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岑一清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逼仄的空间里, 热意迅速在他脸上蔓延开来,心脏也控制不住地快速跳动着。
沈朝靠得很近,岑一清甚至感到呼吸不畅, 他小心地控制气息,仔细思考着这件事的可能性
想不起来,自己甚至没有什么印象。
但沈朝此刻语气如此笃定。
岑一清望进对方黑漆漆的眼眸里, 强装镇定,“你不要开玩笑, 我怎么可能”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整,那太羞耻。
就算不说完两人也心知肚明。
他确定自己不会那样做,哪怕是醉了也应该还有理智, 昨晚也没醉到什么那么地步。
况且酒后亲了弟弟的室友这种事情,他根本不敢想象。
那太乱来了。
沈朝挑了下眉,意识到自己追问下去岑一清可能真的会生气。
他不能把人逼得太急了。
得慢慢来。
沈朝藏起心里的坏心思,脚下默默往后退了半步,故作玩笑道:“嗯,被你看出来了,我开玩笑的。”
他恢复之前的样子,那一刻的侵略性也不复存在。
刚刚温热混乱的氛围随即散去, 还有些不真实。
岑一清背后抵着冷硬的墙壁,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下, 莫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他不禁想到,如果沈朝继续逼近,自己根本没有任何退让的余地。
而且沈朝说的每一句话都让他猝不及防。
这人仿佛马上就要闯进岑一清的安全领域, 又很及时地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岑一清的整颗心开始摇摆。
他眉头轻轻蹙起,心里仍然泛着余波, 道:“下次不要这样说了,这不好。”
这样的玩笑不太合适。
还很容易让人误会。
“嗯,”沈朝低了低脑袋,有点认错的意思,“对不起,你生气了吗?”
岑一清记着昨晚沈朝照顾自己这件事,刚玩游戏还帮他报了仇,所以这会儿也不至于真的生气,没有跟他计较。
只是心里被小小震惊了一下,实在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只当这是沈朝故意逗弄自己的小把戏。
岑一清听到他跟自己道歉,态度也好,真想生气也气不起来。
“没有,下不为例。”他说。
“那”
沈朝话没说完,包厢的门忽然被推开,宋时雨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找人,嘴里念叨着:“岑哥,你怎么还没”
后面的字眼被默默吞下去,他噤了声。
没想到沈朝也在这。
包厢里就他们两个人,挨得也挺近的。
隔壁的包厢传来一阵吵闹的音乐,此刻这里却有些诡异的安静。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不知道该不该说话了。
宋时雨很想当作没什么都没看见,自己退出去,让他们继续。
岑一清看向宋时雨来,才意识到自己和沈朝说话花了不少时间。
似乎也没什么要说的了,也不至于被宋时雨误会,他便走过去,神色未变,温声道:“走吧,小雨。”
宋时雨默默往沈朝的方向看了眼,莫名有点心虚,希望自己没有打扰到他的好事。
好在沈朝也没表现出生气。
于是宋时雨放心地拉过岑哥,跟他搭话:“我在外面找你半天呢”
沈朝没说话,跟在他俩身后。
大家似乎都在等着,岑远催促道:“哥你怎么又掉队了。”
岑一清笑了下,没多解释。
反正他动作慢岑远也应该习惯了。
周星川看了眼走在最后的沈朝,不禁奇怪,但没说什么。
一行人出来,岑远跟宋纤走在一起,从背后看起来,两人身影挺配的。
大家今天吃饱喝足,有人喝醉了,朋友之间搭把手,也都一起帮忙搀着。
回学校还有一阵距离,天又冷,他们到路口等车,一块儿闲聊。
“哎?!下周二有两门考试啊?你别吓我,我都还没看呢。”
“昨最后一节课不是说了吗,你没听啊?”
“最后一节了?怎么这么快,画重点了嘛?我服了我好像睡觉来着,我看课表不是还有一节课没上嘛。”
“你忘了啊,之前老师临时有事加了一节课,抵消了。”
“我靠,你们记重点了回去借我抄一下”
岑一清听他们再说期末考的事情,挺有意思的,刚刚浮躁的心在冷空气里也渐渐平静下来。
“哎你看你看,是不是下雪了啊?”
不知道谁说了一声,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抬头往天上看,不明显。
雪花特别小,只飘了一点下来。
岑一清仰头看着不远处的路灯,倒是能看清雪花飘散的轮廓。
“哥,你怎么了?”岑远走过来,见他哥有些出神。
岑一清看向他,眉眼弯了下,“没怎么啊。”
他说:“生日快乐小远。”
“哎哟,怎么突然说这个,我快乐着呢。”岑远笑道,今天当然高兴,跟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够他开心大半年。
岑一清也笑了笑,见宋纤想跟自己说话,但有点不好意思。
他便主动开口:“要是小远惹你不高兴,就跟我说。”
宋纤点点头。
“我才不会呢,真的,”岑远保证道,又跟他商量,“哥你别跟爸妈说我谈恋爱了,妈要是知道肯定天天来问我。”
“嗯,不说,”岑一清答应着,又损他一下,“我嘴比你牢。”
车来了,岑一清让岑远先将宋纤送回去,这会儿时间有点晚了,先回学校。
“沈朝呢?”周星川四下看了看,没找到沈朝的身影,“你们看到他了吗?”
“刚不还一起出来的?”
“没注意诶。”
大家都没发现他不在,有人猜测可能是自己先回去了,或者有别的事。
“行吧,我们先走,”周星川没再等他,掏出手机,“我发个消息问问。”
反正他这么大个人,也不可能丢。
岑一清冲他们挥了下手,道别。
他的车也停在不远处,岑一清却不着急离开,自己在原地默默站了会儿。
什么也没想,就是想让自己冷静一些。
直到视野里出现一条蓝色围巾。
那是岑一清来时戴的。
当时他快进包厢时就摘下来了,进门直接顺手搁在了沙发上。
岑一清这才发觉自己走的时候忘记拿了,他看向面前的人。
沈朝轻喘着气,似乎是重新回去找的,又跑过来见自己。
难怪刚刚大家坐车时没看见他的身影,都以为他自己走了。
“谢谢。”岑一清有些迟钝地接过来。
沈朝却没松手。
“怎么谢?”
岑一清愣了愣,没想好怎么回答。
路灯下两人的影子都矮矮的。
“你说呢?”岑一清反问回去。
“那陪我去看展吧。”
岑一清回想起那两张展票,仍然在他的口袋里好好待着,没还出去。
“看展?”岑一清犹豫了下。
“嗯,”沈朝松了手,将手揣进口袋里,神情悠闲,顺口说道:“就是因为没人陪我去,我才把票送给你的。”
“怎么会没人,你那些朋友呢?”
岑一清表现出一点不理解,不太相信。
他记得沈朝朋友并不少,一个都找不到?
“他们没兴趣,也没艺术细胞,去了也白去,”沈朝不客气地评价道,“而且也期末了,都在抱佛脚。”
岑一清轻笑了下,那些朋友知道沈朝这么评价他们吗?
“那你不复习?”
“劳逸结合。”
他仔细看了看沈朝的眼睛,想探寻里面有没有说谎的成分。不过也理解,沈朝成绩应该还不错,不至于会挂科。
沈朝这时不太自在地挪开目光,低头碾了碾地面的微小颗粒,坚持道:“真的,你陪我去,就不用浪费票了。”
说完,他又想起个什么事,蓦然抬眸。
“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不一样吗,”沈朝看着他,用这个条件引诱对方,“看完我就告诉你。”
岑一清看到有雪缓慢地落下来,落在沈朝的肩上,再消失不见。
他思考着要不要去。
元旦那两天画室也会忙,但远远比不上国庆那几天的忙碌期。
毕竟是冬天,大多数人都更愿意待在家里,或者趁着跨年的日子与喜欢的人约会。
姜咛也说过自己可能会休假,要跟她男朋友出去玩。
岑一清看着沈朝认真的眼神,有些不忍拒绝。
他从兜里把那两张票重新拿出来,这次没有全部还给沈朝,而是递给了一张过去。
这是答应看展的意思。
沈朝扬了下唇角,说:“你帮我拿着。”
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愉悦,对于岑一清答应自己儿暗暗开心着,但脸上没表现得太明显。
“那天画室如果忙的话,我可能会晚一点。”岑一清提前告诉他一声。
“没事。”
沈朝应完,看着岑一清漂亮的轻眨的眼眸,忽然歪了下头,往前迈了一步。
岑一清一愣,看面前的人伸出了手,心下慌乱,以为他又要做什么,眼睫快速眨了眨。
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分。
沈朝目光只是落在他的耳畔。
对于他退后的动作没在意,有些好奇地将他头发上落的一个小彩片取下来。
应该是大家一起庆祝岑远告白成功的时候落上去的。
他拿给岑一清看。
很小,而且亮晶晶的。
随着岑一清的动作一直闪沈朝的眼睛,吸引了很多注意。
岑一清脸上不禁一热。
知道是自己误会了,又想着这小碎片刚刚一直落在他头发上,这么久也没人提醒他,怪不好意思的。
“什么时候落上去的?”岑一清说,“扔了吧。”
沈朝垂下手,不知道有没有扔。
岑一清也没注意,在夜色里看不清。
毕竟留着也什么用。
沈朝此刻心情不错,语气里带着淡淡笑意:“晚点没关系。”
他说:“我会等你的,一直到你出现。”
沈朝的眼神很明显,里面暗含的愉悦的情愫在夜色下小心地袒露出来,直白又热切,在冬夜里烫着岑一清的心口。
第32章
距离两人去看展还有一些时日。
岑一清也不着急, 就等着那天慢慢到来。
冬天总有一种时间过得很慢的错觉,明明白天被缩短了。岑一清早上开始睡不醒,有时到了画室还犯困, 就抽时间搭着毛毯在休息区午休。
偶尔还是会想起那天晚上故意逗自己的沈朝。
还有邀请自己去看展的沈朝。
不过很快又被分散注意力,没有想太久。
之前答应给季老板画画,现在差不多要开始画了, 时间拖太晚到时候岑一清回到老家,可不能如期送到对方手里。
岑一清跟季老板简单沟通了下, 了解清楚他喜欢的以及他想要的画作类型,对于整体想要有怎样的呈现,以及根据个人喜好额外需要添加的元素这些, 画的用途,这些都记下来。
这是岑一清与前来找他约画稿的客人必要的沟通流程。
但季老板的要求似乎没有那么条条框框,更偏重于让他自由发挥。
这种事好也不好,很难把握标准。
岑一清花了几天找灵感又构思,这两天开始动笔。
在画室画画的时候,姜咛很少来打扰他。
只趁着岑一清休息时,过来搭话:“岑老师,你最近好勤奋啊, 天天都来。”
岑一清笑了笑, “我要把画赶完。”
其实他在家画也是一样的, 但是因为冬天,岑一清很容易犯懒。
所以才来意绘空间,当做上班打卡一样,调整一下自己的拖延症。
姜咛和潘佳文都在, 岑一清正好问问她俩的元旦安排。
姜咛要跟男朋友约会,休息两天, 潘佳文倒没提需要休息的事情。
“你快考试了吧?”岑一清估摸着元旦过后是大学的考试周。
潘佳文神情惆怅:“害,别提了,今年我们学校放假特别晚,考试也还要一段时间呢。”
她是没什么要忙的,没有考试也没有男朋友,落了个清闲自在。
“这样啊,”岑一清应道,“那有点惨。”
姜咛这个已经不用上学的人是不能感同身受的,于是她撺掇潘佳文闲着就去处个对象,还能打发无聊的时间。
美院帅哥不少,大家接受能力强,但是标新立异的人也多。
潘佳文叹了叹气,一脸老沉的样子:“这事啊,我看难。”
姜咛笑完他,才问岑一清:“岑老师元旦也打算画画?没有其它安排吗?”
“有的,”岑一清说道,“去看个展。”
元旦的展,名气比较大的,就是那个主题艺术展了。
姜咛思索了下,“岑老师你真奇怪,我之前跟你说的时候,你还没什么兴趣呢。”
“是陪人去的。”
“哎呀,”姜咛惊奇道,“什么人还要我们岑老师亲自陪着去看展!好大的胆子!”
岑一清忍不住笑,“好了,别逗了。”
潘佳文八卦道:“是谁啊岑老师,你不会也要谈恋爱了吧。”
“那是好事诶。”姜咛表示支持。
岑一清见她俩似乎误会了,正要解释,潘佳文忽然灵光一闪地拍了一下腿,“啊,我知道是谁了,之前论坛里还在说岑老师的事情。”
“谁?”姜咛追着问。
岑一清不解,“说我?什么事?”
“岑老师你前一阵不是回美院一趟了嘛,有小学妹说碰到你了,跟你聊了会儿天。”
“是有这回事。”
“然后呢,她俩还提到了另外一个人,看起来是你的老朋友,说你俩气氛微妙,站一起特别配,”潘佳文有了头绪,想起论坛里大家热烈的讨论,猜道,“岑老师是不是陪那个人去看展啊?”
岑一清顿了顿,反应过来她们提到的人是秦颂。
“不是的,” 他耐心解释道,“我跟他就是以前认识,那天刚好碰到,你们不要误会了。”
“这样么,”潘佳文听本人这么一说,刚还激动的心情也恢复下来了,“那大家确实是理解错了。”
岑一清自己不怎么上论坛,以前对于大家的讨论都没在意。
这次有人误解了他和秦颂的关系,想着还是要解释下。
他便对潘佳文说:“你顺便帮我澄清一下吧,这样误会下去不大好。”
“行,”潘佳文应下这件事,“没问题。”
这么一打岔,两人忙着去翻论坛,都忘了继续追问岑一清看展的事情。
岑一清也拿出手机看了看,有一些消息没来得及回,刚看见。
沈朝:岑一清。
沈朝:你在做什么?
沈朝:无聊.jpg
头一回见有人在微信里直接打全名跟自己聊天的,好像在喊自己一样,也不知道沈朝在寻思什么。
岑一清暗暗笑了下。
岑:准备画画了。
岑:怎么了?
沈朝:没事。
沈朝:有点无聊。
岑:那你在做什么?
沈朝:图片
沈朝:用功读书。
他发了张自己手里书的照片,书是理论课,还有背诵资料在旁边,看样子应该是在图书馆复习。
岑一清看他复习还有工夫给自己发消息。
岑:真的用功了吗?
