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哪吒,你认个错吧!”


    太乙真人在金塔之外无奈规劝道,他怎么会不知道哪吒有多倔强呢?即便好言相劝,可惜,仍然无甚作用。


    金色宝塔之内,正盘坐着一个红衣金甲的小少年,即使四面八方无尽的天火灼烧着他的身躯,他也不发一言。


    他错了吗?


    何错之有啊?


    “呵呵……错?我有什么错?”


    他的嗓音里带着几分压抑的愤怒,从始至终,哪吒也没想明白,他到底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罪,才能有今日这个下场。


    天火灼伤了莲花真身,痛彻心扉至此,哪吒也咬牙坚持。


    “今日之事,以子弑父,当谓不孝也!”


    燃灯道人在一旁叹气,好似极为看不惯哪吒的做法,一脸大义地出手。


    李靖则在一旁羞愧难当,“我管教不力,倒是让尊者看笑话了。”


    不孝?哪吒已经痛到麻木了,身躯燃起烈焰,可灵魂在这苦难中更为清晰。


    “李靖!当日陈塘关外,东海龙王率领水军压境时,我不就和你一刀两断了吗?


    呵,剔骨还父,削肉还母,我散去三魂七魄之时,你可敢担下这管教不力的名头?


    如今这副嘴脸……”


    哪吒话还未尽,外头的李靖已经是红了脸颊,他张张嘴,哪里来的颜面辩驳呢?


    燃灯道人却撇撇眼眸,充耳不闻,这也和该是命数啊,可谁知哪吒性情暴烈至此,以自刎还生恩呢。


    “后来,师傅为我重聚三魂七魄,塑金身以修行,我感念母亲恩德,可你呢?


    拆我庙宇,毁我金身,至此以后,你我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


    我忍受千万磨难,以莲花化身,为的,不就是报仇雪恨,快意当前吗?


    今日,要我认错,绝不可能!”


    闻言,燃灯冷笑一声。


    “嘴硬罢了,且看我来治治他!”


    说着,他施展法力,玲珑塔内可不止天火焚身,刀枪剑戟尽加其身,可使人神魂动摇。


    太乙在一旁神情焦急,他哪里能劝动燃灯呢?


    圣人之下,哪吒本就是其中最为重要的那枚棋子,若不能驯服,只怕误了师尊布局,此刻太乙即使心有不忍,可也无法打断。


    一片恍惚中,哪吒神魂回到了自己的精神海内,这里原是一片宁静的湖面,此刻也已经是火海滔天,水中的瓣瓣红莲早已化为灰烬。


    从这灰烬中走出来一个青年模样的人,再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哪吒的成年版本吗?


    他依然是一身红衣,浑身上下都是金色的甲胄,手持一杆火尖枪,混天绫缠绕着两臂,一脸的肆意嚣张。


    “甘心吗?是折断羽翼,委曲求全,还是为一腔孤勇化为飞灰?”


    小小的少年仰望着这个高个子青年,露出了一模一样的嚣张笑容。


    “要么报仇,要么死!”


    高个青年挑了挑眉,他丝毫不意外他的回答,在烈焰之中,他一步步迈向小哪吒,在几乎是脚尖抵着脚尖时,他弯腰仔细地看了看他。


    青涩又倔强的面容,还尚且是一片冰冷的眼眸,即使是三味真火的高温也无法撼动。


    “去吧,撞碎自己的命运,我会在未来等候一个不一样的你。”


    说完这句话,高个青年化为漫天金沙,洋洋洒洒地没入哪吒的体内,温养他的魂魄,也给予他无穷的力量。


    “怎么回事?没什么动静了?”


    李靖有些疑惑,看向燃灯,燃灯也在以神念观察着玲珑塔内部。


    不应该啊,按理说这小子也快到极限了。


    突然,玲珑塔金光大作,即使燃灯控制住,它也剧烈摇动起来。


    “不好!这塔要炸开了!”


