚出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根本没力气让全场百号来人肃静下来。
所以颜束一出来便看到是这样的场面,所有人乱糟糟地各自挤成一团,简直比春运还要热闹几分。
然而放在他眼里却像是一股凉气侵入心底——他没有看到熟悉的脸。
甚至在人群中都能看到被挤的边缘快要站不稳的梁卓,还有努力去抓梁卓的钩吻,可是却没有那张熟悉的脸。
心脏跳得越来越慢,颜束发觉自己的手指在抖,唇色白得不像活人,他喃喃着:“裴放裴放”
然后一步一步往前走,猛然抓住一个人用力拧过他的头。
不是他。
紧接着,他走到人群之中,又拽住一个人。
不是他。
下一个不是,再下一个也不是,到底在哪,裴放到底在哪?
颜束面色越冷,抓人的手也逐渐用力,这人乌合之众在他眼里就好像一个个没有生命力的木偶,却没有人把裴放的模样刻画上去。
此时,在人声鼎沸又摩肩擦踵的喧闹里,囚笼内私自利用权限破开手环功能的反噬来的迅捷又凶猛,在心律不稳中直击大脑。
他本身就满身鲜血、受伤过重,狠戾之气夹杂着反噬将整个人瞬间击倒,就这么彻底昏死过去了。
一旁看见的人刚刚被颜束抓过又推开,显然不乐意,这会儿看这人倒下了,刚想补上几脚,就听见一道凌厉的声音穿透了整个传送桩内部。
“你敢动他试试!”
这一声倒是比光头还有震慑效果,内部的杂乱瞬间变得无声无息,那人刚抬出的脚收了回来,随便便被人掐住了脖子。
水晶兰目露凶光:“怎么?这么快找死?”
裴放刚出来,就看到颜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喊完那一句自己整个人也有点脱力。
他身上的灰暗颜色已经完全褪去,只是人刚出来还是不怎么好受的。
裴放一个眼神瞥向光头,那位独狼组织的头儿自然会意,于是朝跟前几个人招了招手,低头吩咐了几句。
很快,人挤人的传送桩内部便井然有序开始往外退去。
光头走过来,对裴放说:“回去我就会把独狼和监管处联合的消息放出去,你们也不必担心其他组织的人会为难监管处。”
“嗯。”裴放点了点头,但视线一直停留在地上昏迷那人身上。
光头顺着看了一眼,若有所指地朝裴放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你倒是魅力不浅。”
裴放没有表情:“滚。”
说完,光头就转身走出了传送桩,没一会儿,外面形成围堵的人也散了个一干二净,恢复以往的模样。
裴放走过去把颜束架起来:“回主控所。”
*
A区。
颜束几乎被捆成了木乃伊,微弱的心跳和呼吸随时好像会断掉,裴放处理了伤口便寸步不离地待在跟前,每过十分钟就要用手去探一下床上人的鼻息,生怕他就这么悄悄扔下自己一个人。
咯吱——
背后的门被人推开,很轻的脚步声在裴放的背后响了几声,然后开口:“该带他过去了。”
是紫藤的声音。
裴放没回头:“等他伤好一些,现在”
“不能再等了。”紫藤打断他,“你该知道精神反噬的利害,而且他破开当年的权限,已经让系统休眠期提前结束了,我们还能等多久?”
半晌后,裴放深深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走吧。”
再次踏上主控所的三十层,这里虽然多年没有使用,但那种窒息感难以湮灭。
颜束被放进了一个检查仓里,身体上连接着各种线路,各种指标跃然显示在屏幕上,显然都是够不着正常人体合格线的。
紫藤看了一眼站在检查仓外面盯着看的裴放,皱眉说道:“他的情况很不好。”
“什么意思?”裴放猛然回头,“不是已经救回来了吗?”
“你冷静点,人是救回来了。”话虽如此,紫藤脸上却没有轻松下来,“但颜束的精神求生欲很低非常低,这样下去很可能会醒不过来。”
裴放紧忙走到检测器屏幕前,看着低到不可思议的数值:“怎么会这样?”
屏幕上,各项生命指标虽然不够高,但起码还能证明这个人还活着,然而精神指标却不同乐观。
裴放忍着没能把这些破烂检测器一圈砸去垃圾场。
紫藤推了下眼镜,忽然问:“他是不是根本不知道你还活着?”
一句话把本来目眦欲裂的裴放拉回了当时在囚笼空间里的场景,还有颜束茫然地在人堆里的苍白模样。
他还没来得及叫颜束,结果这人直接倒在了地上。
难怪原来在颜束昏迷前的意识里,他已经死在了囚笼空间里。
如果他当时能够及时出现在颜束面前,是不是也不会有现在的状况发生,哪怕被这人狠狠凑一顿断几根骨头,也比看着他躺在检查仓里醒不过来要好。
愧疚感瞬间淹没了立在原地的人,将他沉到了没有希望的最深处。
裴放压着胸腔内的窒息感,眼眶立刻爬上了红血丝,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清晰地暴起,向来挺直的后背此刻却有些不堪重负地弯了下来。
“你不能情绪波动这么大!”紫藤抓住了他的手臂,“跟NPC有融合性接触本身就是很危险的事,你再这样下去,精神也会受影响。”
裴放没吭声,但是看得出来已经快无法控制。
“裴放,还有办法。”紫藤急忙说道。
可惜是个很危险的办法。
裴放深呼吸了一口,缓缓转头:“说。”
紫藤稍显犹豫,但要是在这样下去,这两人都得垮,于是叹了口气:“他的精神求生欲过低,是因为不知道你还活着,如果我给他的大脑皮层输入一段你还活着的记忆,也许会有作用。”
“不行!”裴放打断这番话,“颜束当年就失去过记忆,再这样做对他精神伤害太大了。”
紫藤:“已经没有办法了。”
裴放不说话,空气彻底安静了下来。
过了半晌,紫藤才絮絮叨叨念叨起来:“颜束不是你养在营养仓里存活的温室花朵,你忘了他当年作为最后一个活着的试验品是凭借着什么走到今天的么?”
——是意志力。
那种怎么也不肯屈服的意志力强撑着他,一次又一次从各种各样的NPC手底下爬出来,改变系统囚笼空间等级化制度,然后站上排行榜第一的男人。
重压重伤之下照样把S区炸成平地的人,也是明明可以在外面世界重新生活,但也要回来推翻一切反自然规则的人。
如果他都不能撑过去,这系统之内还有谁够格说一句自己无坚不摧呢?
偏偏是这样一个事事讲求利益的白眼狼,心里装着的东西却是沉甸甸的,也正是这样,才让裴放难过到心疼。
他最后看了一眼安静躺在检查仓里的人,脑子里忽然想起这人当初躺在自己怀里不耐烦的模样,此时却多看一眼裴放都有可能会改变注意,于是他逃离般转身就走,离开了这间白到扎眼的屋子。
紫藤知道,裴放是同意的他的提议。
至于外面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裴放去处理,光是水晶兰他们还不够。
光头也果然履行了诺言,回去之后便把独狼和监管处的合作传的系统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他组织也闻风而动,放下了跟监管处的恩怨。
紫藤为了颜束的事情几乎住在了主控所第三十层,所以B区的底下监测程序工厂也就只能由水晶兰带人过去盯着,而夜昙回来后养好伤就忙着跟各个想要攀关系的组织进行交涉,自然避免不了各种危险物品的交易,梁卓也当起了钩吻的帮手,两人尽全力把新人区整顿好。
监管处和系统内各大组织合力搜寻异常能量波动的动静并不小,各种能够附着监测程序几乎都来自于紫藤的工厂,被他们贴的到处都是,跟小广告简直没了区别。
一切看起来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半个月过后,主控所整栋楼忽然在夜里闪出了红光,照耀着每个人的神经。
——这是距离系统休眠期结束只剩三天的前兆。
第122章 将醒
“怎么样?”裴放火急火燎地冲上所有玻璃都在持续闪红的主控所三十层。
下巴冒着青色胡茬的紫藤仍然坐在人体检测屏幕之前,时刻观察着躺在检查仓里的人,里面的人还是无波无澜的样子,仿佛外面哪怕天崩地裂,也激不起一点波澜。
颜束似乎就会这么一直沉睡下去。
紫藤听见后面传来的声音,才缓缓动了动脖子:“植入很成功,但没什么作用。”
气氛一时沉寂,安静地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唯一的方法已经试过了,现在等待也已经过了半个月多,谁都不敢去想那个“如果”。
一秒、两秒、三秒忽然,紫藤察觉到旁边的人有了动作。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见裴放风一样地刮到了检查仓的玻璃前,只听“咚”地一声,裴放的拳头重重砸上了检查仓的特制玻璃。
检查仓肉眼可见地晃动了两下,其中连接着各种线路的人也跟着晃了晃,那玻璃却没有碎裂,仍然隔绝着他和颜束。
“裴放!”紫藤两三步跨上前,一把拉住裴放的胳膊,“你别疯了。”
裴放隔着玻璃,眼睛死死盯着颜束苍白的面容,就好像一件艺术品,只剩下观赏的艺术价值,却没有了肆意的生命力。
半晌后,愣在原地的裴放唇角溢出了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上,他什么都没说,也不敢再看颜束一眼,沉默地走了出去。
无论如何,他要出去,也要把颜束完整地带出去,即便是死,也不能让他死在这座困了他二十多年的囚笼里。
紫藤留下了整理了一下三十层的东西,以及设置了按时检测的生命体的程序,也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他们只剩下三天时间,外面所有人都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每天看着毫无变化的数值起不了任何的作用。
紫藤必须回到B区了,在此之前,水晶兰已经发了无数条的通讯。
他关好了门,离开了主控所。
*
在囚笼空间之中,颜束强行破开手环,利用的是罂粟之前在系统内权限,这一行为不仅对他自身的精神造成极其严重的反噬。
随之而来的是系统内吴悔那个基因物的察觉。
虽然罂粟回来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毕竟掌控系统的基因物仍然处于休眠状态,还尚未察觉到罂粟。
可是这一次,显然已经瞒不住了。
几年前,颜束移平S区的时候,吴悔把自身无形态的基因程序还在放置于主控所内部,当时他也过于自信,认为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狼崽子纵然有翻天的本事,也不至于能让整个系统覆灭。
可吴悔判断失误,在他眼里,罂粟像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仅联合外人构造从系统溜出去的链接通道,反倒回来还要将他的心血付之一炬。
那次触动了系统的内核,吴悔也不得不想办法把自己的核心脱离主控所,以免重蹈覆辙。
于是他利用裴放进入惩罚区的时候做了些手脚,让这人如愿以偿地封锁了自己的记忆,彻底为系统所用,而吴悔则是进入了休眠,把自己融入到某些契合度较高的系统程序里。
这种东西,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吴悔就好似一个能在系统里来去不留痕迹的幽灵,无时不刻的监视和窥探,寻找着一击必杀的机会。
恰好颜束因为反噬倒了下去,还没醒过来。
系统的休眠期结束,也就意味着吴悔这个基因物即将重新掌握整个系统的运行,到时候的环境比起裴放苦心经营出来的生存率,必将大大降低,甚至无人生还。
由于主控所迸发出巨大的休眠结束信号,倒是整个系统内有异常能量的地方波动都变得十分明显,紫藤回到主控所之后,很快定位了几处地点。
裴放赶到B区的时候,看着这几个地方,一直因为颜束状况暗淡的眼睛,忽然闪出了微末的光彩。
与此同时,主控所三十层。
检查仓的人眼睫动了动。
一帧又一帧的画面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放映式动态图画,渐渐在颜束的脑海中成形,最终落到了一个清晰的人脸上。
颜束的黑暗被打破,那是一张、能够重新唤起求生欲的人脸。
气场如刀锋,神情如烈火,眼里都是狡黠,那是裴放。
忽然,画面一转
裴放从传送桩里被紫藤扶了出来、裴放坐在一个床榻之前,周围明暗交替着、裴放的眼睛里一片灰暗,以往的神采都成了担忧、裴放怒目而视、裴放一拳砸在了什么地方,震得颜束头疼
最后是,裴放落寞的背影,像个手足无措、心灰意冷的小孩。
颜束不由自主地想起,裴放曾经说他是被父母抛弃的试验品,他离开了那个地方。
不知道那个时候的裴放是不是也跟这个背影一样的难过。
头好疼,像是快要炸裂开来。
颜束无意识地抬了抬下巴,头顶上的一根线路脱落,他的额头慢慢渗出了细密的汗,他的手脚遵从身体本能的反应,由于疼痛感产生了微弱的抖动,致使那些连接检测器的线路不断脱落。
疼痛感逐渐从大脑传到身体的每一处,全部都在叫嚣着、反抗着不断拉扯着神经,颜束整个人好像处在一个夹缝之中,前后都被人死死拽着,他动弹不得,却又被这种不由自主地挣动折磨着。
裴放。
他在哪里?
