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心
b市的春秋两季向来快的像一阵风。
天气回暖之后又逐渐一天天变热。
学院的毕业论文答辩时间初步定在六月初。
大四好像就是这样, 年一过,春天一来, 毕业的气氛就陡然浓厚起来。
顾书怡跟唐田约着去图书馆写了一整天论文,回宿舍的时候,看到手机收到微信消息。
春节之后,赵新梅主动联系她了。
还是因为一个“好消息”。
赵新梅知道顾书怡今年毕业,告诉她已经托关系在老家给她找好了工作,毕业直接回来上班就是了,事业单位, 工作轻松又稳定,多少人想进都进不去。
顾书怡看着赵新梅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她抿唇, 没有回,直接按灭手机,退出这聊天界面
由于面临毕业,最近学校的事也多了起来,原本已经搬出去租房子的周斯琪又搬回宿舍住了几天。
得知顾书怡拿到了和光的offer,周斯琪笑着说了声恭喜。
周斯琪跟男友下半年九月一起去英国留学。
她男友姓郑, 叫郑俊,也是b市高校的学生,这次陪着周斯琪一起来了师大, 张罗着要请女朋友在师大的室友和朋友们一起吃个饭聚一聚。
顾书怡对于周斯琪男友的邀约有些犹豫, 但架不住他再三邀请。
周斯琪样子似乎也是真心实意。
顾书怡想了想, 面对再三邀请, 跟唐田还是一起选择接受。
毕竟都快毕业了,基本都是毕业典礼一结束就各奔东西的关系, 好歹在一起生活了四年,最后也没有什么矛盾坎儿过不去。
吃饭的地点定在师大附近商场一家挺贵的餐厅,一般学生的生活费不太消费得起的那种。
顾书怡和唐田一起到场,今晚一共来了近十个人,除了她们三个室友外,还有周斯琪其他学院的几个朋友,以及郑俊的一个好友兼大学室友。
人到齐坐下之后,郑俊先举杯朝他们几个师大的人敬了杯酒,多谢大家大学期间对他女朋友的照顾。
顾书怡也跟郑俊碰了下杯。
然后饭桌上有人笑着打趣问郑俊怎么追到周斯琪这么好的女朋友的。
郑俊听到这问题摇头笑笑,表情看起来好像还追的挺不容易。
刚才打趣问的人立马起哄要详细说说。
周斯琪嗔着给了男友一拳。
顾书怡吃着饭低头,看到裴靳白发消息说他今晚加班,然后给裴靳白发了张餐桌的照片,今晚有同学请客。
裴靳白:【好好玩】
【不许喝酒】他不忘提醒。
顾书怡对着“不许喝酒”三个字微微鼓腮。
她喝醉后有那么可怕么。
不就是要看雪看*七*七*整*理夜景,又没有去杀人放火也没有吐得到处都是,裴靳白不得已去跟她看雪看夜景,又拖了她一下抱了她一下,怎么好像还给这男人留下了心理阴影。
一行人吃完了饭,晚上郑俊又张罗着一起去唱KTV。
提前走掉不好,既然已经答应了邀请,顾书怡也跟着去了KTV。
今晚气氛似乎难道轻松。
唐田跑去点歌台点歌去了,顾书怡坐在KTV沙发上,那个今晚一起过来的郑俊的室友坐了过来。
他把手机屏幕递到顾书怡面前,上面是二维码。
“同学,能加个微信认识一下吗?”男生看着顾书怡笑问。
顾书怡对着这二维码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
“不用了,”她礼貌性地笑笑,隔了几秒,干脆坦诚,“我有男朋友了。”
男生听到顾书怡已经有男朋友之后眼中难掩惊讶与失落,收回手机:“好吧。”
“顾书怡你有男朋友了?”一旁听到两人对话的周斯琪突然忍不住开口。
顾书怡闻声看向周斯琪。
周斯琪之前一直不在宿舍,两人关系又不亲密,她没跟她说过相关的事情。
这会儿被问起,顾书怡还是朝周斯琪点了点头:“嗯。”
“也是师大的吗?怎么不早说啊,快把他一起叫过来玩。”旁边郑俊听后立马向顾书怡张罗道。
“不用了,”顾书怡对着这热情赶紧摇头,又犹豫着解释,“他不是师大的,我实习的时候认识的,今晚他加班。”
“这样啊。”郑俊又笑,“那下次等他有空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聚一聚。”
顾书怡抿唇,点了点头:“好。”
唐田已经点好歌握着话筒回来了。
服务生在这时敲门进来,推车上是刚才点的酒水点心。
顾书怡看到郑俊点的是ktv最贵的豪华果盘,下面还有不少啤酒。
大概因为都是年轻人,场子很快被炒热,整个包间都是此起彼伏的歌声。
就连一直坐在角落不说话的曹小薇都被郑俊塞话筒强行唱了一首。
唐田吃吃玩玩,然后悄悄趴在顾书怡耳边感叹周斯琪这男朋友好像还蛮外向大方的,听说家里是做生意的,人情世故方面很会。
严重怀疑周斯琪这次请客这么热情,主要是为了跟她们炫耀男朋友。
顾书怡“嗯”了一声。
男朋友人好条件好长得也不错,炫耀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看着屏幕上的歌曲mv听人唱歌,又过了一会儿,手中手机突然嗡嗡震起来。
顾书怡看到来电显示。
她对着这个来电显示的名字沉默了数秒,最后还是起身,示意自己要去外面安静的地方接个电话。
包间门一关上,吵闹的音乐声霎时被隔开,整个世界仿佛都静了下来。
顾书怡走到走廊转角摆了大盆绿植的位置,才接起手中响个不停的电话。
第一句是:“妈。”
电话通了之后,顾书怡把手机放在耳侧,默默听着电话那头的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绝的言语。
关于之前她没回的微信。
一开始是好言相劝,像是苦口婆心一般地讲道理,直到顾书怡全部听完,平静毫无所动地说了一句“我自己已经找到工作了”,刚才的温言款语才突然变了脸。
从激动到愤怒,已经有些口不择言的难听。
只不过最后的最后,却又变成来自一个母亲的委屈哭求。
让她回去。
顾书怡保持不变的姿势,站的腿弯开始发麻,听着电话那头声泪俱下的哭诉,眼圈逐渐变成红色。
“您别再逼我了。”她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又紧,哽咽之后,终于在那边的哭诉声中挂掉电话。
顾书怡挂完电话,先抱膝在地上蹲了一会儿,然后起身去了趟洗手间。
她照镜子收拾好后重新回到KTV包间,唐田见到过了好半天才回来的顾书怡问:“是谁的电话啊?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给你打电话了。”
“是不是跟男朋友聊忘了?”另一人刚刚听到顾书怡有男朋友后好奇心很重。
顾书怡对着这询问勉强笑了笑:“不是。”
“之前实习公司有点事情。”她找了个理由。
包间里的聚会继续。
周斯琪另外几个朋友像是已经唱high了,一群人土到极致就是潮,一首接着一首网络神曲。