    燃灯挥袖一招,将李靖隔开,只听见“轰隆”一声,这小塔骤然炸裂开来,塔身散成一片一片的碎片,在这林中肆意射去。


    哪吒已经冲了出来,还没等燃灯心疼他的宝塔,就已经直面了哪吒的枪尖。


    哪吒也不含糊,狮子搏兔也要用尽全力,他三头六臂神通一开,一手拿火尖枪,再一手召唤出混天绫,一手持乾坤圈,三管齐下,向着李靖与燃灯攻去。


    燃灯这番既要防着哪吒,又要保护李靖,左右支拙,哪有先前轻松的模样。


    他心里也在怒骂,这太乙什么好东西都给,教出来的徒弟也如此叛逆。


    而太乙真人呢?原来是一见哪吒跑出来,他心里算是松口气,反而溜了。


    师傅的命令只是让他教徒弟,又没让他还要包售后服务,罢了罢了,他们的恩怨,自己了结去吧。


    见他离去,哪吒反而更加放肆,来自时间长河另一端的哪吒给予的馈赠让他短时间里能弥补他与这燃灯道人的差距,此刻膨胀起来的力量也让他无往不前。


    熊熊燃烧的三昧真火化作瓣瓣莲花,这红得鲜艳而又炽烈的火焰沾之即燃,且无物不焚。


    火尖枪越舞越烈,直至那枪尖斩断了燃灯的臂膀,又刺进了李靖的心口。


    刹那之间,李靖的神情还带着侥幸与慌乱,却在下一秒被终结。


    燃灯的臂膀虽断,却没有任何血液飞溅,他一脸愤怒,却又无能为力,只能摄走地上的断臂,扭头驾雾而去。


    “唉——”


    忽然,一声长长的叹息声响起,天际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人影,他盘坐天边,手捏法诀,一双大手无边无际,向着哪吒缓缓而来。


    虽然是一副虚影,可哪吒也知道他是谁。


    元始天尊。


    被那契机锁定,哪吒只能被束在原地,无论百般手段,也无力挣脱。


    那只手将时间拨转,李靖自血中茫然地站起身来,可看着身前的哪吒,他却一脸畏惧又愤恨,畏畏缩缩,不敢向前。


    “痴儿,命定如此,何必挣扎。”


    “命吗?”哪吒自嘲道,“那命有没有告诉你,少了一个我,这天下之争又该怎么办?”


    说完,他自灵魂中酝酿而起的力量炸裂开来,一下子将天边染成了赤红色。


    他早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要他回到陈塘关委屈求全,哪吒无法接受,更遑论他心口魔障难消。


    他主宰不了他人的生,却能决定自己的死,连唯一对他好的师傅,也从一开始就带着算计,这尘世啊,他走过一趟,没什么好来的。


    灵珠子啊灵珠子,如果重来一次,你可要记住,娲皇宫即使冷清,也比这蝇营狗苟的俗世好多了……


    巨大的力量撕裂了空间,九重天外,鸿钧眼皮一跳,将他从打坐的状态中惊醒过来,默默掐指一算,摇了摇头,不再搭理,继续静心观想去了。


    这九州百姓一片瑟瑟发抖,几乎是翻天动地的轰鸣声停息下去好久,才敢悄悄抬起头。


    天边的虚影已经被震碎,撕裂的空间也已然愈合,只剩下重伤未醒的李靖躺在原地,生死不知。


    洪荒之外,一个青年静静地立在虚空之中,他一脸高兴地伸出自己的手,手心之中露出一小团金光闪闪的人。


    看模样,不就是哪吒吗,只不过岁数变小了。


    他抱膝团做一团,双眼睛紧紧闭合,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酣然入睡。


    “我小时候……蛮可爱的嘛,不过现在,去你该去的地方吧。”


    他将手里的小人融入一朵红莲之中,上面正燃烧着熊熊业火,这开天之后第一朵业火红莲承载着这小小的魂魄去往了远方。


    “这上千年的因果,终于在此了断了啊……”


    ————


    提瓦特大陆上,当弱小的人还在辛辛苦苦地向着适合自己生存的地方迁徙,大地上的魔神还在自由散漫的过活时,一团火焰从天而降,直直朝着孤峰绝地落下。


    当它降落在这个深谷,还来不及发出什么响动,就又睡过去了,无边的红莲业火烧却了周边的魔气,让一切自然草木变得清新起来。


    湖水中央的莲花重重叠叠,唯有一朵独特的红莲,任边上莲花瓣千重浪起,也紧闭花苞,无动于衷,只顾着孕育自己。


    千年过去,无人来到这个寂静之地,魔神忌惮于这燃烧罪孽的业火,也不敢轻易踏足,随着时光悠悠,使这里一片静谧。


    “我虽无意逐鹿,却知苍生苦楚,此后,我将庇佑我治下子民,胆敢冒犯者,杀无赦!”


    无边金光自这片土地荡漾开来,魔神摩拉克斯与其盟友们携手,企图开创出一片乐土,即使他们明白在这群神逐鹿的大陆之上无比艰难。


    来自地底深处的动荡将藏身在深山之中的湖泊震动起来,最中央那株红莲已经悄悄开了些许花苞,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不难想象,这千重莲瓣盛开之日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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