沈朝:真的。
沈朝:考完这门就能和你去看展了。
沈朝:好想时间过快点。
岑一清指尖顿了下,对于沈朝这几句话不禁莞尔。
也不知道沈朝到底是有多喜欢这个展。
这么盼着去。
之前相处的时候也没看他表现出对艺术的热爱啊。
不过年轻人很容易三分钟热度,岑一清也表示理解。
他敲下几个字:先好好考试。
沈朝:知道了知道了,小岑老师。
见他又给自己换了个称呼,看样子是挺闲的,岑一清也没在意,随他去了。
将精力投入画画之后,时间就过得快了起来。
岑一清大部分时候都在忙自己的事情,偶尔听岑远说他谈恋爱的事情。
小情侣刚谈上没多久,还属于腻歪的阶段。
岑远一副恋爱脑的样子,连宋时雨跟周星川都在群里跟岑一清吐槽,说他天天在宿舍炫耀。
受不了一点。
岑远本来就藏不住事,这下可逮着机会让他好好美一阵了。
岑一清提醒他低调点,别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倒是沈朝,对于岑远这样子似乎没什么吐槽的。
也不知道是已经免疫了,还是真的在好好学习不在意这个。
元旦悄无声息地来临了,虽然天气冷,但街上还挺热闹的。
很多店里都有活动,吸引顾客。加上前几天圣诞刚结束不久,所以元旦的节日气息倒是很浓厚。
岑一清和沈朝约好了时间,是下午去。
因为上午岑一清还有点事情,得去一趟医院,倒不是自己要看病,而是段璟住院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跨年就把自己跨进了医院的大门。
说是急性肠胃炎,昨天进医院的,岑一清和章秋昨晚替他忙前忙后,好在没什么大事。
医生说留院观察两天。
段璟说想吃东西,岑一清就给他买了些水果和店里熬的汤,他现在肠胃不好,只适合吃点养胃清淡的。
到的时候段璟在病床上瘫着,手里东西刚放下,段璟就颤颤巍巍伸手就够里面的香蕉。
岑一清默默把水果推远了点,问清楚情况才给人剥了根香蕉,递过去。
段璟把医生今早嘱咐的话重复一遍。
好在问题没那么严重,修养一阵就行,也趁着这时候好好休息下。
“到时候我妈要是问起你来,你别说是我喝酒进医院了。”段璟跟岑一清通个气。
“这时候知道酒的问题了。”岑一清对他无奈,嘱咐他不能再喝那么多。
看他没什么事,除了胃不舒服,精神状况良好,岑一清给他盛汤让他喝些,自己又多坐了阵,注意着时间就准备走了。
段璟拉住他:“你急什么,章秋不是在画室吗,又不用你操心,你也没约会,坐这陪我打会儿游戏。”
岑一清挑眉,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约会?”
“谁信。”
岑一清笑了下,解释道:“是没约会,但差不多,我约了人得见面。”
“哎哟,我说你今天给自己收拾得这么清爽利落,”段璟打量了下他的装扮,“合着不是为了来看我呢,我这心比外面那天还冷。”
“少贫。”
“跟谁见面啊?”
“以后再说。”
“?”
段璟一脸困惑,这怎么还买上关子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他眯了下眼眸,总感觉不对劲,这人不会偷偷处对象不告诉他吧,待会儿得问问章秋。
段璟没拦着他,手一摆,让他快走。
岑一清从医院出来,再开车出发去美术馆。
今天出行的人多,路上有点堵车,快到的时候他给沈朝发了个语音过去。估计看展的人也不少,找车位还花了会儿时间。
岑一清朝美术馆门口快步走过去。
不出意外,见到沈朝站在外面耐心地等自己。
他穿着件短羽绒外套,却不显得臃肿,身材比例好,高高瘦瘦的,发型也清爽,看着还挺养眼。
沈朝本来低着头看手机,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忽然抬头,正好对上从对面走来的岑一清。
他很自然地收起手机,揣进兜里。
看岑一清走向自己。
“等很久了吧,”岑一清不好意思道,“路上堵车了。”
“不久,”沈朝又问面前的人,“冷不冷?”
岑一清摇了摇头,“还行。”
他今天穿得挺厚,没觉得多冷。
沈朝默默看他,今天岑一清是深色系的一身搭配,还戴了顶黑色帽子,瞧着年龄没多大,有点小艺术家的气质,沉敛又安静,格外迷人。
“你今天”沈朝顿了顿,“很好看。”
岑一清听他停顿了下,还以为他会说什么正式的话,没想到是忽然夸自己。
“你不要这么正经地夸人,”岑一清莫名有些脸热,碰了碰他的胳膊,“进去吧。”
“嗯。”
两人进入场馆内。
这次艺术展比较特殊,有官方参与,市里扶持。带有公益性质,很多艺术家共同参展,类型多样但多围绕同一个主题,关于自然以及自然界的一切。
旨在唤醒人们对自然的敬畏之心。
所以才用了这么大的场馆。
刚进去的时候光线较为昏暗。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尺寸很大的巨幅画,红色夕日映照下的起伏山峦,色彩极为绚丽,山尖浮金,明暗层次分明,给人直观的视觉震撼。
看着这巨大的画,心一下子变得沉静下来。
岑一清仔细观察这画里的纹路。
再往里走,接连的画也依次展现,还有长椅供大家在画前休息,可以好好欣赏一番。
岑一清和沈朝走在一起,并没有过多说话,注意力都落在了那些展览上。
除了画作,还有很多手工艺术品,雕塑等各种形式的作品,目不暇接。
每一件展出的作品都很有意义,引人思索。
有些艺术家的作品岑一清从前了解过一二,但此刻再展示出来,仍然有不小的冲击,更何况还有很多第一次展出的作品,心里的期待感被提得很高。
岑一清在一个蝴蝶展前停下,那些蝴蝶被悬挂着,都是扇动翅膀的姿态,绕着中间缭乱缠绕的柱状晶体,类似于像斑驳干枯的树干,环绕着飞舞。
每一只蝴蝶的形态各不相干。阴影被投影在幕布上,与它们融为一体。
“很美。”岑一清侧过脸,声音很轻地跟沈朝交流一句,再看回去。
沈朝偏过头来,目光停留在岑一清的侧脸,淡淡的光影正落他的脸上。
沈朝应了声“嗯”。
更美的艺术品应该在身边。
他只要和岑一清这样走在一起,就感觉到莫大的满足。
内部廊道很宽,面积很大,就算人多也有着足够的空间,完全可以做到沉浸式看展。
场馆内氛围很好,偶尔有人拍照留念,大家说话声也压得低低的。
到了光线较好的展区,这里人要多些,展品也更多。
岑一清在一众的观者里见到了一位熟悉的身影,正犹豫着要不要主动上前和人打个招呼。
那人刚好也转过身来,看到了自己。
是季老板。
他没有迟疑,径直朝着岑一清的方向走了过来,主动跟人打招呼。然后他又朝岑一清身边这位帅气的年轻人看了看,嘴角笑意更甚。
正好遇见,季老师忍不住问了问岑一清画画的进度,看样子迫不及待想要拿到。
这里不适合多说话,岑一清只好让沈朝先坐着休息下等他。
沈朝没说什么。
两人去了人少的地方小声交流,岑一清把之前拍的两张照片翻给季老板看,给他看看进展,又问他的想法,看他喜不喜欢。
细节方面可以修改,以及最后的时间定一下。
季老板很惊喜,对于这幅未完成的画也表示出满意的态度,连连夸赞。
由此继续说了会儿话,又寒暄,没想到这么有缘在展里遇见。
说罢,季老板的目光偏了偏,落在一直看他们的沈朝身上,又很快收回来。
“还是不说了,你男朋友似乎等急了。”
岑一清先是一愣,赶紧解释道:“不是男朋友,只是朋友,像弟弟那样的。”
季老板眸间不禁露出点诧异,“抱歉,是我误会了。”
不过他也没明说什么。
想着那男生刚刚的眼神,还是年轻,藏不住什么。
这样也挺好,在他看来其实岑一清与那男生还是挺合适的。
他笑着说道:“那好,我也不打扰你们继续看展,再聊下去他该生气了。”
岑一清心中不免疑惑。
两人就此分别,季老板往另一边去了,找他的好友。
岑一清再回到沈朝身边。
“聊完了?”沈朝低声问他。
“嗯。”
“走吧。”
岑一清脚下没动,趁着这时候抬眸,盯着沈朝仔细看了看,好像真如刚刚季老板所说,是有点不太高兴的样子。
但也没有表现得明显。
岑一清问他:“你等久了?”
沈朝淡声回道:“有一点。”
明明以前等过更久的时间,只要这样问他,他都是说没有的。
这次倒一反常态。
岑一清便浅浅笑了下,“我只是离开了十分钟。”
甚至于十分钟都没到。
根本没有离开多久。
沈朝低了点头,目光沉沉,和他对视。
“你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我的。”
十分钟也不行。
第33章
沈朝的语气煞有其事, 声音低低的,带着点磁性,差点把岑一清也蛊惑了。
岑一清往后退了退, 不上他的当。
“谁说是你的了?”
岑一清轻轻反问回去,他可没说过这话,他只是答应来看展。要这样说的话, 晚上怎么算。
他不看沈朝,往前走了两步, 心思回到展上,免得被这人过于帅气的脸给迷惑。
沈朝侧了身,步伐轻快地跟上去, 在岑一清耳边轻落下几个字。
“我说的。”
语气还挺神气,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岑一清心里暗笑了下,不忍心破坏他的兴致,没再反驳他的话。
后面两人安安心心看展,也没有人来打扰了。
把整个场馆慢慢悠悠转完,其实还挺累的。
这里面空间很大,展品多,即便有供人休息的地方, 岑一清还是觉得腿站久了有点僵。
他们花了不少时间才陆续看完。
岑一清也收获很多, 拍了些能激起自己灵感的作品, 回去好好欣赏。
两人出来得晚,在美术馆里面空气本来有些闷,岑一清感觉面颊发热。出来吹到冷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 脸上的闷热也渐渐散去。
沈朝看身边的人皮肤清透白皙,脸颊泛着点薄红, 又消下去。
“你不是很期待这个展吗?”岑一清侧眸看着沈朝,“好像也没见你多喜欢。”
岑一清发现他还没自己看得投入,不过有时候倒是会问起岑一清某些作品的含义,岑一清给他讲解的时候,听得很认真。
沈朝肯定他的前半句,“我是挺期待的。”
的确很期待和岑一清单独见面,一起度过时间。
从开学到这学期末,两人几乎还没有这样相处过。他们还没有过这样静谧的难得的时刻。
“你喜欢吗?”沈朝问他。
岑一清点了点头,对这个艺术展印象很好,“挺喜欢的。”
“嗯,你喜欢就好。”
嗯?
岑一清反应了下。
明明当时迫不及待要来看的人是沈朝,怎么现在倒变成了自己喜欢就好。
好像看这个展是为了岑一清一样。
岑一清内心疑惑,又想到沈朝跟他说好的,看完展要告诉他答案。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沈朝看了眼手机时间,忽然说:“我饿了,先吃饭吧,一会儿跟你说。”
“你来时没吃饭?”
“早上吃的。”
沈朝给岑一清看了眼时间,他们是下午两点多进的馆内,在里面待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只是吃过早餐的话,已经过去了很久,自然会饿。
这个时间点对于吃晚饭要稍微早了点,但能避开高峰期。
正好到了岑一清停的车位前面,两人站定。
岑一清对于吃的没什么头绪,他还不算饿,便问沈朝:“那你想吃什么?”
说完又四下看了看,其实这附近也有几家餐厅,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这会儿看完展出来的人似乎都去吃饭了。
“很饿吗,要不要在这附近找家店?”
“不想在外面吃,”沈朝低了低头,看起来有些犹豫,才开口道,“去我家里吧,我做给你吃。”
“去你家?”
岑一清疑问:“你会做饭?”
沈朝“嗯”了声,“家里一直没人,是我自己住,期末图书馆人太多,我前两天在家里复习的,食材买多了,吃不完。”
其实他也想过订个餐厅,但是看了一圈,好一点的餐厅都被早早预订,位置没剩多少,到时候餐厅人多,两人哪还有安静的独处时间。
岑一清倒是没怎么怀疑他说的话,之前也听傅珍老师提到过,沈明远和叶霜两人有自己的住处,那房子相当于是留给沈朝的。
所以他只是问:“你一个人买那么多食材做什么?”
沈朝默默道,“奶奶也给我送了一些过来。”
他不算说谎,的确是回家复习了两天,毕竟一个人安静,学习效率也高。
奶奶听说他回了家,怕他自己不怎么吃饭,闲着没事给送了些吃的来。
加上沈朝自己去买的,的确太多了。
“再不吃浪费了。”沈朝看出岑一清有些动摇,又添了一句。
听到沈朝说奶奶给他送了些,不由得让岑一清想到乔鹃也这样,从老家给自己寄很多东西,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
似乎长辈都会有这样的行为,在吃的上面从不吝啬,总是准备很多。
岑一清很是理解。
两人出美术馆出来一路说了这么久的话,这会儿天也冷,下午快要过去,有继续降温的趋势。
岑一清感觉自己的鼻子冷冰冰的,呼吸时鼻腔里带着点轻微的痛,想早点回去。
“那”他便答应道,“尝尝你的手艺。”
他现在是没多饿,但到了沈朝的家后,加上做饭的时间,差不多也到饭点了。
虽然他经常请大家在外面吃饭,但其实自己更喜欢在家里吃,舒服自在。
家常菜也比很多店里的菜品更加耐吃,所以自己点外卖时,常点熟悉的家常菜馆。
沈朝听到他答应了,说了声“好”,主动帮岑一清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我替你开车,你休息。”
连沈朝住哪儿这样的问题都不用不着开口,岑一清就被请上车,难得坐在了副驾驶,不需要自己开车,还挺清闲。
刚刚站久了有些累的腿此刻得到了缓解,岑一清伸手摸摸自己冻红的鼻尖,还是冰凉的。
“冷吗?”沈朝顺势将车里空调打高了点。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岑一清背靠坐垫,看了会儿窗外,路边落叶的树和建筑物成排往后倒去。
看够了,又收回目光,转向沈朝。
他头一回见沈朝开车。
有模有样的,明明年龄不大,但看起来做什么都很熟练的样子。
开车也很稳,不急不躁。
会开车,会打球,会挑花,还会滑雪,画画也算是会一点。
岑一清默默数了几样,发现这人会得不少,比起整天沉迷打球和游戏的岑远,差距还真有点大。
“你还会什么?”他不禁问。
“嗯?”沈朝不知道他指的什么。
岑一清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手指干净修长,骨节分明,手背连接的筋络也清晰可见。
“兴趣爱好什么的,”岑一清没收回视线,那是看一眼就能被吸引的很有骨感的手,问,“会弹钢琴吗?”
“不会。”
看他手指又瘦又长,感觉很适合弹钢琴,做绘画的手部素材也不错。
不会倒也不影响什么。
“你喜欢弹钢琴的?”沈朝将车速放缓,等红灯停下,“会一点吉他可以吗?”
