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活了吗？”
见阿尔文睁眼，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至尊小超人皱起眉问道。
超级视力和超级听力让他清楚地知道，阿尔文的心脏重新开始跳动，血液已经在血管里流淌，细胞恢复活性……这无一不说明，眼前这个人生理上已经完成了“复活”，但似乎……也仅仅只停留在生理上。
现在的阿尔文双眼无神，脸上也没有一点表情，仿佛他的灵魂还留在灵薄狱，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荡的躯壳，让人不寒而栗。
娜坦扎支吾着不敢说话，她很清楚魔法不会起效，现在这样的变化完全在她的理解范围外。好在也不需要她回答。
至尊小超人开口的一瞬间，阿尔文本能地一拳砸在他脸上。
至尊小超人不觉得疼痛，对他来说，一个人类的全力也只是挠痒痒的程度，反倒是阿尔文，在反作用力下，感受到了手骨几乎断裂的疼痛。
“——！”
阿尔文咽下险些脱口而出的惨叫，怔愣地盯着自己的手，彻底清醒过来。
“很好，看来你活了。”至尊小超人脸色很差地直起身，看向娜坦扎，“现在我可以进入他的梦里了吗？”
“可以……”
“等等。”
阿尔文打断他们，动作僵硬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关节像是生了锈，脏腑也好像不在原来的地方。
也许是什么死而复生的后遗症。
阿尔文揉了揉肚子，看向被他打了一拳，但毫发无伤的“受害者”：“……你现在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阿尔文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这是最关键的。
命令的句式让他的话像是一个质问。
至尊小超人只觉得阿尔文在怀疑自己，顿时怒火涌上心头。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阿尔文似乎就察觉到了他的不满，改口说：“我想你应该不会站在狂笑之人那边……你只想拯救你的地球，但这为什么会需要我活着？”
至尊小超人一噎。
“阿尔文”的起源和性格就写在废稿上，人物画像的旁边。很粗略的几句话，几十个单词，就概括完了他整个人和所有的过去——一个徒劳地怀念着父亲，却永远无法挽回的可悲的残次品。
编辑甚至没想过让他成为一个英雄。
想到这一点，至尊小超人就做好了接下来阿尔文会反抗的心理准备。可阿尔文却没表现出敌意，还察觉到了他的反感，及时改掉了说话方式。
就好像……没把一个差点杀死自己的人当做敌人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不知道为什么，至尊小超人慌了一瞬。
他习惯性地用愤怒作为掩饰，用不容拒绝的强硬口吻说道：“我要进入你的梦境世界，找到藏在里面的第十金属并带出来——别想阻止我。不管你想说什么谎，想要做什么，接下去的事情你都无法插手。你也不应该插手，因为这是你这种糟糕透顶的家伙唯一的赎罪机会！”
阿尔文平静地听完，垂下眼，淡淡地说：“噢，所以真的是你救了我……谢了。”
他的话里没多少真心实意的高兴，听上去像是一个敷衍，没等至尊小超人继续说出让人讨厌的话，阿尔文又问：“为什么第十金属会在我的梦里？”
他的记忆早就完全恢复，其中没有任何与第十金属有关的部分，只知道，曾经正义联盟的英雄们，用它来击败过黑暗多元的梦魇与恶龙。（1）
而他当时作为“梦魇”的一部分，唯一会和金属有交集的时机，只有英雄们的武器刺进身体的那一瞬间。
后来……后来就与第十金属无关了，那是神明与神明之间的博弈和战争。（2）
“我怎么会知道，这是你该向我解释的事。”
至尊小超人语气恶劣地这么说着，表情却不再像之前那么凶恶。
他其实追问过这一点，可原先负责这段的那个编辑说，其中的逻辑关系、细节设定他都还没来得及想，“阿尔文”的出场就被否定了。
阿尔文没说信还是不信，只是沉默着，没有说话。
之前没有察觉到，现在回忆起来，就能感觉到明显的不对劲。在他死亡的时候，那片雪原中为什么会有达米安？而且他为什么……从头到尾都没说过话？
这会不会与第十金属在他的梦境世界有关？还是说那只是复活魔法带来的副作用？
不……不是因为复活的魔法。
直觉给出否定的答案。
接着，又有无数推测接连冒出来，与强行压抑的情绪纠缠在一起，变得混乱不堪。最后，只剩下达米安的面孔无比清晰地驻留在脑海里。
阿尔文一瞬间几乎要产生重新回归死亡的冲动。
至尊小超人见他一直不说话，眉头又一次皱紧：“你在想什么？”
阿尔文仍是一言不发。
至尊小超人想要逼问，可是……他看上去太难过了。
从睁眼到现在，阿尔文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但失序的心跳已经暴露了一切。
至尊小超人以为他在担忧其他人，抿了抿嘴：“别想打什么坏主意，蠢透了！”
阿尔文没有理他，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至尊小超人没了耐心，想着要不要干脆直接把人打晕，阿尔文才蹲下身，捂住脸深吸一口气，然后站起来，终于开了口。
“……我知道了。”
阿尔文的声音很轻，几乎是一句耳语。
随着话音落下，阿尔文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不自觉表露在外的难过与痛苦消失无踪，仿佛刚刚那短短十几秒的时间，他就迅速接受了现实。
“那你最好带上别人。”阿尔文继续说着，“在梦境世界里，也许什么糟糕的事情都会发生。毕竟，除了……死的时候，我没做过美梦。而且我还挺讨厌你的。”
尤其是现在。
至尊小超人脸一黑，不自觉抬高声音强调道：“我也讨厌你！如果不是为了第十金属，我才不会救你！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
“我知道。”
如果不是狂笑之蝠……他早就应该死去，和其他的狂笑罗宾一样。
阿尔文只当至尊小超人知道了什么，又或是在发泄情绪，没有多问，只是说：“你就算不怕这个，但你不知道第十金属在梦境世界的什么地方，总得有人帮你一起找。”
“不用你操心，我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带上她。”
至尊小超人指了指娜坦扎。
阿尔文看向角落里那个狼狈的女人。
“一个杀人犯？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合适的选项。”
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再怎么漂亮，现在表现得再怎么听话，本质都只是个心理扭曲的家伙。
那些带着浓郁血腥味的摆件，和诡异的魔法物品都是直接证据。
“不——我什么都不会做的！真的，我可以发誓！我会忏悔的……！”
娜坦扎慌忙表达着自己的恳切，生怕自己失去作用。
阿尔文没从她身上感受到那些扭曲的情绪，倒是后悔与恐惧更多一点。
但是，后悔能够说明什么的话，他当初就不会杀这么多的人了。
大多数人在死前都会产生这种情绪，这掩盖不了他们过去的罪行，也无法说明他们未来会变成好人。
“我坚持我的想法，你还是需要去找到其他人。”
像是没听见娜坦扎的话一样，阿尔文收回目光，对至尊小超人说。
“就算你一个人应付得来，能够迅速找到第十金属，之后你也需要有人帮你打开通往世界熔炉的传送门，重燃炉火……想要重锻一个世界没那么简单。”
事实上，阿尔文并不知道具体应该怎么做。
也许最清楚的是那些神明。
“——你需要神奇女侠。”
至少当时，神奇女侠做到了这一切。
“我不需要任何一个堕落的英雄！我早就拯救过多元宇宙，不需要你来给我提建议！”
“你现在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阿尔文说，“而且中途你还会遇到黑暗多元的那些’蝙蝠侠‘，说不定还会有一些’超人‘，你想因为自己的私人情感和偏见让一切功亏一篑吗？认清现实，你需要同伴。”（3）
阿尔文的话语直白又尖锐，至尊小超人听了差点想直接动手把他扔出去。
感受到氪星人的愤怒，阿尔文对此完全不意外。他知道这会让至尊小超人下意识使用暴力，但这是最有效的做法。Ùɲićơřǹ
但至尊小超人并没有这么做。
他看过金属大事件的漫画，比阿尔文更清楚黑暗多元的对手有多少，也清楚成为至黑骑士的狂笑之蝠足以杀死自己。
只是，想到之前通过水晶墙见到的那些英雄黑暗、堕落的样子，和拒绝被拯救、不听解释就毒打自己的超人，仍然有些不情愿。
阿尔文发现至尊小超人没有第一时间发泄情绪，知道他已经听进去了自己的话，于是乘胜追击：“我会负责帮你说服其他人，只要你别动手。”
“什么？！之前是你先动手的！”
“……”天啊。
阿尔文有些无语，这个氪星人真的对自己的力气完全没数，也压根不知道自己能造成多大的破坏——他那时候差点死在这个家伙没有杀意的愤怒情绪下。
不过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
“我不会为此道歉的，但这次我会帮你。”阿尔文向他伸出一只手，率先表达出诚意，“为了我的家人和我的世界。”
至尊小超人盯着阿尔文的手看了两秒，不情愿地握了上去。
“……别想耍花招。”
第122章
达成合作后，最明显的好处是，阿尔文得到了一个名为“氪星人”的代步工具。一般来说这能省很多事，前提对方不是一个青少年。
“你确定要这样吗？我感觉我要掉下去了。”
天空中，阿尔文被至尊小超人抓着后衣领，像只被什么拎住后颈肉的动物。
冷风呼啸着掠过身侧，阿尔文看向悬空的双脚，和下面混乱的城市。
不知道什么原因，城市到处一片漆黑，街道上时不时亮起爆炸的火光，火光里是一些趁乱犯罪的“市民”，看着比虫蚁还渺小。倒是影子又长又扭曲，衬得这里越发像是人间地狱。
等会要是摔死的话，还不如之前就一直死着。
阿尔文暗暗心想。Úƞîĉô®ո
至尊小超人恼怒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闭嘴。你不会，只要你别做多余的事。”
“行吧。”
阿尔文当然清楚，至尊小超人想杀死他的话，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用不着拐弯抹角，而不想他死的话，就算掉下去也能及时接住。他会这么说，只不过是因为这种飞行方式实在有些难受。
也不知道还得继续保持多久。
这个被至尊小超人成为地球-3的地方，阿尔文稍微有些印象。在这里，善恶逆转，原本正义联盟的英雄，组成了一个叫“犯罪辛迪加”的犯罪组织来统治世界，而在平行地球上的罪犯，则组成了正义联盟，并且早在几年前就已经遭到清洗。
现在……大概已经没剩下什么人了。
当时，犯罪辛迪加和正义领主一样，在珀佩图阿的威胁下选择了臣服。
阿尔文一直很奇怪，为什么地球-3不算黑暗多元宇宙的一部分，直到后来，犯罪辛迪加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背叛，炸毁了其中一个向珀佩图阿输送力量的振动叉。（1）
也许那时候犯罪辛迪加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但阿尔文仍然没有把他们当做可沟通对象。
过了会儿，阿尔文又问：“找到他们了吗？”
他们现在会留在地球-3，是因为至尊小超人声称，他之前去其他地球时，都没见到这位亚马逊公主，对方很可能就在地球-3。
阿尔文怀疑他压根没找过。
“刚刚你已经问过这个问题了。”
至尊小超人生硬地回答说。
“因为你一直没想起来自己’扔‘出来了哪些人，你的超级听力又一直派不上用场。”
“我说了不是我的问题！这里那么奇怪，你没有眼睛吗？”至尊小超人已经带着阿尔文飞了好几分钟，没找到半个和他来自同一个地球的人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下面每一个他们飞过的城市都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