我还要去救他,我一定要去救他
忽然,一声急促的响铃声像是箭矢一样,扎进了颜束的脑海中,他顿时睁开了眼睛,从混沌的神智里重获清明。
可眼前还是一片茫然,那片白色是如此扎眼的熟悉。
主控所三十层,他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颜束的眼睛翕张着,随时会重新闭上,没等颜束继续分不清现实梦境的神游将他重新拉回去,眼皮快要合上的那一瞬间,响铃再次袭来。
“滴滴滴——”
颜束牙齿狠狠咬上了下唇,直接咬出了血。
这里是主控所三十层,但不是以前的三十层,现在这里是A区,也不再是S区。
意识到这些以后,颜束倏地坐了起来,上半身链接的线路由于拉拽的力量全部脱落,那些“滴滴”疯了一般地刺激着颜束的听觉。
视线逐渐清晰,颜束也看到自己的胳膊、腿全部被纱布等东西缠着。
什么艺术灭绝的审美,才能把他搞成这幅木乃伊的鬼样子,颜束不管不顾地开始拆身上的东西,眼里的嫌弃一览无余。
而此时此刻还在吵闹的“滴滴”声愈加疯魔,产生的根源便是颜束身上一根根被他扯掉的线路。
这是紫藤离开前设置的警报器,一旦检查仓里有任何动静,都能直接以信息的传输信息的方式发送到紫藤的手环上。
然而紫藤目前在他的地下工厂正手脚不停地筛选那些异常波动的地点,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尤其最近系统内事情繁多,手环每天收到的通讯信息数不胜数,大多都是其他组织人全系统奔跑的情况回复,紫藤管不过来,自然也就忽略了。
于是一连主控所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颜束把自己身上的东西剥了个七七八八,在这里躺了半个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其实好得已经差不多了,刚刚脑子里挥之不去的画面仍然让他心里横着一道杠。
他还活着,所以必须弄清楚裴放是生是死,以及系统目前的现状。
就在这时,他的视线像是受到牵引一样,落到了外部的地面上,那里有两滴已经干涸的血,红得刺目。
好像在提醒他什么。
顿时,刚刚头疼的感觉又再次侵袭而来,覆盖了他的一切想法,脑子里只有裴放的各种身影。
是他,一定是他!
颜束身体不受控制,直接撞在了检查仓的玻璃壁上,可惜无济于事。
这个检查仓一看就是紫藤的手笔,谈不上危险,但确确实实把他限制住了,因为这玩意儿不好弄开。
颜束又抻着力气踹了两脚,便已经发现这种玻璃的材质特殊,恐怕不是外力能够破坏的,而且显然从里面也是无法打开的。
这种玩意儿也就紫藤会搞出来。
颜束扶了扶额,倒有些孙悟空当年被压在五指山下的无奈感,而且周围的声音一波盖过一波,主控所这栋玻璃楼的闪红让他心里更是焦急。
主控所并不会经常出现这种情况,这地方虽然现在是裴放手底下的,但说到底还是为吴悔那个真正掌控系统的基因物服务的,所以眼下的情况肯定跟吴悔脱不了干系。
在之前颜束跟裴放从惩罚区解开记忆封锁程序之后,他就知道,系统的运行虽然一直平稳,但吴悔当年必定受挫,内核遭到重击,才让他进入了休眠期。
系统能检测到曾经的罂粟一切信息,但吴悔那个基因物不见得知道他已经回来了。
况且在上一个囚笼空间,自己受情势所迫,强制开启罂粟的权限扰乱了囚笼空间的运转,虽然他们出来了,但自己身处检查仓就知道那种精神反噬不是开玩笑的。
紫藤的办法是把他唤醒了,但吴悔肯定也察觉到了。
这声音都快让人丧失听力,也不见来一个人查看情况。
看来他们的行动已然是到了关键时候,所以没人会留在这里坐以待毙,应该是都出去了。
这下,又得让他使用非法手段了。
颜束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环,玻璃能够阻碍他的行动,但至少没有办法阻挡信号,眼下系统外如果情况混乱,那么给谁发送通讯消息都是徒劳的。
他划出闪着蓝光的屏幕,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速打出一连串的代码。
下一秒,差点震踏三十层的“滴滴”声戛然而止。
第123章 消逝
在紫藤快速计算出的地点中,第一个便是E区,所以裴放直接通知了钩吻,E区的传送桩之下便是钩吻和梁卓开车正在等待着裴放。
“地点锁定了?”钩吻从后视镜看着裴放问道。
裴放点头:“是一家旅店。”
钩吻一边拉着方向盘转弯,一边不甚在意地搭话:“什么旅店?E区别的不多,就这玩意儿走两步就是一个。”
“去了看。”裴放的语气很轻,透着浓重的疲惫感。
钩吻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眼圈乌青,嘴唇几乎没有血色,俨然是一副快要“入土为安”的模样。
可真是奇怪,即便这样裴放也没有让人觉得虚弱或者颓丧,而是他这样一张脸却不如意中隐隐显露着微妙的疯狂。
颜束的事情,钩吻也听紫藤说过了,裴放并不是需要人用言语去安慰的脆弱角色,所以他没再多说什么。
车里彻底沉默下来,梁卓也是个会看眼色的,既然帮不上什么大忙,只好努力让自己不再添麻烦,可是窗外的景色却越来越眼熟,好像什么时候见过。
梁卓忽然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来,由于车里实在太沉默,他这么一动弹倒是分外吸引人的注意力。
钩吻:“怎么?晕车了?”
“不、不是”梁卓头未动,眼珠子却缓缓移动着,似乎想偷瞄后排的人一眼。
裴放自然不可能毫无察觉:“有事情就说。”
梁卓深吸了一口气:“这里我记得,刚来的时候,跟颜哥一起”
车里的人都没有说话,顺着梁卓指出去的手看到了一栋建筑豪华的酒店。
钩吻连忙看了一眼紫藤发来的定位,还有一段距离,并不是这里。紧接着,他又听见梁卓大喘气地开口:“开始我们在这里,我那时手环上只有6任务点,我们就换了一个住处。”
车子随着梁卓回忆的话音缓缓向右转了一个弯儿,梁卓继续说:“就在这条小路的尽头。”
这次是裴放往前了几分,看了眼车上虚拟屏幕的定位点——没错,的确已经成了一条向前就能够到达的直线。
最终的定位点就在这条路的尽头。
当时裴放带着颜束从生死门出来,确实中途扔下两人离开了E区的线路点,后面颜束带着梁卓去了哪里,他是完全不知情的。
现在看来,很多东西就像有着一定的磁场引力,在最开始就连接着某种斩不断的线。
钩吻把车停在了旅店门前,看了这一间木门小屋:“说起来,我当时也来过一次。”
“哥,你来这里做什么?”梁卓问。
“来看你有没有死。”钩吻朝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去敲门。”
“噢”梁卓乖乖走上前,敲了三下,“婆婆,你在吗?”
他们到达E区的时间已经是系统内的凌晨两点多,虽然说系统内各区域的活动和进出囚笼空间不分昼夜,但普通人到底需要休息,这时候除了二十四小时开门的大酒店,像这种没什么生意的小店早早关门也属于正常现象。
梁卓又敲了敲:“婆婆,我们要住一晚。”
一片寂静,连带着周围一公里之内都没有其他声音,就好像这家店只是一个摆设。
“会不会已经睡了?”梁卓转身,“要不”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裴放两步走上前:“起开!”
啪——
一声炸裂瞬间打破这份异常的平静,只见裴放收回脚,那扇弱不禁风的木门已经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应着这方圆一公里的破败,十分相得益彰。
只不过,这也太没素质、太暴力了点,梁卓在心里偷偷腹诽着。
另一边踹完门的裴放已经大步跨进了这间不大的屋子内,扬声道:“有人在吗?”
仍然无人回应。
屋内还是跟当初梁卓刚到这里时一模一样的装束,就连桌子上摆放的一束假花都没有丝毫的挪动。
如果说老年人确实耳背,但是刚才炸裂的响声和此时裴放刻意抬高的声音再听不到,那就真是聋了。
好端端的活人怎么会聋了呢?
梁卓即便再迟钝,也已经意识到这里的不同寻常。
“婆婆!”他立马顺着柜台里的楼梯冲上了二楼,所有的房门都是关着的,但梁卓知道老婆婆住在哪一间。
他正想推开门,却被紧跟身后的裴放拉了一把,身体倏地往后一倒的瞬间,裴放不知从哪摸得扫把已经重重打在门上。
房门应声而开,与此同时,裴放手上的扫把棍也已经断成了两截。
“咚”的一声砸在地上,滚出去了几米远。
见到这一幕,梁卓缩了缩脖子,无声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一眼不眨地看着那个掉落在地的一截棍子,仿佛能看到自己莽撞后的脑袋。
真是太惊险刺激了。
“哥”梁卓后怕地喊了一声。
钩吻连忙把他拽到身后:“老实待在后面!”
门铰处显现出一点蓝色的光芒,应该是设定了某种一击毙命的程序,无脑闯入者回因此真没了脑袋。
可惜效用仅限一次。
——这老太婆显然不简单。
裴放为保万无一失,从手环上调出扫描权限,又把门铰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其他搞鬼的程序才走了进去。
这间旅店每个房间并不大,从门口就能一眼把所有摆放的东西看完,只不过刚刚三人的注意力全部在这能砍头的门框上,这会儿踏进来,才注意到里面的东西乱成一团,只有床铺是干净的,像是铺好之后就没有再动过。
裴放一眼扫过去,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倒在桌子旁边的那个已经没了气息的人。
梁卓瞳孔紧缩,脚步不自觉地挪动了一下,就被敏锐的钩吻察觉到,刹那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屋内只有桌子上的一盏昏黄的台灯散发着亮光,照在老婆婆的脸上,仿佛照尽了她的生命。而那双已经枯瘦的手上还握着一个东西,大概是个纸片之类的。
裴放走上前,从那双没用多少力气的手中抽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纸片,质地有些硬,不是普通的纸片,而是一张照片,周围有被烧毁的痕迹。
照片被翻转过来,上面有三个人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上半部分已经被烧毁,从腰部之下的三条腿并不能看出其中的人是谁。
然而此时此刻,一种奇异的感觉流窜在骨头和血液里,让他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从已经泛黄的照片上看到那三双手以及手环的时候,裴放忽然有点熟悉的感觉。
他当年离开父母的研究所之前,他们的自动化监狱模拟系统已经有了基本的雏形,但其中很多空间程序还在不断地测验中。刚开始这些研究人员会自己进入测试,但是这项研究要检测到人类,必定牵扯到基因检测,研究人员当初都是为科技献身,所以在不断的测试中也显现出原本的屏蔽性。
裴放就是那个时候被父母带到研究所进行新一轮测试的,只是后来在他的身上也开始显露遗传基因的屏蔽性,所以研究所的人才把獠牙凑到了孤儿院上。
这种手环最早的时候,就是为了检测进入者的情况而佩戴的。
照片的日期很早,所以照片上的人应该是当年最早进入这套系统测试的研究人员。
而最左边那个男人的手,摸过他的头,也牵过他的手,用最温柔的声音告诉过他:“不怕,爸爸在这里。”
裴放脸上风平浪静,但手指却已经开始颤抖,他闭了闭眼,嘴里泛起血腥味,然后再次睁开眼睛去看这张照片。
如果他的父亲在其中,那么这三人之中必然有一个是吴悔,另一个瘦一点的也就是这个已经没了气息的老太婆了。
这就不难看出了,中间的男人就是当初还拥有完整身体的吴悔,当时他还没疯狂到把自己整个意识融入系统内。
“裴放,这些东西”钩吻看他手里拿着照片,半晌站在桌前没动,就自顾自地观察起地上散落的其他东西。
听到钩吻声音的裴放回过神,然后目光扫向这些散落的旧东西——如果他所料不错,这些大概就是当年整个研究项目从启动到最后形成的一系列书面文件等。
裴放当初在进入系统后,一心想进入主控所就是为了寻找这些东西以及父母死亡的真相,但是却一无所获,没想到事到如今,得来全不费工夫了。
当年的研究人员居然还有一个存活者,待在系统内安静又绝望地守着这些秘密。
在不断摇摆之中消逝得悄无声息,她到底是希望这些东西公布于众,还是希望他们失败的研究永藏地底。
她在门铰上设置了一道能毙命的程序,却又只是一次性的效用;她把所有的秘密锁在屋内,却又把这些东西散落在地上,生怕别人只是转一圈就走,根本发现不了似的。
人性纠结的一面最终印在她生命的终点,所以她捏着照片,到底是在后悔,还是遗憾?
