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声一响,黄焦焦屁股就跟装了弹簧似的,立马蹦起来,兴冲冲地就要往外跑,转身见死党刘明明还坐在位子上不动,他纳闷,“走啊,咋的,你跟教室处出感情来了,舍不得走了?”
“……二笔啊你!没看见我只是在整理东西吗?”刘明明被他这么大声一喊,羞恼地瞪过去。
莫名被瞪了一眼,黄焦焦茫然地摸摸脑袋,发出灵魂疑问,“你整理个啥?咱们书桌里还有东西吗?”
不是嫌碍事儿,所以都扔到姜楚边上那张桌子的桌肚里了吗?
刘明明伸手在桌肚里摸了个空,还真是……他掏出几张巧克力的包装纸,强装淡定,“这不是吗,我在整理垃圾。”
黄焦焦沉默地看了刘明明一眼,觉得他脑子有包。
被他这么一搅和,刘明明也不好继续留下去,只是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可恶,他就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女生会喜欢姜楚这个平平无奇又阴沉不讨喜的人。
姜楚则是头都没抬一下,对外界的事情一概不知,当他专心做某事的时候会自动屏蔽掉多余的声音和动静,这大概算是他的优点之一。
十八班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都很好,他们担心姜楚高一高二的基础太差,除了有不懂的可以随时去问,班主任还特意给他找来了一些练习卷和学霸笔记。
今天老师没留什么作业,姜楚刷完一张练习卷,感觉神清气爽。
这时,身旁传来平静的一声询问:“写好了?”
姜楚一愣,转过头,就看见唐昔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旁边,正拿着一只铅笔在数学书上画圈圈,而教室里的人已经全部离开了。
“……嗯,好了。”姜楚合上笔盖,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今天比起上次来的时候瞧着正常了很多。
没有发疯,也没有在桌子上疯狂画蘑菇和小老鼠,拿的还是能擦掉的铅笔,画的也是数学书。
数学书看起来很白很干净,一看就是没有被使用过的,姜楚记得唐昔的班级靠前,学习成绩应该不错,怎么书这么干净?
不过这样的疑问也只是一瞬间,姜楚觉得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唐昔似乎太平静了。
“你找我,”姜楚想起那张纸条,迟疑地问,“是有什么事吗?”
闻言,唐昔终于停止了画圈圈,天使一般可爱精致的脸上神情平和,甚至有点礼貌,他说:“没有什么事啊,就是想找你聊聊天,最近我觉得有一点烦恼呢。”
言罢,他眉头皱起,表情看起来似乎真的很苦恼,一双小鹿眼也忧郁地耷拉下来,红润的唇瓣开合:
“傻哔——玩意,一把年纪,脑子都活到狗肚子里了,小脑萎缩,小屌上位是吧!他妈的以后动物世界给你演,春天的动物都没你个老登会发情,一张丑脸上褶皱比牛犁的地都要深的丑东西!”
好的,一张嘴又是熟悉的味道。
姜楚闭嘴,双手放在膝盖上,端正的假装自己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私生子都能当你个老登的孙子了,你踏马的还能乐,心里没有一点笔数的傻哔——,就你吃药才行的弱鸡还能生个鸡儿!还大家一起吃个饭,我吃你哔哔——”
“……”姜楚在这一刻希望自己最好也没有耳朵。
这些东西是他一个外人能听的东西吗,他知道了真的不要紧吗?
唐昔这边已经渐入佳境,但也忘记要做表情管理,下笔的力道骤然加重,薄薄的纸张都快被扎透了,从画圆圈变成了画抽象的小老鼠。
他甚至都不用看,仿佛画过千回百回,一只只丑的一模一样的老鼠跃然于纸上。
姜楚看得叹为观止,并担忧他这样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十几分钟后,发完疯的唐昔也神清气爽,熟练地掏出矿泉水瓶吨吨吨了半瓶,喝完又瘫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
唐昔扭头看向一直安静听他说话的姜楚。
不仅是这么多年他遇到的最称心的情绪垃圾桶,而且还救了自己一次,唐昔越看姜楚越觉得满意。
或许,可以给他一个成为自己朋友的机会,尽管跟姜楚走在一起可能会不符合自己身份,进而引起一些小麻烦。
姜楚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听到唐昔在结束的时候竟然对他说了一声谢谢,姜楚惊讶地抬起头看他,为什么突然对他这么礼貌,这是……转性了?
所以现在变成了一只礼貌的精神不太正常的变态小狗了?
前缀过长,姜楚自己都快要被绕晕。
背上书包准备离开的的唐昔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转身,书包上的小狗挂件划出一个半圆的弧度。
“你现在是周兰斯的室友对吧?”他突然问。
这没什么需要隐瞒的,姜楚点头,“嗯。”
“那你要小心一点啊,”唐昔微微弯腰,压低了声音,“不要被周兰斯的外表骗了,也跟那些人一样傻乎乎地喜欢上他哦,那你就惨啦!”