郑俊喝了点酒,开始有些上头地讲他跟周斯琪今年过年双方父母都已经见过了,双方家里都很满意,鼓励他俩去同一个学校,这样到了异国他乡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能跟男/女朋友在家长的支持下一起去留学,无论怎样,说起来都挺令人羡慕的。
唐田听得化羡慕为食欲,不停吃水果:“不像我,现在就业行情那么差,我满心欢喜跟我爸说我实习加班加到吐,好不容易转正拿到offer了,他问我为什么不考公。”
“就我家那地方的公务员,别说我把头学秃了都八成考不上,就算我考上了,就凭我爸的想象力,过两年肯定又要问我怎么还没当上局长。”
“当个市长在他眼里可能也才勉勉强强。”
其他人听完嘻嘻哈哈发出笑声。
顾书怡一直无声听着。
她见过唐田的父亲,很和善的大叔,专程送女儿来读大学,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一个人在外面缺钱就说。
唐田说到兴头歌也不唱了跟人聊起了天,聊了一会儿,想起顾书怡好像一直没参与。
“书怡?”唐田回头,看到顾书怡低眼出神的样子。
顾书怡被唐田叫到后抬眼,手中抱着一罐喝了一半的雪碧。
唐田拿叉子给顾书怡叉了一小块蜜瓜:“喏。”
她这才想起顾书怡唯一的母亲读大学还根本不管她,刚才听周斯琪和男友讲那些,又是见父母又是支持留学,心里应该不太好受,于是有些心疼和歉疚。
顾书怡接过唐田的蜜瓜。
她吸了口气,看到茶几上的一排空酒瓶,突然发现自己现在也想喝酒。
很想喝。
别人喝那么多都能保持清醒,她两杯不到就能麻痹自己,另一种方面,算不算也是一种天赋。
包间里歌依旧唱着。
顾书怡看向唐田说:“待会儿只要让我跟你一起回宿舍就行,然后其余的你都不用管我,实在不行你扇我两巴掌也可以。”
唐田听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啊?”
顾书怡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先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仰头一饮而尽。
郑俊见到顾书怡喝起了酒,又笑着招呼大家来一起喝一杯
另一边,科技园中心。
和光一年也就加这么几天班。
裴靳白终于结束手头的工作,看了眼电脑上的时间。
快十一点了。
外头总裁办员工也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裴靳白拿起手机,点进跟顾书怡的聊天界面。
顾书怡今晚同学聚餐。
也不知结束了没,一直没给他发消息。
于是裴靳白给顾书怡打了个电话。
铃声响了几声后才接通。
裴靳白正想问顾书怡聚会结束了没有,先听到的是她那个室友的声音。
唐田一手扶着顾书怡一手接电话,看到刚才的来电显示:“裴靳白吗,顾书怡现在跟我在一起。”
“她今晚喝酒了,我正带她回宿舍呢。”
“喝酒了?”裴靳白听到喝酒后惊讶一瞬。
“你们现在在哪里?”男人立马拧眉追问。
“在等车回学校啊,”唐田一边探脖子瞅着网约车来没来一边答,然后用你放心的语气,“没事你不用过来。”
她一边说把顾书怡扶稳了些,发现顾书怡平常人好脾气好,喝醉了酒依然很乖,不吵也不闹,让跟着走就跟着走。
“书怡刚才喝醉了还跟我说她不打扰你,知道你嫌麻烦嫌折腾,不喜欢。”
“但其实我觉得书怡喝醉了挺乖的啊,哪有什么麻烦的。”唐田说着又忍不住为顾书怡抱不平起来。
动心
今晚聚会的人各自散去。
周斯琪和男友回他们校外的房子, 曹小薇自己搭地铁走了,另外几个师大的同学拼了一辆车,
唐田本来是打算直接打车带顾书怡回去,但架不住顾书怡男朋友听到她喝醉了,说他过来接她们。
左右打车还挺贵的。
于是唐田取消订单,带着安静靠在她身上的顾书怡原地等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一辆黑色SUV缓缓停在两人跟前。
唐田不认识车,但有的车不用你认识它的牌子,一看车身线条和车漆的颜色光泽度就能明显看出是什么档次。
唐田面对这车眨了眨眼睛, 又想起裴靳白在和光那种顶级大厂上班,以和光人人艳羡的工资,开辆好车再正常不过。
男人停好车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下来。
原本一直靠在唐田肩上的顾书怡听到车门声后微微抬头。
她看到正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唐田耸耸肩膀正想对顾书怡说你男朋友来了, 结果听到肩上的人面对正朝她们走过来的大帅逼, 拖声拖气,慢吞吞地叫了一声:
“小白。”
唐田:“……?”
臭情侣私底下竟然叫的这么软萌的吗?!
裴靳白听到这称呼确定顾书怡真的醉了,只能忽略她同学好奇吃瓜的眼神,先把顾书怡从唐田手上接过来。
“我来吧。”
“哦。”唐田赶忙把顾书怡交给裴靳白。
顾书怡还一直看着裴靳白:“小白怎么来了。”
因为顾书怡醉着,所以跟唐田一起坐了后座。
车上唐田说今晚他们去唱KTV,顾书怡情绪不太高, 先跟她委托了让她待会儿带她一起回宿舍,然后喝了两杯啤酒就坐着不动,问她话才感觉出来是醉了。
至于为什么情绪不高, 唐田观察驾驶座男人的反应, 犹豫要不要说可能是因为他们有同学谈到了父母家里之类的事情。
万一顾书怡还没跟男朋友说她家里的情况, 这会儿被她透露出来就不好了。
好在男人没主动问, 只跟她说:“谢谢。”
“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唐田赶紧道。
车子停在离师大女生宿舍楼最近的南门。
唐田先下车,裴靳白打开顾书怡那边的车门, 解开她身上安全带,伸手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唐田跟着站到裴靳白身边,只等下车后裴靳白把顾书怡交给她带回宿舍。
“下来吧。”见顾书怡一直坐着不动,裴靳白说了声。
顾书怡闻声扭头,缓缓看向正朝她伸手让她下车的男人。
她被男人牵着下了车。
裴靳白把走不了直线的顾书怡交到唐田手里,正想说今晚麻烦你照顾她一下,只是在裴靳白把她交给唐田的时候,顾书怡回头,望着眼前熟悉的男人。
“小白,”她垂睫,声音很轻,一开口,掩不住浓浓的失落,“……你不要我了吗。”
裴靳白顿时讷了。
包括唐田都僵了一下。
然后看向明明被她牵在手上,身体却始终朝向男朋友的顾书怡。
“……”
重色轻友!