岑一清见他理解错了,道:“不是,只是觉得你的手适合弹琴,好看。”
沈朝便垂眸,摊开掌心看了看,之前没在意过,忽然被岑一清这么一夸,这只原本很平常的手竟然也看得顺眼了起来。
“你会吉他?”
“嗯,以前学了点。”
岑一清饶有兴致地问:“那怎么没继续学?”
沈朝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了岑一清一眼,眼眸幽深。
岑一清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后来不想学了。”沈朝淡淡回应。
看他兴致缺缺,估计是没那么喜欢,岑一清便没继续追问下去。
沈朝住的地方在一套高级公寓住宅里,住这儿都是有钱人,管理严格,出入的人并不多,很多人买了房却没长住。
电梯一直往上升到高处,岑一清跟着沈朝进门,身上仍然携带着冷空气。
沈朝为他准备了拖鞋,“新的,试试合不合脚。”
“谢谢。”
岑一清低头看了看,两人脚下的拖鞋款式差不多,他那双瞧着也挺新的。
看样子是今年冬天才拿出来穿。
岑一清套上去感觉还行,有一点大,但拖鞋大一点也能穿,是合适的。
他暗自打量了下公寓内部,面积大,装修布置很是精致,不知道是不是特意打扫过,看起来格外干净整洁。
整体是冷白色调,公寓里装的都是落地窗,视野显得开阔而空旷,也许是因为今天没有太阳的缘故,光线洒进来却没有什么温暖的气息,人气很少。
沙发前的茶几上放了一些书和资料,似乎还没来得及整理,都摊开着,看样子沈朝的确是在家里好好复习了。
岑一清看着窗外有些灰蒙蒙的景色,尽管身居高层,因为天气原因却感觉不到心情的开阔舒畅。
“一个人住这里,不会孤单吗?”
“会,”沈朝看着他,“你过来陪我住?”
岑一清猜他是在开玩笑,也顺着接话:“那你帮我养小狗?”
“好。”沈朝没犹豫,答应得爽快。
岑一清想了想沈朝和灰灰相处的场面,之前就看出他们有点不对付,灰灰总爱凶着脸吠他,沈朝也是不怎么理会的样子,不像岑远那么喜欢闹小狗玩,也不知道一人一狗是怎么互相看不上的。
“算了,”岑一清笑道,“我怕你俩打起来。”
虽然灰灰是打不过的。
“我让着它。”
沈朝可以迁就一下那只小狗,爱屋及乌。
岑一清眉眼弯了弯,催他:“你不是饿了吗?快去做饭。”
客厅的暖气渐渐铺开,气温上来,两人换下了外套,准备做饭。
沈朝打开冰箱门的时候,岑一清看到里面满满的生鲜食材,一时迷惑,“你前两天真的吃了吗?”
“嗯。”沈朝面不红心不跳地应着,“你想吃什么?”
“你都会做?”岑一清怀疑道。
“不是,”沈朝倒也没逞能,“不会的我可以看教程。”
岑一清听他这么说了,也不为难人家,只道,“做你擅长的就好,我不挑食。”
沈朝“嗯”了声,拿出一罐芝士布丁递到岑一清手里,上面日期还新鲜着。
“先尝尝这个。”
毕竟吃饭还要好一会儿。
岑一清看他挑好食材去厨房忙碌,他想去帮忙,打打下手,沈朝也没让,只让他等着。
岑一清手里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尝布丁,他倚在门口看沈朝有条不紊地洗菜切菜,瞧着胸有成竹,应该没什么问题,甚至还会煎牛排。
闻着香味,不由得想到家里的小狗。
天晚了,也不知道它肚子饿不饿。
但岑一清早上离开前给它提前准备了很多吃的,就堆在它的小窝旁边,只要一睡醒就能吃上。
一天的口粮应该是够了,毕竟它胃口也没那么大。
灰灰吃饱了自己会停止进食,倒是个好习惯。
“在想什么?”
沈朝手里端着个盘子,走近他。
岑一清回神,闻到盘中虾仁的气息,如实回答:“想小狗。”
沈朝抬了下眉,默默把第一盘菜端到了餐桌上。
再走回来,才把话接上:“你怎么对它这么好?”
岑一清想了想,“它听话。”
听话自然是有奖励的,有好待遇。
沈朝不说话了,继续忙自己的。
等到食物全都上桌,岑一清才发觉这些菜对于两个人来说其实有点多。
而且沈朝的奶奶昨天还煲了汤,沈朝将它热了热,看着就好喝。
岑一清尝了一圈,沈朝略微紧张地问:“还行吗?”
“ 嗯,挺好吃的。”
岑一清夹了一小截煎好的牛排,“这个最好吃。”
他是很久没吃了,口味尝起来便觉得新鲜。
沈朝手艺确实还不错,虽然看起来是不做饭的类型。
两人坐在餐桌前,房子里飘着食物的香气,还有偶尔的说话声,让公寓有了点生活气息。
“你应该多叫点朋友来,”岑一清建议道,“不然冰箱里的食物真的吃不完。”
“嗯。”
这是头一次两个人单独这样面对面坐着吃饭,气氛还算和谐。
岑一清对于答案没有再主动开口问,等着沈朝自己说。
他现在觉得答案也不是很重要。
目前看来沈朝更像以朋友的身份在与自己相处,维持这样的状态挺好的,岑一清也不想打破什么,也不再胡乱猜想。
或许是之前的某些行为让他产生些许错觉,但岑一清现在觉得肯定是误会了。
岑一清感觉自己快饱了,他默默喝了点汤。
沈朝也吃得差不多,放下了筷子。
短暂的安静之后,沈朝抬眸,很守信用地想解开岑一清的疑问。
“我对你不同,是因为你在我心里的位置是不一样的。”沈朝说。
岑一清眨了眨眼,慢声开口:“为什么?”
他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话太容易让人误解了。
“你不记得我了,”沈朝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着,“我们很久以前见过的。”
冷清的声线落入岑一清的耳朵里,有点像雪落在皮肤上。
岑一清不禁怔住。
以前见过吗?
第34章
沈朝自出生起就在云市, 因为各种资源条件更好,学业也挂在了这边。只有假期的时候,罗暮芸会时不时带他回到榆城的老家。
他从小便是个话少的性子, 小男生们每回聚在一起玩玩闹闹,他都不参与,所以也没几个真正交心的好朋友。
还有一点是, 他似乎要长得慢些,初中之后, 周围的男生到了身体拔高长个儿的快速阶段,蹭蹭地长,沈朝却没有出现这个苗头, 在同龄人里有些矮。
那会儿也不像现在这样又高又瘦,脸上带着肉感,是因为刚上初中时生了场大病,吃的药里面带激素导致的,罗暮芸还说他胖点可爱。
沈朝对云市记忆没剩多少,相反,倒是更加记得在榆城的事情。
沈朝记得那个榆城的夏天,太阳光亮得几乎不能抬眼, 晒在身上有灼热的痛感。
热气干燥, 又闷得结痂, 衣服下的皮肤也被蒸出一层薄薄的汗来。
哪儿哪儿都难受。
初二结束的那个暑假,罗暮芸领着他回榆城,在外公外婆家度过盛夏。
那会儿外婆的花店也转手了,交给别人来打理。
沈朝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整天待在花店陪着外婆, 看外婆画画。
他没有朋友,便时常待在家里, 作业早早写完,也没什么娱乐活动。
虽然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但罗暮芸怕他闷坏了,听隔壁邻居说她家的孩子每周有三天的时间都要出门去学吉他。
罗暮芸心血来潮,也给沈朝报了个名,让他和那个男生一起去,也能顺便交交朋友。
吉他培训班离外婆家不算远,走路要十来分钟的样子。
起初那个男生还带着沈朝一起走,但看他爱搭不理的样子,后面也不带他了。
学吉他在二楼,那一片区域也有针对青少年的其它培训班,类型不少。
沈朝刚来时就注意到了,一楼的大教室一直空着,里面的东西也落了灰,看起来很久没用。
没几天,楼下陆续传来动静,有装修收拾的声音。
第二周,沈朝从外面看到那个大教室差不多被装好了,几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站在窗边能看清里面大部分的布置。
沈朝见到很多画架,雕塑,道具,还有铺开的画笔工具,看样子是要改成一个美术室。
门开着,里面很安静,似乎没人。
沈朝脑海里回想起和外婆相处时看她画画的记忆,也和现在一样安静。
他不由自主地走了进去,只是想多看一眼那些画。
整个夏天都很热,那一天尤其。
沈朝手心沁出一点汗,他背着吉他,走进了那间很大的安静的美术室。
脚下“咔嚓”响了一声,划破安静。他没注意,踩到了一个小物件
以为自己踩坏了什么,赶紧低头看。
在教室最里面的人正蹲着耐心摆弄两株盆栽,因为有点强迫症,想把它们放在最居中的位置。
听到声响,他回身,站起来,看到一个小少年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他扬起笑意,温声问道:“小同学,是想学画画吗?”
那小男生似乎被吓了一跳,没想还有人在。
他猛地抬头。
夏日喧嚣,在明净玻璃窗透过来的炽热刺眼的光线下,沈朝第一次见到了岑一清。
他站在很靠里的位置,身上是一件干净的白色衬衫,皮肤也很白,隔得远有点看不清脸上的神情,却能听清他语气的温柔笑意。
但那一刻沈朝顾不了这么多。
他心虚得厉害,以为这里没人,未经同意就擅自闯了进来。
沈朝心跳不止,胡乱地想自己会不会被当做小偷。
对方见他不说话,又轻声问:“怎么了?”
在他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沈朝心下慌乱,几乎是立刻就转身跑走了。
岑一清在原地愣愣地眨了眨眼。
美术老师从门口过来,手里拿着两幅要挂起来的画,不禁驻足看了看那个飞快跑走的小男生,又瞅向岑一清,好笑着问道:“你欺负人家了?”
岑一清实在冤枉。
他上前主动接过老师手里的画,“怎么会,我都没碰他。”
美术老师姓邵,岑一清最开始学画画就是跟着她学的。
邵老师自身功底强,教得也好,不少出于兴趣跟她学画画的学生,被激起了热爱,后来都选择成了美术生。
那时候美术班还没迁位置。
岑一清考上美院之后,假期回来看邵老师,也会在她的班里打发时间,发现她学生比之前多了不少。
今年美术班挪到这边来,能容纳多一点的学生。
岑一清大二结束了,趁着假期来帮忙布置,照看学生,邵老师还给自己发工资呢。
对于楼上学音乐的班级来说,新开的美术班还挺吸引人的。
学美术的女生要多一点,其中不乏长得好看还气质好的。
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们心思多,时不时就下楼来转悠,想看人家画画。
沈朝和那些男生不一样,他不看女生,只注意到那个漂亮的大学生。
最开始也只是因为自己闯进美术室被他发现,沈朝路过时不由得多看他几眼,发现这人很温柔,说话时眼眸里总是带着点笑意。
沈朝上完课,买完雪糕,依旧从美术班前面经过。
直到里面的人侧身,忽然看过来一眼。
沈朝愣愣咬下一口带甜的冰。
他莫名慌张,避开视线,逃也似的快速走掉了。
冰在口腔里融化。
沈朝仍然觉得热得厉害。
每周有三天,沈朝走十分钟,踩着一路的树荫去学吉他,太阳把整个地面都烤焦了,草木奄奄一息。他露在外面的皮肤滚烫,依旧坚持。
因为能看岑一清六次。
还因为,他的爸妈最近在吵架。
沈明远难得休假也回了趟榆城,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不是很好。
现在想想,初二的时候罗暮芸应该有了生病的苗头,所以她情绪偶尔不稳定,也对沈明远有了抱怨的想法,但她很尽量地没在沈朝面前表现出来。
因此沈朝心情也不好,培训班男生多,休息时间小打小闹都正常,但有人惹到了沈朝。
沈朝也没忍着,跟人闹起来,打了一架。
他以前没打过架,自然是受伤了,但那人也没落着好。
沈朝那天没上完课就拎起吉他包走了。
经过楼下的时候,岑一清正在窗边画画。
之前他都是帮着老师给学生讲解改正,自己很少坐下来画画。
今天应该是不忙,有了空闲时间。
岑一清坐得端正,衬衫下是单薄清瘦的身体,耐心沉静的神情。他手里拿着调色盘,画笔在画纸上轻点勾勒。
岑一清将手里这个颜色涂完,才意识到被挡了些光,他侧过脸看向窗外。
还是之前的那个小男生,背着吉他站在那里,两人头一次这么近地对视。
岑一清看到他脸上挂着伤痕,心下一惊。
“一清,来。”邵老师喊了他一声。
岑一清回头应了声,再看回窗边,正准备问问这男生的情况,人已经走了。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
再见面时是在一个户外的废弃的篮球场。
美术室休息,岑一清自己出门打发时间,他找了一个最佳的位置,可以画对面高高的建筑塔。
岑一清坐在一棵很大的树下,时不时望向对面,用铅笔对着比划一下,再回到画本里。
忘了沈朝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坐在离岑一清很远的地方树荫下,也不出声,就双手抱着腿,脸侧着趴在膝盖上,看岑一清画画。
等到岑一清注意到他的时候,沈朝已经待了很久。
岑一清走过去,这次他没跑。
上次的伤痕还没完全消下去,这次手上腿上又添了新的。
“小小年纪又打架?”
沈朝不愿意说是自己没打赢上次的人,因为那人这次找了帮手。他闷闷地否认:“没有。”
没有才怪。
岑一清就让他在这里等自己,热心地去找了个药店,买了碘伏和药膏回来。
用矿泉水给他清洗伤口,再擦碘伏消毒。
做这些的时候,岑一清很有耐心,手上放轻动作,还小心地问沈朝疼不疼。
沈朝看着他垂下的眼眸,因为天气热微微出汗的鼻尖,微红的脸颊和耳廓,还有白皙漂亮的侧颈。
温热的风吹过来,带着岑一清衣服上清新皂角的香气。
沈朝心脏热乎乎的,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
他漂亮,温柔,人很好,心思细腻,眼睛还会说话。
小小年纪的沈朝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男生。
唯一一个这样的男生。
明明没有被太阳晒到,每一处被岑一清擦拭过的伤口却都在发着烫,密密麻麻蔓延到他的全身。
沈朝呼吸有点乱。
“热着了?”岑一清问。
“嗯。”
岑一清给他处理完受伤的地方,将买的药递给他,让他回去也要记得涂。
说完便退开一点,在沈朝身边坐下,把纸上最后一点画完。
“你是不是挺想画画的?”岑一清问。
这小孩每次经过美术室都会往里看,看起来对画画还挺感兴趣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见自己就跑。
“没有。”沈朝回答。
岑一清轻轻“啊”了一声,当作回应,原来没有么。
小孩儿的心思还挺难猜。
想到暑假马上要结束,沈朝小心地问出口:“寒假你还会去美术室吗?”
