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乎斐今瑶的预料的,许子梁并没有因为她这幅显而易见的逐客态度而感到受挫。
正相反的,在听到了她的问题后,对方反而露出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怜悯态度来。
“真是可怜......”就算他已经尽力掩饰了自己的神态与语气,斐今瑶还是能从中听出一股自鸣得意的味道,“成功是十分的努力,以及另外九十分的天命垒砌而成的,而就在某些人还在为那可怜的十分苦苦挣扎的时候,我却已经握住了另外九十分的入场券。”
斐今瑶“......”了一下,考虑到她这会身上正带着支价值连城的药剂亟待研究,她实在不太想在这种时候节外生枝,便忍住了当场对着眼前这自我陶醉的家伙翻白眼的冲动,“所以,可以请这位九十分的学子给我让个道吗?”
在听到了这番不冷不热的回答后,许子梁的脸色变了变。
按他的想法,对已经拿到了成为能力者的入场券的他来说,普通人都不过是些只能对着他的身影叹为观止的垫脚石罢了,但此刻斐今瑶的态度却仿佛是直接往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把他硬生生地从美梦中浇醒了。
如果不是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一个人跟邪.教那种危险的家伙打交道不太靠谱,最好还是再拉一个人过来,这样一来,如果事情发展的不太顺利,无论是趟雷还是顶罪,他都可以想办法推给对方的话,他才不会在这里平白受气。
他倒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别人,但他也清楚,就他认识的那些狐朋狗友,在他请客聚会的时候吹捧他两句还成,但要是真指望他们去跟邪.教打交道,那些家伙恐怕当场就得被吓得灵魂出窍。
思来想去后,许子梁最后还是想到了斐今瑶。
虽然她这段时间对他的态度一直颇为冷淡,但以前她也不是没有对他甩过脸色,最后还不是被他哄回来了?这次恐怕也就是方珺琢那个家伙多管闲事,对她说了些有的没的,大不了他受点委屈,多哄几句就是了,反正他都是要成为能力者的人了,跟这种没见识的普通人计较什么。
“你少听别人说些有的没的,”许子梁给自己脆弱的自尊心坐了会心理建设,在好不容易说服了自己后,他这才勉勉强强地维持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重新开口,“我们才是最好的朋友,不是吗?”
说完,没等斐今瑶说些什么,他就立刻接了上去,“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我今天上午没有来学校吗?实话告诉你好了,就在今天早上,我遇到了一个普通人一辈子都遇不到的机遇——你看,我一遇到什么好事,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你。”
斐今瑶看见这家伙动歪脑筋的模样就烦,尤其是在意识到对方恐怕还准备继续喋喋不休下去后,她换了个能护住自己书包的姿势,只想尽快把这家伙打发走,“你在路上遇到粪车爆.炸了?”
“什么?”
“原来不是啊,我还以为你忙着吃自助餐呢,那对你来说还有什么好事?”
许子梁差点被对方的态度气到扭头就走,但念及他的大事,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强颜欢笑道,“你真爱开玩笑,我可是非常认真的。”
“我也非常认真。”斐今瑶礼貌地对他比了个‘请’的手势,“可以请你现在从我家门口离开吗,不然我要打电话叫保安了。”
“......你这家伙、你根本就不懂你拒绝了什么!”
说真的,斐今瑶此刻很难不幻视一些古早的‘你以为你拒绝的是谁的爱,你拒绝的可是天神的爱’一类的狗血情节,但一想到她现在说不定等于拿着一套房在外面闲逛,她最后还是忍住了继续对对方脆弱的心灵进行补刀的冲动。
“那你以后如果见到我后悔了可千万不要心软啊。”
在斐今瑶随意地敷衍了几句之后,彻底被破了大防的许子梁恨恨地瞪视着她,用手一拳砸在了墙上,显得不甘心极了。
见状,斐今瑶也没准备继续跟对方废话,而是对着他晃了晃已经跳转到了拨号界面的手机,作势贴到了耳边,又用空着的手抬手指向了电梯口“除非你想让自己被警.察带走的消息传遍全校,不然我建议你现在就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被她指着的电梯恰好从底楼上升到了这一层,在一声轻微的金属刮擦声后,电梯门缓缓地应声而开,一个长相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青年缓步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就在斐今瑶不太在意地曲起指节,准备收回目光时,对方却率先开口了,“原来你在这里啊,真是让我好找。”
楼道顶部的灯泡闪烁了两下,看着眼前猛然僵在了原地,带着一脸震惊、畏惧与讨好的别扭神色缓缓转过头的许子梁,一股近乎本能的危机预感突然自斐今瑶的心底油然而生。
来不及慢条斯理地去分析这股预感到底源自何处,她几乎是立刻一手拿出了钥匙,另一只手当即按下了通话键。
而伴随着她逐渐加速的心跳,在早些时候原本重新归于沉寂的某样‘东西’又在此刻‘活’了过来。
青年啧啧了两声,“明明都是高三生了,放学了却不回家来找女同学......让我白白跑了一趟,你还真是不聪明啊,你看看那位同学,都已经开始打报.警电话了,你还愣着做什么,你想让警.察知道你跟什么人做了交易吗?”