裴靳白听到这话立马走上前,嗓音已温柔到极点:“那你跟我回去?”
顾书怡点头。
唐田看透一切的表情,露出一种臭女人有了对象果然就忘了朋友的看破红尘冷笑。
不过顾书怡自己都要跟男朋友去了,她还在中间拦着好像也没什么理由。
都是成年人,说不定背着她连那种事情都做过了。
于是唐田只好把顾书怡重新交还到裴靳白手上。
“那你好好照顾她哦。”
唐田又想起顾书怡刚喝醉时还让别打扰她男朋友,说怕男朋友嫌麻烦嫌折腾。
乖成这样能有什么可麻烦的。
唐田又看了裴靳白几眼:“顾书怡不经常喝酒的,你有点耐心。”
裴靳白半扶着顾书怡对唐田点头:“知道。”
“谢谢你。”
库里南又从学校驶向景楠公馆。
裴靳白把顾书怡放在副驾上,一边开车一边扭头看她,发现顾书怡这次喝醉了好像格外安静,一直定定望着车窗外,也不说话。
“在想什么呢?”于是他主动开口。
顾书怡这才缓缓转头面向身旁正开车的男人。
裴靳白发现自己竟然好像还不太适应这次不吵也不闹的顾书怡,瞄了眼时间,打方向盘笑了下问:“这回想看什么?”
上上次是喝醉了非要看雪,上次是要看夜景,这一次,应该也有个要看的东西才对。
他这次不再拦着,她想看什么,他就陪她去看。
顾书怡怔怔望着问她想看什么的男人。
她看了一会儿男人侧脸,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你。”
裴靳白:“……”
“……?”
忍不住转头向旁边正直勾勾盯着他的顾书怡。
“我问你现在想看什么。”他以为顾书怡没听清楚问题。
顾书怡一动不动地回答,还是同一个字:“你。”
裴靳白显然没想到答案真的是这个。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又忍不住的想笑:“看我?”
顾书怡点头:“嗯。”
裴靳白握着方向盘开车,唇角微扬:“看我做什么?”
“你又不是没看过。”
顾书怡目光安安静静一直落在身旁的男人身上,听他问起,又慢吞吞摇头:“没有看过。”
“没有全部看过。”还挺遗憾的语气。
裴靳白被这话震得差点没和前面的车追尾。
他紧踩了下刹车,又扭头看了眼身旁眼神直勾勾的人,只能告诉自己醉鬼的话是没有逻辑的,也有可能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什么叫全部看过?”裴靳白因着好奇问。
顾书怡:“就是……全部看过。”
她语气迟缓:“你都,穿着衣服。”
裴靳白发现竟然真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
喝醉酒胆子够大。
于是一时忍不住想扶额,又开口:“顾书怡,你矜持点。”
两人交往以来界限一直清晰。
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只是顾书怡严格来说还是个没毕业的学生,他们交往的时间也不长。
顾书怡被这话说得,眼神好像又开始有些说不出的低落。
她默默转回头。
男人专心开车,一时没人再说话。
车子终于停到景楠公馆地下车库时。
裴靳白下车打开顾书怡副驾驶的车门,本以为她已经睡了,结果发现人还醒着,浑身散发的情绪依旧低落。
裴靳白这才皱了眉,对于醉鬼的思维方式一时无奈。
车门开后,顾书怡认得这是景楠公馆地下车库。
虽然不如一楼大厅对她来说更熟悉,但也来过很多次。
“回家了。”于是裴靳白解开顾书怡身上安全带,干脆打横把人从车上抱下来。
然后反正她也走不稳,直接一直抱着进了电梯。
因为顾书怡已经从十八楼搬出去了,楼下东西什么的都没收拾,裴靳白提膝撑了一下,只按了十九楼。
他直到已经进门才把轻手轻脚顾书怡放下来。
顾书怡被放下也没说话,耷拉眉眼,还是情绪不高,也不看他。
裴靳白面对从他说完那句话就一直低落的顾书怡吸了口气,只好伸手揉揉她后脑柔软的头发,哄道:“我错了好不好?”
“那你说想怎么样?”想起刚才那还挺遗憾的语气,他一时有些无奈的好笑。
顾书怡听完裴靳白的道歉,表情好似才有些微的松动。
裴靳白低头尽量缩小两人身高上的差距:“嗯?”
顾书怡又面对着裴靳白,男人好看的眉眼近在咫尺。
她一时甚至看得有些呆。
然后在裴靳白面对这对着他开始发呆的人又要开口的时候,顾书怡忽然伸手,轻轻圈住裴靳白脖子,好像这样才能感觉更加真实。
她抬头,从下往上望着他,眼尾不知是因为醉意还是什么泛着漂亮的红色,怔怔地问:
“小白,你真的,是我的吗?”
裴靳白对着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愣了一下。
顾书怡问完,吸了下鼻子,又低头轻轻摇头:“我真的感觉……好像做梦一样。”
裴靳白这才不由地皱了下眉。
从刚才到现在这些表现告诉他顾书怡今晚喝酒的原因,好像和前两次都不同。
然后他选择先安抚。
裴靳白伸手揽住顾书怡的腰,两人贴的更近了些,用挺认真的语气:“没做梦。”
“裴靳白应该确实是你的。”
“除了你谁能让他下雪停车陪着看雪,出差上楼陪着看夜景。”
“冒犯他那么多次都活蹦乱跳安然无恙。”
顾书怡听后眼神在思考,好像觉得有道理的样子。
裴靳白说完又揉了揉顾书怡后背,这才很浅地叹了口气问:“怎么不开心?为什么喝酒?”
“不是说了不让喝的吗?”
顾书怡缓缓放下圈着裴靳白脖子的手。
她改为抱住他的腰,侧脸贴在男人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跳声。
心仿佛也逐渐安定下来。
“对不起。”顾书怡又低低说。
裴靳白:“对不起什么?”
