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骆奕凡这番话的听众不止斐今瑶一个。
只是那位正栖身于她体内的第三位听众得出的结论却与她截然不同——虽然很难说祂是否有着类似于人类的思维能力。
就像是哪怕单细胞生物都有趋利避害,想要逃离捕食者,又或者是将自己的基因传递下去的本能一样,人类几乎不会将这样的本能与‘自我意识’联系起来,但从广义的层面上来说,‘欲.望’就是‘意识’的表现形式,那么,这种本能般的欲.望又为何不能被称之为是一种‘自我意识’呢?
就算这种意识再简单,再趋近于零,在数学层面上,它和真正的零也终究是两个概念。
人类对于‘思维’的了解还太过浅薄,甚至连对人类自身的了解都算不上深入,更不要说将‘思维’的定义拓展到非人之物上了。
这是一片全然的混沌,人类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或许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幸运’也说不定。
因为在某些时候,‘认知’也同样可以是一种诅咒......就像是某张已经被发送出去的照片一样。
但至少目前为止,对于大部分异能者而言的共识就是,寄生种是没有‘思维’存在可言的,也没有哪个能力者会说自己要瞒着自己体内的异种去做什么事,更不会在谈话时想办法屏蔽掉它们。
当然这一点在事实上也很难实现,总不能让能力者之间谈论秘密时先把自己的‘器官’掏出来锁在门外吧!真要这样搞的话说不定话还没谈完,人先没了......
不过这或许也是个防谜语人的好办法,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没有人会闲的拖时间去跟别人玩字谜......
撇开这些零零碎碎的、无人在意的细节不谈,至少在结束了跟骆奕凡的谈话后,斐今瑶的生活仿佛终于回到了正轨。
虽然为了以防万一,能力者协会特地安排人在她的家附近蹲守了一段时间,却始终一无所获,不过这对斐今瑶来说显然是一件好事,至少说明邪.教还没有嚣张到重返犯罪现场,解决掉她这个无辜幸存者的打算。
......应该没有吧?说到底,那个邪.教.徒会死在她家门口也不过是咎由自取,要是把这种意外也怪罪到她头上,那岂不是太霸道了些?
不过跟那种把异种奉为神明的疯子讲道理好像也确实有些没必要......
斐今瑶也没有把心思过多地放在这些她自己无法决定的事情上,趁着这段时间,她认真地重新捋了一下自己对于未来的安排。
她暂时不打算使用骆奕凡给她的那支药剂,那支药剂的副作用实在是让她有些举棋不定,简直可以算是不成功便成仁。
如果没法趁着药剂起作用的时间将她体内的那个东西拔除,那对方就立刻会发展到寄生中期阶段,再一想想骆奕凡告诉她的那种仿佛被啃噬五脏六腑般的痛苦......如果一般的寄生种就能让宿主痛不欲生,那换成她身上的这只岂不是还要更甚于此?
倘若对方的能力真的能让她找到回家的办法,那她倒是愿意承担这种代价,问题是她压根不知道那种东西的能力到底是什么,这种盲盒还是不要头铁着随便开了吧......
所以,除非发生什么意外,不然她最好还是按照原计划努力考上异能学科,至少,在那种专门为了研究异种而存在的大学中,她应该能找到一些其他的备用方案。
不过倒也不是没有好消息,在经历过这么一遭之后,她的霉运就好像暂时被消耗一空了一般,学习起来也好像比以前顺遂许多。
其实原本学习效率上的些微改变并没有那么明显,但在斐今瑶某次被一个她压根没有任何印象的同学叫住,她却立刻回忆起了之前随意瞥过一眼的座位表,精准地说出了对方的名字之后,她才猛地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自她有印象以来,她就特别不擅长记住别人的名字,哪怕是高中朝夕相处了三年的同学,在毕业时她都叫不全所有人,更别提是在这里了。
......过目不忘么?
在洗手间洗漱的间隙,斐今瑶捧起了些许清水,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脸上,又猛地睁开了眼,望向了洗手台前的镜面。
晶莹的水珠自她的鬓角滑落,但她的注意力却全在自己镜中的双眸之上。
镜中倒映出的眼瞳和之前似乎没有多少不同,依旧是正常的棕褐色,只是在白昼明亮的光线下,倒映在镜中的瞳仁之中似乎盈满了熔金般的光影。
那些琥珀一般的色泽在她微微偏过头,避开了光线后就彻底隐没了下去,仿佛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光影变化一般,任她再怎么研究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也是,过目不忘又不一定是她的眼睛受到了影响,更有可能是大脑......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不过寄生种似乎没有寄生在大脑位置的先例,大概是因为哪怕是对那种生物来说,想要彻底取代人脑的作用也没有那么简单吧?