可惜永远没人会知道了。
“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回A区。”裴放出口的声音有些哑,“给紫藤、夜昙、水晶兰发送通讯,全部人明早之前回到主控所。”
明天早上,也就是主控所发出“闪红信息”的第三天了,他们该为了迎接吴悔的休眠结束做做准备了。
当晚,三人抱着两箱书面文件和逝世者的相关遗物离开了E区,他们不知道这位老婆婆的遗愿,自然也没有贸然去搬动他的遗体,也许她更愿意一个人永远安静地呆在那幢小屋子内,没人去打扰。
车子快开到E区的传送桩前了,回去的时候是裴放开车,钩吻坐在副驾驶上,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于是从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
E区向来是他在管理,自然对于这里的景物再熟悉不过了,此时看着这些建筑在后视镜里不断倒退,钩吻心里忽然泛起了波澜,有点兴奋的动荡着,就好像
——他再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三人也是在近天亮的时候回到A区主控所的,回来的时候,另外其他几个人已经在这里等着了。
裴放把带回来的东西都交给了紫藤,人就打算直奔主控所三十层。
紫藤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光头那边”
“我知道。”没等紫藤话说完,裴放也扔下一句没头没尾的应答,人就直飞三十层了,把“心急如焚”四个字展现无遗。
仿佛他离开的这一天一夜,那人就会虚弱一分似的。
紫藤摇摇头,开始跟其他人一起对当年的事件进行还原,本以为裴放会在上面待很长时间,但是没多久,就见刚刚归心似箭的那位脸色铁青地下来了。
紫藤心道不对,开口问:“怎么了?”
裴放攥在一起的手指骨节发白,咬牙切齿道:“人不见了。”
第124章 反水
在离开主控所之前,颜束确确实实把良心摸了摸,想过要不要先联系裴放,最终还是按捺下来,他已经给紫藤发了几次通讯都没有回复,显然裴放也有可能是同样的情况。
这个节骨眼上,他并不想节外生枝。
有时候一个人“独”惯了,别人的关心和理解反而成为了一种负担,颜束尝试过浸泡在温水中的放松感,于是不得不重新让自己更加紧绷,那根拽着他的弦一旦松了,便是万劫不复。
虽然颜束只是想去一趟惩罚区。
如今的情况已经不需要别人来告诉他该做什么,这一切都会有个终点,名叫你死我活。
世界上的事情不会全部等他们做好足够的准备再来,大多数都会打一个措手不及,比如他们这次刚刚摆脱跟其他组织的敌对关系,随后系统的休眠期就要结束了。
系统休眠期一直是主控所官方的说法,实际上是系统的运行脱离了吴悔的控制,自从上次被颜束反将一军,如今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有了警惕,已经不会把自己锁在主控所,而是以程序碎片的形式附着在别的东西上,对自身的控制力进行还原和修复,反倒是让主控所落到了裴放的手中。
这么多年,裴放私下策反系统挑选上来的人,倒也没有坐以待毙,尤其现在还有光头带领其他组织合作,只是颜束心头总像横着一道杠,就像当年他部署好一切,却仍然没有裴放消息那样迷惘,所以他又想去那片沙漠看看,就好像那里一直栖息着他的灵魂。
颜束在上个囚笼空间破开权限,这本身跟此次系统休眠期的结束脱不开干系,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这也是他没有多此一举去打扰裴放的原因。
此时,颜束再一次站在这个并不陌生的地方,以往熟记于心的路线此时却有点难以下脚,每一次来到这里的心情随着黄沙绕在他的周身,颜束脑子里乱得不可开交,然后迈开了腿,似乎终于能体会到当年吴悔对他说的话——“人怎么会没有情绪呢,是你高看自己了。”
直到现在,颜束也不清楚他是不是高看了自己,只是情绪轰然席卷,让他突然觉得好沉,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抗得动系统里这么多的人命了。
他被压在五指山下,而如来佛祖的心从来都是黑的。
顺着身体记忆走了一会儿,那片绿洲已然跃于眼前,就好像是迎接主人到来的宠物,里面都充斥着生命的气息。
颜束犹豫了两秒,还是走了进去。
当初他看到的那个不会说话的野人还在河边坐着,手里拿着一块被磨得尖锐的石头,腿上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树皮,看样子是打算刻字。
听到背后传来声音,野人迅速转过头,看到是颜束后,怯生生地跳进了湖水里,把石头和树皮扔在了草丛里。
颜束没管它,径直绕过这片湖水,往之前树林深处走去,上次他没能看清楚那是一个怎样坟墓,就被系统送了回去。
这片绿洲本身是迷宫沙漠这个惩罚空间的死地,但是由于当初颜束在这里用权限安置了一个附着生机的程序,这其实只是一个念想,可是没想到一个程序经年累月居然变成了一个人样,虽然不会说话,却留有了部分的人类行为,以及当年自己初见裴放时的一些记忆画面,所以这东西认识他,也畏惧他。
如果这件事情被吴悔知道,以那个精神病的野心,恐怕不会放过能幻化出形体的任何机会。
所以颜束此次费事儿过来一趟,是打算毁了这里的。
他快步走向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坟墓,只不过这一次,这个坟墓已经重新被人挖成了坑,里面是一个虚拟且泛着蓝光的“棺材”。
没错,这就是他当年把这个程序打包塞进这里用所开的通道。
在系统中,不是每个程序都能不受排斥地安装在一个并不适配的地点,有时候便需要先开辟一个通道链接,才能把自己想要放入的程序塞进去。
当年的颜束哪有什么蓄谋已久,也是突发奇想,千年荒原的大脑突然开出了浪漫的念头,想要在这里留点存在的痕迹,却也没料到这里更新换代,此道生机存储程序和绿洲的机制相互影响,生机程序把绿洲变成了沙漠迷宫里的活路,绿洲也让这道程序演变成了人类的形态。
只不过,颜束当年的那个通道链接居然也没有消失,这就说明了升级程序即便演化成了人形,也依然属于他。
所以奔着毁掉一切而来的颜束,此时此刻却破天荒的心软了。
他的手环上不断闪着光,应该是通讯消息,但是颜束站在原地没有东西,他面前摆着一张屏幕,映出了他半张脸,眉眼堆满了迟疑。
然而屏幕上的清除程序已经写定,只差在被清除的东西上引一个点。
一切就会烟消云散,不用冒任何风险。
屏幕侧边一直跳动着一个小圆圈,颜束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这个时候,裴放肯定已经回了主控所,并且发现自己不见了,明明应该联系他,可是颜束总觉得闷得慌。
眼前的东西,外面的天翻地覆,以及裴放的急切联系,全部都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该怎么告诉其他人,把所有人拉上这条不知生死的道路,愤慨地打着“自由”的旗号,有时候竟然让他觉得迷惘。一个人尚且为自己的不甘和追求而死,那是一种反抗精神,可是并非每个人都需要出头鸟来做表率,如果他替系统内所有人做了决定,这一切难道还能称为自由意志吗?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没有靠得太近,也没有离他太远,颜束转过头,就看见两步之外的草丛里蹲着那个野人,圆碌碌的眼睛正盯着他。
“过来。”颜束冲他招了招手。
那野人通人性,就四肢并行地爬到了颜束的旁边。
颜束看了他一眼,指了指那个冰蓝色的通明四方棺材,轻声说:“进去吧。”
那野人对这里很熟,自然包括这个像他家一样的“棺材”,于是立马爬了进去。
他仿佛有预料似的直接闭上了眼睛,等着颜束的宣判。
好一会儿,野人终于感觉到上方传了一些波动,然后他便感觉跟自己的身体失去了联系,渐渐没了意识。
裴放火急火燎赶过来的时候,颜束正坐在湖边,手里拿着野人没有来得及刻字的树皮和石块,然而树皮上已经不在是空白,而是刻上了什么。
颜束的视线落在无波无澜的湖面上,神情跟这片湖一样的平静,连眼神也略显空洞。
“在做什么?”裴放微微喘了口气,才轻轻开口,像是怕吓到林子里的鸟。
颜束手腕一转方向,原本握在手心的石块便朝裴放飞了过去,他随即站了起来:“你会打水漂吗?”
裴放抬手接住:“这有什么难的,只是系统内一草一木全是刻意塑造的假象,连打水漂都是可以靠代码运行来控制的。”
明显的话里有话,颜束不可能听不出来,他站起来转过身,把手里的树皮随意扔进了湖水里,那东西像是自带重量一样沉了下去。
裴放没在意,略带小心翼翼地说:“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颜束点头。
裴放:“怎么,有什么要紧事吗?”
颜束摇头:“裴放,你怕死吗?”
“怕”裴放浅浅笑出了声,“我怕你怕得要死。”
呼——
不知道哪来的一阵暖风,从颜束的背后吹来,仿佛是一双无形的手,把他一步一步推到了裴放的面前。
暖风逐渐变得热烈,掺杂着火星子把他彻底引燃了,就仿佛他挣扎着走过好多年的时间,都是为了再次遇见。
故事在最开始把他们绑在了一起,从两人先后被放进同一实验室的时候,相遇就刻在了当年。
裴放没能逃掉,颜束更是独自扛下一切。
所以在颜束整个人主动压上来的那一刻,裴放顷刻之间便反身把人卡在了一旁的树杆上。
他虽然对颜束向来拒绝不了,但这次着实令人吃惊。
没等他再有反应,颜束便扣住他的脖子,直接吻了上来,舔开他的唇缝,牙齿碰到了一起,颜束也没有丝毫停留地攻城略地,强势地占据了主动权。
这一把火扔下干草堆,裴放瞬间感觉到强烈的火势从尾椎骨直冲头皮,整个人都麻了三分,他放在颜束后腰上的手逐渐加重,不满足地把人往怀里揉。
周围风都是暖的,湖水跟着泛起涟漪。
在系统内生存,人的生命就好像飘在空中,不属于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吹落,摔个粉碎,所以只有在被裴放用胳膊牢牢禁锢住的时候,颜束才真切地感觉到他是有生命力的,并且被人紧紧抓在手里。
裴放只觉得刚才那团火燃着了全身每一寸,让他有点难以自持了,偏偏有人还嫌不够似的,不依不饶从唇角吻到他的耳廓,又顺着脖颈往下,咬住了他的喉结。
“颜束……”裴放出声喊人,音调都变了样。
“嗯?”颜束随意答了一声,只当他是情调,手上动作没停,直顺着裴放的裤腰边滑了进去。
“嘶……等等……”裴放想阻止,但是理智的弦从感受到颜束的触碰开始已经崩断。
嗡嗡嗡——
裴放搁在颜束腰上的手正打算往下移,手腕处忽然传来了震动,颜束有些不爽地拍开他的手:“关了。”
此时的两人早就滚到了草地上,裴放一边划掉手环的震动,眼神黯然,视线从颜束鼻子上的小痣滑向他敞开的衣领,催促颜束道:“宝贝儿,别停。”
颜束眼尾上挑着,直视着裴放,谈不上有什么表情,但就是这幅正经样子,却做着让人近乎发狂的行为,在这样的反差冲击下,裴放彻底神魂颠倒了。
没等两人平静下来,又一轮的震动轰炸到了颜束的手环上。
颜束顺势把人放开,从湖边撩了一把水洗了手,十分渣男地扔下衣服凌乱敞开的裴放,慢悠悠走到一边接通讯。
裴放喘了口气,自顾自去清理,怎么看都带着点情绪,默默在心里给颜束记上了一笔账。
“嗯,告诉紫藤,随机应变。”这边颜束迅速挂了通讯后,心情急转而下,来不及顾及裴放的情绪,他的气压就降到了零点以下。
裴放刚把衣服整了整,笑道:“怎么,真提裤子不认人了?”