他看不见她的眼神,只能看见她低垂的睫羽,乌压压的,两排小扇子一般。
顾书怡顿顿着:“刚才,对不起。”
“我不该,不矜持,想看你。”
“……”裴靳白被这个对不起的理由弄得又措手不及的想笑,低头向趴在他胸口的顾书怡,“那也不是你想就能办到的,懂吗?”
顾书怡听完把脸埋进男人胸口,用力嗅他衣服上的好闻的木调香味。
闻够了之后,细微的声音,才从他胸口的衣服里传出。
“小白,”她依然这么叫他,“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睡觉。”
裴靳白突然神色微愣。
因为他感觉到胸口的衣服,在这时竟浸了隐隐的湿意。
顾书怡依然把脸埋在他胸前:“我只想和你睡觉。”
“其他人,都不想。”
裴靳白因为胸口的湿意略分开两人的距离,低头,看到顾书怡睫毛上的水痕。
他皱眉赶紧追问了声:“顾书怡?”
顾书怡低垂眉眼,没有看他。
裴靳白望着不再作声的顾书怡,到这里,直觉开始去想他之前看过顾书怡的所有资料。
从父亲自她还没出生便入狱开始,到那张高中光荣榜上,紧抿唇,眼神透着倔强的红底一寸照片。
每一年,每一个一句话就能概括的阶段,背后是她切实走过的一步又一步,一天又一天。
然后裴靳白抓着顾书怡细到仿佛一捏就碎的胳膊,发现自己好像问不出什么,又或者说,他不想再去问她些什么,去挖已经结痂的伤疤,
到最后,男人终于浑身卸力一般。
他松开她胳膊,带着点笑,在她头上摸了摸:
“那想睡就睡吧。”
动心
原本还低垂眉眼的顾书怡听到这话后立马精神抬头。
裴靳白对着这反应一时心情表情都有些复杂:“就这么高兴?”
顾书怡眼巴巴望着他, 眼神代替言语。
裴靳白:“……”
卧室。
裴靳白本想让顾书怡先坐下,他去拿毛巾来给她擦一擦, 结果顾书怡坐下之后,闻闻自己的衣袖,似乎自己嫌味道不好闻:
“我想洗澡。”
裴靳白停步,眉心动了下:“你这样能洗吗?”
顾书怡仰头:“我这样,为什么不能洗。”
裴靳白看着这不明所以的晕乎样子又无奈,既然要洗澡,那就洗吧。
顾书怡楼下衣服什么的都搬走了, 裴靳白拎了套自己的睡衣给她:“大了,将就穿吧。”
顾书怡低头摸摸手上的睡衣。
裴靳白把人带到浴室,指了指淋浴的地方:“在那里。”
他又揉了下顾书怡后脑, 也不知这个样子的人自己洗澡能不能行:“我就在外面, 有需要就叫我。”
顾书怡听后抱着睡衣,愣愣看向眼前男人:“你不洗吗?”
裴靳白:?
顾书怡:“你为什么要在外面。”
“你怎么不进来?”她换了个表达方式。
裴靳白被这话问得哑然。
他再看着顾书怡,一时都开始有些怀疑她到底是醉还是没醉。
然后裴靳白终于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先洗,洗完出来我再洗。”
“顾书怡,我只答应跟你一起睡觉,没答应……”男人闭了闭眼, 无奈中,无人察觉的地方耳廓已经泛起了红色,“还要进来跟你一起洗澡。”
“快去。”他直接把人往淋浴室推了推, 动作第一次带了隐隐的躁, 好像再这么下去, 自己也不能保证什么。
“好吧。”顾书怡被推的向前两步, 似乎总算接受了现实的慢吞吞点头。
她耷拉眼睫咕哝一句:“是另外的价钱。”
裴靳白:“……”
终于等到从浴室里出来的顾书怡,裴靳白才去匆匆冲了个澡。
然后面对她扯他睡衣衣角别有所图的指尖, 裴靳白深吸一口气,克制之后,用顾书怡的话答顾书怡:“我只答应了睡觉。”
“其余的是另外的价钱。”
“你付不起。”
被判定为付不起的人只能鼓腮,缩回小手。
第二天是周六。
裴靳白不喜欢用遮光性能太严密的窗帘,他喜欢窗帘能有一定透光性提示自己外面的天色,所以顾书怡醒来的时候,混沌中,能感受到外面天好像蒙蒙亮了。
她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揉了揉眼睛,眼睛眯开一条缝,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人脸。
裴靳白。
顾书怡睁开眼,第一次看到这种状态闭着眼睛睡觉的裴靳白。
然后这种睡醒了头疼,还在不熟悉的地方醒来的经验,好像也不是头一次了。
所以顾书怡一时竟然算得上淡定。
她对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开始回想昨晚。
她想喝醉,拜托唐田把她带回宿舍,不要麻烦裴靳白,结果男人还是来了。
于是她就一口一个“小白”的叫着。
中间的一切又有点混乱,但就像深刻记得那句“我是南方人我要看雪”一样,顾书怡发现自己又清晰记得那句她抱住裴靳白说的,“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睡觉”。
她整个人突然都没动。
只是眼睛顺着男人的脸往下,直到睡衣,被子,床。
所以这算不算是,任性的要求,又得到了包容的满足。
顾书怡头皮蹭地一下紧了。
意识到现状之后,她下意识地心虚想跑,试图一动却才发现,男人的手臂还圈在她腰上。
结果大概是察觉到了怀里人的不安分,裴靳白闭着眼睛微微皱眉,手臂更收紧了些。
顾书怡直接被按进带着体温的怀里。
她开始闻到两人身上甚至有同样的沐浴液香气。
也感受到身上的睡衣明显大好几个号。
关于洗澡的记忆片段又来了。、——
“你怎么不进来。”
想起这句话,顾书怡闭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一瞬间羞耻到想原地从这个世界消失。
结果大概是醉意还没完全消散,羞耻没有维持太久,这一闭眼竟又不知不觉睡着了。
再醒来时天已大亮。
裴靳白刚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看到顾书怡正乱着头发坐在床上思考人生。
他的睡衣她穿在身上太大了,领口本来就有些敞,结果这会儿最上面扣子还松开了一颗。
男人只能再次别过眼睛,吸了口气,忽略自己看到是景象,叫了声:“顾书怡。”
“起来了。”时间已经不早了。
顾书怡被叫的头皮再次一紧。
不过这人有时羞耻到一定程度,脸皮好像就突然厚了起来。
再说了,这次醒来面对的既不是相亲对象又不是裴总,而是自己正儿八经的男朋友。
