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孽子!你,你闯下了什么大祸你知道吗!”


    梦中,模模糊糊的身影立在哪吒身前,他好似变得无比渺小,仰头看着眼前如山一般高大的男人。


    “是那妖龙先做乱的,他……”


    “啪——”


    梦境是如此的真实,打在脸上的巴掌生疼生疼,哪吒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只是好像感受到脸上泪水的滑落。


    为什么?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呢?


    悲伤如此绵密,几乎让哪吒喘不过气来,直到心头一惊,他一下子惊醒过来。


    思来想去,哪吒也睡不着,干脆就爬起来,趁着夜色,在这郊野转悠。


    “咳咳、咳咳咳——”


    忽然之间,几声压抑着的咳嗽声传来,使得哪吒警觉起来,声音从不远处的风雪中传来,倒也不远。


    蹑着手脚,哪吒接着纷飞的雪花隐匿了行迹。


    夜色下,一个身影将地上的雪和着泥塞进嘴里,月色一照,哪吒依稀想起了他。


    那不就是几天前来袭击大营的夜叉吗?那抹青绿色的头发倒是不多见。


    “你在这里做什么?”


    哪吒厉声说道,将雪地上的金鹏吓了一跳。


    他心想自己或许是真的太过没用了,竟然丝毫未察觉到敌人已经近在眼前了。


    金鹏转身便逃,可这一次,哪吒可不会让他逃掉了,提枪直接堵在了他的前路上。


    刀兵相接,锐利的声音噼啪作响,这次哪吒全力以赴,而金鹏却旧伤未愈,饥饿已久,即便奋力格挡,却也被哪吒擒于枪下。


    孤身一人出巡,再回到营地,哪吒肩上扛着金鹏,一脸兴奋地走进大门。


    “留云师傅——快来看,我抓到一个夜叉!”


    他一下子掀开主营帐篷,冲了进去,却没想到一进来就看见摩拉克斯站在了里面,还在和众位仙家商议着事情。


    哪吒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嘿嘿一笑,将手里的金鹏放在了地上,如果他还醒着,指不定用愤恨的眼神盯着哪吒呢。


    毕竟,在遥远的未来,留云天天用这第一次与魈见面的场景来说谈。


    “这只夜叉……”


    削月筑阳真君缓缓走进,瞧了瞧地上的少年,是的,少年。


    看起来不比哪吒大多少,脸还带着青涩,一身的伤,一定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一只绒羽脏兮兮,遍体鳞伤的鸟儿。


    摩拉克斯瞧着地上的他思索,倒也是一个突破口。


    “哪吒,又出去顽皮了。”


    不然地上的金鹏作何解释。


    哪吒一脸装傻充嫩,期期艾艾跑到摩拉克斯身边,“我这也算是立功了,而且是他自己在边境徘徊的,一看就不怀好意。”


    当然,看着金鹏餐风饮雪的模样,哪吒心里还是生气了一抹同情。


    艾欧尼莉对子民与麾下扭曲而残忍的爱无法令他苟同,但是对于一些被洗脑的人而言,他们眼中的狂热定是听不进任何东西的。


    哪吒想当然地认为金鹏也是这样的,可摩拉克斯自然比哪吒想得更多,看得也更多。


    “阿萍,你先将他带下去,将他身上的伤处理一下,今日就先散去吧。”


    依言,仙人们也陆陆续续退下了,往常他们各司其职,统筹规划自然明确,今日也是帝君赶来,询问情况。


    “爹爹,我晚上又做了梦,感觉他们越来越真实了,好像是我亲身经历过一样。”


    哪吒坐在摩拉克斯身旁,向他絮絮叨叨说着自己的迷茫,也像往常一样,摩拉克斯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地回答他。


    “不要怕,无论如何,我都会护住你。”


    百年时光,对于魔神来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够摩拉克斯将这个小不点记在心里,护在身后。


    岩石也是有心的,时光一旦在他身上刻下痕迹,便恒久地难以消散。


    摩拉克斯一来,哪吒反而有些无聊,没有架可以打,日常就是在边上转转,倒是那个绑来的夜叉已经醒了。


    听说他一醒,反倒胡吃海喝了不少东西,看起来不像是鹏鸟,反而像只猪。


    哪吒在心里嘲笑他,面上却显得严肃。


    “吃饱了喝饱了吧?说!你是来干什么的?”


    三堂会审,哪吒、留云两双眼睛盯着他,让他面上警惕又急躁起来,摩拉克斯则坐在后方,悠悠地喝着茶。


    半个月过去,他久久未归,早知当时就应该离去,当时不过是挨些打罢了;若无法回去复命,则更要担心浮舍他们的情况来。


    倘若艾欧尼莉认定他的背叛,浮舍与伐难几人只会过得更加艰难。


    其实想一想,艾欧尼莉也不是个傻子,她怎会不知道手下的夜叉情况呢。


    只不过软硬兼施,以恐惧与威慑为力量来更为长久地控制他们罢了。


    金鹏闭口不言,长枪不在手边,自知无法在岩神手中逃脱,他只能握紧拳头,抱着必死的决心。


    “哪吒,你和留云先出去。”


    喝完茶,摩拉克斯才慢悠悠地发言,他仿佛一眼看破了金鹏内心的忐忑与惶恐。


    哪吒只能撇撇嘴,走到外面去了。


    他蹲在帐篷外,和留云一起狗狗祟祟,但是只隐约间听见几个字句,便被一把掀开的帘子暴露了出去。


    摩拉克斯还不知道这个小皮猴的本性。


    “留云,莫跟着胡闹。”


    地上的仙鹤扇扇翅膀,哪怕尴尬,但也假装听不到,扒拉着哪吒跑开了。


    接下来的几日,哪吒只能跟着仙家打打下手,应对梦之魔神手下的一些散兵游将,倍感轻松。


    金鹏在此期间反而独身逃走,哪吒自然知道定是父亲那日与他说了什么,不过他也没多问。


    该知道时总会知道,这一步暗棋,他自然会有他的道理在其中。


    ————


    遵循摩拉克斯的契约,他将他放走,绕过他的性命,还给他提供了药物,这样,即使任务失败,他不过受些罚。


    走进那座暗褐色的大门里,梦之魔神一如既往高高在上,她舔了舔唇。


    “我们的小鸟儿啊,在外面飞够了,终于舍得回来了?”


    “大人,属下办事不力……”


    下一秒,金鹏已经跪在了地上,暗紫色的雾气蔓延了整个大厅,在魔神力量的威慑下,周遭的普通人已经遭了殃。


    鲜血溅在了地板上,不需要艾欧尼莉多说什么,已经有人这倒霉的侍从拖了下去。


    长久的沉默里,艾欧尼莉慢慢走到了金鹏身边。


    “你见过摩拉克斯了?呵呵呵……”


    尖利的指甲抚过金鹏的头顶,再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仰起头来。


    “你敢背叛我!?”


    “不,艾欧尼莉大人,我没有,我没有——”


    急急忙忙的解释,他眼里的急切全都显露了出来,却唯独没有背叛的心虚。


    艾欧尼莉仔细端详着他,半响,勾唇笑了笑,“我明白了,好孩子,下去吧,应达的伤我已经找人瞧过了。”


    可对于浮舍为了他再度受罚的事她却绝口不提。


    夜叉是一个族群,只要有把柄,他们,永远都会是最听话的武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欧尼莉的大笑声即使金鹏走出很远也能依稀听见,他咬咬牙,藏起了怀里的符箓,向着家人的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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