“再好心提醒你一下,可是有很多精神不正常的变态喜欢周兰斯,那些脑子有病的人都特别危险,尤其是对你来说。”
姜楚一直知道那些攻脑子都不太正常,但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唐昔歪了下脑袋,“现在连我都知道你是他室友了,你觉得他们知道后不会对你做些什么吗?”
怕姜楚不相信,唐昔还难得耐心地举了一个例子。
“你有听说最近学校开除了一个高三学生吗,他具体做了什么导致被开除的我不清楚,只知道是惹到了周兰斯,而他现在的情况——”
唐昔本想卖个关子,可见姜楚还是那沉默的木头样,没意思的撇撇嘴,道:“那个人被整的老惨了,在医院躺了半个月不说,家里也被搞破产,他爸卷走了最后一点钱逃走了,现在他不仅失去了所有东西,还背着不小的债。”
“据说他受到的刺激和打击太大,现在变得神经兮兮的。这里面没有周兰斯的手笔我可不信,不过他下手不会这么狠,背后还有谁掺了一脚这就说不准了。”
“所以,”唐昔总结,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姜楚的肩膀,“你平时最好小心一点,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难为唐昔能保持正常的状态跟他说了这么多,姜楚也能听出来起码这一刻他是真的为自己着想,于是点头认真应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注意的。”
他说完后,唐昔突然定定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低下头,哼唧一声,“我走了。”
姜楚收拾唐昔留下来的东西,铅笔是自己的,数学书他没带走,姜楚把那画的惨不忍睹的书页合上,数学书的封面上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个名字——刘明明。
“……”
-
两人在教室待了挺长一段时间,等姜楚吃完晚饭打算回宿舍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
而在去往宿舍区的路上,姜楚意外遇到了许久没见的堂哥姜恒,他大概刚从三号食堂回来,吃力地提着两个装得满满的袋子,正偏头和同样拎着两大袋东西的稍胖少年说话。
姜恒看起来瘦了不少,那双本来就大的眼睛看着更大了,脸颊微微凹陷,显得颧骨愈发凸出,比起之前多了几分阴郁刻薄的的味道。
不知道跟同伴聊了什么,脸上的表情愤懑屈辱。
姜楚没有打算上去打招呼,放慢了脚步让他们先走,谁知道这时姜恒却突然转过头,精准对上了他还没收回的视线。
“……”糟糕,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同伴见姜恒不说话,转头一直看向侧后方,他好奇地循着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形影单只,稍低着脑袋,刘海长到几乎遮住脸的纤瘦少年,
那个少年给人阴郁又沉默的感觉,他在学校里见过很多这样特质的人,无一例外都是长期受到欺负又不敢反抗的特招生,所以下意识把姜楚划分到他们这一边,问,“那是你朋友吗?”
“不是。”姜恒眼睛紧紧盯着姜楚,摇头否认,而后又嗤笑一声,“他可不是特招生。”
他被那群水蛭一样恶心,只知道吸父母血的富家子弟缠上,被戏弄被侮辱,被迫听他们的命令东奔西跑……姜恒郁郁的想,凭什么自己要被这么折辱,而姜楚却不用?
受尽屈辱的这些天,姜恒知道了与那些富二代相比,姜楚那点钱叫暴发户,完全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所以明明该被他们欺负的是姜楚才对啊,他胆小懦弱,成绩差,人缘差,家人和同学都不喜欢他,为什么这种没有优点的无用废物却能好好站在那里?
那名同伴瞧出两人之间有点不对,看了一眼时间,拉着姜恒催促道,“快走吧,不然等下迟了……会生气的。”
姜楚被那双大到有点吓人的眼睛盯的浑身发毛,看着俩人离开的背影,忍不住搓了搓手臂。他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姜恒的事,不懂为什么姜恒看他的眼神充斥着愤怒和怨恨。
“在看什么?”清冽的声音将他唤回神。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刚听完唐昔的话,姜楚下意识跟周兰斯拉开距离,干巴巴道,“周同学,你要回宿舍吗。”
周兰斯扫了一眼四周的宿舍楼,点头,“对啊,姜同学呢?”
“我、我也是……”
姜楚也反应过来自己问的究竟是什么智熄的问题,脑袋随着声音一起逐渐低下去,他闭了闭眼,每次和周兰斯一起,他都能收获新的丢人方式。
尴尬一直伴随着他步入鹅卵石小路,两侧粉白的龙沙宝石花瓣开始凋落,再稍前一点的那片龙沙宝石丛的花瓣更是掉了满地。
仿佛,是被人不留意撞碎的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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