“会吧。”
岑一清顺口应着,没多想。
他也觉得热,画到后面有些潦草地收尾。
想着遇到这小孩儿有点缘分,便把手里刚完成的还热乎的画取下来,“送你了。”
沈朝接过。
岑一清站起身,伸了伸坐久了而有点累的腰,出来太久被太阳热得想回去了。
他像邻家大哥哥一样,在沈朝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下,当作道别。
“我先走啦弟弟。”
沈朝坐在原来的地方没有动。
他感觉自己脸热得厉害,好像要中暑。
头顶的树叶被吹得簌簌地响,枝缝间落下的光影在地面轻轻摇晃着。
像他的心。
可是后来的一整个寒假,寒假过后的暑假,他都没再看到岑一清-
岑一清听完,久久没缓过神来。
直到餐桌被沈朝收拾完毕,他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回想着曾经遇到的那个小男生。
沈朝不提他都忘了。
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个男生。
那都过去五六年了吧。
他看着现在的沈朝,实在很难把他与当年那个小男生放在一起,他难以置信:“原来,那个小孩儿是你啊。”
沈朝对于他把当时的自己归类成小孩儿颇有微词,反驳道:“我那时候快初三了,不是小孩儿。”
沈朝把这件事提起,岑一清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
他站起身,笑了下,“那会儿你才多高?”
又伸出手在自己胸前的位置比了比,“到这儿?差不多是这儿吧,你那小身板还要背一个比你高出一截的吉他。”
回想起来倒是蛮有趣的。
还有他当时受伤的样子,特别倔强。
沈朝站在他跟前,强调着:“我现在比你高。”
岑一清没听出他语气的小别扭,“你变化很大,我真的没认出来。”
那会儿沈朝还有点胖,带着稚气,但他五官好看,就显得可爱,根本不是这样高高瘦瘦又冷淡的样子。
怎么会是一个人?
以前是个小正太,现在怎么蹿这么高的?
而且
岑一清默默走到沙发前,思绪又凝重起来,他根本没想到沈朝会一直记着自己。
当初他对沈朝的印象很浅,只是一个第一次见自己就跑掉的小孩儿。
他给沈朝买药的事情也快忘了。
仔细想想,这都是很小的事,也没做什么值得被沈朝记这么久的事情。
自己当时无心的一句“会吧”,却让沈朝一直挂念着。
他感到很抱歉,跟沈朝解释道:“当时大三之后,我在学校也忙起别的事情,每次回榆城都没待多久,就没再去美术班帮忙了。”
沈朝“嗯”了声,“没关系。”
只是他自己记了很久。
沈朝那时没什么朋友,就经常想起那时的岑一清,想起每次从美术室前面经过时,里面穿着白衬衫神色温柔的岑一清。
想起萦绕在榆城夏天里的那些气息。
烈日焦烤草木的气息,夏风携带温热的气息,雪糕冰里融化的气息。颜料的气息,白色衬衫的气息,碘伏和擦伤药膏的气息。
全部都混在里面。
都写着岑一清的名字。
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无端地想跟岑一清亲近。
直到后来,梦里也在想着这个人。
“我没想到你一直记得我.”岑一清忽然觉得沈朝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他欣慰道,“我们现在居然又遇见了。”
忽然想起来什么,岑一清坐在沙发前的绒面地毯上,慢声道,“其实我在小远宿舍见到你的时候,隐约觉得你有一点眼熟。”
“为什么不问我?”
岑一清不好意思道:“当时觉得我们是第一次见,
还以为认错了。”
他侧过身,认真打量起身边这人的眼睛,“就是眼睛,你的眼睛没怎么变,很好看。”
他突然地靠近,让沈朝愣了愣神。
沈朝在岑一清清亮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他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了倾,感觉到耳朵烧了起来,他别过脸去,不自然道:“但你还是不记得。”
岑一清低头轻笑,他觉得沈朝要一直拿这件事压自己了。
他像以前那样伸手揉了揉沈朝的头发,把两人距离拉近,话音里带着欣慰的笑意,“没想到你长这么大了。”
他还说:“是我不对,说了要回美术室却没回去,让你等这么久,以后我补偿你。”
沈朝乖乖任他摸头,应了声“好”。
岑一清心头的疑问被解开,这次没有什么顾虑了,也不会再误会什么。
是他之前多虑了。
他和沈朝就这样坐着慢悠悠聊天,聊以前的事情,吃水果,偶尔还翻看一下沈朝落在这里的专业书和资料,但岑一清也不大看得懂,又放回去。
外面冷风肆虐,气温冷得厉害,屋里暖气很足,倒是很暖和。
忽然想起了那张画来,岑一清问对方:“那张画你扔了吗?”
“没有。”
沈朝怎么可能扔。
岑一清正打算问,手机铃声在这时响了起来。
四下看了看,手机还搁在刚刚吃饭的餐桌上。
岑一清走过来拿起来看一眼,是不认识的号码,他还奇怪,见电话一直没挂断,他边接边走回沙发这边坐下。
“一清,你在家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岑一清一下听出来,是秦颂。
岑一清从大学起就没换过号码,只是没想到秦颂会今天打过来。
他顿了顿,回道:“你有什么事?”
“我托朋友给你带了点礼物,想送给你,你在家的话,下来取一下,或者我给你送上去。”
电话那头的音量不小,沈朝又坐在岑一清的身边,自然也能听到。
但岑一清没什么好避开的。
“我不在家,礼物就不用了,你拿回去吧。”
“那你在哪儿?”
岑一清沉默着没接话,他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秦颂也没坚持,自顾自地说道:“一清,我是想给你道歉,上次你说的话点醒我,是我当时伤害你了,我给你赔礼,这个礼物希望你收下。我在楼下等你回来。”
秦颂想着,今天是跨年后第一天,只要岑一清收下他的道歉,就能和以前的事和解,他的愧疚也能消失。
“秦颂,你不用这样做,”岑一清语气冷了冷,“我当时没别的意思,不是要你道歉,只是提醒你注意下和我的距离。”
“一清,我就在你家楼下,如果你现在不来,我在这里一直等你,直到你回来。”
岑一清见和他说不通,只好说了一句“随你”,就挂了电话。
本来的好心情一下被打扰。
沈朝默默扒拉果盘,脸上冷得与外面气温有得一拼,仿佛什么水果都看不顺眼。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安静弥漫。
沈朝往岑一清手里递了颗红色草莓。
“谢谢。”
岑一清慢慢吃掉。
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有些晚了。刚刚接电话的时候,电话里也传来很大的风声。
外面天气很差。
口腔里还残留着草莓的香气,岑一清犹豫了会儿,还是决定起身。
只是沈朝突然拉住他的手。
温热干燥的温度从手心传过来。
岑一清低头,看到沈朝望向自己,眸底微红,带着几分急切。
“你要去找他?”
“我”
“不要去。”
沈朝极力克制着情绪,内心仿佛坠入谷底,他将岑一清紧紧拉住,一刻也不想松手。
“别去。”
“求你了。”
第35章
岑一清感觉自己微冷的手袭来阵阵热意, 因为沈朝将他攥得很紧。
沈朝的手是热的,手心更是滚烫,让岑一清想到了当初他发烧的那一次, 也是这么拉着自己。
岑一清的心脏砰砰地用力跳着,没有那么快,但是在安静的客厅里变得很大声, 他听得见律动的声音,闷着声传来。
岑一清动了动另一只手的手指, 不禁诧异沈朝反应怎么会这么大。
好像他被抛弃了一样。
“我不是要去找他,”岑一清干巴巴地解释,他又坐回沈朝的身边, 好声道,“我是觉得有点晚了,差不多该回去了。”
“你答应我不见他的。”
沈朝见他不是急着去见那个人,手上力道松了松,但依旧没有放他走的意思。
岑一清对这话有印象,他当时的确说过不主动去见秦颂。
“嗯,”岑一清轻轻地笑了下,带着点无奈, “那我怎么办?”
他总要回家吧?
如果秦颂一直等在楼下的话, 确实会见上面, 避不开的。
可是岑一清不是为了见他才回去的。
这不一样。
灰灰还在家里等他呢。
“外面在下雪,风很大。”沈朝把手机里的天气调出来给岑一清看,气温降得厉害,页面也飘着雪花, 提示今晚的确是下了雪。
沈朝挽留道:“天气这么差,不要回去了。”
这个天气对于岑一清来说倒不至于多恶劣, 他有车,回家不算麻烦,只是遇到秦颂会麻烦点。
虽然岑一清也不想跟他遇到。
但是不回去的话
岑一清表现出犹豫。
他很少在别人家过夜,除了段璟和章秋这两位关系最好的朋友。
以前过年过节走亲戚,再晚也是要回家睡觉的。
不管怎么说还是家里最自在。
小狗见他一晚上不回家,会担心的。
“你刚还说要补偿我,”沈朝垂下眼,语气放低,继续道,“那你今晚陪我好不好?”
岑一清才认出他,两人距离刚亲近点,就要走。
没有这样的道理。
沈朝不肯。
不知道是不是岑一清的错觉,从沈朝的话音里,他竟然听出一丝委屈。
岑一清的心开始动摇。
沈朝扯了扯他的毛衣袖子,低声道:“我不想一个人待着,别走了。”
在岑一清的印象里,除了发烧那次表现出来的脆弱,沈朝就没再说过这样的话。
语气看起来有点可怜。
像一只委屈的小狗。
在求他留下来。
岑一清对于任何小狗的示好以及示弱都招架不住,心一下就软了。
以至于没有多加思考,心就不自觉偏向了沈朝。
他本来就觉得这么大的房子一个人住会孤单,天气又那么冷,沈朝自己待着确实有些可怜。
沈朝因为曾经的一点好而记了这么几年,岑一清应该也对他好一点。
在这里住一晚上也没关系。
于是岑一清想了想,“那我睡沙发?”
他是不想太麻烦对方。
“你睡主卧。”
岑一清没立刻答应,沈朝又开口道:“昨天有阿姨来打扫过,都换过新的,主卧最舒适,洗漱用品都有多的。”
“那你呢?”
“在你的隔壁。”
岑一清见他已经打算好了,便没多说什么。
他的手心仍然残留着些许余温,脑海里闪过沈朝力气很大的念头。
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不管是第一次紧紧攥着他的手要他留下来,还是上回沈朝将喝醉的自己抱回房间睡觉,都让岑一清感受到沈朝的力量。
明明看起来也是清瘦型的,还这么年轻,没想到力气比自己大多了。
肌肉都藏哪儿了?
岑一清便问他:“你是不是有在健身?”
“偶尔,”沈朝回答,“在学校打球最多。”
家里也有几个健身器材,但沈朝只是偶尔练练,没怎么坚持。
“嗯?”岑一清拖长语调思索了下,“可是你力气挺大的。”
沈朝低头去看他的手,“我弄疼你了?”
岑一清摇摇头,“不是,上次喝完酒也是你抱我回房间的吧。”
“你本来就不重,还瘦。”
甚至有点太瘦了,不管是腕骨、脚踝,还是那截瘦窄的腰身,盈盈一握的样子。
一个男生被评价不重,不知道算不算是件好事,但在岑一清听来是自己有点瘦弱的意思。
不过他的确没那么喜欢运动,也不健身。平时吃得多也不怎么吸收,不太长肉。
一直都来都这个体型。
所以对于这个评价也该接受。
但他莫名有点不服气,“我也有肌肉的。”
沈朝挑了下眉:“哪里?”
岑一清暂时还挑不出来自己身体那一块有足够的能鼓起来的那种肌肉,“以后再给你看。”
等他有空让段璟带着练练。
“那我先期待着。”
沈朝也没戳穿他。
岑一清聊完,身体往后靠了靠,拿着手机回了岑远发来的几条消息,忽然想到要不要给秦颂发个消息提醒一下,让他别等了。
沈朝歪了下脑袋,“又在想什么?”
岑一清轻笑,沈朝怎么总能抓到他发愣的时刻。
“在想要不要发个消息。”
他没有指名道姓是谁,但沈朝知道他说的是秦颂。沈朝的眼神沉了一下,把岑一清的手机拿过来,扣在沙发上。
“不许联系他,”他说,“让他等着,等不到的话自己会走的。”
“好,不发。”
不管了。
岑一清想,这样的话,自己拒绝得已经很明显了,秦颂再装傻下去也没意思。
他看身边这人一脸绝情,反应过来,“沈朝,我发现你好像很讨厌他?”
“很讨厌。”
“为什么?”