见颜束没有反唇相讥,他一张脸跟着严肃下来。
然后便听见颜束说:“光头反水了。”
第125章 苏醒
半晌偷欢之后,谁都不能逃避眼前的现状——外面是一场乱局,系统休眠期结束了。
两人从惩罚区出来之后,紫藤便联系不上了,A区已然成了武装战斗过后的俘虏,到处都是光头的人。
他们不用想,也知道光头此举盯上的是什么。
——整个主控所的权限。
这人恐怕从来都没想跟他们联手出去,毕竟系统原本的根源是一座自动化监狱,只是后面剑走偏锋了而已。
但有些人待在这里也确实算不上被冤枉。
光头不是蠢蛋,能把独狼在系统内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以及和监管处作对,必然不会是个任人摆布的小角色。
颜束也想过,这种人放在外面,恐怕也是个毒瘤,所以光头并不想出去的想法不难猜。
只是没想到他动手这么快。
目前,他们还没搜索到吴悔的意识附着地,光头就已经倒戈,让紫藤被迫先撤离主控所。
此时的主控所内部虽然称不上血流成河,但也是翻天覆地过后的一片狼藉。
天台的风依然不止不休地吹着。
“你这是背信弃义。”鬼脸加重语气,他的面前是光头的背影。
光头没有回头,只是嘲讽地勾着嘴角:“世界上哪有信义需要遵守,都是人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鬼脸强词夺理不过他:“你这样做,不怕出不去吗?”
“哈哈哈哈……”光头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大笑起来,声音回荡在主控所上方的天空,倒有几分凄厉,又渐渐随着阵阵冷风平息下来,“鬼脸,这么多年,我们也算患难之交了,可是我们谁也没有问过对方在外面事,对吗?”
在系统内,“不问出处,不问归途”是既定的规矩,除非你把这个人当作最信任的人,因为谁也不知道谁会机缘巧合离开,也不会料到谁会莫名其妙横死。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未来某一天里两人都从这里出去,但一个人的底细却超出想象,这种时候任何一点可能性都是毙命的利器,所以谁愿意给未知里卖一颗炸弹。
可现在,光头的话像扯断绳子的珠串,止不住的往外蹦:“你想出去,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对你来说还有牵挂,是什么呢?”
鬼脸的神色透过自己那张不堪入目的面皮浅浅地透着防备,但眼神又不由自主地随着光头的话沉溺。
外面?在外面的他是什么样的?
想不起来了,但至少不是这幅鬼样子。
“你的学历?你的事业和抱负?你的交友圈?还是父母或者小孩?曾经拥有一个体贴的爱人?”光头的话还在继续,乍一听是在陈述,但无不掺杂着淡淡的嘲讽,“我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但人活在那个世界里,无非是这几样东西,所以你应该也不会例外。”
鬼脸依旧愣在原地,跟随着光头的话,灵魂飘荡出了所在空间的局限,游游荡荡地回到了从前。
从前那些所谓身外之物,他觉得无一不是枷锁,无一不限制他自由的东西,此时此刻却成了唯一绑住他往生路上扯的绳索。
当那些东西不再加之于身,当我们真正孑然时,这样的我们又是什么?
鬼脸想,他仍然不自由,他掉进了一个更深的虚无的境地。
聪明人之间,光头甚至不用多问,从鬼脸的沉默中也看了个明白。
“人跟人从出生就不一样,环境和经历的不同,造就了天差地别的性格观念,当然也包括逻辑思维,所以……我没那么多牵挂。”光头的话骤然回锋,露出了真正的底色,“我要的东西大同小异,在外面需要把头绑在裤腰带上过日子,这里又有什么区别,况且这里的一切更直白更合理,不需要担那么大的风险,本就更合我意。你们想要出去,就要颠覆整个系统的生态环境?那有没有经过我们这种人的同意,问问我们愿不愿意回到那个没有爱过我们的世界?罂粟,荼蘼,还有你!都是一样的自以为是、自作主张、自寻死路……”
话音刚落,光头手里忽然举起了一个通体黑色的金属物品。
鬼脸出门神游一圈刚回来的魂魄差点又吓得离体,瞳孔放大之际连忙往旁边扑了过去,随着三生枪响,滚到了一边的钢板之后。
“你疯了吗?”鬼脸迎风喊破了嗓子,“你这里拉着所有去死!”
“你们才是异想天开。”左轮在光头手里转了一圈,又一枪打向鬼脸露出来的衣角上。
光头猛然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往里窜,盘算着怎么从三十楼活着下去。
就在这时,一声高亢刺耳、类似于空袭警报的长哨响彻A区的夜空。
震醒了每一个不明所以的人。
眨眼间,风云突变,周围的风开始肆无忌惮地胡乱冲撞,A区的上空缓缓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把所有松东西吸进去吞噬搅碎。
光头瞥了一眼,脸上的疯狂渐渐隐不住了。
他没有再管鬼脸这个丧家之犬,径直往楼下走去,心里的期待随着A区天空之上的漩涡越来越大。
*
“快快快!能不能再快点!”水晶兰猫在此刻转化为纯黑色的玻璃墙之后,一边盯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催促着跟里面被屏幕光映得脸色发白的人,“我仿佛听到了颜束和老大的惨叫,你快点!”
紫藤修长的手指此刻就像没有知觉的机器,眼镜亮的如同夜星,半刻不敢闪烁,手底下也没停过,一张嘴还抽得出空反驳水晶兰:“他俩只会让别人惨叫。”
水晶兰刚刚要往嗓子眼跳得一颗心卡在了半路,差点没把她堵岔气。
如果刚刚那声午夜丧钟式的警报别人不知道什么意思,但主控所的人想必都不会陌生。
系统休眠期结束了,也就是说——吴悔的意识要苏醒了。
这并不是一个值得高兴的消息。
然而,整个系统的庞大工程也不是他们随便安装一个小插件随便就能颠覆的产物,否则也不会选择在主控所蛰伏。
千里之堤尚且溃于蚁穴,当然,这些年他们也不是全无收获。
吴悔毫无疑问是系统的掌控者,但是各类运行都有单独支撑的一套完整编写过程,不用方方面面都靠着那个拿钥匙的人。
颜束当年义无反顾地一炸,除了把吴悔本就没有形态的意识炸成了半残,还机缘巧合地炸出了系统的体系,当时系统内核遭受冲击后的修复工程暴露了系统根源的程序运行编码,这就相当于给后来留在系统内的裴放指出了一条明路。
自然也为此时此刻的钻空子埋下了伏笔。
不过时间太紧张,主控所三十层没有一层是用来堆积杂物的,系统内每一项东西和数据都有独立的载体,所以他们只能挑重点来了。
钩吻和梁卓在十一层,负责截停所有区域到A区的人员传送,而颜束和裴放去了二十二层,对A区所有囚笼空间的运行机制安装上紫藤给他们的干扰设备,让所有人都被迫从囚笼空间里脱离,一旦A区失控,其他区域监管处的人会立马跳出来以罂粟的名义统揽大局。
至于紫藤和水晶兰,则是身在地下三层。
整个系统融合了吴悔的部分基因进行编码,所以产生感应是难免的,但这么多年了,吴悔也不是傻子,他把自己跟系统牵连的越深,越容易被这个自己制造出来的东西反噬,又经历了罂粟当年炸翻了主控所,这才一点一点把自己脱离出来,放在别的地方养精蓄锐,至于是个怎么样的方式,谁也不清楚。
可毕竟系统是他的创作品,他肯定不会放弃掌控力。
而地下三层是所有输入设备和链接运行的本源,任何外来程序想要链接上主控所,都必须要经过地下三层的筛查才能接入。
主控所已经可以说是系统运行的根本所在,吴悔肯定会尝试先接入主控所,再进一步完全掌控系统。
他们现在没有时间和精力去布一个靠能够外力捣毁一切的局,只有从内部阻挡吴悔重新控制系统。
水晶兰在这方面帮不上什么忙,整个A区包括主控所之内,全部都是光头的人,她也只能给紫藤放风了。
“你说夜昙能行吗?”水晶兰望着空无一人的地下室,心里有点乱。
紫藤正在来回切换翻转着屏幕,指尖下流窜出一串又一串的符号,水晶兰看不懂。
但很快,看见紫藤笑了笑,问:“你担心他?”
水晶兰想了想,觉得这么问不太对,又觉得哪里怪怪的,最终还是没有回答。
夜昙的任务并不难,他要去找到鬼脸,然后套出光头的人员部署。此刻,人确实找到了,只不过没办法告诉他任何东西,鬼脸永远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他的尸体躺在天台上,被人用刀割了喉咙,又怕死不透,心脏处也有几道。
不用猜,这是光头干的。
A区天空上的漩涡已经越来越大,从刚刚的警报过后,一切都在朝着未知发展,光头显然已经察觉到颜束他们在主控所,应该已经在派人搜查围剿了。
夜昙不敢有任何耽搁,只得换了张皮后,赶快往下走。
地下三层。
【接入失败!接入失败!接入失败!】
【请重新尝试链接!】
水晶兰猛然转头,看向同样紧张的紫藤。
很明显,已经有外来物开始尝试链接主控所了,这一声可谓平地起波澜,直接昭告了所有人地下三层有人搞事情。
过不了多久,光头的人都会赶来,即便有颜束和裴放,也不一定挡得住。
“还有办法吗?”水晶兰问。
紫藤眼镜片闪过一道光:“说到底,我们的设置也都是在拖时间,阻止意识碎片链接成功,只能玉石俱焚。”
话音刚落,屏幕上又是一变,重新链接已经开始了。
紫藤没在多说,手底下立刻忙了起来,又一种决绝的态度在进行无声地抗争。
半分钟后,A区上方一声巨响炸裂,紧接着便是瓢泼大雨,漩涡仍然盘旋在那里,却好像只是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一切。
“不行!”紫藤抬头,“他借着我的防御机制入侵了A区信息网,要把整个A区变成囚笼空间!”