“也许是全球大断电。你不能指望一个90%都是罪犯的地球，一直保持良好的社会秩序。”
这么说着，阿尔文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至尊小超人的超级听力不知道受到了什么阻碍，一直听不到太远的地方，这也是搜寻进度进展缓慢，至尊小超人情绪暴躁的重要原因。
就在这时，远处的天空忽然一暗，有什么挡住了日光。
“那是什么……？”
阿尔文瞪大双眼，看向远处云层中岛屿般庞大的黑影。它正在坠落，携着越发耀眼的金红色火焰，向地面砸去。
“是犯罪辛迪加的战舰。”
至尊小超人也皱紧眉。
阿尔文怔怔回过神，只当是犯罪辛迪加的又一次“团建活动”，谁知至尊小超人一说完，就带着他朝战舰飞去。
“等等——”
话音没落，爆炸和滚烫的热浪就扑了阿尔文一脸。
然后下一秒就变成几乎冻结的冷风。
至尊小超人用冷冻呼吸熄灭火焰，扔开阿尔文，踩着一地冰霜走进战舰残骸。
……这家伙可真够自说自话的。
阿尔文拍了拍身上的冰屑，也跟着走进去。
犯罪辛迪加不至于没事找事到自己毁坏他们的战舰，那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只剩下一种可能——他们刚结束一场战争。
不过……为什么它的外壳是被撕开的？
字面意思，那些坚硬的金属墙壁和外壳，大多像纸一样向外翻卷。
阿尔文表情古怪了一瞬。
“这是你干的？”
“有什么问题吗？他们那时候在侵略地球-51，虽然我只是想打败终极人，但也阻止了他们。”至尊小超人理直气壮地说。
阿尔文不觉得有问题，但他烦透了莫名其妙的地球编号：“地球-51是哪个？”
“你把杰森·陶德送过去的那个。”
至尊小超人满不在乎地说着，目光环顾四周。
“这里……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阿尔文的思绪还停留在刚刚的话题上，什么叫他把杰森送过去的那个？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见过了？”
“我听见他说要去找你。”
“…………啊。”
阿尔文错愕地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要做出什么回应，嘴巴无声张合了两下，只掉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至尊小超人听见一瞬间失序的心跳，回过头，就见阿尔文一脸平静地跟了上来。
“那就去月球找找。全球范围的断电和对超级听力的影响不会是意外，应该是有人在远程操纵——这里正义联盟的人已经死得差不多了，那么只剩下月球上的人能做到这些。”
月球上是犯罪辛迪加的总部，对应着平行地球的正义联盟瞭望塔，针对全球的控制只会在那里进行，而且……如果有英雄出现在这里话，犯罪辛迪加绝不会错过，去月球“问一问”是最有效率的方式。
“不用你提醒。”
至尊小超人讨厌被一个“罪犯”指挥，但还是飞向战舰下方，找出一架勉强还算完好的突袭用战机，扔到阿尔文面前。
“我先过去，你赶紧跟上。”
说完，至尊小超人飞出战舰，眨眼间没了踪影。
阿尔文没有阻止，检查了一遍战机，发现确实还算完好，能够使用，便跳上去。
谁知才刚启动，阿尔文瞥见有什么东西从余光里划过——似乎是……一颗流星，后面拖着一道绿色的彗尾。
阿尔文的目光下意识追上去，下一秒，“流星”已经撞破玻璃，飞向战舰外。
整个过程不到一秒，但阿尔文还是看清了那颗“流星”的真面目。
——是绿灯戒。
犯罪辛迪加的战舰上怎么会有绿灯侠？
阿尔文跳出战机，跑向灯戒飞来的方向。结果发现，战舰根本不是空无一人，之前至尊小超人的话更准确一点来说，应该是一个“活人”都没有。
刚一走进通道，阿尔文就看到好几只样貌畸形的外星虫兽横在两侧，黑红的血溅在墙上，散发出浓烈的铁锈味，混杂在硝烟里，让人不由反胃。
虫兽身上套着黑黄两色的制服，制服样式稍微有些差别，但都有着一个塞尼斯托军团的标记。
再往里走，也是同样的景象。
区别只在尸体中出现了许多绿灯侠的。
他们都是死亡状态，灯戒已经离开他们的爪子或是手，刚刚那一枚，应该只是其中一个苟延残喘，坚持得久了一点。
即便如此，也没逃脱死亡的结局。
阿尔文跨过一具具尸体，来到控制室。里面的屏幕已经满是裂痕，裂痕处时不时闪过电火花。阿尔文尝试重新启动，但是失败了，它已经彻底报废，只留下一些残缺不全数据文件。
其中几个是战舰中的备份监控，打开后屏幕立即亮起，残缺不全的画面出现在还算完好的几块屏幕残骸上。
画面卡顿很严重，还时不时出现黑屏。切换了好几段才终于出现有用的画面，简直像是被故意保留下来的一样。
那是一个被绿色包裹的……黑色蝙蝠标记。
——这家伙绝对没有死！
阿尔文当即跑回战机旁，将其启动，飞向月球。
这艘战舰很明显已经去过正义领主的世界，才会遇到破晓诡灯与塞尼斯托军团的袭击，至于那些绿灯侠……应该是后来出现的援军？
无数糟糕的猜测接连冒出来，阿尔文死死抿紧嘴唇，浑身神经紧绷。
周围的光线很快黯淡，漆黑的宇宙出现在眼前。
阿尔文用最快速度飞向月球，可当他到达时，似乎还是晚了一步。
犯罪辛迪加的总部已经成为一片废墟，至尊小超人愤怒地冲向疮痍的地面，接着绿色的光芒亮起，尸骸从黑暗中涌出。
阿尔文戴上简易的呼吸器，准备去基地废墟中找找幸存者或是尸体。
干出全球停电的应该是“网格”，它是剥离了维克托·斯通的机器人，没那么容易死。（2）
然而刚跳出战机，就有人从背后袭击，将他按在战机外壳上。阿尔文感觉到有尖锐的东西抵在自己颈侧，却在刺进皮肤的瞬间收了力气。
看着倒映在金属外壳上红黑两色的模糊人影，阿尔文有些疑惑。
这是谁……？
正猜测着，阿尔文就被抓着翻过身。
果然是陌生的人。
看着偷袭者那身怪异的制服，阿尔文没多大意外，正想反击，就注意到对方胸口黄色的……鸟类标记。
一个荒诞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里。
“——杰森？”
阿尔文怔怔地迎上那双灰蓝色的眼睛。
杰森紧紧揪着阿尔文的衣领，余光瞥见他颈侧有很大一块疤，像被什么野兽撕咬过，又迅速愈合。他不由微微一顿，原来想说的话也尽数咽了回去。
“……你看上去一团糟。”
他的语气带着迟疑，表情紧绷，没有一点笑意，实在不像一个“罗宾”或是“红头罩”。阿尔文神色一松，明明一切都还很糟糕，却还是忍不住翘起嘴角。
“比你好一点。顺便一说，我也很高兴能再见到你。”
第123章
“够了。”
杰森没让阿尔文轻易转移话题。他们分开的时间只有短短几天，完全不够一个足以留下伤疤的伤口愈合。
想到之前夜枭提到，至尊小超人突然带走了娜坦扎，杰森不由皱起眉，善恶逆转的魔法师，反派版本的超人……两个名词加在一起，很难让人联想到什么好事。他莫名有些烦躁。
“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搞砸了什么？”
杰森质问道。
“什么都没有。”
阿尔文毫不心虚。
“——”
杰森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收起刀，没有继续问，也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即便阿尔文脸上的笑，比那轮西升东落的太阳都要显眼。
“看来你很放心你的新同伴。”居然为那个家伙隐瞒事实。
新同伴？
阿尔文顺着杰森的目光，侧过头看了眼。
远处，至尊小超人正在暴揍破晓诡灯，时不时发出贯彻天地的巨响。大量的土石扬起漫天尘浪，炽烈的气流推挤着烫过皮肤。Ůńîćȱȓʼn
“Huh，他会搞定的。”
阿尔文没有否定“新同伴”这个说法，以为杰森指的是对付破晓诡灯的事，满不在乎地耸耸肩。
他收回目光，见杰森扭头就走，三两步跟上去，语气依旧轻快：“对了，我听克拉克说，你打算回正义领主的地球找我……”
’克拉克‘？
看来他们确实相处得不错。
想到之前面对至尊小超人时，阿尔文凄惨逃命的样子，杰森莫名觉得有些讽刺，毫不留情地打断道：
“他听错了。我说的是回去杀了你。”
阿尔文微微一顿。
对，这样才是他熟悉的那个杰森·陶德。
不管是至尊小超人口中提到的，还是杰森之前那种几乎算得上安慰的举动，都反常到让人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终于回到了原来的样子。
没再感受到那种让他几乎无措的情绪，阿尔文觉得自己应该松一口气，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自己仍然心神不宁。
阿尔文强行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话题上：“我的意思是，你已经去过正义领主那边了，对吧，那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出现在这个地球的破晓诡灯，断电的地球，还有月球这里——离开战机前，阿尔文就发现，哪怕犯罪辛迪加的基地已经成为废墟，附近的气压依旧维持在一个与地球气压相近的稳定区间内。
而且，杰森似乎能在这里自由行动，整个人没多少紧迫感……阿尔文走近了点，仔细打量起他。
嗯，也没有太严重的伤，就是制服不太好看。
情况好得超乎想象。
杰森看了眼两人间一下子拉近的距离，和毫无自觉的阿尔文，面无表情地把人推远：“你是指，在你和你的朋友互相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
“真的？”
阿尔文表示怀疑。
“我看上去像在开玩笑吗？”
他们确实回到了正义领主的地球，也确实想找回阿尔文，只是……
“我们刚一过去，就遇到了破晓诡灯，同时地球上还出现了无数个黑洞一样的鬼东西，恨不得将周遭所有的一切卷入黑暗。终极人见到那样的场面，反对我们返回地球-3的决定，那个白痴只想继续征讨下一个完好的地球。”
但夜枭帮了他们。
或者说，夜枭帮了迪克。
杰森从腰带里拿出检测器，跟着信号走进废墟。
“总之，最后终极人被关进黄太阳监狱，成了个只会抱头痛哭的大傻子。回到地球-3后，夜枭尝试说服其他犯罪辛迪加的成员，起初没什么进展，直到你的’朋友‘带走娜坦扎，破晓诡灯带着他的死者大军追过来。就是这样——什么都没发生。既然你找到了帮你完成那个糟糕计划的同伙，那就走远点，我还有几千件需要完成的事，没时间回答你没完没了的问题。”
阿尔文感觉到杰森好像不太高兴，下意识认真想了想原因，说：“娜坦扎还活着。”
直觉告诉他不是因为这个。
但阿尔文不想去考虑其他原因。
“是吗，真让人高兴。”
杰森用毫无起伏的语气敷衍道。
“是的，克拉克还需要她帮忙。现在她应该还躲在地球。”阿尔文多解释了一句，自顾自换掉了话题，“你在找什么？”
这座基地里面没有一点光，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刚一走进去，阿尔文就感觉到一股寒意渗入皮肉。
和正义联盟的瞭望塔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监狱。
“犯罪辛迪加把突然出现在他们地球上的人关进了监狱，这里是其中一个。”杰森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给出了回答。
“关押”？
阿尔文不觉得犯罪辛迪加能关多少人，大多应该已经就地杀死。想也知道，这群和黑暗多元的恶魔没有两样的家伙，不会允许违抗他们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
关起来的话……应该是为了折磨吧。
事情和阿尔文想的差不多，等他们来到监牢前，就见到一个金色的人影倒在地上，生死不明。
“等等，你是来救他的？”
阿尔文表情古怪了一瞬。
金色的贴身装甲，红色的卷发……这家伙，分明就是小亚历山大·卢瑟。
杰森收起反物质检测器，用夜枭给的密钥打开牢房，把里面的人扛到肩上。
“我也不想这么做，但他能派上用场。”
轰！
外面又爆发出一声巨响，头顶碎石簌簌落下。阿尔文拍了拍头发，正想继续问，忽然，直觉发出警报让他抓住杰森的披风，将人往后一拉！
下一秒，身形巨大的怪物撞破墙壁，砸在他们刚刚的位置。
磅！
扬起的灰尘中，代表意志力的绿色光芒越发强盛，怪物若隐若现，可阿尔文知道，那甚至不是活物！