“不需要理由。”
岑一清摸不清现在年轻人的心思,还挂念着家里的小狗,便换了话题,“灰灰自己在家,”
“嗯,”沈朝慢悠悠应了声,对它没多关心的样子,语气淡下来,“我看它挺喜欢自己待着的,不用担心。”
我比较重要。
沈朝暗想。
“一晚上,应该没事吧。”岑一清它他留了很多吃的,应该够,只要它不在家里乱来就好。
两人就这么说了会儿话,语调都慢慢的,很悠闲。岑一清觉得时间有些晚,洗个澡差不多该睡觉了。
沈朝便领着他回主卧。
主卧很大,有单独的浴室,配置齐全,与外面是一致的装修风格。
干净的毛巾浴巾都在衣柜里面,叠在一起的,洗澡的拖鞋也有。
沈朝简单给他讲了一下,讲完,默了两秒,“睡衣没有新的,你只能穿我的了。”
沈朝自己住,长假回来,也没有朋友在他家里过夜,自然是没有多备睡衣。
岑一清以为是他怕自己嫌弃,但岑一清不介意这个,没有这方面的洁癖,暂住别人家有的穿就好,还挑什么。
他笑道:“没事,你不也穿过我的吗,也算礼尚往来了。”
到时候换下来洗干净就好,不用讲究那么多。
沈朝也扬了下嘴角,点头。
从他的衣柜里翻出两套睡衣,都是新洗过的,还有洗衣露的气息,让岑一清选。
岑一清随手挑了个颜色深点的。
看起来他的睡衣都往宽松的买,岑一清稍微比了比,看着挺大,袖子也长。
沈朝又翻了件自己穿着有点小的衬衫出来,布料摸起来也舒服,都给他放在床上,让岑一清愿意穿哪件就穿哪件。
反正都是他的衣服。
岑一清看他这么周到,道谢。
他进浴室洗澡。
沈朝自己原地默默站了会儿,听到里面的水声,又在卧室的沙发前坐下。
心里倒是愉快,像是才反应过来岑一清要穿他的衣服在他的房间里休息,嘴角不自觉扬了扬,又暗自给压下去。
他闲着,怎么都觉得不大自然,最后回自己房间收拾收拾。
客房没整理过,只是铺着层薄被,沈朝简单给自己冲个凉,便往床上加被子,铺床。
以前哪需要他自己做这事,沈朝收拾得很慢。
岑一清洗完澡出来找他的时候,他也刚弄完。
“需要帮忙吗?”岑一清问。
“不用。”
岑一清身上是墨色的睡衣套装,衬得皮肤瓷白,因为刚被浴室的水汽蒸过,面颊还透着点粉,眼睫看起来有点湿,盈着一汪春水般澄净。
见不用自己帮忙,岑一清先扯了扯身上这长长的袖子,因为过于宽松,而显得有些不便。
他洗了头,拿毛巾随意擦了几下,头发微湿地垂下来。
“有吹风机吗?我没找到。”
沈朝盯着他看了会儿,才说:“有,放在别处的,我给你拿。”
岑一清刚洗完澡身上清清爽爽的,心情也很好,他弯着眉眼,说:“谢谢小沈同学。”
沈朝平时很少吹头发,吹风机一直被阿姨收在储物柜里。
他去拿,岑一清便先回了自己房间。
沈朝找了一会儿才找到,去主卧,门关着的。
他没多想,顺手便打开了门。
岑一清正背对着他在换衣服。
墨色的睡衣刚换下一半,半搭在臂弯,沈朝看到了他流畅漂亮的肩颈线,薄薄的背脊。以及微微凹陷下去的脊柱沟,一直往下延伸。
冷色灯光下皮肤白得亮眼,刺激着他的眼球。
沈朝大脑有些短路,心头一热,蔓延到他的后颈连同整个后背,连呼吸也热。
他别开了目光。
嘴里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似乎看哪儿都集中不了注意力。手在腿边无意识攥了攥。
岑一清没想到沈朝这会儿正好回来,听到动静,也没慌乱,继续将衬衫套好。
转过身来时手里还在扣着扣子,慢条斯理的样子很是好看。
见沈朝站在那儿不看自己,很注重个人隐私的样子,他不禁好笑:“怎么了,换个衣服这么别扭?不都是男生?”
沈朝耳廓很红,喉结不自觉滚了滚,心头鼓噪得厉害,“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
“那件还是太大了,不习惯,”岑一清伸了伸手臂,袖子没那么长,还能扣起来,不会因为过于宽松乱跑,他满意道,“这衬衫居然正好。”
“嗯。”
沈朝又注意到岑一清衬衫领下半露的精致的锁骨。
岑一清从他手里接过吹风机,因为距离近了,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人瞧着有点不对劲。
“你脸热红了啊,是不是暖气太足了?我把温度调低点吧。”
沈朝退了退,“没事,刚刚铺床有点热。”
岑一清“噢”了下,没多问,见他还有点不自在的样子,又说:“你拘谨什么,看到又没关系。”
想到男生宿舍的情况,大家住在一起换衣服什么都是很自然的事,也没人在意这个。
“男生住一起不是经常这样互相看到嘛。”
沈朝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微沉,追问:“还有谁看过?”
“舍友啊。”
岑一清有点奇怪。
难道他没在舍友面前换过衣服嘛。
沈朝当然换过。
但他有私心,很大的私心。
他看着现在穿着自己衬衫的岑一清,漂亮得谁都忍不住想多看一眼。
他内心升起微妙的满足,又不够满足。
“不要给别人看。”
“现在当然不会了。”岑一清都自己住,哪来的别人。
沈朝感觉头脑发热,心脏快要故障,没办法多思考,结束了话题:“嗯,你,那你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
岑一清说完就在一旁自己吹起头发,没在意身后的人,吹风机发出低低地轰鸣,热风温和地吹着短发。
沈朝的脚步声不大,加上吹头发时风筒传来的声音也不规律,时大时小的,所以岑一清听不太真切。
只是记得有卧室门被带上的声音,是沈朝离开了。
岑一清慢慢悠悠吹完头发,将吹风机收笼好放在一边,他再走回床边,准备将自己换下的睡衣也理好。
却没见到那件睡衣的影子。
岑一清想了想,应该是沈朝拿走了吧,出去顺手搁在洗衣机里什么的,直接就洗了。
第36章
这一晚上睡得还不错。
床褥柔软又暖和, 房间隔音也好,安安静静的,还有助眠香薰的气息, 岑一清躺下之后困意袭来,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他按着平常的生物钟醒过来,慢吞吞去洗漱, 换衣服。
从卧室的窗边看下去,半个城市尽收眼底, 都覆着点白色的雪,看来昨晚雪确实下得大。
然后他和沈朝一起吃了早餐。
早餐是沈朝起来做好的,岑一清还在想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大冬天的还能起这么早。
但看他眼下又有点红血丝,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休息好,岑一清忍不住发问:“你昨晚睡好了吗?”
“嗯,”沈朝避开他的眼神,转过身忙别的,应道,“睡好了。”
就是睡前和起床时都有点亢奋而已。
岑一清吃完早餐就得回去了。
沈朝这次没挽留他,只是将人送到了楼下, 看他开车离开, 自己才转身回去。
岑一清得先回一趟家, 给小狗报个平安。
他刚打开门,喊了声“灰灰”,本来在门口趴着睡觉的小狗立刻听到声响,看到岑一清的时候扑上去, 嘴里呜呜咽咽地哼唧,着实是委屈坏了。
岑一清蹲下身任他扑向自己, 一声一声听它哼唧着,好好揉了揉它的脑袋。
这小狗一直守在门边等自己回来呢。
回来时给小狗又买了点吃的,岑一清慢慢喂它,打量着公寓。
屋里不算乱,小狗自己在家也没有到处乱翻,没打坏东西,特别乖。
把小狗伺候好了,岑一清在家里陪着它玩。
下午才回到画室继续忙画画的事情,再和章秋约好晚上去医院看段璟。
没想到他俩跟商量好似的,反倒盘问起自己来了。
两人盯着岑一清,要他交待昨天到底跟谁出去,又去了哪儿,一起做了什么。
岑一清跟沈朝去美术馆的事情没人知道,他也没想着瞒下去,就把昨天的事情简单说了说。
两人沉思,又反应极大。
章秋:“你你你居然在他家过夜了!”
段璟:“秦颂来找你还把人晾在那儿了?!”
这俩一个比一个激动。
岑一清让他们小点声,这还是病房呢。
“你完了。”章秋默默摇了下头,岑一清好像要被沈朝那小子吃死了。
“完什么完,”岑一清笑他,知道他对沈朝意见大,“看个展至于吗?”
“不止啊,你还留在人家家里过夜呢,学坏了,你以前哪这样过?”
“借宿,又没什么事,你这说的,一晚上不回家就叫学坏?”
看吧看吧,自己还意识不到。
章秋一脸哀怨地看着他,觉得自己提醒好像也没什么用,叹了口气。
段璟还在纠结秦颂的事儿,“你跟秦颂怎么了?难怪他昨晚上还给我发消息问你呢。”
段璟一直以为岑一清对秦颂还是有点情分在的。
岑一清以前没告诉他们,自己把那事憋着消化了。现在过去这么久,段璟问起来,他才慢慢把以前连同最近发生的事一并告诉对方。
段璟听完气不打一处来,气得刚好的胃又疼起来。
“他要是再问我的事情,你不用理。”岑一清嘱咐道。
“那肯定的,谁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搭理他了,没劲,”段璟不仅气秦颂这人,其实也气岑一清,“这种事情你能不能别自己挺着吗,我们是摆设么?你开心难过遇到什么事都告诉我们啊,都这么多年这关系了”
段璟唠叨了一下岑一清。
不把这事说出来,段璟不知道,还一直想着岑一清能和秦颂在一块儿呢,这不把自己好朋友往人渣身边推嘛。
岑一清看他嘴上凶,其实心里真有点受伤。
他应下,又安慰段璟几句,主动给人剥了个橘子递过去,保证以后有什么都告诉他们。
这事才过去,聊起别的话题-
岑一清把季老板的画完成,正好也到了岑远放假的时候。
按理说放假的时候不需要接他,岑远在寝室收拾完直接回他哥的公寓来就好。
但岑远没钥匙。
岑一清的公寓不是指纹锁和密码锁,之前给岑远单独配了把钥匙,他总忘记拿走。
所以那天午后岑一清和季老板在外面见面,把画给对方之后,聊完天,看时间,正好有空去接岑远。
想着假期见不到了,也跟宋时雨他们打个招呼再走。
岑远下午刚考完最后一门,出来考场一看消息,他哥在等自己,立刻跑去找人去了。
“哥,你来这么早。”
“跟人见完面,正好过来,”岑一清手揣在兜里,跟着他往寝室走,问,“就你自己?小雨他们呢?”
“在宿舍待着呢,应该还没走,这是选修专业课,我没选上他们那门。”
岑远说他俩上午就考完了。
岑一清点点头,见校园里好多学生都拎着行李箱回家了。
“那宋纤她放假了吗?”
“没呢,”岑远说,“她明天才考完。”
这会儿还在图书馆复习。
岑一清进了岑远的宿舍,见到宋时雨和周星川都在。
宋时雨一见岑一清,从床上几步跳下来,语气开心道:“岑哥我就知道你会来!特意等你呢。”
“你俩都要走了?”
岑一清见两人东西收拾得差不多了,看样子是要回去了。
“嗯嗯,我俩票的时间差不多,一块儿走。”
宋时雨一边应着,一边摸出手机给此刻不在宿舍的那个室友发消息,连发好几条。
岑一清在两个床架之间的爬梯坐着,等岑远东一下西一下地整理东西。
宋时雨和周星川又挑挑拣拣,将电脑、充电器、耳机这些装好。最后把满满当当的行李箱使劲扣上,立起来,重量不小。
几个人又休闲地聊了会儿天。
宋时雨看岑远这个效率还挺慢,便也没多担心那个人赶不过来。
时间不早了,两人拎着行李箱准备走了。
“先走啦岑哥,小远你快点的。”周星川跟他们道别。
宋时雨对着岑一清看了看,还不想走的样子,然后他依依不舍地张开手抱住岑一清,在他软和的外套上蹭了蹭。
“岑哥,好舍不得啊!回去就看不到你了呜呜,我家里那些表哥堂哥都没你好。”
岑一清听他语气还真是舍不得,跟小孩儿一样,任他抱着,不禁伸手揉揉他软软的头发,笑道:“开学就能见,这才多久,你给我打视频也行。”
寒假过得很快的。
刚说完,门口传来声响。
沈朝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宋时雨还把岑一清抱着,没撒开。
沈朝看了他们一眼。
“哟!朝哥怎么回来了?”周星川还挺意外,看沈朝急匆匆的,呼吸也不稳,他笑道,“不会特意跑回来送我们的吧?你也太客气了。”
沈朝把手里的几本书当下,应着:“慢走不送。”
“真绝情。”岑远也说。
宋时雨没理会沈朝的眼神,他抱完岑一清,道别:“岑哥我真的走了,下学期见!”
岑远拉着小雨的帽子,不满道:“这是我哥!你别腻歪了,快走快走。”
周星川把宋时雨给薅走,没让他再拖时间了。
宿舍清净不少。
岑远问沈朝怎么突然回来,知道他必然是不可能来送室友的。
“复习完了。”沈朝喝了几口水。
“那你至于跑回来么,这么急,还以为多大的事呢。”
岑远边说边收拾。
岑一清听岑远说过沈朝平时课多,考试也多,问:“还有几门考试?”
“两门,后天考完。”
岑一清闻言“噢”了下,“那也快了。”
岑远整理完了,拎着箱子和包就打算走,岑一清让他再检查一下。
岑远又翻了翻,感觉自己肚子有点饿,考完试,又上上下下扯被子、叠衣服这一□□完,还真有点累。
“哥,吃个饭再走吧,我有点饿了,”岑远说,“就吃你之前喜欢的那家麻辣烫。”
“也行。”
学校有三家麻辣烫,只有二食堂的麻辣烫味道是最好的,岑一清以前被岑远带着吃过。
岑一清答应完,又看向沈朝。
“你要不”
“我跟”
两人正好同时开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又不自觉停下话音。
岑一清没想到这突然的默契,轻轻笑了下,见他没再开口,似乎在等自己说完。
岑一清继续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好。”沈朝应着。
岑远看过来:“你也饿啦?”
他把充电线往书包里一塞,将拉链重新拉完上,拿上校园卡,说:“走吧,补充能量,吃饭吃饭。”
他们从宿舍楼下来,往食堂去。
岑远行李箱的轮子磨着粗粝的地面,发出噪音。
沈朝走在岑一清旁边,没怎么说话。
食堂人不比平时,毕竟一半的人都迫不及待回家了,但还是有很多学生考完下午的试顺道来买饭。
他们仨等了会儿才吃上。
“对了,这家麻辣烫好像要下学期不在这儿开了。”岑远想起来说道。
岑一清疑问:“为什么,他家生意挺好的啊。”
“上次刷朋友圈看到的,那老板说是打算回老家了。”
岑远平时喜欢点外卖,也加了不少食堂店面的微信,可以在快下课的时候提前预订着。
麻辣烫这家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加的,好像刚开学那会儿加微信有活动。
岑一清有些惋惜,还好今天吃到了。
吃完,岑远又去卖饮品的地方买了杯热奶茶。
“哥,你等我会儿啊,我给纤纤送杯奶茶去,她爱喝这个。”
岑一清看他说完就往图书馆的方向跑去了,急急忙忙的。
还纤纤呢。
谈恋爱真腻歪。
岑一清和沈朝等在原地。
今天天气倒是明媚,有太阳,虽然照在身上没什么温度,只是看着暖和,给冷肃的冬天添了点暖意和生气。
岑一清摸到口袋里冷冰冰的车钥匙,不知道沈朝为什么也要陪着自己等。
他侧身,对身边的人说道:“沈朝你先回去吧,天这么冷,不用陪我等了。”
沈朝“嗯”了声,但脚下没动,问:“你要不要喝热咖啡,我去买。”
岑一清笑了下,他刚吃饱,麻辣烫里的汤也喝了很多,肚子里满满的。
“喝不下了,不用。”
“好。”沈朝也没坚持。
岑一清见他答应要走,却磨磨蹭蹭的,知道他是有事,能感觉出来。
“你想说什么?”他问。
沈朝看他,“不说什么。”
“噢,那你”
岑一清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留了个没说完的话音。
沈朝低头看了下,然后脚下往前迈了步,骤然拉近距离,鞋尖几乎快要碰到岑一清的。
他也伸手抱住了岑一清。
在即将分别的时刻。
“我也要抱。”
沈朝声音带着点闷,手臂轻轻收紧,闭了闭眼,把不舍的情绪压下去。
“我会想你的,岑一清。”
第37章
不同于之前沈朝抱住自己的那个紧密的拥抱, 这次拥抱的动作显得更加柔和。
只是轻抱在一起,甚至在岑一清还没来得及推开他的时候,沈朝就很有分寸地主动松开了他。
并没有拥抱太久。
沈朝的衣服带着点冰冷的气息, 像凝着霜,抱向自己的时候却很暖和。
岑一清耳边还回荡着沈朝刚刚说的话。
他说会想自己。
岑一清反应了会儿,怎么现在大学生都这么黏人的吗, 跟小雨有得一比。
只是一个来月的假期,被他们说得好像时间特别长一样。
“开学就能见。”他说。
沈朝“嗯”了下, “那可以打电话吗?”