水晶兰目瞪口呆,虽然听不懂,但并不妨碍她清楚这并不是好事:“走,先去找颜束他们。”
“来不及了……”紫藤的冷汗从后颈蜿蜒至衬衣内,“它的载入太快了。”
轰然,A区任何地方,以及所有人的前面皆是闪过一道熟悉又刺眼的白光。
再睁眼,所有人都已经站在一片视线望不到头的巨大的墓园里。
【场景即将开启,本场任务现在发布。】
机械化的系统语音播报完毕之后,紧接着便是一阵笑声荡漾在整个空间:“当年的教训还是不够,那我再跟你赌一次,罂粟。”
“赌你仍然逃不掉,你们……没有人能活着离开。”
这就是吴悔的声音。
第126章 墓园
此时此刻,颜束正站在一个墓碑之前,面无表情地听完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下达战书,而他垂着眼睛,仿佛只是一个来墓园进行祭拜的普通人。
不过在这种场景之下,真正的普通人早已经慌乱了。
——罂粟。
吴悔的声音就像是一个梗在身体里,却好久没有发作的瘤子,虽然颜束心里已经有了准备,但是真实感就像洪水猛兽一样侵袭而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那个堪称噩梦的声音。
“装神弄鬼。”直到这一声冷哼,才把颜束从自顾自的臆想中拉回了现实,裴放对自己父母尚且印象淡薄,更可况是当年父母的同事,“没有实体的玩意儿。”
颜束转过身,脸色比刚刚好了一点:“A区大概有多少人?”
“这也要看平常的人员流通。”裴放低头看了一眼墓碑,“虽然没能料到吴悔直接整了这么一出,把所有人拉下水,但之前我已经让钩吻把A区的人往外移,尤其最近还在减少人员流通,大概有十万左右吧。”
颜束好看的一双眉拧在了一起,虽然知道A区的人数不会少,但是经过转移还在这个数,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平常看起来没有这么多,是因为百分之八十的人几乎都在囚笼空间内来回穿梭。”裴放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跟颜束说话,“只是我们进来之前使用的干扰设备强制让所有人脱离了囚笼空间,所以恰好都被拉了进来。”
说完,裴放的视线才回到颜束的脸上,面前的人嘴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线,忧心忡忡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从裴放在惩罚区找到他开始,这人就是如此。
“嗯,看来这空间不小。”颜束抬脚从两个墓碑中间走了过去,“周围看不到一个人影,会不会跟上次一样是多重空间?”
裴放的视线一直跟随着他:“大概率不会,那种复杂结构的空间往往都是经过主控所多次试验的产物,即便是吴悔,也不可能招手就来。”
颜束这次没有吭声,就好像刚刚的话题只是为了让身边人不那么明显地察觉到他的情绪,现在转移了注意力,他便也没了再开口的兴趣。
“颜束。”裴放喊了前面的人一声。
他不想看到颜束一直逃避某些事情,就好像捂着一块烂疮,摆出了讳疾忌医的态度抗拒着,连同所有想靠近的人一齐推开。
前面走得并不快的颜束闻声回过头,恰到好处地说道:“这里既然不是多重空间,那么大概率跟A区的大小差不多。”
这回轮到裴放默不作声了,有些废话说得太多,容易让人产生厌倦和被防范的恼怒。
裴放现在就很不爽。
然而现在确实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两人刚才还在揣摩这个空间的大小和构造,下一秒便看到了几个大活人。
应该是大活人,毕竟死人或者NPC应该是不会抽烟的。
这一时半刻,这座过于庞大的墓园,那边的几个人显然也看到了他们。
“喂!”对方有人举着双手打招呼,“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面对不远处几人的没心没肺,还不清楚情况就乱打招呼,放以前裴放大概不会理,但他有一瞬间觉得梁卓可能是其中之一的款式,于是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过去看看。”
颜束没发表意见,沉默地抬腿往那边五个人跟前走,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打招呼之前,这几个人已经躲在旁边看了好久,确定他们没有危害,也不是NPC,这才鼓起勇气想要打破僵局。
毕竟他们要出去摸索一下,总不可能逃开这两人的视线。
还没走近,刚刚那个打招呼的青年就紧忙跑了过来,这人看年龄倒是跟颜束差不多大,只是个头有点矮,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兄弟,你们知道这是啥地方不?”眯眯眼一笑,眼睛形如没有,“我们哥几个刚从囚笼空间出来,结果就被弄到这地方,看着像是个囚笼空间,但是我们并没有在传送桩啊。”
眯眯眼男人后面跟了三个人,一个留着一圈络腮胡的男人揽着一个长发微胖的女人,估计是情侣。旁边还站着一个看起来脸色堪称和蔼的中年男人,大概四十多岁。
一看就是某个组织的小团体。
颜束默默看了裴放一眼,心说这几人大概就是被他们安装进主控所的干扰设备强制脱离的,还以为自己是破解了囚笼空间出来的。
裴放知道颜束在想什么,事到如今再有防备心无非是把所有人都划进了吴悔那边,于是坦诚开口:“这就是A区。”
“什么!”眯眯眼男人不可置信地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你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就在A区的囚笼空间吗?”
颜束双手插在上衣口袋,半张脸遮在衣领里,声音有点闷:“不是A区的囚笼空间,是整个A区。”
后面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这才把一直看向周围的视线转了回来:“整个A区变成了囚笼空间?”
“啊?这是不是跟刚才那个声音有关。”一旁的女人也立刻出声。
裴放点点头,心想A区混的人总归不会太笨。
“那是什么东西?不像是系统一贯的通报。”络腮胡接话,“而且提到了罂粟,说明这次A区的事情跟他脱不了关系。”
眯眯眼摸了摸下巴:“难怪前几天光头突然……”
“咳!”中年男人重重咳嗽了一声,刚才如同开闸泄洪般的话题瞬间止住了。
几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只有中年人上前笑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到A区的?”
从这中年男人的态度和刚才对话题的制止来看,这人明显就是这个小团体的领导者。
对他们一开口就是试探。
“前些日子刚过来,这不闹了些事情,还没来得及进囚笼空间,就……”裴放装起来也是难辨真假。
A区前些日子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待在这里的人不会不知道,但其他区的人就不一定知道了,中年男人这是在试探他们是哪个区的,并且是否是光头组织的人。
裴放并不想假装跟光头有关系,但能在A区一直活到现在的,除了独狼组织,也就剩下监管处的人了,肯定还有一些个人能力极强,不愿意加入任何组织的人,但这些人往往不会在一个区久待。
而刚刚几句话中,对方显然无意中暴露了自己的组织,他们自然更加忌惮裴放两人是朋友还是敌人。
裴放一句刚过来,便把自己跟A区任何组织撇清了,又说闹了些事情,这就表明自己知道独狼拿下整个A区,他们不过是倒霉悲催刚好的进入者。
三言两语之间,他就把朋友和敌人这两项最难处理的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大家只当萍水相逢,就事论事即可。
中年男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还是没再多问,简单地介绍了他们的人,大都是一些绰号,颜束显然没听。
“两位是B区过来的么?”中年男人又问,展现出目的已经非常明确,他想知道两人的身份并且暂时结盟。
颜束正眼都没往面前几人的身上放,于是裴放只好扯了他一下,顺便把话题也扯开了:“怎么?你发现什么不对劲了?”
刚才结识的几位耳朵顿时竖了起来,毕竟墓园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显露出怪异的地方,有时候越是平静就越是诡异。
周围连一阵轻微的风都察觉不到,天色虽然仍然是白天,但是一直在下着小雨,让人能不断地感受到凉意,分不清是来自天气还是周围一个又一个的墓碑。
颜束回过头:“这些墓碑上似乎都没有名字。”
“何止是名字。”眯眯眼男人往前走了一步,恰好站在了一个墓碑的正对面,“连一点篆刻的痕迹都没有,这上面比我的脸还干净。”
这比喻听得人一阵脸麻,随后就听到位置稍微在后面一点的络腮胡男人说道:“没有名字的墓碑是不是代表也没有人?”
“难道是空的吗?”旁边的女人捂住了嘴。
颜束刚才那么说,也只是为了替裴放扯开那个他并不想回答的话题,却没想到这几位思维发散得如此快,一下子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这里的场景。
上一次的囚笼空间好歹还有一个模棱两可的任务供人扣字眼,这回轮到吴悔出手,连废话都省了,直接下了战书。
不管他们曾经进过多少囚笼空间,线索都是一点一点顺着场景寻找出来的,不可能有人只环顾一周就能看破整个空间的用处和构造。
吴悔造不出,颜束当然也看不出来。
“不如砸开看看?”颜束突然开口。
下一秒,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他,目光里都带着不可置信的惊诧。
囚笼空间中,最忌毁坏场景产物等特定的东西,不过颜束……似乎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只是这次人有点多,裴放刚才的话又在刻意帮他们掩盖身份,他倒是不好太过扎眼,当了那个先打破僵局的出头鸟,容易被人惦记上。
可是,没等他再说往回收的圆场话,只听“咚”地一声响起,有人已经替他做了这个事情。
络腮胡旁边一直战战兢兢的女人不知道但什么糊涂,忽然伸脚踹了离她最近的墓碑,这会儿见所有人都在看她,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就是想试试……这到底是不是真石头。”
无可厚非的理由。
有些人天生就喜欢顺着别人话去做出一些难以理解的行为,也许在颜束说“砸开看看”之前,他们都没有这个想法,也没人会去触碰墓碑。
然而有人一旦提出某个观点,就好像有一种潜意识冲动在刺激着聆听者跃跃欲试。
这女人显然也是被自己的错觉煽动,只不过这次他们似乎真的瞎猫碰上了死耗子,一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只听轻微的“喀嚓”传入在场几人的耳朵里,接下来便是一些细碎的迸裂声慢慢地蔓延着。
“不……不会吧?”女人的声音显然已经颤抖,她不敢把视线投向刚刚被踹了一脚的墓碑。
除了她,所有人的眼神都已经注视在了墓碑上,刚刚被踹的地方赫然有一条向上蔓延的裂纹。
眯眯眼有些疑惑:“这是真的石头吗?怎么会这样?”
显然这个问题不能以常态来解答,只见那条最长的裂缝周围也开始一寸一寸蔓延出细缝,这种声音听起来仿佛有人在磨牙,不够刺耳但让人很膈应。
紧接着,众人看见那些裂缝中渗出了血。
第127章 坟里
“啊!”
一声尖利的叫声打破了众人围观墓碑的寂静,是刚刚那个女人,她已经从墓碑周围跳开,手仍然紧紧抓着络腮胡男人的衣摆。
颜束飞快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墓碑,全都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地,没有丝毫的异样,显然眼前这个墓碑发生碎裂渗血的变化是因为刚刚那脚不轻不重的撞击。
不过这也没有太大关系,毕竟颜束刚刚想的也是把墓碑砸开,即便不是现在。
“我……我是不是闯祸了?”女人虽然显得有点害怕,但毕竟不是没进过多少囚笼的E区新人,仍然没有完全慌乱。
但看她这个样子也知道,恐怕是被团队带到A区的。
很多组织的团队合作,往往实力不会过于平均,总会有高低强弱,因为囚笼空间中有时候会遇到不得不舍弃人员的情况,为了保存实力,大多数人会让实力最弱的人来当这个炮灰。
显然,此刻那个团队剩余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这个女人身上。
络腮胡男人显然有点不忍心,一只手马上握住了女人攥住自己衣摆的手:“没事,你先别着急。”
“这还能不着急?”眯眯眼冷哼了一声,语气尽是嘲讽。
此时的墓碑还在一点一点开裂着,大大小小的缝隙中依然不断往外渗血,只是血液的颜色越来越暗。
颜束默默往后退了两三步,又轻轻扯了一把裴放。
没人在意这边微末的动静,然而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在几人的耳边炸裂开来。
颜束眼疾手快地把裴放往自己身后拉了一把,紧忙转身将他整个人遮挡住,墓碑炸裂就近在身后。
不过他们往后退的比较及时,身上倒没有溅到炸裂的小石块和血液。
反观其他几人,中年男人和眯眯眼大概是这个团队中能力比较强的两人,反应都十分敏捷,立马用衣服挡住了炸裂崩开的小石块,衣服上虽然沾染了一些血迹,但好歹没有受伤。
只是另外两人没这么幸运,那个女人本身就在络腮胡的背后,爆炸时她没有及时反应,络腮胡往后退的时候撞到了她,两人一起摔在了地上,由于爆炸的冲击力,两人身上也有大大小小被炸裂的石块蹭破的伤口,身上沾染的血迹也已经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墓碑石块上的了。
“先离开这儿。”颜束眼睛死死盯着那个炸裂的墓碑。
裴放没有反对:“嗯。”
多年进出囚笼空间的直觉让颜束本能地感觉到了诡异的气息,这种情况虽然是打破了他们毫无头绪的僵局没错,但改变往往意味着未知的危险。
裴放正打算转身离开,就听见眯眯眼在后面喊道:“你们不能走!刚才你们提议砸开墓碑,现在怎么不敢往里看看了?”