“吼——”
尖锐凄厉的叫声刺入耳膜，怪物幽绿色的眼睛立即锁定了距离最近的活物。
“快走！”
杰森率先带路跑向来时的方向，在月球背面的地下，还有一处秘密基地，之前他就是从那来的，只要回到那附近，这些灯戒能量的造物就会被阻挡在立场外。
谁知跑了两步他就发现，阿尔文压根没跟上来，反倒又一声轰响从身后响起。
杰森回过头，只见那怪物被两道热视线射穿，尖啸着飞向天上的至尊小超人。
“……”
“怎么了，不走吗？”
阿尔文跑上前，示意杰森继续带路，完全不觉得刚刚发生了什么值得惊讶的事。
至尊小超人必须保证他活着，会帮忙很正常。而且就算没有帮忙，他真的再一次死去……
死而复生似乎也只是一个魔法的事。
阿尔文无所谓地想着，情绪没有任何起伏。
“是啊，多谢提醒。我差点忘了我们在赶时间。你为什么不让你朋友送我们回去呢？”杰森阴阳怪气地说。
“你不会想体验这个的，相信我。赶紧走吧。”
阿尔文装作没听懂他的讽刺，一本正经回答说。
杰森发出一声嗤笑，没再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回到月球背面。
这个地下基地勉强还算完好，有不少打斗的痕迹，往里走一些，还能见到成了一堆半废弃金属物的网格，勉强维持着系统运转，阿尔文看了两眼就失去了兴趣。
“蝙蝠侠没和你们一起过来吗？”
见杰森将亚历克斯随手扔进这边的牢房，阿尔文突然问。
“他们在医疗室。超人脑子里被原子女放进去了一颗氪石，他们在想办法把它拿出来。”杰森盯了他一眼，“好心”提醒道，“我劝你不要过去。”
阿尔文没多想，径直朝医疗室的方向走去，刚走过拐角，想到杰森的语气，他忽然意识到什么。
等等，在这里的……是哪个蝙蝠侠？
还没来得及回过去问，一个穿着蝙蝠披风的人影从走廊尽头走出来，光看制服，阿尔文一眼判断出那不是领主蝙蝠侠。
也许是地球-51的那个……
这个猜测刚冒出来，阿尔文对上对方的视线，直觉就立即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所以——
“……布鲁斯？”
阿尔文微微睁大了双眼，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看到布鲁斯手上金色的套索。
——真言套索。
阿尔文想起留在布鲁斯体内的机械蠕虫，和之前自己做出的背叛，不由错开目光，下意识退了半步。
“我去问问杰森那边要不要人帮忙……”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布鲁斯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阿尔文。”
阿尔文一僵，没敢回头。
出乎意料的是，布鲁斯没有说机械蠕虫的事，也没有一上来指责他的做法，而是问起了正事：“你早就控制会社的人成功找到了世界熔炉，但是他没有完成你命令的工作，为什么。我要知道那时候发生了什么。”
阿尔文看着墙壁上自己的倒影。
“你现在讨厌我吗？”
“……不。”
真言套索下，没人能够说谎。
所以这是一句实话。
阿尔文抿着唇，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答案反而越发觉得难受。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我……我确实让人找到了熔炉，只是越靠近，就越容易被黑暗吸引，机械蠕虫不足以控制一个人保持清醒，所以……”
阿尔文用力闭了闭眼，回过身，强迫自己迎上布鲁斯的目光。
“不过我现在知道怎么做了！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会修好这一切的！你们所有人都会活着回到一个完好无损的地球，我保证！”
说到最后，阿尔文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那种轻快、活泼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但与之相反的却是，话语中毫不犹豫将他自己排除在外的代词。
布鲁斯一言不发地看着阿尔文，脑子里首先想到的是一句话：
当一个人不想活下去的时候，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
第124章
“直到现在，你还是没准备好和我认真讨论这件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布鲁斯才用陈述的语气说道。
“什么？”
阿尔文一愣。
他能够从对方身上感觉到熟悉的怒火和一些……复杂到他难以辨明的情绪，这让他下意识装出了没听明白的样子。
布鲁斯没被蒙骗过去，冷色调的眼睛始终注视着阿尔文，说出口的话语却滚烫得不可思议：
“我训练你、教导你，把你当做家人。我爱你。我知道你也一直重视我们，即便从未诉诸于口，可你从来没有交付过信任。”
“……”
阿尔文呆在原地。
这下他是真的不明白了，为什么刚刚还在说正事，现在突然……而且这完全不像一个“蝙蝠侠”，或是“布鲁斯·韦恩”会说出来的话。
不是说布鲁斯从未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但是……“蝙蝠侠”就应该是永远严肃的。
阿尔文下意识想避开现在的话题，就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等等，为什么你突然——我……布鲁斯……额，我是想说，现在没人能操纵那些机械蠕虫，也许还有一两个’命令‘留下，但应该不会影响到什么，你要不要把真言套索拿下来？你知道的，它总会让人说些不想说的话……”
在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里，阿尔文的声音越来越轻，手指也不自觉蜷起，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他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希望见到布鲁斯接受自己的建议，至少别再继续这个让人难受的话题。然而事与愿违——
“这就是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你是我的孩子，我不会因为你犯了错而讨厌你，永远不会。我知道你对待感情的逃避，是因为你失去过很多，又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恶意淹没。如果只是这样，我会表示理解，因为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我身上，而每当这个时候，你们总是能拯救我。”
“好吧，但我真的没有——”
“我还没说完。”布鲁斯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听着，我和你一样，也总想保护在意的人不被真相伤害，独自承担下所有。可你一次又一次隐瞒，无视其他人的生命价值，用杀戮来宣泄自己的不安，还一次又一次地逃避、不愿面对……并且现在，你终于放弃了你自己。”
“——所以别想我谅解你！”
掷地有声的话语撞击着心脏，阿尔文徒劳地张着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最终，他只是低下头，避开了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
布鲁斯却没因此停下，甚至他还走到了近前。
阿尔文看着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黑色披风，听到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一直在试着帮你，阿尔文，哪怕是现在。但如果你一心走向死路，那么谁都救不了你，哪怕……希望就在眼前。”
话音落下，阿尔文仍是做不出回应。那截披风停留了一会儿，也终究还是从他视野中离开。
阿尔文心中莫名一慌，下意识想说些什么，他抬起头，目光追上那道身影，手也精准地抓向蝙蝠侠的臂甲。
可却在碰到的一瞬间，蜷起了手指。
指尖轻轻擦过披风。
蝙蝠侠像是有所察觉，微微停顿了一下，但阿尔文嘴巴张合了两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终于，蝙蝠侠的身影还是消失在了拐角。
一瞬间，阿尔文几乎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如果……如果什么都没发生，他什么都没想起来，那现在他会不会还是蝙蝠侠身边的罗宾，还是布鲁斯·韦恩的养子？
如果真的能这样，那他一定会做到所有蝙蝠侠期望的事。就算训练再难、罪犯再多，他也一定能坚持下来……
阿尔文死死盯着自己蜷起的手指，恨不得要用目光将其切断。
他真的很想、很想待在蝙蝠侠身边，起初所做的每一件事也都是为了这个。
可是现在，他正距离这个曾经的目标越来越远，甚至不敢多想其他更好的可能。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也不想后悔。
他只是……很怀念以前的日子。
是不是因为他来自黑暗多元，所以永远都会失去，永远无法如愿以偿？
阿尔文想不明白。
不过不管怎么样，所有的一切都注定会死去。
没有什么是不朽的。
他不应该在这个问题上多浪费时间。因为，他只是……比其他人得到的少了一点而已。
没错，没什么好在意的。
阿尔文抿紧嘴唇，心中反复这么告诉自己。
可强烈的窒息感骤然袭来。
阿尔文踉跄了一下，死死抓紧胸口的衣服，猛烈地深吸。
直到冰冷的空气灌入鼻腔，填塞肺腑，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重新活了过来，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身上的灯光仿佛一下子有了重量，他的脊背被压垮一样弯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儿，阿尔文才重新站直，脸上的神情也恢复平静，只有双手仍然攥紧着。
他回过身，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来时的方向。
接下来，最好处理掉至尊小超人的问题，不能让这个家伙和其他人打起来。哦，对了。还得去找神奇女侠……不，也许超人也能做到。
待处理事项一个个冒出来，将纠缠在一起的多余情绪挤压成一团。
对。不能被影响……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我说了你最好别过去。”
冷不丁的，杰森的声音像幻听一样在耳边响起。
阿尔文脚步一顿，才发现杰森好像一直站在这里。他缓缓眨了下眼睛，疑惑地问：
“你怎么还在这里？”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欣赏你可悲的样子。”
杰森靠着墙，双手抱臂，一如既往的语调让人十分安心。
“那你现在失望了。”
阿尔文耸耸肩，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杰森扬了扬眉，才不信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但也没有戳穿：“行吧，你接下来打算去搞砸什么？”
“克拉——至尊小超人应该解决掉破晓诡灯了……”阿尔文说着，就要把人抛下，没打算多聊。
可杰森没有给他拒绝的余地，率先迈出脚步。
“那走吧，我一直很想见见这个’超级男孩‘。”
阿尔文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觉得有些不自在，尤其现在布鲁斯刚和他说完那些……话，他越发难以忍受这种不适感，迫切地想从这样的情绪中挣脱出来，于是故意挑衅道：
“Hmmm，好吧，很抱歉之前对你用了**。不过说实话，你得再警惕一点。”