她掀开被子起身下床穿鞋,一套动作里外透露着一种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办吧的淡定。
倒是裴靳白看着明明鞋都穿反了,依然顶着面不改色的神色经过他面前要去洗漱的顾书怡。
他半倚门框,问了句:“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顾书怡停步顿住。
然后她转头,看向身旁眼神平静等待的男人。
顾书怡喉咙动了动,咽了口口水。
喝醉酒的状态最暴露本性,她或许确实应该要解释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好在男人最后用一句这是另外的价钱你付不起,堪堪拦住她保住了清白。
“我……”顾书怡发出单调的音节,面对裴靳白眼神,本来想说一句只是喝多了,其实我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可是话到嘴边,唇瓣张合,怎么也说不出口。
于是到最后,顾书怡干脆吸了口气,破罐破摔:“……其实我就是那样的人。”
裴靳白:“……”
临近毕业,为保学校就业率,班主任已经开始统计所有学生的毕业去向。
顾书怡已经跟和光签了三方,只是部门不是总裁办,和光对于应届生的培养并不先定部门,会有一到两年的公司各个部门轮转,方便新人更好的了解每个部门的运作方式,轮转结束找到最感兴趣想要深入发展的方向后再定部门。
毕业论文也已经提前写完了,导师审批意见合格。
论文写完,到答辩前的一点日子空闲下来。
顾书怡以前一直把时间安排的很满,不是忙着兼职赚钱就是实习,到了如今快毕业,好像才真的有点喘息的时间。
赵新梅那晚后没有再打电话,只是在微信上又说老家给她找的工作到底多么多么好,甚至说到最后,附上一句,“妈妈想你”。
顾书怡望着“妈妈想你”这四个字看得出神,然后别过眼,自嘲似的笑了一声,收起手机。
周末,顾书怡这周跟裴靳白一起去看何奶奶。
清山别墅。
好长时间没过来,顾书怡望着清山别墅的大门不由地抿了抿唇,然后想起自己上一次来的情形。
她发现比起上一次的被误解意图后闷头迎难而上,竟然是这一次,心里的紧张和忐忑更多些。
因为和裴靳白关系的转变。
当你喜欢一个人,和对一个人没感觉时,面对他的家人长辈,那种心情截然不同。
裴靳白牵着顾书怡的手:“走吧。”
就算知道何奶奶已经知道她和裴靳白相处成功真的在一起了,顾书怡进门先看到郝如德,再见到何奶奶,意识到自己跟裴靳白牵着的手时,手心一层薄汗。
何老太太瞧着大半年不见再见到她突然紧张起来的顾书怡,笑笑。
裴靳白陪着祖母聊天,何老太太聊到了顾书怡七月份是不是就要毕业了。
顾书怡忙点头,学校毕业典礼时间已经定了。
不过老太太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再继续问下去,过了一会儿,何老太太问起裴灵舒时,裴靳白才又向祖母提起父母下星期会去美国看裴灵舒。
裴灵舒参加了一个什么藤校学生马术联赛竟然进了决赛,裴远峰秦茵夫妻俩是过去看女儿比赛的。
老太太听后点点头。
顾书怡主要在旁边安静听着,偶尔会跟着说两句。
两人在青山别墅陪何奶奶吃完了晚饭才离开。
晚上去约了个会,裴靳白照样开车送顾书怡回学校。
顾书怡坐在副驾,今天见了何奶奶,再一次去青山别墅,有些原本都快被她忘了的界限,有些差距,好像再次突然变得格外清晰。
她想起自己当初决定开始这段关系时的心情。
以后太遥远,所以不想去想,也不敢去想。
只有当下才是能最清楚能把握的。
相比于从一开始就害怕失去而退缩,她宁愿起码曾经有过。
裴靳白能感受到顾书怡的情绪。
也能感受到她今天进清山别墅时,抓紧他的手。
他听到顾书怡的手机微信提示声,余光看到顾书怡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并没有回,又直接放下手机。
“有什么事吗?”男人问了句。
顾书怡看向裴靳白。
“没什么,”顾书怡下意识否认,顿了一会儿,又补充,“唐田让我回去时顺便去超市给她带个东西。”
裴靳白似乎点了下头:“嗯。”
“顾书怡,”又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又开口,望着前方路灯下平直的路面,“有什么事要告诉我。”
顾书怡讷了一下。
“……好。”
车子停在师大南门。
顾书怡解开身上安全带,正想说不用送她到楼下在这里分开就可以了,裴靳白却好像没有要下车的意图。
男人握着方向盘,像是想了点什么,然后转头看她。
“毕业有什么安排?”他突然问。
突然被问到毕业安排的顾书怡又顿了。
她毕业的安排,当然踏出校门,然后收拾收拾就去和光报道上班啊。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灯光昏暗,男人眼神在这光线下看起来好像格外的深。
顾书怡还没有回答。
难道是问她毕业想去哪儿玩毕业旅行吗?
直到裴靳白又开口:
“要不,先订个婚?”
动心
顾书怡一时间*七*七*整*理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或者说是出现了幻听。
于是她主动凑上前, 在男人的唇上亲了亲作为今天的告别,然后兀自准备下车。
裴靳白从腰际揽住亲完了就想走的人:“答案呢?”
顾书怡:“嗯?”
裴靳白对着脸上还更多茫然的人重复:“我是说, 要不先订个婚?”
顾书怡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听错,也没有幻听。
男人语调简单,就好像在问她明天想吃什么的语气。
问要不要先订个婚。
裴靳白指尖触到顾书怡后背柔软发梢:“我已经跟奶奶谈过了。”
他面对她愣神的样子:“你忘了,是以结婚为前提的认识和交往。”
顾书怡想起去年郝如德来学校找到她的时候。
告诉她既然她也同意跟何玉凌女士的孙子进行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
“怎么,想赖账?”男人终于懒懒开口。
顾书怡这才慢吞吞抬眼。
她之前确实是答应过,但是当时的答应,跟现在……
一切来的好像又过突然。
这就, 可以订婚了?