明显是趁乱找事的,有些东西确实是需要人去尝试的,他们团队中的炮灰一般来说也正是扮演这种角色,但现在络腮胡的态度显然不想让那个女人以身试险,所以既然有外人在场,这口锅自然不必落在他们自己人身上。
于是,他们刚刚还可以是合作者,转眼就成了拉你下水的敌人。
颜束没理人,冷漠地转身就走。
身后的几人显然不会放过这两个“从B区来”的现成炮灰,眯眯眼咬牙切齿,人在下一刻直接冲了出去,右手向颜束的脖子抓了过去。
颜束是何许人也?
如果他这么容易就被别人牵制,吴悔当年也就不会用裴放才能堪堪抑制住这个恐怖分子的造孽细胞。
只见颜束侧身一闪,插在上衣口袋的双手都没有伸出来,眯眯眼顷刻间便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一个墓碑上。
“怎么?”裴放收回脚,一开口气压瞬间降了下来,“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这一脚虽然没有直接让眯眯眼摔死,但也足够震慑其他几人想要以多欺少的念头。
有时候和颜悦色和真诚相待并不能拥有一个朋友,但武力和不好惹的态度往往能让人获得“朋友”这种东西。
见状,络腮胡和女人赶忙跑过去把好久没爬起来的眯眯眼扶着,而中年男人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快步上前:“误会,都是误会,只是两位独自行动离开,总不能把这个烂摊子留给我们吧。”
“你们也可以走,没人拦着。”颜束瞥了他一眼,有点不耐烦地吐字。
“说得轻巧。”络腮胡男人不满地扶着眯眯眼,又看了看一旁女人,“你出的主意,现在看情况不妙,拍拍屁股走人,如果她受牵连怎么办?”
颜束确实没想那么多,当时确实打算砸开看看,但这会儿直觉告诉他先离开这里,也并没有强迫这几人留在这里,可是很明显,这些人并不想离开,并且坚持他们的主意他们负责。
“那你们想要如何?”裴放转过身,居高临下地问道。
中年男人这次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络腮胡一眼,络腮胡便开口:“话说回来,咱们的目的都是从这里出去,既然线索都摆在眼前了,总得有人打开这墓看看有没有东西?”
颜束和裴放对视了一眼,两人同时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犹豫。
谁也不是真的想走,但这两人都是心高气傲的祖宗,肯定不会甘心被人当枪使。
两三句话间,一些熟悉的声音又传了出来,酷似刚刚墓碑炸开之前的声音,细碎又瘆人。
“你们快快快看!”旁边的女人指着一个正在裂纹的墓碑喊破了音。
只见刚刚被眯眯眼砸到的墓碑也开始慢慢裂开一条细长蜿蜒的裂缝,跟刚才的情况一样,这些缝隙开始往外渗血。
“这玩意儿是血浆版脆脆鲨吧。”裴放随口吐槽,同时皱起了眉头。
“快走!”只听刚刚还半趴在地上的眯眯眼大吼一声,直接蹿了起来往旁边扑去。
嘭——
那块墓碑顿时炸裂开来,这次所有人躲避及时,也没人再被石块擦伤,可是几人却都没办法平静下来。
因为墓碑之下的坟里开始往外溢出鲜血,就像有人在把海棉里的水往外挤压。
“咱们……还是听他的,走吧……”女人的神经率先撑不住,她拍了拍一旁的络腮胡。
络腮胡看向了中年男人。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小雨并没有停下来,让这片墓园萦绕着雾气,地上湿成一片,但没能把血迹冲刷掉,仿佛一场毁尸灭迹的厮杀现场。
“先散开点!”中年男人到底经验丰富,墓碑碎开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何况还有诡异的血迹。
“啊!啊啊啊……”
然而这一次没等所有人迅速离开,只见最开始碎裂的墓碑下面忽然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像是能够识别人味儿一样,准确地抓住了那个女人的脚腕。
尖叫划破了静谧的上空,似乎连这牛毛细雨都晃了晃。
女人不断地踢着脚,湿润的地面很快让她没办法站住脚,那只手正握着她的脚腕往这个无名的坟墓里面拉扯。
“小夏!”络腮胡紧赶着上前帮忙,抓起旁边炸裂的石块就往那只从土里钻出来的手上砸。
没几下那只手已经血肉模糊,络腮胡砸得狠,手背上几乎露出了皮肉下的骨头,但那只手丝毫没有松开。
“大哥!大哥……救救小夏,救救她吧。”络腮胡声音已经开始颤抖。
那位中年男人却依旧冷漠地站在原地:“本来就是她自作孽。”
眯眯眼男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一言不发地咽了咽口水。
一切来得太快,像是被上天挑中要下地狱的人,周围只能沉默哀悼,不能改变命运。
就在这时,利器的破风声划过中年男人的耳边,锋利的刀刃削掉了他耳边一片头发,耳廓擦出一道细小的血痕。
紧接着,就看到那个匕首直冲着坟里伸出来的手,从手腕关节处砍了下去。
瞬间,那只血肉模糊的手已经断成了两截。
断臂迅速缩回了坟里,还在留在地上那只血淋淋的手像是失去了操控,轻轻一掰就松开了小夏的脚腕。
小夏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那座坟墓的边缘,跪坐在地上不停喘气,显然吓得不轻。
“小夏,没事了没事了。”络腮胡扑过去把人抱住,然后又转过头对颜束点头,“谢谢,谢谢你。”
“都离炸开的这两个坟远点。”颜束提醒道。
说完这话,自己倒先走过去把匕首捡了起来,还不忘用身上临时装的纱布把刀刃擦干净。
中年男人捂着流血的耳朵,压着胸腔里的怒火,想发泄却怕络腮胡倒戈似的,终究什么也没说。
一直像是一个旁观者的裴放忽然笑了一声:“还有人想继续留在这里挖坟吗?”
说完,裴放向颜束挑了挑眉,两人转身就走。
“不……不要,我们走吧,走吧!”小夏抱着络腮胡的胳膊,脸上沾着血迹和水,落了点狰狞的影子。
络腮胡替她擦了擦脸,转向中年男人:“大哥,你看……”
眯眯眼的矮个子也爬了起来,看着中年男人,眼神里尽是乞求。
中年男人眼眸深沉。
没有人来到这么一座墓园,会不把找线索的念头放在这些无字墓碑的头上,但是也没人想要去触碰这个东西,囚笼空间里的尝试有时候就是一去不复返。
所以几人老远看到这边两人的时候,就想着找两个炮灰替他们办事儿,小夏便只需要制造出一点动静,再把事情全盘甩给这两人,只是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捏柿子也挑到了两个硬茬。
“先走,跟着他们。”中年男人看着不远处的两个背影,只觉得心脏突突地跳着难受。
一行人渐渐离开了刚刚炸开的墓碑处,小雨还在继续下着,不一会儿,只见那两处坟墓忽然有了动静。
唰——
泥土破开来,两只手从坟墓里伸了出来,在外面的地上胡乱摸索着,似乎正在一点一点往外爬着……
第128章 遇敌
这座墓园像是没有边界的空间,不仅一眼望不到头,而且A区所有人在其中,却也很难遇到一个活人。
水晶兰和紫藤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毫无疑问两人当时在地下三层对吴悔侵入程序的拦截是失败的。
这会儿只能在这个墓园里找到裴放和颜束,才能重新商量对策。从进入后的那道声音来说,这次必然是生死局。
要么,他们把吴悔彻底从系统内清除,要么他们死在这座人间炼狱里。
水晶兰越走越绝望,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哎紫藤,你说这露天墓里也没个宝物,连活人影子都看不见,该不会人都坟里吧。”
“首先,这是公墓墓园,并非你所说的那种有宝物的墓。”紫藤把眼镜拿下来擦了擦放进口袋里,这种小雨以及产生的雾气都粘在了镜片上,“而且,人都在坟里,难道只有我们在外面吗?”
“谁?”
紫藤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雨声地掩盖下环绕在周围。
水晶兰刚刚还十分松弛的神经立马紧绷起来,脸色一改往常的吊儿郎当,变得肃杀:“什么鬼东西,不出来露个脸是长得太丑,怕把人恶心吐了胜之不武吗?不过你姑奶奶来之前刚吃了晕车药。”
紫藤:“……”
他跟这丫头在一块,就没听过一句正经话。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水晶兰这一出刻意挑衅的表演刺激到了周围的人,哪些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紧接着,一个人影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湿漉漉的天气中,那人走得不急不躁,雾气暂时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水晶兰眯着眼睛努力看了两眼,然后用胳膊肘怼了一下紫藤,疑惑出声:“这人是在洗淋浴么?”
“……”紫藤咳了一声没接话,示意她注意周围的动静。
水晶兰一向没什么耐心,没等那人走到跟前就上前两步喊道:“喂,再磨叽会儿,你就能超越加拉帕戈斯象龟了,加加油啊!”
只听不远处那人轻轻笑了一声:“小姑娘,之前有过一面之缘,记性这么不好了?”
这声音……确实有点耳熟。
而且那也是个下雨的天气,对了!
上次!上个空间里,他和钩吻在山谷里被光头的人追杀,就是这个声音下的令。
水晶兰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TMD,终于等到报仇的机会了,上次出来监管处和独狼以及其他组织联合,他没办法收拾当时追杀她的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紫藤只看了一眼里他两三步的水晶兰,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对劲,来人必然是敌非友。
那人的脚步逐渐加快,突然打了一个响指。
紫藤抬眼:“水晶兰,动手!”
与此同时,从他们周围蹿出来了十几个身影,直接扑向了包围圈里的两人。
这哪里还是寂静无声的墓园,简直秒变杀人越货的据点。
水晶兰迅速后仰闪过一人的拳头,紧接着左侧风声响起,她一手掐住来人的脖子,手腕骤然用力,只听“咔嚓”一声,他手里那人的脑袋便软绵绵地垂了下来。
上次这人利用山谷内的NPC,将她和钩吻打成重伤,后又派人追杀,当时如果不是紫藤及时赶到,恐怕还真的难逃一死。
“这次就派的这种货色吗?”水晶兰笑得残忍,她扭了扭手腕,“知道我的名字吗?开在坟墓边上的幽灵——水、晶、兰。你看,这里可都是坟啊……”
紫藤脸色有些凝重,水晶兰向来性格不着四六,任何时候都没见过她生气或者认真,但监管处的几人都知道,这小姑娘特别记仇。
她的记仇不顾代价,一心只要对方付出代价,很多时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难以让人放心。
“咚”的一声!
只见水晶兰脚底下又踹飞了一个人,起码用了十之八九的力气,因为那人飞出去后,直接撞碎了一个墓碑。
紫藤这边也是惨烈,周围虽然倒了几个,但这次情况紧急,他们手中没有能致死的利器,被一个又一个上来围攻,很少有下死手的机会,于是那些被打趴下来的人很快又会爬起来。
更别提周围的墓碑,早就不堪一击地变得面目残破。
“紫藤!”水晶兰忽然喊了一声,只见她抬脚踹过来一个人,连锁反应之下也拽倒了几个,“这些交给你了!”
说完,水晶兰身形如鬼魅,杀气腾腾地闪到了之前下令的人跟前,一肘抡向那人的脖子。
那人虽然是光头的手下,但显然也不是个善茬,袖子里很快露出了寒光。
这货居然有枪!