杰森发出一声嗤笑，像是在嘲讽他拙劣的应对方式：“你也死了一次，所以我们两清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现在知道了。”
阿尔文一噎。
“这是耍诈。”
“你不会觉得，被咬下那么一大块肉还能活下来吧？”
说完，杰森故意回头盯了眼疤痕的位置。
之前如果他没看错的话，位置就是在胸口，而且和自然愈合产生的疤痕不同，没有缝合的痕迹，更像是硬生生粘回去的一样，怪异到让人毛骨悚然。
而且既然是“野兽”撕咬留下的伤口，说不定……身上还不止一处。
“这个还不算大。”
阿尔文想了想，实话实说道。
——果然。
杰森心想。
猜测得到证实，杰森却发现自己没多少轻松的情绪，反而隐隐生出些愤怒。只是见阿尔文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到底还是咽下了过于尖锐的讥讽，配合地开了个不算恶劣的玩笑：
“噢，所以你成了饲料，真高兴听见这个。可惜没能来得及参加你的葬礼。”
“没关系，我也没去参加你的。而且和你比还差了点，至少我的骨头没断太多根。”
互相针对的说话方式让阿尔文轻松了些。
白色眼睫下，那双蓝眼睛微微弯着，带着点真切的笑意。
杰森瞥了一眼，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给我一根撬棍，我现在就帮你补足这一点。”
他的语气听上去有些生硬，不过阿尔文早就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正想回敬一句，却猝不及防注意到，身前地面上两道几乎要靠在一起的影子。
看着影子中间那微不足道的一线光，想说的话不由停滞在舌尖。
他们……有那么近吗？
疑惑刚冒出来，还没来得及细想，杰森已经察觉到他慢半拍的脚步。
“害怕了？”
阿尔文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喉咙微微一紧。
“Huh，我怎么可能会——”
莫名的心虚让他想转移话题，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时，前面忽然响起至尊小超人愤怒的吼声。
阿尔文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表现得像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情况紧急到一句话都来不及说一样，头也不回地朝声音的方向跑去。
幸好，情况也确实很糟糕。
还没见到人，阿尔文就听见了他们动手的声音。
基地的防御系统似乎被启动了，走廊的灯光一瞬间变成红色，地面也隐隐出现震动。
阿尔文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找到了他们动手的地方。
至尊小超人这会儿已经气到两眼通红，手里却还死死拽着一个断了一只手，满身血的家伙，看着似乎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是半死不活。
而他对面，则是一个和他穿着同样配色制服、有着同样面容的高大男人。
看着男人胸前那个糟糕透顶的“U”的标记，阿尔文按捺下拦住至尊小超人的想法。
终极人怎么会在这里？
杰森不是说他被关起来了吗？
两个“克拉克·肯特”的对话也毫无意义，只是一些狠话。阿尔文有些头大，环顾四周，就和一旁看好戏的夜枭对上了视线。
“你做了什么？”
面对质疑，夜枭轻笑一声，不为所动。
“一点正当防卫而已。别忘了，我和你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第125章
五分钟前。
终极人听阿尔弗雷德，aka局外人，提起过“布鲁斯·韦恩”这个名字——一个软弱的懦夫，活该被他枪杀的小鬼。
而“理查德·格雷森”，则是一个足以替代这个名字的，更好的“兄弟”。
抱着这样的心态，他先是见到了地球-51，和他们针锋相对到底，把他和夜枭单独关在地球，掏出一大堆高科技致命武器的“蝙蝠侠”，接着，又见到了现在这个。
终极人目光穿过墙壁，看向刚和那个白毛小鬼聊完天，朝牢房走去男人，他穿着蝙蝠披风，手腕上缠着金色的套索，看上去和超女王那个婊子的屈服套索没什么区别。
听说能力也差不多，只不过“真言套索”更加“英雄”一点，只是能让人说真话。
但缠着真言套索的蝙蝠侠依旧能干审讯的活。事实上，之前终极人就用氪石给予的能力“旁观”过，蝙蝠侠胁迫死亡风暴的情形。
死亡风暴把那些超级英雄关在了某个地方。一个能折磨他们的精神，还不会被他们逃出来的好地方。蝙蝠侠找到了“牢房”，但却没找到安全打开“牢房”的方式。牢房本身就是那些英雄之一——火风暴。（1）
所以就有了这场审讯。
起初，终极人不觉得一个超级英雄能问出些什么，直到——
“我知道你能抽出一个人的DNA。”
“我研究过火风暴矩阵很长时间，你的稍微有些不一样。”
“只是一个粒子加速器。”
“它不会让你放大到引爆整个宇宙，只会让你迅速衰竭。”
“想试试逆向运转吗，它可以让你的能力作用在你自己身上。”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你还能留下几根手指作为纪念。”
“我喜欢纪念品。”
一旁被他们成为“夜翼”的理查德·格雷森，对此表现得十分平静，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也许过去蝙蝠侠也这么恐吓过其他人，但这一次绝对不一样，终极人心想，有那个该死的套索在，蝙蝠侠说的每个单词……都他妈的是真话。
不存在什么演戏，蝙蝠侠没有其他选择，那些恐吓都是真的。
死亡风暴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果断选择了坦白。
而现在，这个蝙蝠侠又走向了牢房，那里有一个新的囚犯，据说他是亚历山大·卢瑟的儿子，不过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而是另一个，在宇宙重启前的地球-3上的卢瑟。
意思是，不仅仅是地球-3，这个宇宙都起码已经毁掉过一次。这个认知让犯罪辛迪加的其他人产生了动摇。权戒者更是发了疯一样，惊惶到满嘴都是“我们该怎么办”。
这个亚历克斯自称拯救过一次宇宙，但他们没从他身上问出挽救现在这个局面的方法，所以现在，他只是一个新的受害者。
终极人看了眼一旁的夜枭，发自内心地讥讽道：“局外人真该让你弟弟活下来。”
夜枭不知道他又在发什么疯，扔给他一颗绿氪石：“你还差多少才能完全恢复能力？”
终极人把氪石捏碎成粉末，像吸毒一样吸入鼻腔，能力增强的感觉让他格外上瘾：“越多越好。”
最好能去其他地球搜刮一遍。
夜枭知道终极人的言下之意，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会有机会的。”
“要我说，我们不应该相信这群英雄。而且只要有足够的氪石，我一个人就能杀光他们全部，包括那个自称破晓诡灯的软蛋。”
“太迟了。我们的地球也已经开始出现下沉现象，至于破晓诡灯——”
轰！
夜枭的话还没说完，基地就遭到攻击，有什么人想强行闯进来。
终极人看向头顶，目光穿过岩层与金属，清晰无比地看到了那个曾经痛打自己的“克拉克·肯特”。
终极人二话不说直接冲出去，再次对至尊小超人下杀手。这一次，手里提着一个破晓诡灯的至尊小超人暂时落了下风。
“够了！你们为什么都要逼我！！”
至尊小超人怒吼着。
夜枭放任终极人引起争端，好整以暇地让网格打开检测器，记录这两个“克拉克·肯特”的各项数据。
可惜，没一会儿，另一个克拉克·肯特的同伴就赶了过来。
“你做了什么？”
“一点正当防卫而已。别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
这真的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挡箭牌。
只是这个白发的小子似乎没有相信。
“让终极人停手，你们在浪费时间。”
夜枭只当没听见，自顾自说：“我了解多元宇宙的运行方式，但现在的一切已经超出了我的认知，它的振动混乱至极，甚至超时间流都已经在这振动中粉碎……这也是犯罪辛迪加同意与那些哗众取宠、自吹自擂的’超级英雄‘联手的原因——挽救我们的地球，重新回到那个被各国领导者贿赂，喝着两千美元香槟，随时随地杀一些人，征服一个又一个国家或星球的乏味生活。”
“听上去确实很无聊，和你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阿尔文对他最后一句话中的形容词表示了赞同，然后也不管夜枭还在旁边，径直来到控制台前，关停了检测器。
“但你和他们的想法不一样。”
夜枭忽然说。
这不是毫无根据的猜测。从亚历克斯那里得到的消息，加上阿尔文来之前，其他人表现出来的反应，都能看出这个白发的小鬼有自己的想法。
一些……不被超级英雄认同的想法。
“不，只是分头行动而已。”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说着谎。
“停下。或者你们其实是打算拆了这里，我也没有意见。”
最后一句是对两个克拉克·肯特说的。ŨȠįċőřɳ
说是这么说，但阿尔文相信，医疗室那个刚做完手术的超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两个克拉克停下，其中终极人带着杀意的目光扫了过来。阿尔文理都没理，看向被至尊小超人扔到一旁的破晓诡灯：“你把这个家伙带过来干嘛。”
“他本来应该已经死了，我要知道他们为什么会都活过来。”这关系到漫画里没画出来的那部分剧情，也能知道应该怎么应对狂笑之蝠。
反正他们要找神奇女侠，那么不如顺便借用真言套索，让破晓诡灯说出真相。
阿尔文多少理解了至尊小超人的脑回路，没有反驳。他确实也想知道这一点。
只不过。
现在套索在布鲁斯身上。
他现在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布鲁斯。
不过阿尔文从不会让情绪影响正事。
“……我知道了。”
总之先找到人吧。
想说服超级英雄都还是个难题。
阿尔文不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和亚历克斯合作过的罪犯，能够得到他们的信任。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他交代出这么做的原因后，事情进展得十分顺利，破晓诡灯被交由蝙蝠侠负责，到了谈判环节，至尊小超人被他拽着披风不断提醒，坚持住了全程没有开口，神奇女侠当场点了头表示愿意提供帮助。
而在场的其他超级英雄，夜翼、逐星女、火风暴、新任蓝甲虫也没有表示反对。
就好像……有人提前给他做了担保。
阿尔文拒绝去想这个可能性，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夜翼和杰森说要和他们一起行动。
夜翼就算了，应该是蝙蝠侠让他盯着自己，但……
“你来做什么？”
回到地球，阿尔文看着娜坦扎战战兢兢准备起仪式，头也不转地低声问道。
梦境会受潜意识的影响，而他和杰森是敌人，想也知道进去之后会有多危险。
他们确实是敌人……的吧？
杰森看了眼两人间微不足道的距离，按着他的脑袋把人推远：“我只是受够那些英雄了。而且真让人伤心，我以为你一直很喜欢我。”
“你真够自恋的。”
阿尔文听得出杰森在开玩笑，于是也没辩解得多认真。
“为什么你能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种话？”
“实话实说。不过我确实崇拜你。”
不对。
用词错了。
杰森几乎立即反应过来，却莫名心悸。
他记得很清楚，当时阿尔文用的是“WORSHIP”，一个带着宗教意义的单词，他之后还在心中嘲讽过，这小子被邪|教洗脑得不轻，但现在，阿尔文用的是“ADORE”。（2）Úʼnicȱřň
杰森侧过头，见阿尔文的目光依旧落在娜坦扎身上，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单词仍然不够恰当，注意到杰森的目光，才给了个眼神。