她知道他们那个圈子里的订婚大概是怎么样的。
裴靳白第一次约她出门就是参加一对豪门联姻新人的订婚典礼,顶豪华的五星级酒店,红地毯铺的老长, 比绝大多数人的婚礼都隆重豪华, 广邀宾客。
除了还没领证,与结婚也差不了多少。
上次订婚典礼那没眼力见儿的未婚夫还握着裴靳白的手一个劲儿说期待接下来喝裴总跟顾小姐的喜酒,顾书怡记得当时裴靳白脸色都不好了,表情显然好像跟她凑一杯喜酒是被她占便宜了一样。
“我……”顾书怡开口时发现自己脑子很乱。
无论是这突如其来的提议,还是理智立马告诉她,有些事情, 她甚至什么都没跟他说过。
又或者说,她不想说,不敢说。
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但凡撕开一个口子, 她所拥有的一切, 无论是何奶奶的青睐, 还是裴靳白的感情, 都会化为泡影。
她本就是不配被爱的。
一个不配被爱的人,喜欢上了裴靳白。
可是她也没有想要太多。
她想要跟他在一起, 谈恋爱,仅此而已。
恋爱之后的,不想去想,更不敢去想。
像鸵鸟把头埋进沙子就可以什么也不用再忧虑,就这么醉生梦死的一直过下去。
麻痹自己说不定还没有到恋爱之后的阶段,就会分手。
直到今晚,男人跟她开口。
顾书怡告诉自己应该是开心的,甚至她其实真的很开心,他那么好,只不过那些开心,刚刚萌生,便被另一种巨大的情绪冲走。
因为恋爱可以不说,但是订婚,甚至结婚呢?
与“婚”字沾边,从来不是两个人,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顾书怡感觉自己仿佛站在悬崖中间。
回头是万丈深渊,前面是伸手不见五指的迷雾,看不见的地方,或许再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裴靳白没有催促,耐心等着回复。
他感受到顾书怡越来的不安,如果订婚的方式,能够减轻她的不安。
告诉她未来。
只是在顾书怡说不出话来的时候,又看着她说:“你才毕业,奶奶和我的意思都是先订婚比较好。”
“不过你要是想直接结婚,”男人轻轻笑了一下,“你不嫌太急,也可以。”
“还是说……你不想?”
顾书怡听着裴靳白的一字一句。
“没有。”她在他问她是不是不想的时候赶紧开口。
顾书怡低着头,嗓音已经轻的快要听不见:“小白,”
裴靳白:“嗯?”
她眉心动了动,复杂着,低声告诉他:“我可能要,想一想……”
一切仿佛上次的告白。
男人开口之后似乎总是等不到确切的答案。
顾书怡试图告诉自己不用负责什么,就好像从前郝如德说出何奶奶的误解,她顺着答应,因为诱惑是她做梦都想进的和光。
这一次,诱惑是她那么喜欢,想跟他在一起的人。
可是这跟上次不一样。
从前只是她一个人,就算是当清贫未婚妻也早晚都要抽身结束,从来也影响不到谁,而以后的,从来不止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就好像从前参加过的那场订婚,男方女方的父母都悉数到场,两个人,从那之后都将牢牢被关系在一起。
顾书怡从小深知,像她这样的活在世上,除了拼命往上爬,别无他法。
她爬到今天,一步步走来,甚至为自己编织了一场绚烂又盛大的梦。
裴靳白问她要不要订婚。
这个梦在男人开口的那一刻已经到了成真的边缘。
顾书怡浑身冰冷的清楚,也是最容易破碎的边缘。
破碎之后,或许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泡影。
她还是什么也没有。
她失去一切,失去裴靳白
又是一周。
天气已越来越热,师大的树上已经开始有了吱吱蝉鸣。
对于那天那个提议,就好像从前的告白,顾书怡鸵鸟般逃避现实,没有答复。
顾书怡不提,裴靳白也没有催,时间很多,一直等待她想。
避开那个话题,恋爱似乎依旧甜蜜。
顾书怡在网上买了几件夏天的衣服,结果有两条裙子付款的时候忘了改地址,寄到之前景楠公馆去了。
公寓里。
顾书怡换上新裙子,先对着衣帽间镜子照了照,又问裴靳白:
“你觉得哪件好看?”
裴靳白看着一身美式清新风格,白底粉碎花连衣短裙的顾书怡。
刚才也是同样风格的裙子,只是衣料上甜美的粉碎花变成了清新的蓝碎花。
裴靳白一时也选不出来,不过为了让自己显得不是敷衍,他还是样子思考了一下才回答:
“我觉得都好看。”
顾书怡收到这个答案后又去镜子前照了照。
其实她也觉得都好看,选不出来。
那就都留着吧。
左右夏天的衣服也不贵。
于是顾书怡对着镜子里全新一样的自己,裙子也没有再换下来,走出去。
她看到沙发上给他选衣服的矜贵的男人,在男人开口问订婚前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心中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却好像越来越清晰。
毕业就订婚吧。
她就快要走到订婚这一步了。
她无法拒绝这样的提议,更无法拒绝这样的,诱惑。
诱惑是她那么喜欢,想跟他在一起的人。
可是有些无法掩盖的事情,依然存在在那里,不会消失。
快结束了。
顾书怡忽然感受到自己仿佛只有一个想法,想要跟他靠在一起,贴的很近。
于是她主动过去,跨坐在男人腿上,胳膊搭上他的肩,两人平视。
裴靳白瞧着顾书怡的表情感觉到她似乎有话要说,抬了下眉峰:“怎么?”
顾书怡一时又没说出口她就想这样坐在他身上跟他贴在一起,然后面对裴靳白,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想打游戏。”
男人听到后愣了愣,想起上次那游戏都还没通关,于是悠悠:“……想骂我?”
“还是想踢我。”
顾书怡:“……”
默默低了头。
她承认自己游戏品不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平常脾气挺好的,一玩起游戏就容易上头,控制不住对裴靳白大声说话,上次甚至还搞胜之不武的小动作泄愤偷偷踢他。
“对不起。”顾书怡忽然轻声开口
裴靳白瞧着低头的捏了下顾书怡伸手捏了下她白嫩的脸颊,最受不了这可怜的模样。
左右今晚都是空的。
“那就玩。”
裴靳白一边说一边把顾书怡从自己腿上放下来,起身去开了游戏,拿了手柄过来。
还是上次玩到的那一关。
顾书怡拿到手柄,望着已经开始界面的电视屏幕。
她上半身靠在裴靳白身上。
今下午两人似乎难得的默契,裴靳白专注操作,却发现怀里的顾书怡好像心不在焉起来,自己频频失误不说,就连他的失误也一言不发,好像根本没有在意的模样,不符合她从前的性子。
又一次因为两人的同时失误而失败。
裴靳白看向怀里怔怔对着电视屏幕,没有一点脾气,似乎在等他按重新开始的顾书怡。
“不好玩吗?”男人在她耳后开口。
“在想什么?”
