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来死了两回。
第一回,刚穿过来,被人抢食踢死。
第二回,活生生地饿成了皮包骨,抱着树皮啃,被噎死。
第三回……
她环眼望过去,
密密麻麻的流民堆挤在城墙外,
哭喊着求城内人开门。
而墙头上挂着鲜艳的红色灯笼,歌舞乐声透过门缝传来。
姜来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离那些眼冒绿光的男人远了些。
别人穿越是好吃好喝地做公子小姐,她穿越却总是地狱开局,不仅要钱,还可能要命!
待遇不同也就算了,连任务也天差地别。
安稳的风花雪月没有,杀人无形的暗刀倒是不少。
每穿到一个世界,就要扶持一位“天命之子”上位。
曾经的她也天真地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大腿,只要矜矜业业,就一定能成功,毕竟能成为“天命之子”的,有几个凡人?
但经历过一次次毒打,她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要能活着,系统总是不顾人死活地把她随即落在快死的人身上,也不管能不能扛过去。
其次,要找到人,这可以开个外挂,只要“天命之子”还有一口气,就可以找到,难的是得到他们的信任。
她有一次刚穿过来,就被龙傲天当成恶毒女配,挥刀砍死了。
……
除此之外,这活很费钱!
系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但百两银子顷刻间化为粪土,物理意义上的“挥金如土”!
而任务完成的判定标准也跟钱有关,“天命之子”愿意赠她千两黄金。
系统:“第一,他们认同你的劳动成果,第二,他们能拿出千两黄金,想任务完成,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任务完不成,就只能永远地困死在这个世界里,反反复复。
姜来刚从这具身体里缓过神来,城门忽然大开。
惶恐的人群不断推搡,仿佛抓住了救命的稻草,涌入这梁国都城。
有孩子被扔到半空,有妇人被踏在脚下,有老人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摔倒在路边……
此起彼伏的哭喊声如同寒鸦在悲鸣。
这时大量身穿铠甲的守卫涌来,马蹄跌倒的人头上踩过,直直地闯出一条路来,强行关上了城门,把人如猪一般赶到了街道中间空地。
生存空间更加地狭隘,不少人脸色发紫,呼吸不上来。
姜来勉强从人群中逃出来,侧身靠在墙边,抓住了墙角的一棵树,把自己卡死在这块地方,还来不及喘气,有个混蛋拽住了她的衣角。
心里一咯噔。
谁啊!
抓住她衣角的人得寸进尺,手扣住了她胳膊,狠狠地往下拽。
她扭身看过去,只见那人只有半边身子露在外面,脸色已经开始青紫,呼吸急促。
她快哭了:“大哥,我这小身板也拉不动你啊!”
但青年不放手。
姜来伸手去够他,一人见缝插针地占据了她空间,还想扒她另一只手。
姜来顶着乱成狗窝一样的头发,怒道:“扒我有屁用,有本事翻墙,到院子里去!”
话音刚落,就看到真有人开始往街道院子里翻。
只是太急,后人竟然直接将前人拽下来,踩着活人上去。
而被踩在脚底下的人发出尖锐痛苦的叫声。
姜来错愕地看着这人吃人的景象。
却来不及多想,趁着人群松动,把青年拽了出来,便抱紧了树。
只听到一身爆呵从半空中传来:
“都原地别动,谁动我射死谁!”
安静了两秒。
身边的人把她推出去,往墙边挤。
一只箭擦着风从右上角射过来,蹭过姜来的耳朵,插进了那人的胸膛。
溅起的血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浑身僵硬,无法控制地颤抖了两下,朝着右边看过去,之间高高的酒楼上挂着红色的灯笼,而一人身穿铠甲,拉弓……
姜来额头冷汗也在不断地往下冒。
她双眼时刻注意着右上方,并扫射四方,看有没有可以隐藏的地方。
箭却转移了方向。
“好玩好玩!”酒楼忽传来一阵笑声,与此刻格格不入,突兀地撕破寂静。
一锦衣男子斜靠在栏杆上,脸色敷着白.粉,额间点着一抹红,他眼神疯狂,欣赏着楼下仓皇的百姓,大笑道:“果然好玩!把箭给我!”
旁边护城卫面露难色。
锦衣男子却一把夺了过来,白得有些病态的手勉强把弓拉起,松开。
“唰——”
箭射入了距离酒楼不到一公里的妇人身上。
坠入人群。
周围人开始躁动,充满恐惧地求饶:
“我没动!”
“我们没动!”
“别杀我!”
……
但箭并没有因为听话就停止。
姜来发觉了,这根本就不是“惩戒”,而是无差别杀人!
她抓住树干,凭借着瘦弱的身姿,飞快地爬了上去,隐藏在树荫后面。
这颗树离一家住户的墙头极近,若是运气好,她跳跃过去,就能扒住墙头或者跳进院子里。
墙不低。
可能会跌断她一条腿。
再差些,就是落在墙外的尸体上,成了别人的梯子。
已经有人开始学她爬树。
姜来垂下视线,恰好与院中一人对上。
那是个妇人,如鹿一般的眼睛睁得极大,眼中带泪,惊恐地望着如强盗般在她家中掠夺的流民。
姜来略带歉意地看她。
我也不想做这强盗事……
但不跳你家,估计要没命了!