斐今瑶有些迟疑地抬起了手,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轻轻地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手掌下传来的心跳依旧有条不紊,她也完全没有感受到任何令人不安的征兆。
也就是说......这些应该都还算在正常的初期衍变的范畴内吧,
斐今瑶的思维发散了一阵,恰好方珺琢在路过时叫了她一声,“你在这对着镜子发什么呆呢,快上课了。”
她回过神来,在应了一声后,跟着对方一起在上课铃响前赶回了教室。
这节正好是他们班主任的课,只是对方最近似乎有些身体不适,经常会在上课时直接给他们发一套试卷下来,然后让他们专心做题,却不怎么讲解之前的错题。
可能是嗓子不舒服?不过教室里不是新安装了一台空气净化器嘛,据说还是校友赠送的,每个班都有一台。
因为那些东西送过来的时间比较敏.感,正好是在邪.教的行动之后,能力者协会还特地把这些设备都送去检查了一遍,在确定的确没有任何异常后才投入正式使用的。
斐今瑶一边想着,一边用笔在试卷上勾勾画画。
只是就在她收拢心思,准备把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题目之上时,讲台上却突然传来了一阵水杯打翻的响动。
她应声抬头,却只见到原本正坐在讲台边的班主任此刻趴倒在了桌面上,伸出了讲台的手臂时而绷紧露出青筋,时而放松无力垂落,在两个极端间反复转变,让人看得有些胆战心惊。
“老师?”
“老师你怎么了?!”
但跟其他同学纯粹的担心比起来,斐今瑶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一阵不妙的预感瞬间油然而生。
.....不会吧,又来?!
尤其是当她透过教室门上的玻璃窗口看见隔壁班的门也突然打开,有些同学行色匆匆地奔向了办公室的方向后,这种预感也愈发强烈了起来。
她猛地转过头,正好看见骆奕凡头顶的角缓缓地没回了他的头顶。
对方此刻神色中依稀带着少许的震惊,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完全出乎他预料的场景一般。
而在注意到了斐今瑶望过来的视线后,洛奕凡猛地站起身,在对着其他不知所措的同学喊了一句“快跑,相信我……往校门外跑!”后,便一手拉起斐今瑶,一手拉起了方珺琢便往教室外跑,动作大到甚至就连他面前的桌椅都被他带倒了都完全顾不上。
甚至就连其他班的人都听到了这阵响动,有些好奇心重的都探出头来看向了这里。
“哎?等一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茫然地被拽着走了的方珺琢讶异地瞪大了眸。
眼看着身旁的斐今瑶没有露出要挣脱的意思,反而神色凝重地对着她摇了摇头,方珺琢也没有挣扎,只是有些迟疑地半开玩笑道,“班主任只是昏过去了,又不是真怎么了,现在想要逃课等会就不怕被秋后算账吗?”
她话音未落,洛奕凡已经带着她们跑到了楼梯口,只是他刚往下瞥了一眼,便看到一个陌生的同学此刻正趴在向下的楼梯台阶上,肩膀后的校服不正常地抽动着。
……简直就像是已经化蝶的成虫正在努力挣脱着‘茧房’的束缚一般。
“不,不是的,没那么简单——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了,相信我。”没有多少犹豫的余裕,洛奕凡立刻换个个方向,干脆向着天台跑去。
好着他们的教室就在顶楼,这个点正是上课时间,去天台的路上也没有遇上其他人。
而已经意识到恐怕有哪里出了什么不得了的问题的斐今瑶此刻已经拿出了手机,尝试着拨打报.警电话了。
只是这番尝试依旧以失败而告终了,就和她之前被堵在家里的那次一样,电话那头始终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她在心中连骂了数句,连生吃个人的心思都有了。
难不成又是那些人?可是教室里根本没有进来什么外人,如果是班主任不幸意外中招,那她体内的寄生种也不可能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就直接成熟吧?正常人根本不可能挨得住寄生中期的痛苦,一般都会选择去医院的啊!
“电话打不通……到底是什么情况?”在骆奕凡把她俩带上天台,并直接用不知道他从哪里找到的钥匙反锁了天台的大门后,斐今瑶立刻问道。
骆奕凡的胸膛剧烈的起伏着,他看了眼此刻看起来除了有些紧张之外没有任何异样的斐今瑶,又看了眼比他喘的还要剧烈的方珺琢。
虽然他此刻想到了一些别的事,但眼下的情况显然要紧急的多,“我刚刚在班主任身上看到了些不妙的东西——但那远不是最糟糕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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