顾书怡感受到耳后微痒,又才回神:“没有啊。”
“没有想什么。”她又往他怀里缩了一点。
裴靳白听完似乎微微叹了口气,低眼又看到顾书怡低头时白皙的耳垂和脖颈。
两人认识的时候天气是越来越冷的,顾书怡每天厚羽绒服把自己裹得像个蚕宝宝,摔在身上抱起来像抱了一团云朵。
如今随着温度的升高,夏天的时候,倒像某种小动物,在温暖的环境下逐渐破了壳,露出在冬天藏住的一团柔嫩。
远远看着已经赏心悦目,在你怀里的时候,哪能不勾的人丝丝心痒。
于是裴靳白撂下游戏手柄,圈住身前的人,往他怀里按了按,下巴落在她肩膀,噙着些笑意提议:
“那玩点别的?”
动心
顾书怡听后从男人怀里抬头, 想问难道还有什么别的游戏可玩,裴靳白却没有直说。
但有些时候, 什么意图,一个眼神就够了。
裴靳白只是把顾书怡转了个身,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傍晚气氛静谧安闲,因为游戏的原因,室内的灯光亮度在一个明暗的临界点。
这样的临界点,适合用来打游戏看显示器屏幕,或许也适合用来, 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做一点别的什么。
裴靳白咬住早已心痒的唇瓣,没含弄多久, 舌尖往里抵。
一些津液交传的声音听的人面红耳赤, 顾书怡并不陌生于这样的吻,只是当两人分开她红唇微张轻轻喘息之时,裴靳白低头,吻第一次往下了位置。
对于情侣来讲,夏天另有些优势不同。
男人的吻羽毛一般,顺着下巴, 颈间,最后密密麻麻落到她这条裙子领口露出来的,白腻精致的锁骨。
脖颈间力量清浅, 滑落后只余莹亮暧昧的水痕, 只是靠近锁骨的地方, 大概是可以被衣服遮掩, 男人唇齿游过,落下点点旖旎的红色。
相比于痒意, 顾书怡微微仰头,更多的,好像被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占据。
她最近一直失眠。
有时候睁着眼睛,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想玩起来就上头的游戏,想在一起的每一个小小的细节,想他亲口对她说过的,订婚吗。
她发现自己不想掩盖,也不想再隐瞒。
好到亲口告诉她他不在乎她是否蓄意接近的男人,就算她注定会让他失望,就算她会失去他,她也不想再隐瞒下去。
明明从他告诉她不在乎她是否故意接近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过要用全部的真心相待。
顾书怡感受到男人的吻。
发现好像曾经的所有,也抵不过这样一场亲密。
她只想跟他这样的亲密。
顾书怡在腿上的皮肤感受到男人指腹温度的时候低头,她的位置更高些,两人目光相接的时候,男人素来清明的眸中,已是浓到化不开的欲色。
游戏手柄早已被撂在一边。
顾书怡在这一刻不顾一切低头吻下去。
她甚少这样主动,经验与方式都欠缺,今天的一腔孤勇化为信念,舌尖蛮横的抵了进去,力量加重,咬他唇瓣的时候,又抓住他的手,主动往更深的地方带。
裴靳白感受到身上人突然的急切。
原本要求补偿的浅尝辄止似乎变了卦,气息滚烫,一晚上的时间除了打游戏,显然还能做别的事情,只是在她开始学着他笨拙亲吻他喉结并主动落下肩带的时候,裴靳白似乎顿了一下,这才停了下来。
再然后,他略分开两人距离。
顾书怡微喘,被分开后,迷离的眸中满是不解的神色。
她显然没有那么顾忌,也是忘了顾忌,男人颈间已是几抹红色的痕迹。
于是顾书怡看到自己落下的红痕后接着再上前。
直到裴靳白叫住她:“顾书怡。”
顾书怡对着男人的眼神。
他眼中的欲念还未消散,试图平稳着呼吸,望她。
“你不想吗。”在男人没有任何试图想要继续的动作之后,顾书怡勾着眼神,轻声问。
肩膀上仍是空气的凉意,只被吻过的地方,仿佛还带了男人的温度。
裴靳白面对顾书怡。
他指背轻轻贴到她脸颊,感受到红热的温度,这才闭了闭眼无奈:“缺了点东西。”
“嗯?”顾书怡听到这个理由后显然是一愣,然后下意识地,眼睛往下。
“……”
裴靳白对着这反应太阳穴都跳了跳,一把握住顾书怡后脑,将她头抬了起来,面朝他。
“你以为什么?”男人都有些咬牙启齿,还带着情.欲的沙哑,另一手抓住她手,往上抵了一下。
顾书怡顿时条件反射地想缩回手。
裴靳白看着腿上避之不及的人:“没套。”
“……”
“……哦。”
顾书怡在听到裴靳白被她的误解逼得直白说出到底是缺了什么之后,讷讷答应一声,然后才有一种想要掘地三尺再不见人的冲动。
“你这里……没有吗?”顾书怡垂下头,听见自己问得无比生硬。
裴靳白听到这里似乎乐了,眉间又有无奈:“我这里为什么会有。”
“……好吧。”顾书怡忍不住咬了下唇,沉默之后,却听见自己嗫嚅,“没有,也可以。”
“我安全期,”知道安全期从来不安全,顾书怡闭了闭眼,无边的黑暗里,声若蚊蚋,“吃药也可以。”
她说完感受到男人身体僵了一下。
顾书怡睁开眼,想要继续刚才的事情,抬头去吻男人的喉结。
这一次,裴靳白直接推开。
“顾书怡?”裴靳白握着顾书怡肩膀眉头拧的死紧,像是不可置信她刚才说了什么,脸上也根本看不出一丝喜色。
顾书怡抬眸望着眼前男人。
裴靳白吸了口气,压抑脾气尽量让自己不显得疾言厉色,但依然很是恼火她刚才放肆不顾身体的提议:
“你怎么回事?”
“这也能乱来?”