“很惊讶吗，我好像以前就对你说过。”
记忆完全恢复之后，阿尔文对一些不太重要的事，记得不是那么清楚，印象最深的只有最痛苦的部分。
那边仪式已经基本准备好，昏黄的烛光映照进那双总是十分专注的蓝眼睛里，晃得人心神不宁。
杰森收回目光，尽量维持着平时的语调和声线，但仍然有点不自然。
“Huh，完全不，人们一向喜欢我。”
阿尔文觉得好笑，还想回敬几句，迪克这时候过来，提醒道：“你们在说什么，不管怎么样，不准在这里动手。阿尔文，你该去准备仪式了。”
在迪克的印象里，阿尔文很喜欢……额，罗宾，连带着对提姆的态度也很友善，但和红头罩的关系绝对差到了极点，一心想杀死对方，红头罩也是一样。简而言之，这两个人之间全是私人恩怨。
阿尔文没有解释，拍了拍兄长的肩膀：“知道了，之后全靠你了。”
说完，径直走向娜坦扎。
“不用这么操心，迪基鸟，我们现在的关系很好。”
杰森满是讥讽的语气听上去完全不值得信任，反而更像是一个恶意的嘲弄。
迪克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交代起娜坦扎提醒的重点。
掌管梦境世界的神明失去踪迹，这说明梦境世界不再稳定，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他们必须做足准备。
然而，哪怕熟知魔法的魔女，也没想到，他们刚一进入梦境世界，就完全失散了。
梦境世界的景象压抑至极。
阴云密布的天空，漆黑的地面，还有林立的，犹如墓碑般的高楼。
这里是……一个哥谭市。
第126章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只有一大半是“哥谭”。
杰森站在高处，环顾四周。大多的建筑物都和记忆里差不多，比如中心公园、教堂、市政区的大厦……唯独不远处，本应该是韦恩塔的地方，变成了一座通体漆黑的哥特式高塔。
黑塔直冲天际，孤零零地矗立在墓碑群间，看上去突兀又诡异。
不仅如此，杰森还感觉到有一道满是恶意的目光正盯着自己，让他如芒在背。
杰森下意识抬起头，看向与地面同色的黑沉天空，还没来得及找到目光来处，先听见了一阵振翅声。
同时，余光里几只灰扑扑的夜行鸟扑棱棱飞到街上。
城市不知破败了多久，商店的玻璃橱窗都近乎全碎，远远看过去，只能看到灰蒙蒙的一片，那几只鸟就是从其中一间商店飞出来的，翅膀上还挂着扯碎的蛛网。
腐朽的空城里有几只猫头鹰，似乎不是什么离奇的事，谁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下一秒，杰森就听见了它们发出了沙哑尖锐的声音。
它们好像……在对话？
杰森一愣，下意识仔细听起来。
“蝙蝠呢？”
“我们找不到蝙蝠！”
“月亮呢？”
“月亮也不见了！”
“真是太可怕了！我们应该躲藏起来！”
“不！我们应该去告诉黑骑士！”
“可遗失月亮的是谁？”
“我知道！我刚刚见到他了……他就像是一尊洁白的象牙雕像，披着星夜的祝福。我确信他如月光一样圣洁，如同从未染尘的雪。他的身躯必定如象牙一样冰冷。我真想飞过去仔细瞧瞧。”（1）
杰森：……王尔德？
杰森追上去，发现接下去的对话又回到了开头。显然，这几只鸟不像什么幻想生物，更像是录制下特定对话的录音机，飞行的路径也有迹可循。
他忽然想起出发前魔女的提醒：
“……幸好现在梦境之主已经失踪……听说过去他对女性很没耐心，对我耐心就更少了，以前的我，说不定都打不开梦境的门。只是他的失踪也会造成糟糕的影响，就算我已经给阿尔文下达了暗示，也依旧存在很大的不确定因素……在梦境世界，什么荒诞的事情都可能发生……”（2）
确实挺荒诞。
有那么一瞬间，杰森想去找到这个“遗失月亮”的家伙——梦境与潜意识相关联，在阿尔文的梦境里，能被几只鸟用这么夸张的比喻形容的，也只有阿尔文自己了。
可惜的是，他现在得抓紧时间找到金属的线索。
那个青少年版本的超人形容过“第十金属”的颜色与特性，只是怎么听都觉得抽象。
杰森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黑塔。
总之，先从最不对劲的地方找起吧。
……
另一边。
阿尔文穿着黑蓝两色的紧身制服，坐在高塔外的滴水兽上，膝盖上横着一把刀，黑色的羽毛状披风铺在身后，浅淡至极的蓝眼睛盯着下面无光的城市，好一会儿才眨动一下。
这时，一只湛蓝色的知更鸟飞上来，停到他肩膀上，乌黑的尖嘴张开，发出几声清脆的鸟鸣。
阿尔文戳了戳它软绒绒的胸脯，一小截雪白的指尖陷进蓝色的绒羽里。
“别乱叫了，理查德。找到出去的路了吗？”
“没有，城市周围到处都是黑色的雾气，而且雾气前，还有黑骑士把守。我好不容易甩开它们，以为进入雾气之后，一直往前飞就能离开这里，可没一会儿，我就迷失了方向。”名为理查德的知更鸟歪了歪脑袋，一本正经地说，“如果有月亮的话，或许就不会这么糟糕了。Hmmm，蝙蝠应该也能带路，可惜他被抓起来，不知道被关在了哪里。我还以为他会被关在高塔的……唉，真让人忧心。”
阿尔文陷入了沉默。
理查德把脑袋正过来，声音听上去有些担忧：“怎么了？你想起来月亮具体在哪了吗？还是说你找到了蝙蝠的线索？”
阿尔文盯着它看了两秒，轻叹一口气：“都没有。我只是觉得你还是继续叫吧。你说话的声音听上去像我的兄弟……以前的。”
“你能听懂知更鸟的叫声吗？”
“我不需要听懂。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可以开始行动了。”阿尔文站起身，黑夜般的披风自然垂落。
“你要做什么？”
“杀光黑骑士，找到你说的那个月亮，让这里变回原样。”
“……听上去有些危险。”理查德不太赞同地说，“黑骑士本质上是一些黑色的砂砾，就算死去，也很快能重新活过来，就像塔里的那些一样——我敢说，我们现在已经没法从楼梯下去了。”
“这不是什么大问题，我一直是最好的。”
阿尔文没有听从知更鸟委婉的劝阻，将刀固定在腰带上。
“好吧，但我还是会努力看顾你的。”
理查德轻快地跳了一下，挺起胸脯，拍了拍蓝色的小翅膀，似乎觉得这样自己能变得十分“可靠”。
“我知道。”
阿尔文笑了笑，从腰带中拿出特制的多米诺面具戴好。
面具眼睛的位置有特殊的镜片设计，这让他不论何时，都能清楚地看到一切隐藏在黑暗里的罪恶。
而那些黑骑士，几乎就是“罪恶”本身。
视野一下子变得无比清晰，阿尔文从滴水兽上一跃而下。
披风瞬间撑开，气流倏地加快，将阿尔文推入高空，滑过屋顶，穿过楼群。很快，复活的黑骑士就会追杀过来，阿尔文准备直接在塔底解决它们，再去处理把守城市的那些。
这或许将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厮杀。
自从黑暗中响起了笑声，阿尔文就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明明之前，他还能彻底杀死那些代表恐惧的黑骑士，将它们死去后留下的黑色砂砾堆砌成这座高塔，作为自己的丰碑。可现在，阿尔文做不到了。
——是因为死过了一次吗？
现在黑暗彻底笼罩了下来，灰尘和沙土席卷了整座城市。黑骑士在黑夜中不断增殖，巡逻的蝙蝠不见踪影，就连知更鸟也无法找到方向。
理查德告诉他，这一切是因为月亮的遗失。
阿尔文不知道月亮是怎么遗失的。
“月亮”或许是真的月亮，或许只是比喻，是对某样东西的暗指，但不管哪种情况，阿尔文都一点印象都没有。
只是直觉告诉他，月亮已经不在城市里，而是在一片白色的，铺满光亮却十分寒冷的……地方，所以阿尔文打算到外面去找找。
黑骑士是唯一的阻碍。
至于城市里那些总是盯着他的枭鸟，它们随处可见，有好有坏，总是重复说着无聊的话，阿尔文不打算理会。
风逐渐减弱，阿尔文感觉到自己开始下沉。
与此同时，像是听见披风划过夜空的声音，黑塔中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明明浑身上下，从里到外，连甲胄和武器都由砂砾组成，却发出了金属碰撞的脆响。
对此阿尔文早就见怪不怪，降落到地面上，没有再次起飞。
地面微微震动起来，他平静地拔出刀刃。
理查德扑棱棱飞到他的头顶，爪子揪了揪白色的头发。
“当心点，它们要出来了。”
阿尔文仍是没有多紧张，抬手握住头顶的理查德，将它塞进腰带的口袋里。
理查德冒出个脑袋，不太适应扭了两下。
“也许我应该出来帮你，我可以……hum，我啄坏它们的眼睛！”
“它们没有眼睛。”
“噢，你说得对……”
理查德一下子低落起来，整只鸟往袋子里缩了缩。
阿尔文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说真的，用迪克的声音说出这么幼稚的话，听着又怪又好笑，他简直恨不得录下来，给所有人都听一听，或者在迪克生日的时候用蝙蝠电脑黑进所有广播循环播放。
轻松的心情没能持续多久，金属碰撞的声音与脚步声越来越响，黑色的身影从黑暗中接连走出来。
一个、两个、三个……
阿尔文很有闲心地数着人数，果然和之前闯进去时遇到的一个不差。
一共七个。
每一个都戴着黑色的头盔，头盔两侧是两个尖角，像蝙蝠一样，身后都垂着长长的黑披风，看上去分毫不差。它们手中没有武器，取而代之的，是臂甲上犹如利爪般的臂刃。
那东西的锋利程度，阿尔文深有体会，但想要他害怕，还差了点。
白发垂落在额角，发梢掠过同样雪白的眉毛。阿尔文绷紧嘴角，迎上大步冲向自己的黑骑士。
哐！
刀刃划出一轮弯月，被劈开的臂刃从阿尔文肩侧擦过，在肩头留下一道乌黑的伤口。
阿尔文不闪不躲，往前踏出一步，手腕一翻，刀刃上撩，砍下黑骑士整条右臂。
沉重的手臂砸落在地，散落成砂。
黑骑士没有哀嚎，更没有表现出任何虚弱。黑色的砂砾缓慢扬起，汇聚在断口处，过不了一会儿，就会重新组成一条新的手臂。黑骑士却没有耐心等待修复完成，仅剩的手握紧成拳，轰向阿尔文的头颅。
阿尔文往后一仰，想要避开，谁知忽然一声脆响，有什么东西倏地闪过，反射着黄色的光。
目光下意识追上去，只见一枚印着黄色罗宾鸟标记的金属片嵌在黑骑士臂甲的缝隙中。
轰！
圆片轰然炸开，将黑骑士另一只手也炸散成砂，不属于这个永夜的火光短暂地亮起。
阿尔文回身抬刀挡住来自身后的偷袭，同时，余光捉住了一个黑红两色的人影。
“——？！”
第127章
厚重密布的阴云下，又一声凄厉的嚎叫响起，压抑的空气仿佛短暂地被扯开一道裂口。
最后一个黑骑士重重倒在地上，和它另外几个同伴一样，身躯与甲胄散溢成黑色的砂砾。
与此同时，黑塔大门锈蚀的铰链结构在开合时不断摩擦，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声。
不一会儿，大门轰然打开，砂砾被吸入门后那幽邃的黑暗中。再过一段时间，黑骑士就能在这黑暗的高塔中迎来新生。
阿尔文没有再打一次的想法，二话不说回身跑向破败的街道深处。
“嘿，孩子，快跟上！它们很快就会再站起来了！”
理查德从腰带里飞出来，朝着刚才提供帮助的人影大喊。
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杰森盯着蓝色的毛团子愣了一秒，才大步跟上。
“那些是什么鬼东西？”
“是黑骑士呀！”理查德抢答道，“它们是邪恶的反派！毁灭这个世界的大魔王！”
杰森被这幼稚的描述和语气给逗笑了，戳了下鸟团子白色的腹部。
“噢，好极了，那你是’勇者‘？”
“这才不是玩笑！”理查德毛团子气得羽毛都蓬了起来，然后又用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起杰森，“Hmmm……外来者，你是怎么进来的？原来外面有一条墨菲之路，但现在我已经嗅不到那条路的气味，哪怕梦境之王都应该找不到这里了。”（1）
“找人开个门，然后闭上眼。跟我一起的还有三个人，你见到过他们吗？”
杰森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听上去像个玩笑。
理查德却没有任何怀疑，煞有介事地沉吟了一会儿：“没有。不过我想，这应该也和月亮的遗失有关。”
杰森忽然生出一个猜测。
“你说的’月亮‘是金属做的吗？”
“……不是呀！月亮怎么会是金属的呢！”理查德拍着翅膀，相当大声地强调道。
像是一个欲盖弥彰的掩饰。
“你什么时候连说谎都不会了，迪基鸟？说说看吧，这个’月亮‘是怎么回事。”