门被顺利打开了,电话那头却是一片死寂。
斐今瑶来不及多想,直接闪身躲进了房门。
眼看着厚重的防盗门在眼前种种合上,青年不太在意的笑了笑,在欣赏了片刻许子梁猛地扭过头,盯着已经合上的门扉露出的惊慌失措的表情后,他神态轻松地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今天在这里发生的事,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了。”
“......你、你要杀了她吗?”被按住了肩头的许子梁猛地颤抖了一下,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知道了,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也不会说出去的。”
“怎么会?”青年露出了点故作惊讶的神色,他的手保持着搭在许子梁肩上的动作,微微一笑道,“要杀了她的,明明是你啊。”
话音刚落,还没等许子梁反应过来,对方便以一种普通人完全无法捕捉到的速度,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针.管状的药剂,直接粗.暴地扎在了许子梁的颈侧。
在一声短促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后,许子梁的瞳孔瞬间失去了焦距,某种可怖的变化在他的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了开来,无论是他体内的肌肉脉络,甚至是器官都在这一瞬间开始扭曲变形,像是被某种无形的手肆意揉捏着的橡皮泥一般,剧烈地向着另一种生物衍变着。
但在被颅骨严丝合缝的遮挡起来的脑部,那种变化却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壁一般,让那种变异无法彻底改变大脑的结构——但那并不是一种保护。
正相反的,在那具身体几乎完全完成了变化,将外形固定下来的瞬间,那些原本就存在于他,不,现在应该是‘它’脑中的根系以一种缓慢却不容反抗的姿态深深的扎根在了新的身体内部,取代了新长出的神经脉络,轻易地夺取了身体的控制权。
青年并没有看出眼前这具身体的第二度易主,他径直伸脚踢了踢眼前新生的异种,“你可以感应到自己本体的意志吧?它要求你们听从于我,现在,去杀了她。”
那双已经失去了眼皮遮掩,突兀地裸露在外的眼球望向了他。
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被斐今瑶放在卧室中的花因为某种或许连祂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某种如烟如云般无法触及的理由而绞紧了花瓣,弯曲了茎秆。
如果有天赋异禀的画家能在这一刻画下祂的模样,那她或着他或许立刻能从那种笔触中感到一股难言的......恶意。
异种没有人类的情绪可言,不通喜悦,亦无谓愤怒,无论那种怪异的感觉源自于何处,祂能对此做出的反馈,只有最根本的、能淹没一切的恶意。
仍旧保留了一些人形的怪物缓缓地抬起手放在了自己的后颈处,在年轻人猛地皱了皱眉的动作中,祂用自己已经变得无比锋利的爪轻而易举地从后方撕裂了它自己的脖颈,伤口甚至一路蔓延至大脑的位置。
在那一片泥泞的血与肉中,银色的藤蔓是如此的夺目。
即便深深的根植于骨血的泥淖中,祂却丝毫没有沾染上半分的血腥。
甚至,在那只怪物生生地将自己的头颈彻底撕扯而下后,在那截脖颈的断面位置,缓缓地绽放了一朵银白色的花。
眼前这幅怪诞而绮丽异常的画面深深地震撼了那个年轻人,他瞪大了双眸,在后退了几步的同时,他拿出了手机,想要把眼前的异状报告给自己的同伴。
但就在电话被接通的那一刻,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电话那头的同伴只听到了一句近似于癫狂的感慨,“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在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是那些最近才长出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戛然而止,但通话却没有就此中断,而是又持续了几秒后,才在一阵刺耳的杂音中被迫挂断。
与其同时,短信页面却被传送过来了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拍摄于昏暗的楼道中的照片,在一地不可名状的残骸中,一朵银白的花静静地盛放着。
但怪异的是,照片的角度似乎是从俯仰的角度拍的,而从照片中的残骸依稀可以看出两个人的轮廓,只是其中一个人却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在他缺失的那条手臂的方向,一条深深的血线延伸向了拍摄的方向......
就好像是那个人的其中一条手臂硬生生地把自己从这具身体上撕扯了下来,然后拿着手机,一点一点地、靠着断臂截面的肌肉蠕动着、爬到了不远处,拍下了这张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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