“视频都可以。”
沈朝闻言轻轻挑了下眉,“你说的。”
岑一清笑着点头,“嗯, 是我说的。”
岑远估计是跟宋纤说了会儿话,回来有点慢,但确实是跑回来的。
见他回来了,沈朝才跟两人道了别,没再多送,自己回去了。
岑一清跟岑远先回了公寓。
岑远本来还想在这儿赖几天,但乔鹃和岑桓都让两人早点回家,是想两个儿子了。
这次回去得把灰灰带上。
晚上还特意打视频过来催了, 让他俩第二天就回, 岑一清应下。
第二天一早, 兄弟俩吃过早餐,收拾几套衣服,小狗要用的一些东西也带上了,都装进车里, 出发回榆城。
岑远为了和小狗玩,也坐后排。
小狗今天套了件冬天穿的小衣服, 特别可爱,他把灰灰抱着,车没开出去一会儿,又“唉”地叹了声气。
岑一清听见,问他:“回家还不乐意啊,叹什么气?”
“就是回家才叹气嘛,”岑远把小狗举了举,“那么久见不到我女朋友呢。”
岑一清:“一个月不久的。”
“哥,一看你就不懂,”岑远给他解释道,“我们才在一起多久,热恋中呢。我分开一天都难受,度日如年你懂吗,更别提一个月了,特别漫长,超级无敌漫长!”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岑一清看他快要喊出来了,赶紧让他收声。
“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谈恋爱啊?”
“我?”岑一清反问回去,“不知道呢,你急什么。”
“我不急,我看咱妈有点急呢,”岑远摸摸灰灰的两只小耳朵,“上回还问我你有没有处对象。”
“嗯,让她问吧。”
“你说她会不会在给你物色对象啊?”
岑一清心道,哪里是会不会,早就物色上了,上次推过来的那个男生不就是嘛。
岑一清也不担心,知道乔鹃虽然会帮忙看一看有没有合适的,但还是很尊重自己意愿的,不会强求。
他故意道:“没事,给我催急了我就把你的事抖出来,你先给我挡一下。”
“哎哥?!”岑远有点急了,“不带你这样出卖弟弟的嗷。”
岑一清笑了,“平时对你这么好,就是为了这一刻。”
岑远“呵呵”两声,不会真的跟他急眼,都开玩笑的,再说了,挡一下当然没问题,那可是为了他哥。
“说起来,”岑远想了想,思索道,“我感觉沈朝也有点不对劲,他不会也要谈恋爱了吧。”
“嗯?”
“他是肯定不会跟我们说这个,不过之前有一回看他出门,换了好几套衣服,平时哪见他这么注意形象啊,毕竟他那脸穿啥都好看。”
岑远分析道:“一旦男生开始在意衣着和形象,那应该就是有喜欢的人了。”
岑一清听他分析像模像样的,也差不多认同这话。他问:“那你知道他喜欢谁了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从来不提感情方面的事情,都是我们猜的,”岑远说,“他元旦那两天也没回寝室,去年都不这样。”
岑一清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想到元旦他和沈朝在家里,自然是没回寝。
岑远不知道,岑一清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
他又听见岑远问:“哥,我看他跟你最近关系好像挺好的,他没跟你说吗?”
“没有,他没提过这事。”
岑一清把元旦的事略过去,想了想,沈朝没说过他有喜欢的人,估计是不愿意说,自己藏着呢。
上次喝酒时说起喜欢这个话题,岑一清只顾着说自己的事情,也没问过对方。
“我都以为他要抢我位置了。”
岑一清笑问:“抢你什么位置?”
“你宝贝弟弟的位置啊,”岑远佯装不乐意,“他对你还挺好的,比对我们好,感觉也想认你当哥。”
岑一清没把他和沈朝几年前见过面的事情说出来,只是开玩笑道:“尊老爱幼吧,我是长辈。”
“可别,你一点儿不老。”
两人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地聊天,中途岑远还睡了一觉,被小狗踩醒,差不多也快到榆城的家了,又起来恢复点精神。
到了地方,停车,拿行李。
岑一清牵着狗,手里拎着小行李箱。
见小狗迫不及待要跑,到处乱嗅,岑一清又把它抱着,才安分点。
岑远说:“灰灰比小孩儿还金贵。”
岑一清低头瞅它:“说你呢,金贵小狗。”
两人拖着行李上楼,动静不小,小狗还“汪汪”地兴奋地叫着,乔鹃和岑桓在家里就听见动静了,不等俩儿子敲门,就出来开门迎接了。
岑远乐道:“妈你耳朵可真灵,这都给你听出来了。”
“我又没到老眼昏花的年纪,耳朵当然好使,”乔鹃瞅他一眼,“穿这么少,不怕感冒?快进来。”
乔鹃又看见岑一清怀里抱着的小狗,开心地上前接过,“哎哟我看看这小狗,真水灵,长这么可爱”
灰灰起初还挣扎几下,但感觉出乔鹃是岑一清很亲的人,就没再动弹了,乖乖任摆弄。
两人进了屋,门关上,小狗才下地跑,在屋里蹿来蹿去的。
岑桓给他俩把行李拎回房间。
“饿了没?”乔鹃问。
“不饿,”岑一清看桌上有很多水果和零食,都是他和岑远爱吃的,“这不有吃的。”
“这哪儿顶饱,”乔鹃说,“那待会儿我们早点开饭。”
“妈有红烧肉吗?”
“想吃啊?一会儿让你爸给你做。”
“行。”
好些时日没见了,刚回来待遇都是最好的,连两人房间也提前收拾好了。
乔鹃和岑桓夫妻俩这么多年一直在一起,虽然不是什么特别有钱的大家庭,但吃穿是不愁的,够生活,也愿意多花钱让岑一清学美术,学他喜欢的。
日子安稳着过下去,两个人如今年纪大了些,感情还是恩恩爱爱的,一家人相处起来没什么隔阂,家庭氛围融洽。
在家里舒舒服服地待了几天,有爸妈在,不用自己动手做什么,很是安逸。
大冬天的岑桓还把灰灰带着去散步,二老对它都喜欢得不行。小狗很快接受了自己受长辈欢迎的事实,小日子过得悠哉悠哉的。
这天傍晚吃完饭,乔鹃出门遛完狗领着灰灰回家,手里拎了些刚买的两个红心柚,给岑桓,让他剥了。
“我刚买水果碰到楼下的陈姐,聊起来才知道,他儿子今年结婚了,没在这里办酒,难怪都不知道,这也太快了。”
岑一清正在看手机,顺嘴就接了句:“多大了?”
“跟你差不多大呀。”
乔鹃带着笑看向岑一清。
岑一清一时无言,旁边的岑远幸灾乐祸,打游戏的时候也不忘碰一下他哥,小声嘲笑道:“完,让你接话。”
岑一清对乔鹃口中陈姐的儿子有一点印象,以前上学在一个学校来着,但他比自己高了一两个年级。
他便反驳道:“怎么就差不多,他比我大了两岁吧。”
“两岁算什么年龄差。”
岑桓帮着乔鹃,也说:“嗯,差不了多少。我记得你们以前是上的一个初高中吧,不过你们学校也是奇怪,不用年级校服还不一样”
岑一清听他回忆着,手里正在回沈朝的消息。
他问自己在做什么。
岑一清说在跟家人聊天。
岑桓的柚子也剥好了,放在果盘里,红色的柚瓣看着就好吃,汁水满满的样子。
“不过人家婚都结上了,有些人二十多了恋爱还没影。”乔鹃笑道。
岑一清被点名,“不急,总会有的。”
“是不急,现在还是个大小伙子,没到三十呢。”乔鹃也没真催他,只是这么一说。
沈朝:【可以接电话吗?】
岑一清听乔鹃聊家常,怕这话题过不去了,便拿了两瓣柚子,起身走,“我先回屋了。”
他给沈朝回过去:【可以。】
但他没等沈朝打过来,回完这条就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回到房间,岑一清在自己书桌前坐下。
这书桌还是他学生时代写作业用的,用了很多年了,也没坏。
拿了纸垫上柚子,岑一清跟沈朝说话:“怎么了?”
“没怎么,问问你在做什么。”电话那头沈朝的声音有点沉。
“在家就没什么要做的,闲着,”岑一清边说着边掰开柚子吃,“你呢,回家了吧?”
“嗯,自己在家。”
“没回爷爷奶奶那儿?”
“过几天吧。”
岑一清见他不着急,也知道他家里情况,没再多问了。
沈朝听出一点对方在吃东西的声音,“你在吃什么?”
“柚子, ”岑一清顺势把摄像头也打开了,直接转视频通话,把柚子给沈朝看,“这个。”
“看到了。”
沈朝没想到他直接开了视频,还没反应过来,他看着镜头里的岑一清,他那边光线微暗,有点不太真实的感觉。
岑一清往嘴里塞了一小瓣,脸颊微鼓着咀嚼。
这红心柚很甜,汁水也多,吃进嘴里柚汁溢出来,清甜,满足。
岑一清这会儿很闲,问沈朝:“你怎么今天就打电话过来。”
“就是想跟你说话。”
岑一清想到沈朝除了寝室几个人,似乎也没见他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
也就跟自己关系近点吧。
沈朝放假一个人待着无聊,想找人说话,他也理解。
岑一清笑着,半开玩笑道:“你不会想我了吧?”
沈朝没把这个当玩笑,低低地“嗯”了声。
岑一清记得当时他说过会想自己,这会儿也承认。
只当作是朋友之间的想念,岑一清边说:“这才过去几天。”
说完,看着屏幕里沈朝这张脸,忽然想到岑远之前在车里提到过的话题。
他也有点感兴趣,趁着这会儿帮忙问问。
所以岑一清靠近镜头,声音压了点,“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
沈朝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预料到岑一清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
“为什么这么问?”他反问。
岑一清眼眸微弯,解释道:“我那天听小远说的,他说你看起来不对劲,突然管理起自己的形象,出门前衣服也换好几套,你跟哪个见面呢?”
沈朝看他嘴唇张张合合地说着。
岑一清根本不知道他嘴里的那个见面对象就是他自己。
是看展那天,沈朝想换一套看起来能帅点的搭配。
沈朝被这么问也没慌乱,反倒起了点心思,“你想知道吗?”
“有点,”岑一清眼睛闪烁点微亮的光,“你要告诉我吗?”
“是有。”沈朝承认道。
“我认识吗?”
沈朝看着屏幕上的岑一清默了默。
怎么就想不到自己呢。
明明他才是最值得喜欢的那个人。
沈朝没立刻说出来,现在还不是最好的坦白时机,承诺道:“我到时候会跟你说的。”
“也行。”
听沈朝这么说,岑一清猜测应该是还没向人家表白,心里没底,到时候表白成功就会说。
“那你不该想我,你该想他才对。”
“嗯,是很想。”沈朝顺着他接话。
在岑一清的认知里,一个月的确不长。
以前他还喜欢秦颂的时候,一个月见不到,也没有很难熬的感觉,可能是那时候没报很大的期待,当期待降低了,就觉得不见面也没什么要紧,反而是见了面才会想要更多。
他跟岑远的想法不太一样。
他怀疑自己跟年轻人有隔阂了。
不知道沈朝是不是这么想的,正好现在问问。
“我看岑远跟她女朋友分开一天都难受,度日如年的,”他问沈朝,“那你跟喜欢的人一个月不见的话,会觉得很久很漫长吗?”
“会,”沈朝回答,语气认真,“很久。”
这答案在岑一清的预料之中,他想到沈朝会这么说。
“有多久?”岑一清笑问。
沈朝目光一直落在岑一清笑眸里的那点亮光上,像晚星闪烁。
他盯着,逐渐融化掉心头的想念,又变成了一个很想要立刻见到对方的冲动。
“大概,”沈朝语气微沉,缓缓开口道,“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第38章
岑一清笑着说他夸张。
“真的。”沈朝回道。
岑远在房间外喊他哥, 要给他看个什么东西,岑一清回头应了声。
沈朝便没再继续聊天,让他先去忙。
“那好, 你早点休息。”
“嗯。”
岑一清挂断视频,出了房间,去看看岑远在折腾什么。
电话那头的沈朝还看着手机页面, 静了几秒,才往身后倒去, 整个人陷进大床里,顺手扯过一个柔软的枕头抱着。
打完电话,更想了。
在家的时间很快就晃过去了。
腊月十几里, 岑一清和岑远一块儿陪着母亲去商超买东西。
没想到快过年时街上人还挺多,大家都出来置办年货这些,路上车也堵。
乔鹃拉上俩儿子一起,就是因为要买的东西多,让他们帮忙拿。
“家里不是买了很多嘛。”岑远边走边看超市里那些送礼的大礼盒,红红火火的,很占地方。
“那不够的,等年后我们还要走亲戚, 别人也要来我们家, 得多备点。”
岑一清推着购物车, 没什么怨言,让乔鹃看上什么就往里放,放不下的他和小远拿。
“你俩去拿喝的吧,要喝什么自己拿, 再买点自己家里没有的零食。”
乔鹃把任务分给他俩,选他俩年轻人喜欢吃的, 她就不插手了,自己指了指日用护肤那块区域,“我去那边逛逛,你俩结束过来找我吧。”
“好。”岑一清记下位置。
岑远拉着他哥继续转,拿完几瓶大饮料又去生鲜冻品区买虾,不过他们来得晚,这虾都是挑剩下的,两人挑挑拣拣,稍微买了点,再去另一处称吃的。
岑一清对这些也不是很爱吃,但记着过年还有小孩来,便让岑远一样拿一点,多拿几个口味的。
他们刚买完,正打算去找乔鹃,岑一清刚好收到了乔鹃发来的消息:【一清,快来快来!】
被催了。
岑一清估计她也是逛完了,在等自己。
然而等他到乔鹃跟前才知道,不是逛完了,是碰到她的熟人了。
岑一清不认识,他和岑远一块儿跟着乔鹃的介绍喊了声“林阿姨”。
林苏玉跟乔鹃是高中同学,两人从前关系还不错。她长得小巧,笑眼盈盈的,看起来是很亲切的样子。
她旁边站着的,是她的儿子林立庭。她是单亲母亲,儿子后来改随她姓。
岑一清认出来,这林立庭正是当初乔鹃推微信说认识一下的人,本人跟照片差别不大。
林苏玉笑道,“你两个儿子都这么大啦,长得又高又帅气,真是好。”
她见着岑一清,眉眼亮了亮,“你是一清呀?你比照片还要好看。”
她侧头问自己的儿子,“是吧?”