一边盘问着理查德，杰森一边看了眼始终没回头的阿尔文，不太确定这小子现在是否足够清醒。
从头到尾阿尔文都没跟他说半句话，还带着这只会说话的鸟团子，对上了那群黑漆漆的“蝙蝠侠”，而且，他身上那件制服……
明明是罗宾的样式，为什么颜色会是黑色和蓝色？披风也成了鸟羽毛的样式……瞧着反倒花哨了不少。
理查德一僵，也没嘴硬，低落地停到阿尔文头顶：“好吧……你想知道的什么的话，去图书馆就行了。”
图书馆？
“图书馆就在前面。”
阿尔文头也不回地提醒道。
“啊，我们也要进去吗？好吧，好吧，也许能找到月亮遗失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理查德用鸟爪子抓了抓阿尔文的白发，嘀嘀咕咕地说。
就像阿尔文说的那样，街道尽头就是图书馆，光从外面看，只觉得和街道两边的商店一样破败，可当他们推门走进去，却发现里面竟然一尘不染。
不仅如此，走进去的一瞬间，杰森还注意到有个人影出现在黑暗中。
那是一头红发，戴着眼镜坐在轮椅上的女孩，看上去似乎只是个普通的残疾人。
“芭芭拉？”杰森有些惊讶。
直到对方来到近前，杰森才发现，她，或者说“它”，和理查德不同，这个“芭芭拉·戈登”只是模样和现实人物相仿的机械人偶。
人偶的外壳有很多处毁坏的痕迹，胸腔部分尤为严重，已经彻底碎裂，内部老旧的齿轮裸露在外，还有那颗发出温润白色光芒的金属“心脏”。
银白色温润的光芒，和至尊小超人描述的第十金属十分相似。
“这是什么？”
“是机械人偶的动力核心，人造月亮。”理查德这次选择了说实话，只是听语气仍然有些不情愿，“图书管理员本来应该在休眠的，怎么被启动了，现在没有月亮，动力核心可没办法充能……也不知道警卫有没有跟着一起启动——噢！没有！真是太好了！”
杰森顺着理查德的声音看过去，就见一旁是几个一人高的玻璃柜，柜子里站着几个女性的机械人偶，外貌也能联想到现实中的人。
搅局者、女猎手、黑金丝雀……守护这里的居然是猛禽小队？
“你要找什么的话，图书管理员绝对能帮到你，嗯……芭布斯，帮帮我吧？”
理查德飞到“芭芭拉”头顶，黑色的鸟喙不轻不重地啄了两下，声音一下子温和得不可思议。
图书管理员似乎没有用于发声的机关，沉默地站起身，重新走向黑暗中。
理查德却心有灵犀似的，帮忙回答说：“等一下，她很快就回来了！”
杰森收回目光，看向仍然一言不发的阿尔文：“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解释现状上。”
“我只是没想到第一个见到的是你。”
阿尔文抓了抓头发，有些困扰，很难形容他刚刚在黑骑士包围中，见到一个来自现实中的敌人是什么心情。
杰森挑了挑眉。
噢，看来刚发生的事情还记得。
“噢，是吗，那你期待见到谁？”
阿尔文：“……”
是迪克。
迪克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而且现在他的身边还有一只叫理查德的知更鸟。
阿尔文刚想如实回答，却下意识咽了回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不能这么说。
明明杰森不在生气，只是随口一问。
……为什么？
“没什么。”
最终，阿尔文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走吧，管理员回来了。”
话音刚落，神似芭芭拉·戈登的图书管理员端着烛台走过来，烛台上插着一根点燃的白色蜡烛，烛光昏黄，烫开了浓稠的黑暗。
她带领他们从螺旋阶梯拾级而上，腐朽的木质楼梯吱嘎作响，好在还能勉强使用，没有出现坍毁的情况，两人一鸟顺利来到顶层，楼梯尽头斑驳锈蚀的大门逐渐显露出全貌。
图书管理员将烛台放到一旁，手放到门上，缓缓推开。
齿轮的咬合声响起，大门向两侧打开。
和下面几层不同，门后不是一排排整齐的书架，而是一大块圆形的平台。
平台上，立着一尊破损严重的雕像，莹莹洁白的人造月光从穹顶洒落，枯败的植物根茎缠绕在雕像上，缝隙中顽强生长的未知菌类，散发出微弱的幽光。
风化的雕像没有头颅，细节部分也模糊不清，遍布裂痕，只有胸前的部分还算完整，似乎是一个……蝙蝠标记？
阿尔文看到的一瞬间，瞳孔微微一扩，心脏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这里变不回原样了。
他的脑海中下意识冒出了这句话。
杰森看着阿尔文的背影，总觉得他在难过。
虽然看上去应该是“蝙蝠侠”，但很明显那不是布鲁斯，阿尔文却盯着它不放。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罗宾”，杰森记得过去阿尔文这么说过，当时他没有完全相信，毕竟这小子脑子里臆想的东西太多，现在看到这一幕，杰森才产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实感。
“这里记载着城里发生的所有事，包括是正在发生的——就在那！”
理查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变得压抑的氛围，湛蓝色的鸟团子飞到他们面前，翅膀指了指平台后的书架。
它指着的是最后一排书架，和其他的不同，这排还没有填满。图书管理员拿起最后一本翻开，里面一半是空白页，不过文字正在蔓延，像是有谁正在用笔书写——
【……勇士小队和他们的临时队员来到中央图书馆，见到了本应沉睡的图书管理员。它被善意的不速之客重新放入动力核心，但很快，它就会重新沉睡……】
杰森另一本翻了两页。
【……黑骑士的尸骸堆砌成的高塔发出沉闷的巨响，皎洁的月光隐没在云层后，不详在黑暗中滋生蔓延……】
【……罪恶的尸骸化作没有灵魂的枭鸟，血红的眼睛注视着唯一的活物，目光中满是希冀与扭曲的恶意……】
理查德还在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杰森把书放回去，发现阿尔文仍然站在雕像前，没挪开半步。
“阿尔文，怎么了吗？我会帮你修好他的，现在让我们来找月亮的线索吧！”
理查德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有些担心地招呼道。
阿尔文没有回答，只是神使鬼差地走上前，轻轻碰了碰雕像的手。
没有意料中冰冷的触感，更多的只是一种“我碰到了”的判断，阿尔文有些失望，正想收手，忽然，雕像上陈旧的裂痕迅速蔓延，紧接着碎屑纷纷扬扬落下，雕像就这么在他眼前，无声地化成了砂砾，和灰尘混在了一起，混淆不清。
“——”
理查德张着嘴，慌忙飞上前。
“别——别担心，这、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别难过，我，我……”
它期期艾艾地安慰着，阿尔文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掌心中的粉末，随手拍了拍。
“它只是变回了原样。走吧，我想起来月亮在哪里了。”
“也……也许我们可以先把他修好？他对我们都很重要，不是吗？”
理查德飞上来，声音听上去十分难过。
“他已经死了，而我救不了他。”
阿尔文平静地说着，语调没有一丝起伏，脚步也没有停顿。
曾经天真过头的蠢话和承诺终究会褪色、风化，最后被时间消磨得一干二净，他踩在尘土上往前走，把所有的一切抛在身后。
“这是谁？”
杰森忽然问。
“我害死的无数人中的第一个。”
阿尔文轻声说。
第128章
当他们走出图书馆大门的时候，黑暗依旧笼罩着城市，阴云也未散去，还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雪。
雪花纷纷扬扬，阿尔文伸手接住一片，皮肤还是没有任何感觉，只是脑子给出了“寒冷”的判断。
“我、我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和两人不同，理查德似乎深刻感受到了寒意，声音听着有些哆嗦。
“一个更冷的地方。”阿尔文回答说，感觉到自己头顶那只鸟团子又抖了抖，他解释道，“我记得我把第十金属遗落在了孤独堡垒附近。”
在见到雕像时他想起来了，死亡前月亮就在他手里，只是后来……他松手了。
“好、好吧，那还等什么，让我们出发吧！”理查德没有任何不满的情绪，反倒自顾自安慰起两人来，“别害怕，这绝对会是一趟惊心动魄的冒险！”
杰森觉得好笑：“你知道哥谭市在美国，对吧？还是说，这里有南瓜马车之类的东西能载我们过去？”
“你现在改个名字的话，或许会有这个可能，比如’辛德瑞拉‘。”阿尔文有些无语地看向杰森，心情却莫名轻松了一些，有意配合回敬了一句，“以及，是的，我当然知道哥谭市在美国，所以我们要先去机场。”
“Huh，你这个梦可真够现实的。”
“别那么谦虚，我觉得你能出现在我眼前，就足够反驳这句话了。”
“也许你只是真的在意。”
“Hum，你说得对，所以我要开始准备杀死你了。”
两人玩笑似的针锋相对，偏偏又夹杂着暧昧不清的微妙恶意，理查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脑袋晕乎乎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最后气急了，忍不住啄了两下阿尔文的头：“停下！不要吵架！”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没有人回答它。
“怎、怎么啦？”
理查德心虚了一秒，欲盖弥彰地用翅膀蹭了蹭刚刚啄下去的地方。
刚刚应该没有太用力……吧？
黑溜溜的眼睛瞥过杰森，和爪子下面毫无反应的阿尔文的脑袋，才发现两人的注意力似乎不在自己身上，而是神色凝重地看着远处。
理查德顺着杰森的目光望去，只见黑塔上空的阴云皱成了一团，云层中有什么发出了微弱的光。那光芒忽明忽暗，闪烁不定，却深深地吸引住了黑骑士。哪怕是原本驻守在城市周围黑雾附近的黑骑士，也无法抗拒这种吸引，朝光源奔去。杂乱无章的脚步声迅速从远到近响起，可怖的身影很快出现在街道上。
理查德慌乱地拍着翅膀，正要提醒两人躲开，却发现那些黑骑士根本没有理会他们，依旧全速跑向黑塔，只留下一道道狂乱的影子。
“那是什么？”
杰森问。
“好像……是人造月亮？”
理查德不确定地说。
“刚刚我就发现，图书馆里一个接近损坏的动力核心不见了，我还以为是被处理掉了……可是，到底是谁做的？”
它想起之前在书上看到的“善意的不速之客”，不禁有些担忧。
“别管这个，我们的目的是机场，现在黑骑士都被引过去，对我们来说就是好事。”杰森一向不会给予计划外的事物过多注意力。
“没错，我们只要找到第十金属就行。”
阿尔文也收回目光，径直朝着机场赶去。
按照理查德之前提供的信息，机场是黑雾最浓的地方，不出意外的话，黑骑士的数量也是最多的，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人造月亮的作用出奇明显，一路上他们都没遇到什么阻碍，除了那些猫头鹰——每当他们经过，道路两侧最深的黑暗里就会亮起数量不一的红眼睛，接着是叽叽喳喳的交谈声，让人毛骨悚然。
“为什么这些东西还在这里？”
又一双红眼睛在近处亮起，杰森忍无可忍地一拳砸上去。
“砰”的一声过后，一双眼睛消失，又有更多的眼睛被惊醒，直勾勾地盯过来。
一道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格外惊悚，就连理查德都一下子没了声，阿尔文倒是无动于衷，平静地回答了杰森的问题：“因为他们已经无聊到了分辨不出希望和绝望的地步。”
这些猫头鹰是过去梦境中死去的所有罪犯——不管是他杀的，蝙蝠侠杀的，还是在他的建议下，被警方处理掉的，都在月亮遗失的瞬间，变成了没有灵魂的枭鸟。
倒也符合他们的形象。
“那就让他们躺在墓地里，眼不见心不烦。”
“好主意，你可以这么建议他们，说不定他们就会听你的呢。”
……又，又吵起来了！
理查德崩溃地用翅膀捂住脑袋。好在，浓郁的黑雾很快出现在视野里。
“机场到啦！”
鸟团子激动地发出了清脆的叫声，连身上的雪花都被抖下来不少。
两人比理查德先发现这一点，没多少惊喜的情绪。就算到了机场，四周也确实没有黑骑士的身影，可足以让人迷失方向的黑雾却始终没有散去。
“我进去看看。”