水晶兰瞳孔紧缩,本来抡向那人脖子的手肘瞬间转向,直接朝他的手臂上撞去。
这一下的劲并不小,就算不会骨折,也不可能有力气再握枪。
那人原本藏在袖子里的黑色手.枪直接从他抽筋的手指中滑了出去。
水晶兰眼疾手快想去捞一把,毕竟这玩意儿拿到手里,就代表至少赢了百分之六十。
然而,水晶兰太着急,忘了面前的人只是是一只手抽筋,根本不会让她这么容易得逞,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人的另一只手已经掐住了水晶兰的脖子。
她的头被迫仰起来,这才看清了半边刘海遮住一只眼睛的男人,左边的眼眶深深凹陷进去,那里面没有眼球。
水晶兰面色涨红,听见这个一只眼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监管处的人,都该死!”
这时候落在地上的枪反而没有人在乎了。
紫藤从一个人刺过来的刀下脱身,就看见水晶兰落入下风,身边的人还在前仆后继,他根本分身乏术。
周围碎裂的墓碑石块零零碎碎地躺在地上,紫藤躲开横飞过来的一拳,在这一时半刻间,他用左脚飞快挑起一个拳头大小的石块,转身右脚抽射出去,直直冲着水晶兰的方向。
电光火石间,只见那石块狠狠撞上了这一只眼的后脑勺,顿时鲜血流了下来,一只手手底下的力气松了半分。
时候到了!
水晶兰轻微喘了一口气,刹那间双手抓住一只眼的肩膀,膝盖猛然往上一顶。
一只眼自顾不暇,人还没反应以来,“砰”的一声,他只觉得脖子上一热,疼痛感仿佛被屏蔽了,人直接栽到了地上。
倒地上的人脖子已经皮开肉绽,水晶兰手上的枪口还在冒着青烟,她没多犹豫,转身又是几声枪响,迅速的解决了紫藤周围的几人,有一两个眼尖的,也迅速跑没影了。
“你没事吧?”水晶兰跑上前问道。
紫藤摇摇头:“你大仇得报了。”
水晶兰给了他一锤:“少贫。”
没等两人再多说几句话,气儿也没捋顺,就又听见了奇怪的声音,仿佛地面在颤动,又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往外钻。
“什么声音?”水晶兰警惕地看向四周,只见刚才打斗过程中被破坏的墓碑底下都开始有血液往外渗着。
紫藤眼神一凛:“快走,离开这里!”
唰——
一只手、两只、三只、四只……周围的墓碑没有一块完好的,那就代表着这里将会比刚刚更加危险。
两人来不及再去仔细观察,立马向东面冲了过去,刚刚跑出一百米,这些墓碑炸裂的坟里全都伸出了两只血淋淋的手,接着是头颅、身体、双腿……
那是一个又一个有着完整身体的人,只是身上的皮肉已经溃烂不堪,流着脓水,他们的眼球是灰白色的,身上的血迹更像是可怖的装饰品。
这些从坟里爬出来的尸体,径直顺着水晶兰和紫藤的方向而去。
*
在这座墓园的东南边,有一个占地面积大概一百平米的房子,里面的东西不多,落灰的书架和柜子占了比较多的位置,一个没有被褥的床铺,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书桌,剩下的都是些座位和板凳。
此时,这个房间里坐满了人,一堆又一堆,似乎在不自觉中已经分门别类地排好了,其中有两个靠在窗户边上正在说话。
正是钩吻和梁卓。
钩吻的视线一直放在窗户外面的雨景中,比起其余人热火朝天的讨论,钩吻显得异常沉默。
“哥,咱们出去找颜哥他们吧。”梁卓凑上前,用手掩住嘴,轻轻开口。
钩吻睨了他一眼,像是没怎么在意他的话:“嗯,再说吧。”
梁卓:“……”就知道他又没听进去。
他知道,他哥并不是一个慢性子的人,更不是等着别人来救的人,只是选择了更加稳妥的方式,为了他。
钩吻确实心急如焚,他不断往窗外看的动作早就暴露了他的想法,刚刚进入这里,耳朵没问题的人都听到了吴悔的声音,那是下给“罂粟”的战书。
所以自然有人会想,如果他们把罂粟杀死在这里,是不是自然就解放了。
钩吻在这间房子里,已经听到很多遍这种猜测,既然他们这里有,也就代表在这个墓园的别处也会有这种想法。
那么颜束和老大,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会不会已经跟光头人遇上了?
钩吻并不想坐以待毙,然而,他带着梁卓,到底要多顾忌一条性命。
在这个世界上,他就剩这么一个亲人了。
周围的声音如浪潮般,一波盖过一波,钩吻皱着眉依然注视着窗外,梁卓不消停地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用苍白的语言证明着自己绝对不会拖后腿。
钩吻一边敷衍地回应着,一边思考他们如今在手环功能全然失效的情况下,该如何联系到裴放和颜束。
就在他再次抬眼的瞬间,一个人影闯入了他的视线,那张脸他没见过,但却让人莫名觉得这人十分熟悉。
三秒后,钩吻一个激灵,是他!
第129章 畸变
此时此刻,在这座墓园的东边一处也有一间百来平米的房子,从外面来看一模一样,内部设施相差无几,桌子柜子等都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但这间房子里面却没有太多的人,只有门口站着零星几个人。
正是颜束一行人刚刚走进来。
六个人正在整理被雨淋湿的衣服,裴放看了一眼那中年男人没说话。
那四个人想跟着,颜束当时也没阻拦,这会儿雨越下越大,墓碑炸裂后发生的事情在个人心中还是个阴影,尤其是小夏。
而且墓园里的天色也越来越暗,大概快入夜了,不如先找个地方避一避。
“这么重的灰,看起来没什么东西。”眯眯眼说道。
没什么东西自然指的不是他们一样的活人了,囚笼空间里NPC千变万化,不过一个地方但凡有,肯定也是会留下痕迹的。
中年男人跟着点了点头,想往进走却又先瞥了颜束一眼。
见他神色无异,而且已经迈开长腿往里走去,中年男人这才跟在后面往进走,接着又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小夏和络腮胡。
显然,团队中的两个炮灰身份无疑是他们了。
几人各自找位置坐下休息,但是小夏和络腮胡十分自觉地开始在这间房子里翻翻找找,好像这就是他们最基础的工作一样。
房没人开口先说话,屋里就只剩下来翻东西的声音,应和着窗外的瓢泼大雨。
窗子左右各一个,此时都是关闭的,但透明的玻璃材质还是能看到屋外的动静。
很少有人影在周围,即便有那么一两个,也是从远处一闪而过。
雨越下越大,天空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布,变得异常暗沉。
这间房子的老旧灯泡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坏掉了,几人只能坐在黑暗的环境里,不时地注意窗外的动静。
自从进入到这里,手环的所有功能都被限制得死死的,连最基本的照明功能都限制了。
颜束也毫无办法,他之前可以在别的囚笼空间突破手环限制,可是吴悔的权限毕竟高于他了。
突然,昏暗的屋内闪出了一道暖黄色的光,还带着温度。
这猛然的刺激让众人闭了一下眼睛,再看过去,只见小夏正在捣鼓着这个发光的东西,一脸尴尬地笑了笑:“我只是试试,没想到还能用。”
那是一个风扇形状的取暖器,虽然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但这东西倒是让周围都萦绕着暖意。
小夏见中年男人没说什么,于是把插板的线拉长,轻手轻脚地把取暖器挪了过去。
“咱先暖暖吧。”小夏说着也坐了下来,“刚才我们找了找,这里面的东西很少,大多都是一些日常用品的杂物。”
裴放点头:“谢谢。”
小夏跟着笑了笑,这大概是她到这里后第一个笑容了。
络腮胡跟着坐了过来:“还有就是一些登记表,这里好像是墓园管理处,表上登记的都是使用、维护、看管的时间,只不过时间都被墨水弄污了,看不清楚。”
这很正常,囚笼空间内所有的场景几乎都是虚拟的,如果有了时间就相当于有了真实的架构,很有可能导致影响到外面的世界。
系统自身有它独一套的时间管理,与外面区别开来,可是以往的囚笼空间大多都不会把这东西摆到明面上来,这次居然出现了登记表这种东西。
“没什么异常才最诡异。”颜束缓缓开口,他一半脸被光照亮,一半脸隐在黑暗里,像是一个鬼魅,让人不由地背脊发凉。
裴放听了却笑出声:“这种时候就别讲鬼故事了好吗?”
颜束:“……”
小夏连忙跟着点头,搓了搓胳膊:“是啊,听得我更冷了,感觉身上都不对劲了。”
络腮胡靠过去把她搂了搂,示意她别怕,然后看向颜束:“今天那些墓碑是怎么回事?材质脆得像纸。”
囚笼空间的事情虽然不能以常理来判断,但是东西一般不会出太大问题。
“两次炸裂都是在撞击之后,但两次撞击力度不同,说明是墓碑本身的问题。”颜束沉默了片刻,“这里有登记表,墓碑上却是无名。”
众人又是一阵寒颤,裴放听完:“墓碑炸裂应该只是个引子,从坟里面伸手出来的手看,里面大概率是有一个完整的人,当然不是活的。”
“既然有人,那为什么墓碑上没有名字?”眯眯眼疑惑。
颜束刚想开口回答,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复又垂下了眼睫。
是的,囚笼空间内的不重要NPC一般来说是没有名字的,他们的作用显而易见,只是一道困难程序罢了。
可是……
“那里面埋的就不是人呗。”小夏接话,他看了看自己当时被抓住的脚腕,似乎还擦破了点皮,“哪有被砍掉一只手还能缩回去的东西,该不会是丧尸吧。”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小夏身上,情绪难辨。
“胡说八道,丧尸又不是从坟里爬出来的,那是病毒。”络腮胡拍了拍小夏,安慰地亲了一下她的耳廓,“你别多想了。”
这会儿,谁也没有再接话,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屋内屋外都是浓稠的黑暗,给人一种周围没有实物的错觉,除了照耀温暖着他们的这个取暖器。
这东西还是有一定作用的,比起刚刚进来的时候,众人身上的衣服也差不多已经干了。
小夏也觉得身上暖和多了,虽然大家一时半会儿都闭着眼睛在休息,但身处囚笼空间中,这种难得的心安还是让她觉得窝心。hui
于是,小夏也躺在络腮胡的怀里,眼睛眨巴了几下,彻底闭上了。
时间就像沙漏里的细沙,盯着观察的时候总觉得流速很慢,可只有不留神地晃了眼,便眨眼到了头。
过了一会儿,小夏迷迷糊糊地有点意识了,但眼睛还没有睁开,她感觉到身上有点冷,明明是靠在络腮胡身上睡着的,怎么感觉背部靠着的东西坚硬且冰冷。
也许是这一天的事情让她太累太焦虑了,小夏有了意识,却睁不开眼睛,身上很沉,有点鬼压床的症状。
但这时候的她,却能听到这间房子的声音。
“为什么就不能是他判断错误?”这是络腮胡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愤,但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夏能听出来。
裴放上前一步,挡在了颜束的面前,隔开络腮胡的视线:“别说是她了,你也不见得是正常的?”