#
“嘀嗒——”
一滴水顺着屋檐往下。
墙退了皮,屋子也不牢靠了,在风中发出刺啦刺啦的响声。
泥土被雨水砸得翻了一个身,然后融了进去。
世界安静了。
屋檐下一个隆起的灰色土堆忽然翻了一个身。
颤悠悠地从里面伸出一个圆柱状的东西来,吓得远处撑伞的妇人尖叫一声,躲进了家中。
那怪物一般的东西被雨水一冲,露出了原本的形状——
是一只手。
姜来掀开盖在头上,不知道用了多久的凉席,上面都发霉了,一股子呕人的气味,顺着雨水钻进肺里,呛得她只想吐。
伸出两根手指掀开,大口喘气。
结果被暴雨淋了一脑袋。
“……”
原本乱糟糟的头发贴在了脑门上,洗出了原本的发色,连被锅灰抹的跟叫花子一样的脸,也稍稍干净了些,露出清秀瘦削的轮廓。
她仰头喝了一口雨水。
远处看,状如疯子。
突有人喊道:“闹鬼啦!死人坡闹鬼啦!”
“说什么胡话!”
“我方才听到了些声音……”
“莫不是风声?”
“什么风声,分明跟畜生一样的声音,但又像痨病鬼咽气前不甘心地呜咽……”
“真假的?”
“不信你仔细听听。”
姜来闭上嘴。
那两醉鬼没再听到,却草木皆兵,树枝碰撞了两下,便屁滚尿流地逃走了,一边逃还一边骂道:“若不是贵人那恶趣味,怎会死那么多人,这冤魂不去讨他们的债,反而来吓我们!”
姜来席子中爬出来,抹了一把脸,面无表情地朝着前面走去,结果一动,被冻得有些麻木的身体才传来痛觉。
她摸摸后脑勺……
不知道被谁敲出了血。
脚抬起来,发现腕处肿成了馒头。
她大概是被敲了一棍子,然后卷着破席,扔在了一个荒凉的坡。
一时间咬牙切齿!
浑身的怨气真的开始像勾魂的鬼。
她没走多远,拖着一双病腿艰难地走进旁边破得快额只剩下几根茅草的破房子。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块干的地方坐下,与一个恰巧从外面进来的乞丐面面相觑。
她看他,他看她。
姜来略微估量了下两人的身高差距,这人高了她快一头,虽面容枯槁,腰间却别着一把破刀,漏出来的胳膊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从前肌肉的轮廓。
她默默地站起来,把这块最干最舒适的地方让了出去,蹭到旁边。
其实……也还不错。
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次的“初始资源”少得可怜,系统没钱就是个冷漠的废物,关键时候可救不了她……
姜来捏紧了手里的一块铜板。
后想了想,不安心,干脆挂在了脖子上。
那冰凉的铜板每碰到肌肤一下,姜来都忍不住骂系统一句,谁能用一块铜板换千两银子,又不是神话故事!
“你也是流民?”
那乞丐沙哑开口。
姜来看过去,颇为谨慎,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乞丐:“喂,小子,说话。”
姜来穿着是从死人身上拔下来的衣服,就连发髻也梳成了男人模样,虽然已经被折腾得不伦不类,但依旧能看出是男子的装扮。
她这具身体年岁尚小,不超过十五岁,脸上轮廓分明,不似女子那般柔和,加上长期营养不良,所以许多人会误会。
姜来懒得解释,甚至可以加重了这印象,把自己的脸抹的更黑,压低声音与人说话。
见乞丐还盯着自己,她点了点头。
乞丐沉默一会儿,想到了什么,眼神瞬间黑了下来,阴冷如同炼狱里索命的鬼。
姜来默默地又往旁边挪了两步,离他远了点。
雨声渐大。
乞丐此刻倾诉欲很强,但这里除了她也没有别的活人。
他眼睛便又看过来,说:“坐近些。”
姜来:“……”
她脸色几经变化,最后露出谄媚地笑:“我坐这里就行,腿上有伤,不方便过去。”
那人只瞥了一眼,便冷声道:“过来!”
姜来深吸了一口气,在几番思索之后,识相地慢慢移过去。
刚坐下,那人便捏住了她的脚踝。
姜来心中骂道:这他么黑得跟鸡爪一样的,你也能吓得去手!
这破社会,都成乞丐了,还能遇到好男色的!
她觉得有些屈辱,就像是小学的时候被同学拿喝剩下的牛奶砸在脸上一般,恶心又让人茫然无措。
这人如虎钳一般的手在脚踝处摸索了两下,另一只手握住小腿。
“咔吱——”
姜来愣住。
“咔——”
她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
再蠢也意识到这人在帮她正骨了,但真的疼啊!
乞丐被她叫得手也跟着颤了下,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都忍不住,闭上嘴!”
姜来已知道这人非坏人,便卸下了戒心,乞丐动一下,嘴巴就一连串地蹦出:“疼疼疼疼疼……疼啊!轻点!”
乞丐冷笑一声,另一只手用力按住,又响了两声,便把这弱得还不如三岁小儿的少年扔到了一边。
姜来活动了下脚踝,发现好多了,抬头看到男子头顶上方亮着一道微弱的红光。
她抿了一下唇。
乞丐:“你这般瘦弱,如何逃脱暴.乱的?”
姜来脑海中飘过半天前的记忆,仍有些心悸,黯然道:“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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