杰森没有犹豫，果断朝黑雾走去。阿尔文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理查德之前在里面迷路了。”
杰森不以为然。
“它是个傻子。”
“嘿！”
“嘿，这里！”
两个相同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一远一近，犹如回声。
两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不约而同提起警惕，朝远处那个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穿着蓝色紧身制服的男人站在机场入口，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过来，已经在这里等了一段时间，见到阿尔文和杰森，就立即从黑雾的边缘地带走来。他一只手拿着本书，另一只手上举着燃烧的火把，那苍白的火焰跳跃着，看上去十分怪异，却莫名让人感觉到了温暖。
“迪克？”
“你怎么在这里，迪基？”
“我在书上看到你们会过来。”迪克把书递到他们面前，封面和图书馆顶层那些随时记录梦境所有事的书一模一样。
“不对不对不对，图书馆的书怎么能带出来呢？”理查德奇怪的绕着迪克飞了一圈。
“确实不行，这本好像是备份。”迪克看着和自己发出一样声音的鸟团子，迟疑地问，“呃，他是……？”
“这是’迪基鸟‘。”
杰森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好心”抢答道。
迪克：“……”
虽然知道是梦境生物，他也确实当过罗宾，但是听见自己的声音从一只蓝色知更鸟的嘴里发出来，还是会觉得别扭。
“是理查德！”
鸟团子挺起毛茸茸的小胸脯，气鼓鼓地纠正道。接着，它飞到书上，爪子灵活地翻开封皮：“备份也不应该能带出来呀，难道你把它买下来了吗？”
【……善意的不速之客拿起心脏外形的动力核心，小心翼翼放入图书管理员的胸腔。久违的齿轮咬合声在图书馆中响起，莹莹白光点亮了黑暗……】
“芭芭拉帮我办了借记卡。”
一边说着，迪克又忍不住又看了眼理查德，他在阿尔文眼里居然是这样的形象……嗯，品种好像还是山地蓝知更鸟。
“我没听说过什么借记卡……”
阿尔文无视迪克莫名带着点高兴的古怪目光，接过借记卡看了眼。
全手写，连笔，下面的印章也只是敷衍地用红笔画了个红圈。
好吧，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想起迪克最近似乎和神谕走得很近，阿尔文默默把伪造的借记卡还回去，注意到迪克臂弯里还有一只灰色的蝙蝠，看着蔫蔫的，无精打采的样子。
“我记得它原来是黑色的。”
“你梦境里也有一只蝙蝠？”迪克忍不住想象用布鲁斯的声音说话的蝙蝠的样子，“那应该不是他，他说他是来自梦境外另一个世界的人，梦境之主的乌鸦带他来到这里，寻找第十金属，但因为魔法的袭击，只能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前就是他帮忙把动力核心放到塔尖上，引走那些黑骑士的。”
【……失去躯壳的闯入者带着动力核心飞向黑塔塔尖，核心的光芒微弱，似乎随时都会熄灭……】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等我们？想有人照看你？”杰森两手抱臂，戏谑地问。
迪克没有理会他糟糕的玩笑话，看向阿尔文，说：“他引走黑骑士之后，我就试着走进迷雾，按照书上写的，这里应该有去北极的方法。用上火把确实能找到路，但是最里面的门好像只有你才能启动。”
【……善意的不速之客手执火把，走入迷雾。雾气侵吞下一切光亮，但他的眼前却不是一片漆黑，以动力核心为燃料的火焰也仍未熄灭……】
杰森作出一副恍然的样子，看着阿尔文半开玩笑地说：“自恋这一点你真该改一改。”
阿尔文对此表示不屑：“这和自恋有什么关系，而且你确定这话不是对你自己说的？”
两个人又吵起来，理查德这次连脑袋都没抬一下，倒是迪克担心了一瞬，还以为他们会打起来。要知道，他从进入梦境前就一直戒备着，可很快，他发现就像之前杰森说的那句嘲弄一样，他们现在的关系……似乎确实很好。
而且这种程度的争吵，也没打断他们走向迷雾的脚步。
理查德晃了晃脑袋，合上书页，飞到阿尔文头顶，雀跃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机场里：“行啦行啦！冒险都开始了，要说就说点振奋人心的话吧！”
没人理会它幼稚的提议，阿尔文更是直接岔开了话题，气得鸟团子又蓬起了羽毛。
而此时，已经合上的书中又有一行新的手写体逐词浮现。
【……勇者小队又加入一名临时成员，他们在苍白的火光中，迈向迷雾深处。】
第129章
漆黑。
冰冷。
阿尔文缓缓呼出一口白气，盯着近在咫尺的苍白火焰，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和现实世界去往北极的方式不同，就在差不多五分钟之前，他们穿过机场的黑雾，推开黑雾后的大门，就来到达的目的地。
梦境中的北极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感受到大脑传达来“寒冷”的判断，看到火光范围内，脚边的一小片厚厚的积雪。
也许是因为上次是个“美梦”，这边才难得变成了白天？
回忆起那时将他从雪地里抱起来的达米安，和他们两人在雪原上走过的那段漫长路途，阿尔文不太确定地想。
“这里是你的梦，你可以想象一个更有效的发光物，最好带点温度。”
杰森的声音有些不太明显的颤抖。
冻的。
以现实世界的身躯，穿过梦境世界大门来到这里的他们，拥有最真实的“感官体验”。
换成平时，阿尔文一定会幸灾乐祸，但现在他更多的只有担忧。
“相信我，我已经尝试这么做了。”
而且不止一次。
结果显而易见，这里几乎完全不受他的控制。
“所以我们是必须要这么做，是吗？用这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熄灭的火把，在这片没有边际的雪地上，找你留下的’面包屑‘？”
“十分钟。”
“什么？”
“大概十分钟后它就会烧完。”
“真贴心。”
“不用谢。”
如果能找到至尊小超人，应该很快就能完成这项工作，事实上，他们已经翻书找过他和神奇女侠的踪迹，但是没有。书里一个单词都没提到过他们。
“也许他们在其他城市。书上写的大多只和哥谭市有关。”
理查德这么说着，把自己整只缩进阿尔文的衣领里。
夜翼也觉得这么漫无目的找下去不是办法，虽然阿尔文说，金属遗失在一个能见到振动叉的地方，但他们现在连振动叉都找不到。
“这里……有卫星吗？”
他忽然想到什么，问道。
“不是真正的’卫星‘，是和机场一样，以独特的方式存在，用另一种形式达成同样目的的东西。”
阿尔文一愣，觉得这个可能性还真不小，手下意识摸向臂甲。
这身只存在于他梦境中的罗宾制服，外形和他在现实世界穿过的有很大差异，唯独身上的装备保留得十分全面。
不管是布鲁斯给他的。
还是达米安给他的。
之前见到杰森，想起这里是梦境之后，阿尔文就下意识没再想过使用“卫星”这种已经脱离了地球的高科技手段，尤其在见到机场只是一个“传送门”之后，就彻底不认为身上的某些玩具还能派上用场。现在听夜翼这么一说，也许……它们还能尽到使命？
阿尔文按下臂甲上的按钮，半透明的屏幕闪出，浮现在他眼前。
“……居然真的可以。”
阿尔文怀念地看着屏幕上各项熟悉的操作选项，喃喃自语。Üɳıçórñ
这是达米安安装的微型电脑，连接着韦恩的私人卫星，定位、扫描、查找资料、破译、简单的物质分析、远程遥控、调用监控、通讯……几乎就相当于一台简易的蝙蝠电脑，甚至能做到一些地球重启前的蝙蝠电脑做不到的事。
以前，他应达米安的要求，哪怕白天上学的时候，都不会脱下臂甲。对此，阿尔文一度产生过些许不满，认为蝙蝠侠不够信任自己，即便这个强制性的要求救了他很多次。
而现在，阿尔文却一点脱下的想法都没有，如果可以，他甚至想将它带出这个梦境。
“布鲁斯居然还给你装了这个？”
夜翼惊讶地看着上面一应俱全的功能，难以置信地问。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蝙蝠侠的控制欲和保护欲，毕竟那时候杰森刚死，阿尔文又过于在乎完成“罗宾”的工作，但这是不是太过了？提姆都没有被这么看管。
不过，提姆有父母管他，就算多次翘掉夜巡，布鲁斯都没立场反驳，或是强硬的要求什么，情况差太多，不能作为参考。（1）
不对。
布鲁斯不会做得这么过分。
夜翼肯定地想。
接着，他就听见阿尔文否定了他之前的问题。
“不，这是我的私人物品。”
阿尔文的语气十分平静，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似乎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手指飞快按下几个选项，连接上卫星，开始进行扫描和定位。
只是，不知道是因为身处梦境，还是因为那跃动的苍白火光，他整个人看上去比雪还白，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仿佛被施了魔法，永久地冻结在时间里。
杰森凑近瞥了眼屏幕上那个幼稚的糖果图标，大概猜到这是哪来的。
看着阿尔文现在很难说是正常，还是不正常的反应，又想起前几次他的样子，杰森果断结束了这个话题：“干得好，接下来往哪？我们偏了多远？”
“没多远。接下来往这边走。”
阿尔文指了个方向，率先迈出脚步。
漆黑的羽毛披风掠过雪地，扫出一小片痕迹。
夜翼没多想，跟了上去，只当是阿尔文成为牧羊人之后，自己捣鼓出来的装备。
还没走出多远，那只昏迷在夜翼臂弯里的灰蝙蝠微微动了动翅膀。
“当心……”
灰蝙蝠虚弱地提醒着，话语几乎淹没在凛冽的风声里，好在三人经受过训练，敏锐地捕捉到了大部分音节。
三双蓝眼睛不约而同看过去，灰蝙蝠也没有受惊的样子，只是似乎不太习惯被人照顾，挣扎着从夜翼臂弯里飞出去。
起初飞得还很不稳，但很快就习惯了。
灰蝙蝠飞到阿尔文面前，用布鲁斯·韦恩的声音说道：“这里已经不完全是你的梦境。”
夜翼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和这只蝙蝠有过言语方面的交流，可对方的声音更加尖锐，更像是一只说人话的真正的蝙蝠，而非理查德那种说人话的梦境生物。
现在看来，应该是那时候他还不适应蝙蝠的身体？
阿尔文倒是没觉得意外，只是乍一听见布鲁斯的声音差点起应激反应，幸好下一秒直觉就冒出来提醒，这不是他最熟悉的那个“布鲁斯·韦恩”。
书里对灰蝙蝠的形容是“失去躯壳的闯入者”，加上夜翼说，对方是由梦境之主的乌鸦带领进来寻找金属，也就是说……
“你是哪个地球的蝙蝠侠？”阿尔文问完，不等对方回答，又说，“是……领主？”
灰蝙蝠没有否认：“梦魇蝙蝠入侵了我们的地球，我与正义领主用临近锻造出的n金属武器回击，但我们失败了。”
在真正面临至黑骑士时，他才深刻体会到了阿尔文描述中的恐惧。
一个几乎料到所有“蝙蝠侠”或者“正义联盟”决断的“蝙蝠侠”，想杀死他们几乎轻而易举。
那是一场从未有过的惨败。
梦魇蝙蝠甚至毁掉了时空夹缝中的命运之塔与遗忘酒吧，如果不是康斯坦丁不顾反对，强行打开梦境世界的大门，欺骗……让马修将他的灵魂带到这里，他早就已经死去。
即便如此，永恒之岩的坠落，魔法的失控和梦境之主的不知所踪，仍然让这场看似顺利的“偷渡”危机重重。
“马修告诉我，黑暗同样入侵了梦境世界。”灰蝙蝠停顿了一下，语气十分凝重，“正义领主仍然没有放弃与他们战斗，狂笑之蝠也许还没来得及拿走金属，但他一定设下了陷阱。”
因为如果是他，就一定会这么做。
而且他不确定正义领主能坚持多久。
“我知道。”
阿尔文多少感觉到了一些。
“这里和以前的梦不太一样了。”
以前哪怕是噩梦，开头都会很美好，直到最后，黑暗里的笑声响起，一切被颠覆。
而现在，街道上到处都是黑骑士，不管是蝙蝠侠还是蝙蝠都不见踪影，身上的制服也变了。虽然他更喜欢现在的配色，但这仍是不正常的，并且——
阿尔文拔出一条腿，深埋到小腿的积雪下，不是冰层，也不是冻土或岩石，而是和之前的“哥谭市”一样，灰黑色的，不知道什么材质的地面。