不正常?什么不正常……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他们哪里是不正常的?为什么要针对他们两个,老大是这样,现在连外人也是这样。
睡梦中的小夏皱着眉,挣扎着想要醒过了来,但无济于事,她仿佛被压在了五指山下,一点也动弹不得。
颜束的声音很轻,但笃定无比:“现在动手还能保住她的命,否则所有人都有危险。”
“你是什么东西?哪来的立场下这种结论。”络腮胡压不住火气,冲着颜束大吼。
下一秒,他的脖子便被人死死扼住,“咚”的一声,重重磕在了墙面上。
裴放手臂青筋暴起,声音如刀锋:“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行了,信不信是他们的事。”颜束不怎么在意这些,“我们得先找到其他人。”
闻言,裴放随即放开了手,络腮胡毫无形象地顺着墙滑坐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着,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啪嗒,啪嗒——
似乎更多的是眼泪……
颜束其实并非是好说话的人,也并非对于所有人都有耐心,很多时候,别人脏话没出口,也许就已经命归西天了。
但他此时此刻看着络腮胡,仿佛能看到当初面对囚禁裴放的那个空间,这样无能为力的疯魔感如同那时不死心也不肯相信的自己——好像只有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否认才能够增加心里的底气。
人的同情心总是在遇到跟自己有过近似剪影的情况时,没由来地冒出头,狠狠扇你一巴掌,头晕目眩中才发觉——事与愿违往往与自身作为无关,有时候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
事情的结局早就写在了起始位置,一如他当初一意孤行。
颜束只想赶快离开,他怕自己会多管闲事,虽然已经管得够多了。
然而两人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中年男人拉住了胳膊:“他不懂事,这不是还有我们在,一个团队总要有割舍,小夏既然对我们有危险,那就只能把她的脚腕剁下来,两位帮个忙,先别急着走。”
这人也太难缠了,颜束想。
紧接着,他看见眯眯眼手里握着不知从那里找来的水果刀,显然有点生锈。
颜束一看,这哪是要给小夏断腿保命,这分明是想让她活不成。
刚刚跪坐在地上咳得惊天地动的络腮胡立马起身,扑到了小夏的跟前:“不行!谁也不准动她!”
中年男人不屑地一瞥:“你难道忘了组织规则吗?”
“管他什么狗屁规则!”络腮胡十分激动,抱着小夏的手都不由自主地用了力,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人,“反正谁要是动她,我就跟谁拼命。”
当然,在场的每一位他也许拼了命都打不过。
颜束默不作声,手指攥着半截袖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们内部事情,自己解决就行。”裴放扯了把颜束,“我们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走吧。”
“谁也不准走!”那个小眼睛的男人突然大喝一声,迅速拉开上衣,他的腰上围着一圈东西,手里拿着一个跟腰上连着线的启爆器。
顿时,房间内颜束和裴放脸色骤变。
裴放眯着眼,这光头的组织怎么还有这种好东西?
然而,就在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小眼睛男人身上的时候,没人注意到地上的小夏突然抽动了两下。
本来紧闭双眼的小夏没有一点预兆地睁大了眼睛,眼球已然成了全黑色。
“小心!”颜束喊了一声,想去拉抱着小夏的络腮胡,却先被裴放应激反应往后抓了一把。
来不及了……
刹那间,小夏咬住了络腮胡的脖子。
第130章 爆炸
这突如其来的攻击连络腮胡也没有想到,从小夏的牙齿下渐渐流出了红色的血液,他却仍然没有转头。
络腮胡想,这不是小夏自愿的,她一定不想让自己看到如今的样子。
于是他闭上了眼,把自己献祭给了恋人。
自从猜出小夏的状况,颜束的眉头就没再舒展开来,从没有一个囚笼空间让他觉得有压力。
A区有多少人?
颜束不知道,但这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死去的人,吴悔说他们全都会死……这就是想要自由的代价吗?
他甚至没来得及问系统内的人,他们想不想出去?
“我做错了吗?”
心里有一道熟悉声音这么问着。
颜束的瞳孔不在聚光,仿佛自己并非身处怪物和炸.弹的双重危险中,而是一个人站在四周毫无缝隙的囚笼中,脚下是高台,所有人都在哀嚎嘶喊,可他听不清楚,他只看得到苦难覆盖的众生相。
打破这种带来苦难的囚笼,难道不是救所有人于水火的唯一途径吗?
“他做错了吗?
噗呲——
一道声音冲破了他给自己所塑造的桎梏,紧接着眼前微微一暗,好像是有人挡在了自己面前。
“找死。”裴放低气压的声音传出。
颜束忽然有了真实感,眼前终于又了色彩和实景,他们还在那个房子里。
地上那一片深红的血迹还正在逐渐扩大,诡异的气氛随之扩散着。
几人一时之间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同时提防着身边的一切。
而刚刚把颜束拉回这一切的声音,是那把生锈的水果刀刺入身体的动静,虽然水果刀有点钝,但是刺入皮肉仍然不是问题。
动手的是那个跟在中年男人身边的小眼睛男人,被杀的是已经不正常的小夏。
虽然她已经明显表现有被NPC同化的现象,然而事情没搞清楚前,死于同伴之手,仍然让人惊心。
小夏的脖子被生锈的水果刀刺入,那把刀在她脖子上还没拔下来,人已经没气了,软趴趴地倒在络腮胡的肩膀上。
络腮胡睁大双眼,有气无力地看着天花板,还没死但看起来活不久了。
人的生命力基本上靠两种东西维持,一是身体本身的机能,二是精神上的意志力。
现在,他都失去了。
“你这是干什么?”寂静过后,裴放头一个出声,利箭似的目光直直朝向身上缠着炸弹的小眼睛。
裴放常年处于主控所高位,身上自带然人胆寒的威压,尤其这样疑惑且凌厉的语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危险。
他也不过是个喽啰,听从组织上安排的领导者的吩咐行事。
此时的情况,杀掉没用且会带来麻烦的人难道不是最优解吗?
组织的培训一向也是如此。
他身上围着炸.弹,身边还有行动力的三人这会儿倒是没人敢直接动手,但是不难看出来——已经没人会放他一条生路了,包括这个中年男人。
这小眼睛心底忽然起了一阵狂乱的凉风,刮得他恶向胆边生。
“既然你们觉得杀了她可惜……”这男人眼睛本来就笑,此时笑起来更是眯成了一条缝,无端让人觉得滑稽,但接下来的话却让人背脊发凉,“那你们就陪她去死吧!”
“裴放!”
三人之中,只有裴放是离炸.弹最近的人,颜束只来得及喊他一句,纵身疯了一样得扑了过去,情急之下只能顺手把旁边的取暖器朝着眯眯眼男人甩了过去。
那眯眯眼本就抱着必死的心态,根本不惧这种危险,没有过于设防,只是抬胳膊挡了一下,被这力道砸得一个趔趄。
手握着引爆器一时没能直接按下去,就这么两三秒的时间,颜束拦腰抱住裴放就往身后的玻璃窗撞过去。
同一时间,中年男人扑向了手里拿着引爆器的眯眯眼:“你这个疯子!”
“系统里谁不疯……哈哈哈哈哈……去死吧!”
两人刚刚从玻璃窗摔出去,玻璃木茬落了一地,颜束猛然在地上撑了一把,也不管细碎的玻璃什么的扎进手里,立马把旁边的裴放拽起来就跑。
两人没跑出五十米,就感觉身后亮了一瞬,然后才听到“轰”地一声巨响。
两人都没有时间去看身后的状况,颜束本身就拽着裴放的胳膊,此时用力把他拉了一把,自己扑到了他的身上,在草丛滚了一遭。
等到身后各种炸裂声渐渐小了,只剩下火光映照在这方天地,淅淅沥沥的小雨并不能浇灭爆炸产生的大火。
从刚才他们在屋子里争吵之后所发生的一切,其实也不过三四十分钟,眼下那幢房子已经成了垮台的灰烬。
爆炸中无数的石块灰尘全部被颜束扛了下来,裴放除了身上脏点,没有任何受伤的地方。
可是他却摸到了一点温热。
裴放急忙想翻身爬起来,但颜束还是死死把他按在地上:“干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裴放想发火,但想起这人刚才的一系列动作都是为了保护他,又不得不压下来。
颜束有两秒没说话,接着趴在裴放的背上,薄唇就在那人的耳朵边呼了一口气:“我没伤。”
裴放耳朵一痒,差点就被这骚操作弄得昏了头,但是心里犹如明镜,根本没吃这套:“你起来,我不怪你,也不生气。”
“这是你说的。”颜束犹豫一下,有点心虚。
裴放无奈点点头:“嗯,可以让我起来了吗?”
颜束先翻下身,坐在了旁边的草地上,两只手搭在膝盖上,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
“这就叫没受伤?”裴放单膝点地,看着面前人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气不打一处来。
颜束抬眼:“你说的……”
“我没生气。”裴放打断他,“我心疼。”
雨还在滴滴答答地下着,没有任何的变化,像是早就设定好的程序,这样的程度浇灭不了不远处爆炸造成的大火,但却熄掉了颜束的那些忧虑。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什么呢?”裴放见他久久不说话,伸手在颜束鼻骨上的小痣上点了一下,然后用匕首给他把手心里的玻璃和尖刺往出挑。
这一刻的天地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颜束难得笑了一下:“上次我好像也这么给你弄过手。”
“难为你记着,是不是那会儿就对我动了歪心思。”裴放一边给他包扎着手,一边挑眉看了颜束一眼。
“是吧。”颜束的视线有些眷恋。
在此之前,颜束一直觉得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能抗,可现在仅仅是手上破了几道口子,他突然就好想依赖面前的人。
如果没有裴放,他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
纱布缠好了,颜束反手抓住了裴放想要撤走的手:“跟我在一起吧。”
裴放失笑:“我们什么时候不在一起了?”
颜束:“我说的是……”
无论生死。
可惜这四个字没来得及出口,这片难得的静谧就被一些破土而出的声音打破了。
颜束眉头一皱,立马意识到了什么。
虽然那边的炸弹威力只够把整个房子周围三十米以内的东西全部毁掉,他跟裴放破窗及时,没有什么受什么伤。
但是周围大大小小还是有不少墓碑的,那玩意踢一脚都能寻短见,更别说这种爆炸了,这间管理处炸出去的石块数不胜数,至于撞上了多少墓碑,谁也无法在一时半会儿计算出来。
两人立马站了起来,周围密密麻麻站满了浑身是血的“人”。
*
另一边,距离这里不远的一处墓园管理处也被波及,微微震动了几下。
这会儿还是凌晨,外面黑乎乎一片,没人知道这震动的来源,屋内更加慌乱。
“地震了吗?”
“谁刚刚听到了声音?”
“什么声音,我可什么也没听到!”
“大半夜的,能别说这些了吗?”
“……”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震动,一切变得诡异起来,本来他们还觉得在这里躲避是一个好的方法,现在谁也不敢保证了。
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出去看看情况,有人心甘情愿当地待在这个龟壳里。
钩温和梁卓对视了一眼,然后看向一旁的陌生面孔,低声道:“夜昙,你怎么看?”
夜昙见识了一圈周围都在讨论的人群:“你不觉得这震动非常熟悉吗?”
不用别人提醒,钩吻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不像是地震,而且囚笼空间中不可能会有天灾这种东西,倒像是……”
“爆炸!”梁卓天灵盖想被人敲了一下,福至心灵,忽然开口说。
夜昙连忙捂住他的嘴:“你特么小点声,想制造恐慌吗?”
梁卓眨巴了两下眼睛表示明白了,夜昙才慢慢把他放开。
墓园里发声爆炸不算是小事,哪怕是小范围的爆炸。
“据我所知,能在A区搞到炸弹这种东西的只有两类人。”钩吻边想边说。
夜昙接话:“监管处和目前统一所有组织的独狼。不管是哪一种,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跟裴放他们脱不了关系。”
“毕竟他前科累累”钩吻稍稍顿了下,继续说,“可是我们根本没来得及准备,什么都没准备。”
“什么!”夜昙不可思议地出声,“我还以为裴放有后手,才来A区跟独狼打擂台。”
“擒贼先擒王,这就是裴放的计划。”钩吻悠悠说道,“光头反水虽然在他们的意料之中,东西其实准备得不少,但这全A区沦陷是谁也没有想到的,咱们的人分散在各区,但是光头为了拿下主控所,人员都集中在了A区,拼人数和装备,我们有点难。”
“那就意味着……”梁卓缓缓出声。
“裴放和颜束,大概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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