林立庭目光也落在岑一清身上,点头应了声“嗯”。
林苏玉自然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便寒暄道:“上回啊,是想让你们自己认识一下,我和小鹃是挺满意的,结果你俩谁也不愿意加对方,也算是另一种默契了。”
岑一清礼貌性地笑了下,“是没那个想法。”
岑远一听,八卦的感觉来了。
林苏玉继续说:“能理解的,网上聊还是没现实中见面好,面对面的,互相也能有个了解,看对方的说话啊、为人啊,气质什么的,都能有个底。”
“那是自然,见了面才能有那种感觉。”乔鹃接话。
两位长辈倒是聊得愉快,林苏玉又是很会调气氛的,专挑好听的说,她们还想约着一起去吃个饭。
岑一清和林立庭都没怎么插嘴,偶尔接几句话,这话题真不好说。
两人不经意对视上,都尴尬得笑了笑。
但吃饭就不必了,岑一清忙说东西很多,大包小包的,不太方便。
岑远当然是要帮着他哥的,也这么说。
经俩儿子一提醒,乔鹃也就作罢,只好说下次再约。
林苏玉也没勉强他们,笑着同意了,毕竟现在都在榆城,见面不是难事。
结完账,回地下车场,东西都装回车里,准备回家。
岑远还在想刚才的事,问:“妈,你还真给哥介绍对象啊?”
“我是觉得那孩子瞧着还不错,认识一下,也不是坏事,”乔鹃说着,去问岑一清,“一清你刚也见到了,你什么想法,是不是还挺好的?”
林立庭给人印象是不错,也是长辈们会很喜欢的那种类型,长得不错,为人稳重礼貌,又事业稳定,再加一个无不良嗜好,条件齐全。
岑一清把车开车去,接话:“还行吧,也没什么想法,就是有点尴尬。”
“哎哟臭小子,你有什么好尴尬的,你也不是社恐。”
岑远在后面乐道:“妈你还知道社恐呢。”
“当然了,我又不是不上网。”
“我看他也尴尬呢。”岑一清默默接话,又不是他一个人尴尬。
乔鹃刚想说话,被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岑远接过话茬:“那可不一定哦,我觉得他可能有点想法,他一直看你。”
乔鹃闻言,问:“真的?”
“真的,我注意着呢。”
乔鹃喜上眉梢。
岑一清一会儿再跟他弟算账。
回去路上也堵,车开得慢,乔鹃便顺着话题说:“反正还是在你,不过你要是连喜欢的人都还没有的话,先交个朋友聊着也没事,不合适再说嘛,这有什么的。”
“嗯。”岑一清随口应着,心里却在为这个挤牙膏似的路段发愁-
年货置办好了,家里也装饰好了,就等新年到来。
临近新年那几天,榆城难得下了雪,虽然比不上云市的雪大。
沈朝给他发了张云市大雪的照片。
岑一清也回了张榆城的小雪图片。
沈朝在爷爷奶奶家这边,一大家人很是热闹,有几个小孩在,有不怎么怕他的小男孩,非拉着沈朝一起堆个小雪人,堆完圆滚滚的,挺可爱。
岑一清:真羡慕,还能堆雪人。
沈朝:喜欢?
岑一清:喜欢,多可爱啊。
沈朝:给你一个。
岑一清:好,我的地址是
岑一清本来也是开玩笑,地址没真打上去,只是这么一说。
但沈朝真的继续问了:地址给我吧。
岑一清:你给我寄吗?
沈朝:嗯,你住哪儿?
岑一清给他发了个位置过去,真能寄到这雪人也化掉,早就变成水了吧。
所以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惜榆城这雪铺得薄薄一层,根本堆不起一个雪人,顶多能搓一个手掌大小的迷你版,但天太冷,岑一清也懒得下楼。
他支使岑远,让他去给自己搓个雪人回来。
“雪人有啥好看的,我也搓不来,”岑远也不动,看着在地上啃球的灰灰,“让你小狗给你搓。”
岑一清也不说话,就静静看着他,眼里的眼神很明显,让他快点去。
虽然不开口,但岑远感受到了一点威胁的意味。
上回就是因为岑远在车里那里一说,后面乔鹃又领着岑一清和人家见面吃饭去了,好在有惊无险,只是单纯吃了个饭,聊了下天,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岑远记得,于是屁颠屁颠下楼了。
岑一清一边等着他弟回来,一边和灰灰玩球。
等了阵,岑远匆匆忙忙进屋里,嘴里喊着“好冷,冻死了”。
岑远伸出手,就两个白色雪球,还不算很规则的那种。
岑一清:“”
“我在下面整半天。”
“嗯,整了个球。”
“你是不是在骂我呢,那雪人不就是把两个球堆一块儿,再来点装饰,我这是最朴素的、最原始的,浓缩就是精华。”
岑一清不跟他说话了,“你自己玩吧。”
“你怎么还看不上呢?这么点雪很难堆在一起的,”岑远见他很是嫌弃,“我给灰灰玩。”
一直拿着他实在冻手,搁在地上让小狗啃着玩。
雪球很快碎开了。
除夕前一天,榆城的雪还没化完,气温很低,夜里时不时又下新雪,继续覆盖上去一层薄雪。
那天下午是个明媚天气,一家人都在家里,安心等到除夕来临。
岑一清收到沈朝发来的一条消息。
沈朝:你的小雪人到了。
岑一清:?
沈朝:下来拿。
岑一清:?
岑一清接连问号,完全没搞清楚什么情况。
沈朝对于他发的问号也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继续道:【我在楼下等你。】
岑一清心下震惊得厉害。
要是别人,他指定是不信的,但岑一清却没有怀疑沈朝说的话。
他只是觉得沈朝不会故意骗自己。
岑一清匆忙起了身,对家人说道:“我出去一下。”
岑一清随便套了个外套,换了鞋,就匆忙下楼,没理会身后家人问他急着去哪儿。
到楼下,并没有见到预料中的人。
岑一清想起来自己发的那个位置并没有完全精准到哪一楼层,他住的这栋单元楼很靠里,沈朝可能不知道。
于是他往外走了走,果然看到沈朝站在一棵挂着积雪的树下。
很显眼的位置。
有柔和的阳光落下来,那枝头上的细雪闪着点莹亮的光,有些刺眼。
而沈朝就站那里,等着他。
沈朝静静看向岑一清,冷淡的眉眼显示出些许开心的情绪。
岑一清站在原地,感觉不太真实。
与此同时,他的内心涌动着一股巨大的交织复杂的情绪,将他填满了,融化了。
沈朝主动迈开脚步走到了他跟前。
“你怎么会来?”岑一清没缓过神来。
沈朝低头,把手里他堆好的这个迷你雪人送给面前的人。
“榆城雪太小了。”他说。
只够堆一个迷你版。
可是迷你的小雪人也很可爱,比上次沈朝发给他的那个雪人还要可爱。
小雪人脑袋小肚子大,拿了片叶子当头上的装饰。脖子还围了一个红色的小围巾,不是他在哪儿找来的一块小布料。两只小手是特别小的树丫子,还有眼睛,很是齐全。
看起来做得特别用心。
岑一清看着这个小雪人,冷空气冻得他脸颊很冷,此刻却什么都感受不到,心里感到麻麻的。
他看到沈朝的手被冻得很红。
不知道是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多久。
岑一清沉默着接过来,冰凉的触感落在他的手心里。
“谢谢,我很喜欢。”
岑一清心情很复杂,更多的是震惊于自己随口说的话却被对方如此重视。
跳动的心脏里充盈着一种被珍视的情绪。
再满出来。
岑一清感觉到小雪人的底部贴在自己温热的手心皮肤,有微微融化的趋势。
像他快要被融化的心。
他想他会一直记得。
他的目光从这个雪人看回沈朝的脸上,看回他的眼睛里,再次说道:“谢谢你,沈朝。”
沈朝轻轻扬了下唇角,轻声说:“不谢。”
他看着此刻的岑一清,看着他这么喜欢这个很普通的小雪人,又这么郑重地跟自己道谢。
感觉心跳得厉害,鼓噪个不停。
这些天所有想念的思绪也在这一刻汇集。
沈朝很想要吻他。
很想。
第39章
沈朝暗自偏了下目光, 喉结滚动一下。
压下心里的躁动。
“你要上楼坐一下吗?”岑一清觉得外面温度这么低,沈朝待了这么久肯定也冷,他往楼上看了看, 怕沈朝觉得有长辈在会不好意思,又说,“小远也在的。”
年轻人能玩在一起, 避免尴尬。
沈朝还没做好见岑一清父母的准备,也不是要见岑远。
“我是来见你的, ”沈朝看着他,说道,“我想去个地方。”
“去哪儿?”
“以前学吉他、美术的那个地方, 不知道还在不在,想去看看。”
这是两人最初遇到的地方。
他这么说了,岑一清当然是要陪着一块儿。
“我也去看看。”岑一清又低头瞅了下这个小雪人,总不能一路上都拿在手里吧,不知道放哪儿好。
“放这儿,你回来再拿。”
沈朝给他找了个地方,就靠着那棵树沿的地方,不会过于显眼, 也很好找, 免得被经过的调皮的小朋友给碰坏。
岑一清给放好, 跟着沈朝一块儿出发。
但沈朝脚下顿了顿,盯着岑一清。
“怎么了?”岑一清不解。
沈朝目光垂了点,看着他露出来的一截白皙脖颈,估计是出门走得急, 拿的这件羽绒服领子不高,瞧着漏风, 冷飕飕的。
沈朝把自己的围巾解了下来。
给他戴上。
“不用了”岑一清拒绝的话停在嘴边,但沈朝已经动作很快地替他围上。
围巾不是那么很厚的,但有种软塌塌的很温暖的感觉,还带着余温,把岑一清微冷的脖颈护住了。
沈朝把自己衣服领子的拉链往上拉了拉,“我这可以挡风。”
而且他觉得这围巾岑一清戴着好看。
岑一清手碰了碰围巾,总觉得自己时不时被沈朝这个小孩儿照顾着,很贴心。
连岑远这个亲弟弟都比不上。
“那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提前说?”
沈朝解释道:“这两天是要回榆城的,除夕跟外公外婆过,之后再回去。”
沈朝很久没见外公外婆了,还想回来看一下他母亲。
岑一清听完点了点头,“挺好。”
从这里到当初那个美术班还是有一点距离的,以前岑一清是自己坐公交去,现在街上连出租都少,多是私家车。
这两天不比之前热闹拥挤,大部分都待在家里准备过年,街道上稍显冷清。
岑一清开车,坐进车里先开空调,问沈朝:“在外面待这么久,是不是很冷?”
“还好。”沈朝应着。
岑一清习惯他这么说,看他一眼:“你不要逞能。”
年轻人就是喜欢嘴硬,明明手都冻红了,还给自己围了围巾。
沈朝淡淡笑了下,没有反驳他。
凭着记忆里的路线,把车开到了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我没走错路吧。”他还有点不确定。
沈朝看到熟悉的街景,“没有,是这里。”
到了才发现这里其实已经变了样,街道看起来更加繁华了,只是因为过年过节大部分都关了门,而显得有些萧瑟。
曾经有很多青少年兴趣班的地方,现在不剩下多少了,吉他班也不在了,改成了一家古玩店。
然而楼下的美术班依旧存在着。
岑一清有些意外:“居然还在啊。”
过去五六年,装修似乎没怎么变过,只是翻过新。还是那块巨大的玻璃窗,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
和岑一清印象里的样子也大差不差。
看起来还是邵老师的风格。
岑一清看到窗上贴了个小通知,写的是年后重新开班上课的时间。
但下面写的老师的联系方式却不是邵老师,而是另外一位姓陈的老师。
是邵老师不教了吗?岑一清想。
他不知道情况,只是这么猜测着,要是邵老师不教了还真有点可惜。
岑一清也没继续胡思乱想,而是抬手指了指里面靠边上的一个位置,“我经常坐在那里。”
“嗯,”沈朝回应,“我记得。”
岑一清笑了笑,“想起来,你总是从这里经过,手里还拿着吃的。”
“是夏天太热了。”沈朝为自己解释。
岑一清觉得小孩子贪吃也正常。
“要不要再去那个篮球场转转,不知道拆了没有。”岑一清想着既然出来了,有时间那就多逛一下。
“好。”
那个篮球场其实岑一清都快记不到地方了,只是那次画画去了一次。
但沈朝记得,所以他来指路。
拆倒是没拆,只不过很旧了,篮球框上布满了锈迹,看起来好几年没人用。
岑一清当初在这里画画的时候,也感觉这是个废弃的小球场。
周围的树和低矮的灌木丛没变,上面还有一点雪。
岑一清碰了碰那雪,感慨地说:“好怀念啊,没想到过去了那么久,回想起来真是一眨眼的事情。”
岑一清默默想,翻年他都二十六了。
当初可是才二十呢,正是最年轻最有活力的年纪。
现在连熬个夜都得小心翼翼的。
“你那时候是怎么找到我的?”他侧过头,不禁好奇。
这地方离美术班也不近,岑一清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的。
“没有找,”沈朝如实道,“只是当时不知道去哪儿,想自己待着,就来了这儿。”
岑一清记起来当时他和别人打了架,估计是受完伤就想自己一个人找个地方待着。
他不自觉弯了弯眼眸,“那就是我们有缘。”
的确有缘。
甚至沈朝也没想到大学换校区就能和岑一清的弟弟分到一个宿舍。
世界上果真有这样巧合的事情。
当初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了。
兜兜转转在不经意间又重逢。
沈朝看向身边的人。
他不再当初那个青涩的小男生,也没有了曾经面对岑一清会有的局促感,他可以很自然地和岑一清相处,跟他说话,照顾他。
这些有着回忆的地方都变了,可是沈朝的心没有变过。
他看着岑一清,还是很没出息地被吸引。
他会紧张,会心动。
控制不住心跳的频率,就像心脏快要坏掉了。
他想到自己心动的某个瞬间,也许是第一次见到岑一清的那一刻,也许是岑一清在窗边画画的那个定格,也许是岑一清安静地为对自己擦药的时候,他都记得。
还记了几年。
岑一清目光停在远处那个高高的建筑塔,同样的角度,跟记忆里的似乎有一点点偏差。他仔细看了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角度没以前垂直了。
“你看那个塔,”岑一清开玩笑道,“是不是有点歪了啊?”