“好吧，现在我们也没办法摆脱这个，先走吧，至少不能让他们先一步得到金属。”杰森一向不喜欢这种过度谨慎，甚至算得上畏首畏尾的行动方式。
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仍未消失，这或许正好说明了黑暗已经逼近，但管他呢，只要找到金属，就是他们赢了。
其他人没有反驳，继续朝振动叉走去，不断揣测未知的陷阱只是浪费时间，而他们已经要没有时间了。
他们一边警惕着周围浓稠的黑暗，一边快步走向振动叉，中途没有出现意外，只是脚下的积雪不知道为什么变得越来越薄。
一路上，阿尔文还试着用卫星寻找遗失的金属，收效甚微，但越是靠近振动叉，直觉就越是清晰。
很快，他们就见到了一串不知朝哪里延伸的足迹。
梦境中的北极没有下雪，或许也是因此，足迹依旧清晰。
他们顺着足迹走向起点，是一个很小的凹陷，像是个孩子曾经坐在那里。而在这个小小的凹陷边上，是一双停驻的脚印和披风扫开的一小片积雪。
阿尔文眼前清晰浮现出当时的景象，喉结不自觉微微滚动。
“就是这里。”
他说。
一直冷到说不出话的理查德从衣领里冒出头，飞了一圈，落到雪地上留下两个小小的爪印。
“是不是这个？”
夜翼俯下身，将马上要熄灭的火把靠近雪面，发现确实有什么在反光。
银白色的，和雪混在一起。看着像是雪花，又像是什么金属。
夜翼将它捡起来。谁知，指尖碰到的瞬间，头顶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只是天光没有落下，反倒更沉重的黑暗笼罩了下来，同时，他们还感受到了一股渗入骨髓的战栗感。
想到每场梦境最后，总会听见的笑声，阿尔文瞳孔骤缩，一点、一点，僵硬地抬起头。
只见头顶云层已经散开一小部分，从空隙中，隐约能窥见云层后的不是天空，而是一个站在黑暗中的，戴着目镜的漆黑身影。
那身影十分巨大，小小的空隙根本看不到他的全貌。
可阿尔文仍是瞪大双眼，呼吸止不住颤抖。
“——”
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黑色地面，漆黑的天空，蝙蝠造型的黑骑士，死亡前的美梦……所有的一切串成一条线，最终尘埃落定，和那身影一起，凝结成一种更深的绝望。
原来……他们一直在狂笑之人的掌心徘徊。
从未离开。
“跑……现在！！！”
第130章
云层还没完全散开，动力核心为原料的苍白火焰已经奄奄一息，阿尔文的话音刚落，光芒照亮的范围倏地收缩大半，杰森与夜翼也注意到了云层后影影绰绰的巨人。
“那是什么鬼东西？”
杰森顿时浑身紧绷，突然明白了那种如芒在背的危机感的来源。
“冷静，真正的他不在这里。这只是你对他的恐惧，一道存在于你意识深处的阴影。不过我们确实应该赶紧离开，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能做到什么——我带你们去我来时的路，你们能从那里离开。”
灰蝙蝠镇定地说着，他知道这不是事实。正义领主几乎做不到拖住狂笑之蝠太久，也许这个巨人就是真正的他，也许眼下已经是绝境。
但灰蝙蝠很清楚，这里是阿尔文的梦境，如果连阿尔文都产生了绝望的情绪，那么，最后一线希就会彻底熄灭。
于是灰蝙蝠的语气无比坚定，仿佛早已明晰一切，笃定他们能够从这里脱离，顶着危机感飞向黑暗。
阿尔文能感觉到直觉正发出尖锐的警报，甚至隐隐觉得灰蝙蝠的说法没什么说服力，可他还是毅然决然跟了上去。
在仪式举行前，娜坦扎说过，外来者离开梦境需要梦境之主的允许，或是在其没发现的时候用魔法找到道路。他们只能用第二种方式，可现在，本应该为他们找到道路的魔法始终没有生效。
现在既然灰蝙蝠能够找到道路，那么不管怎么样……都要让夜翼带着金属离开！
他们的举动像是惊动到了什么，原本正在散开的云层突然翻滚起来，紫色的闪电闪烁其间。
接着，雷声轰鸣。
冰冷的空气恍如凝滞，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雨。
地面剧烈震颤，从头顶阴云的罅隙中能发现，他们所处的“世界”正在缓缓上升——狂笑之人抬起了手。
像是得到了足够的取悦，有谁发出阵阵笑声，只是这声音不像是从头顶传来，也不像是从黑暗中响起的，反而……像是来自梦境之外？
阿尔文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与狂笑之蝠如出一辙的笑声停下，继而满怀恶意地说：
“在这里总会见到这种情节——你们发现你们失败，并且注定会失败之后，还要挣扎、反抗……直到绝望裹挟，又在生命最后挤出最后几句听上去满怀希望的演讲，就好像这能让晚一步拥抱死亡的’幸存者‘改变什么一样。”
“而事实是，你们知道这除了让自己感到一丝安慰外，什么都改变不了。”
“在绝境面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所有的演讲都只是虚假的口号，这么做的你们只是一群白痴。渺小、愚蠢、不值一提……哈！我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瞧，眼下你们的动作太慢，所以我略过了所有前情提要来到了最后一页，书本的终章。告诉你们一点剧透——”
“蝙蝠侠赢了。”
宛如某种宣告，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整个世界震动起来，那巨大的狂笑之人的投影收拢五指，包括动力核心燃起的火焰在内，所有的光芒一齐熄灭。
只剩下夜翼掌中一星亮光，来自代表希望与生命的第十金属。
“就在前面。”
灰蝙蝠突然出声说道，随着他的声音响起，他们看到黑暗的深处，浮现出一条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小径。
那路径曲折蜿蜒，单薄细长，犹如一道流动的月光。
“快跑快跑快跑！黑骑士都过来了！”
一直紧闭鸟喙，瑟瑟发抖的理查德惊叫起来，黑暗中响起金属摩擦的绝望声响。
携带第十金属的夜翼率先踩上月光小径，小径看似脆弱，却十分平稳地承受住了他的重量，夜翼正要跑向现实，忽然注意到灰蝙蝠停在了小径入口。
灰色蝙蝠身体里的领主蝙蝠侠早就已经死去，留在这里的，只不过是对方挣扎着不愿陷入绝望的灵魂。
夜翼很清楚这一点，只深深看了对方一眼，没有停留。
黑暗中的黑骑士骤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嚎叫，霎时，月光铺就的道路不再平稳，甚至隐隐有碎裂的迹象。
这坚持不了多久。
紧跟在夜翼身后的杰森见到这一幕，抽出匕首捅进一名黑骑士的头盔里，来不及拔出，回身全力一跃，跳过出现裂痕，已经逐渐崩塌的前端，追上夜翼的身影。
接下来只要比黑骑士跑的更快，比这些突兀出现的裂痕更快，他们三人就能平安回到现实，梦魇就让梦境世界的家伙担心吧。
这么想着，杰森心中却没多少轻松的情绪，细密的裂痕已经蔓延到夜翼身前，天知道这条路能维持多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沉重的金属交击声。
哐！
蔓延的裂痕微微停滞一瞬，杰森回过头，只见阿尔文站在入口，以一己之力拦下了所有的黑骑士，黑色羽毛披风被染红了一部分，他的身影却没有一丝动摇。
“别停下！！”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阿尔文咬紧牙关催促道。
这里是阿尔文的梦境，他必须得最后一个离开。
黑暗中，响起疯狂的笑声，和之前听着有些许不同，阿尔文更加熟悉现在的这种笑声。按照过去每一次做梦的经验，这笑声出现，说明眼下已经到了噩梦的终章。
笑声中，理查德也再次紧闭鸟喙，颤抖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光亮在消失，代表了月光小径已经崩溃了一部分，现实正离他越来越远。
阿尔文的呼吸微微一滞，他能够明显感觉到恐惧盈满心脏，不应该存在的寒意钻入伤口，顺着血液流遍全身，灵魂都仿佛结了霜。
灰蝙蝠见状没有说什么，只是抓起阿尔文的披风，帮他躲过黑骑士冰冷的拳头。
这也让阿尔文立即回过了神。现在没时间关注这个，就算留下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绝境，这里可是他的梦境……没人能把它抢走。
阿尔文目光重新变得坚定，手中的刀刃也闪过凌冽的光。
而下一秒。
鲜艳的红色闯进视野，在黑暗里显得格外光辉灿烂。
“你怎么还不走？”
杰森一拳砸在旁边黑骑士的头盔上，发现这家伙还是之前被他关照过的那个，于是顺手拔出插在头盔缝隙中的匕首。
“我只是不想浪费一把好刀。”
“……”
危机依然存在，神经在黑暗中尖叫，灵魂与即将毁掉的梦境世界一同战栗，可这一刻，阿尔文却莫名觉得自己还能坚持很久。恐惧不再鲜明，连血管里的寒意都褪去些许。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似于杀意的暴烈情绪，以十分熟悉的频率在心脏中鼓噪着。
“行了，跟它们道别吧，这是你们最后一次见面了。”Űƞîƈȯ®ŋ
杰森语气轻快地说着，毫不留情地将匕首划向试图包围到他们身后的黑骑士。
阿尔文没有反对，两个人的清理速度更快。在月光小径完全消失在黑暗深处前，他们终于暂时冲出包围，追向即将那条即将消失的光。
只是，随着砂砾窸窣的声音传来，阿尔文知道黑暗加快了黑骑士的重生，他们很快就会追上来。
“我可以……”
“闭嘴，除非你更想留在这里。”
阿尔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杰森直接打断道，见他想再次停留，一把抓住他的手，冲向近在咫尺的小径。
黑骑士的嚎叫声紧随而至，阿尔文下意识握紧刀刃，谁知，理查德忽然冒出湛蓝的小脑袋，一头撞向黑骑士的肩甲。
叮。
鸟喙啄在金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接着，身后传来理查德强撑出来的雀跃话语：
“我说好会努力看顾你的，别再停下啦，这里就交给我吧！”
鸟叫声迅速远去、变得微弱，阿尔文克制住回头的想法，跟着杰森踩到流泻的月光上。
也许是因为即将醒来，阿尔文感觉到了手套粗糙的质感。
“我们是朋友吗？”
阿尔文突然轻声问了一句。
不等杰森回答，他又说：“其实我还是更喜欢英雄。我的意思是，就算我说过崇拜你，你现在也只是一个罪犯，杀人，情绪化，还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冷笑话。”
“而你曾是个自恋、自大、有着莫名其妙的雏鸟情节、永远活在过去，长不大的小男孩，现在则变成了一个专注于给自己挑选各种猎奇死法的白痴。”杰森头也不回地回敬道。
阿尔文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看来我们确实当不成朋友。”
“毫无疑问。”
杰森仍然没有回头，手却一直没有松开。
两人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月光淹没了两人的身影，绝望的现实展现在眼前。
阿尔文睁开眼，浓烈的水腥味瞬间涌入鼻腔。
被魔法藏匿于街区一角的魔法屋已经损坏，一面墙壁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透过这窟窿，能看到外面暴雨如注，废报纸、烟头、塑料盒在狂风中卷上天际。
目光所及处都是一片破败，建筑尽数坍塌，粘稠乌黑的液体涌出下水道，没过了市民的脚面。
这末日般的景象中，却没多少人在逃亡，倒是有不少人打砸店铺，将凶器对准了身旁的亲人、朋友甚至是陌生人，仿佛一场最后的狂欢。
哀嚎声、大笑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
尸骸堆积成山，腥臭味浓郁至极有如实质。
而造成着这一切的——
阿尔文来到屋外，看向天空中的梦魇。
忽然，振聋发聩的哀嚎声响彻天空，一线金色的光芒撕开填满梦魇的现实。
不对，那不是哀嚎。
而是一声战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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