沈朝没有回答岑一清的问题,手心不自觉地攥紧,一颗喧嚣的心脏膨胀着想要把自己的心情全部袒露出来。
“岑一清。”
岑一清闻声看过来,眉眼清润,“嗯?”
“我其实”
嘴边的话被一声铃声打断,沈朝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暂停。
“等一下啊。”岑一清不知道他要说的话,只是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见上面的来电人是岑远。
岑一清刚接听,对面岑远就问:“哥你去哪儿了还不回来?”
“我在外面。”
“跟谁呢?”
岑一清看了眼沈朝,他看起来神色变了变,垂着眼眸似乎有点失落。
“真是巧了,你除夕前一天都这么忙啊,跑出去两回了,”岑远开完玩笑,又问,“妈问你回不回来吃饭呢。”
“不回来了,你们吃吧。”
“行,”岑远压低声音问,“哥你是不是有情况了,那你晚上回来吗?”
“想什么呢,”岑一清打消他的念头,“当然要回来。”
“嘿嘿,我就问问。”
“再乱说你给我等着,挂了。”
岑一清没好气地果断挂掉电话,继续问沈朝:“你刚刚,想说什么?”
沈朝刚才的冲动渐渐冷却下来,“没事。”
没事?
岑一清不太信,歪了下脑袋,盯着他:“真的?”
“嗯,”沈朝没有继续说,把心里的念头藏了回去,主动换了话题,“我们去吃饭吧。”
岑一清心里奇怪,但他见沈朝忽然不想说了,也没逼问,答应道:“好。”
除夕前很多餐馆都没有开业,两人路上看了阵,才找到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店。
这顿饭吃得很平常,正常聊天。
这才知道沈朝是一到榆城就先来找了自己,等会儿还得早点回外公外婆家里。
他们有发消息来问了。
所以他们吃完也没耽搁。
虽然沈朝说不用,但岑一清还得送他过去了。
天冷不好打车,路边的出租里大多都有人,实在不方便。
送完沈朝,岑一清自己慢慢开回家,半路才想起来他还围着沈朝的围巾。
岑一清到小区楼下停车,人坐在车里给沈朝发消息过去:【围巾忘记还你了。】
沈朝:送给你。
沈朝:你戴比我好看。
岑一清看着这两条消息,不禁笑了笑。
嘴还挺甜。
他没忘记沈朝捏的小雪人还在树下待着,所以上楼之前,把小雪人拿上了。
岑一清对着它看了看,怎么看都很满意。
还拍了张照。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先把小雪人放进冰箱的冷冻区,保存着。
岑一清顺便拿了瓶喝的。
岑远走过来时他正好把冰箱门关上。
岑远倚在冰箱边上,“老实交代,首先排除段璟哥,他没回榆城。”
“我跟你交待什么?”岑一清看他一眼。
岑远眯了眯眼眸,商量道:“哥你要是谈恋爱不想被家里知道,我也可以给你打掩护。”
他说着还挑了挑眉,特别有把握的样子。
说起这事,岑一清就想起来自己曾经被他弟传谣谈恋爱。
“就你这个大嘴巴,还能给我打掩护?”
岑一清可不相信。
“不信我。”岑远不跟岑一清掰扯了,又问他吃饭了没。
“吃过了。”
“噢,那没事了。”
岑远看着他岑一清手里解下的这条围巾,雾霾蓝差不多,莫名有点眼熟,印象里他哥好像没这个颜色的,新买的么。
不过围巾款式很基础,估计在别的同学那见过也正常。
岑远也没细想,给自己拿酸奶。
岑一清先回房间了,把蓝色围巾挂在了他的衣架上。
除夕和新年,群里都是新年祝福,互相发红包。
岑一清也收到了来自沈朝的新年快乐。
他回复同乐同乐。
听沈朝说过完新年他就回云市了,走得匆忙。
开学见,岑一清说。
新年过后,岑一清还记得当时美术室写的年后上课时间。
他想再去看一眼现在美术班的情况,不知道能不能遇到邵老师。
岑一清挑了个时间过去看,结果发现邵老师还在,现在不止她一个老师,是两位老师一起的。
不过没有小助手。
邵老师也认出他来,两人在美术室寒暄一阵。邵老师向他了解了好些情况,知道他现在过得还不错,很是欣慰。
但她还有事情要忙,岑一清就没有过多打扰。
只是待了一阵,便打算离开了。
岑一清从美术室出来,在外面站了会儿,不禁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包括他第一次跟着邵老师学画,到他高中成为美术生,再到大学假期在这里帮忙,又想到不久前和沈朝一起回到这里。
岑一清觉得时光荏苒。
他侧了侧身,看向里面。
那位新来的陈老师也坐在了曾经自己最常坐的位置处,在看学生们的画。
那个位置他很熟悉,而他此刻脚下站着的这个地方,正好可以看清陈老师。
岑一清静静地看了会儿。
脑海里随即而来的一些信息,让他不自觉怔了怔,心突突地跳着。
记忆深处忽然想起来。
这里,是十多岁的沈朝,最常站的位置。
以前岑一清要给邵老师帮忙,每次只是匆忙一瞥,并没有在意,以为他是喜欢站在这里。
他站很久,再从窗边经过。
岑一清都想起来了。
想起那天沈朝带着伤背着吉他,靠近了窗边看自己画画,又跑掉。
沈朝那一刻的眼神在他脑海里渐渐清晰——
几乎称得上迷恋的眼神。
第40章
在家过了元宵, 岑一清和岑远两人才重新回到云市。
因为云成大学还没有开学,岑远又在岑一清的公寓里待了好几天,顺便帮他哥照看小狗, 遛狗也变成他的任务了。
画室年后开门还有一阵忙的,需要做许多准备工作。
休息的间隙岑一清看了会儿手机,收到沈朝的消息, 问自己回云市了吗。
岑一清拿着手机愣了愣神,意识到这一阵两人是没怎么联系的。
他敲下两个字:【回了。】
岑一清心情略显复杂, 说不清自己的想法。
自从上次他自己再回到美术班之后,清晰地想起来和沈朝曾经有过的一些细节,再想到如今两人相处过程中的种种, 都令他感到不知所措。
如果说以前是自己太过粗心没意识到,那现在,岑一清几乎可以确定,沈朝对自己不同寻常的对待,这里面包含着些许其它的情愫。
这其中或许有喜欢的意味。
但是沈朝没有明说过。
它被沈朝藏了起来,又偶尔露出一点马脚。
那天晚上岑一清想了很多,忽然发现好多事情也能说得通了,如此自然地连接着。
他没怎么睡着, 脑海里像是有无数根毛线团在一起, 解不开。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沈朝说有东西想要给岑一清, 等着开学见面。
岑一清看着这消息,实在不知道怎么回复,他要怎么跟沈朝说,又该以什么心情来面对。
“岑老师, 给,”姜咛给岑一清买了杯咖啡回来, 递到他面前,笑着说,“又在发愣呀。”
“谢谢。”
岑一清扯了扯嘴角,接过的时候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
岑远开学的时候天气没回温,接连的阴天。
前一天晚上,两人吃饭的时候,岑一清还说让他自己去学校。
“啊?”岑远一惊,“你不送我去了?”
“东西没多少,不用送了吧。”
岑远看着自己的大包小包,还有乔鹃让他带上的家乡特产,里面很多吃的。
“东西挺多的啊。”
“那是你没整理,待会儿你就把小包电脑那些都装进行李箱,书包也能装,够塞下了。”岑一清戳穿他。
岑远卖可怜道:“那行李箱得多重啊,大冬天的我还要在外面等车,吹冷风,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好惨啊哥。”
岑一清不为所动。
“你不跟小雨、老周见面了么,小雨还在群里说想你呢,说等开学一起吃饭。”
“以后有时间的,”岑一清让步一点,“我送你到校门口吧,你自己回寝室,我画室还有点事情要忙。”
“什么事情啊?”
岑远想,章秋也在,以前开学也没这么忙啊,但他哥不跟自己说。
“也行吧。”岑远妥协道,能方便一点是一点。
第二天早上,两人睡到自然醒,在家里简单吃了早餐,岑一清就开车送他去学校。
在车里,难得的安静时刻,岑远跟他闲聊:“哥,我看你是不是都没睡好?”
“怎么了?”
“你都快有黑眼圈了,”岑远说,“画室有那么忙吗?”
岑一清笑了笑,看他一眼,“不是,你别瞎操心。”
“还有之前在榆城的时候,你回来就有点不对劲,感觉好几天才调整过来。”岑远边看手机,边说道。
岑一清安静了几秒,才慢声反问:“有吗?”
“有啊,那两天都没之前开心,但我又不好问你。”
岑一清望着前方,没说话。
他自己也知道,只是没想到在岑远眼中这么明显,他只是用几天的时间整理了一下思绪。
“现在没事了,别担心。”岑一清安慰道。
“那就好。”
岑远记得他除夕前一天回来还很开心,后面过完年再出去一趟,心情就没之前好了,对比还挺明显。
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好在现在恢复过来了,他也不用太担心。
岑远收了手机,又看着他哥,认真道:“哥,虽然我是有点大嘴巴憋不住,但你要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可以跟我说的。”
岑一清听完笑着,“我还真一点不放心你。”
他语气温和地开始损起自己,岑远知道岑一清状态又回来了,还是以前的样子。
岑远“哼哼”两声,没再反驳他。
倒也不是岑一清憋着不愿意说,但关于沈朝的事情,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和岑远开口。
岑一清自己好几天没缓过神,换作他弟,这不得把人吓死。
更何况说了以后,岑远要怎么面对沈朝?
怎么想都有点别扭吧。
不免会伤宿舍情谊。
岑一清脑海里想着这些,把人送到校门口,下车帮忙拎了下东西,又给岑远,见他刚好拿得过来,看起来也还好,便说:“就这样回宿舍吧。”
“行,那我先走了哥。”
“嗯。”
岑远跟他哥挥了下手,就进校门。
路上刚好碰到隔壁寝室的同学,对方取快递,还帮忙搭把手,两人一路聊着回到宿舍,他把东西还给岑远,岑远跟他道了声谢。
每次开学岑远都拖在最后一天的期限回寝,这回也不例外,另外三个室友昨天下午就回了宿舍。
见岑远进门,沈朝摘下了耳机,看过去。
却只有岑远自己和他的行李,没见到岑一清的身影,等了会儿也没人再进来。
宋时雨还开了宿舍门往外面看,没见到人,问:“小远,岑哥呢,被你落下啦?”
岑远一听,笑了:“落下什么啊,他送我到校门口就回去了。”
他的室友们欢迎的不是自己,是欢迎他哥呢。
周星川从床上爬起来问:“都到门口怎么还不来宿舍,跟我们见外了不是?”
“我哥说画室还有事,不来了。”
宋时雨有点不大开心,毕竟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岑哥,“好吧,理解。”
沈朝看回他放在电脑旁边的那个方形小礼盒,神情黯了下,想着下回再给岑一清。
按照惯例,打开行李箱,岑远得先给室友们分从老家带回来的吃的。
大家现在都互相分享,岑远桌上也有昨天他们送来的吃的。
分完岑远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
“我跟你们说一个特别离谱的事儿。”宋时雨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开始说寒假遇到的事情。
“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家里居然给我订了娃娃亲!今年回家过年我妈才说,还说那个女生跟我同一天生日,小时候我俩一块儿长大,特别有缘什么的,给我吓死。”
“啊?现在还有娃娃亲啊,这算数么,”岑远疑惑道,“那你算不算有对象了啊?”
“你起开,”宋时雨见岑远幸灾乐祸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对她也没印象,现在谁还来那套啊,我看他们就是想取笑我。”
宋时雨说:“那女生也肯定不同意啊,但我家里说得特别真,吓人吓人。”
周星川跟着笑他,笑完他才说:“不过其实有个娃娃亲也挺好的。”
“哪儿好啊?”
“这样你就不用被家里催婚了啊,多方便,避开家庭矛盾。”
宋时雨白他一眼。
“我说真的,我算是发现了,现在长辈们都可着急了,可能是闲着没事吧,就喜欢催年轻人结婚。”
岑远一听这话题,来了兴致,问:“怎么说?”
“我有个堂姐,本人条件特别好,长得漂亮又有事业心的那种,今年刚三十,就被亲戚催婚了,非说要给她介绍个对象。”
岑远笑着把衣服往衣柜里放,接话道:“笑死,别说三十了,我哥这么年轻,都被我妈给安排了。”
宋时雨一听瞪大眼睛,“啥?岑哥也被催啦。”
他特别小心地往沈朝那看了眼。
很好,一听岑远说这事,这人眉头就皱起来了。
宋时雨颇有点吃瓜的意思,一边注意着沈朝,一边让岑远多说点:“什么情况,你快说说。”
“也不算催,就是我妈给他介绍了一个男生,条件也挺好的,让两人认识认识。”
周星川道:“看来岑哥也逃不掉。”
“那男生怎么样,帅吗?”
岑远回想了下,“我就见了一次,挺高,气质成熟挂的,长得还可以吧。”
“还可以?”宋时雨看了看沈朝,“那他有我们沈朝帅吗?”
“嗯我觉得不太好比,主要是气质不一样,你懂吧,我看我妈对他是满意的。”
宋时雨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低头给沈朝发了个消息:【完了,你要输起跑线上了。】
有丈母娘的加成,这不是直接输起跑线嘛。
“你哥怎么说?”
沈朝难得加入他们的话题,岑远还挺意外,“也没说什么,但他好像还挺喜欢我哥呢。”
“是吗?”宋时雨问。
“嗯呢,我们当时碰上的时候,他一直看我哥,还说他比照片好看。”
“那是自然,我们岑哥多好啊,谁不喜欢?”周星川还躺着,接了茬。
岑远爬到床上准备铺床这些,没再继续说八卦了。
他自个儿哼哧哼哧忙了阵,又叫宋时雨给他搭把手,帮忙压一下被角。
沈朝拿起手机,给宋时雨回了个死亡微笑。
再看回和岑一清的聊天记录,准备打字,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们最后一次对话,岑一清没有回自己。
沈朝之前没在意,只当他是在忙,忘记回了,这会儿忽然想到岑远说的这些话。
他心里有点烦,为那个假期冒出来的他不知道的一个男的,感觉怎么都不太舒坦。
沈朝喝了点水,冷静了下,还是想给岑一清发消息。
【不是说开学见吗,怎么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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