顾书怡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对不起,”顾书怡垂着脑袋,眼眶突然温热的湿意,“对不起。”
她死命揪住自己的裙摆,直到裙摆皱到再也复不了原,这么多天的纠结,在此刻终于鼓足一切勇气,知道自己不得不亲手,残忍地戳破这场梦。
顾书怡吸了吸鼻子:“裴靳白,”
“我想跟你说一件事情。”
顾书怡说的原原本本。
从她还没出生,父亲便因过失杀人入狱,到十一岁,奶奶去世,被送到母亲家里。
奶奶对她也不好,只骂她是个丫头片子灾星。
十岁父亲出狱,没多久却因车祸走了,后来奶奶也走了。
母亲改嫁的男人有钱有势,在新家里本来就少不了伏低做小,对于这个被送来的拖油瓶女儿很是苦恼,直到女儿越长越大,出落得越来越漂亮。
因为丈夫跟前妻有一个大儿子。
那大儿子天生轻度智力低下,十岁了还在读小学二年级,到了可以结婚的年纪,就算家里有钱,当地也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女孩愿意嫁过来。
而这个智力低下读书一塌糊涂,脾气却还阴郁狂躁的大儿子,青春期发育懂了男女事,又因为一些碟片,对家里的继妹格外觊觎。
顾书怡说到这里哽咽了一下。
不愿再提。
所以她从小就只能读书,拼了命的读书,只有成绩最好,老师们高看她一眼,班里的同学才不会围着她喊杀人犯的女儿,把她的书包扔到厕所,从背后把她踢进泥坑,给她的桌子里放老鼠癞蛤蟆。
只有成绩好,才能去读最好的寄宿初中高中,才能远离有那些人的地方,读完了高中以状元的身份被关注着进入大学,而不是留在那个没有学的南方小城,因为母亲想要讨好频繁出轨的有钱的现任丈夫,被嫁给她最害怕的人。
甚至被告诉就算是那样的人,她也是不配的,高攀的,应该乖乖听话的回去,感恩被施舍的一切。
顾书怡看到自己眼前已经逐渐变得模糊。
好像她这样的人,从生来就注定是不清白的。
不值得所有。
她注定无法考公,从出生开始无法不去习惯任何一个人知道她身世之后的疏离和白眼以及歧视,直到大学,从未向人提起过那些事之后,才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朋友之间或许不用,也没有必要坦诚所有。
可是后来,她甚至还有了什么都很好的男朋友,有一天,男朋友问她,要不要订婚。
她多么想订婚,好像一段新的人生开始。
可是到这里已不能再隐瞒下去。
一颗湿热的泪水,落下时,吧嗒砸在男人手背。
裴靳白感受到手背上的泪珠划过,胸口处,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攥紧,逼仄的戾气。
一些事情,陈黎之前给他的资料里早已知晓,包括父亲去世之前和母亲的改嫁,而另一些事情,是外部客观调查不出来的。
奶奶对她也不好。
同学的霸凌。
母亲的逼迫。
继兄的……觊觎
“对不起,”
她今天不知第几次说对不起,无声中,眼泪已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我不该,一直不告诉你。”说完最后一个字,顾书怡声线竭力忍耐的哽咽颤抖,知道自己隐瞒了多么重要的事。
痛意抽丝剥茧地钻入骨髓,又化成尖锐的刺,刺扎心脏。
明明他也应该跟从小那些人一样,见到她就避之不及地走开,告诉她她这样的人就应该永远待在污浊里,可她却藏住了那些,从他这里偷得了感情。
甚至刚才,撂下所有的尊严,妄图偷得一份亲密。
她只想跟他那样的亲密。
再开口眼泪已不停:“我也不该,跑去故意接近何奶奶,骗了何奶奶。”
就算男人曾亲口告诉她对于她的蓄谋接近他并不在乎,可是已经做过的事情,错了就是错了。
辜负真心的人应该吞一万根针。
她说完了。
她的梦快醒了。
回到她原本的位置去。
偌大的公寓寂静无声。
另一条裙子还搭在沙发扶手上,地毯上是两个孤零零的游戏手柄。
直到顾书怡感到有温热而柔软的吻,开始落在她的眼睛,鼻头,脸颊,每一滴泪水滑过的位置。
裴靳白吻掉顾书怡脸上的泪。
他抬起她头,音调很缓,每一个字都平静而温和:
“父亲的事情,谁让你那么老实往外说的。”
裴靳白望着顾书怡:“我早就知道了,”
他毫不在意的语气:“又不关你的事。”
顾书怡怔。
动心
一切仿佛又到了另外的国度。
顾书怡依然愣着, 神志仿佛游离五感之外,面对裴靳白, 好像男人刚才的话,让人无法再做出半点反应。
好像那么不真实。
他说他,早就知道。
他说,又不关她的事。
早就知道,
不关她的事。
顾书怡终于仰头,湿润的双眸,眼神皆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困惑。
好像从未有人, 像这样,跟她说过。
“你又不能选择出身,能好好养大自己到现在还考上师大站到我面前, 真的很了不起。”裴靳白用指腹轻轻擦掉顾书怡脸上残余的泪痕。
他再一次问她:“如果之前是因为这个还要想一想的话, 那现在已经都说出来了,顾书怡,跟我订婚吗?”
顾书怡终于听见男人声音很轻,像什么也没发生那般问她。
她没有想去问他为什么会知道,只是感觉心脏仿佛被挖掉一块,空落之后, 却被另一种情绪,巨大的浪潮汹涌填满。
她知道自己这次再也无法抗拒
顾书怡经历了的情绪波动又哭过之后格外疲累,今天也没再做别的, 就睡在景楠公馆。
裴靳白陪着顾书怡睡了。
等到怀里的人已经睡熟, 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
浴室里。
裴靳白洗了把脸, 伸手拿毛巾的时候, 又突然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男人墨黑的刘海微湿,有几滴水珠聚集在发梢末端, 因为重力往下滴落,
裴靳白想起顾书怡说过的一字一句。
关于母亲,继父,和继兄。
身体里某些当时已经压制住的戾气与阴鸷,好像此刻才开始向外发散。
裴靳白闭了闭眼,扔掉毛巾。
他去了客厅,确保声音不会卧室里的人影响睡觉的地方,给陈黎打了通电话
第二天因为是周末,裴靳白推了今天原定的一个应酬,两人在一起呆了一天没有出门,看了两部电影,又试图想把之前那游戏打通关。
过程依旧不太平和。
顾书怡拿到手柄的时候本来先吸了口气,心里警告自己这次不许上头不许大声说话更不许骂人,结果她跟裴靳白在游戏方面好像天生不对盘,只玩了两关就卡死了。
事实证明游戏开始前的雄心壮志不上头的决心都是扯淡。
开始只是气哼哼地吵嘴,到最后顾书怡眉头拧的死紧,唇线绷直,有一种想打架的冲动。
然后等意识到自己又上头变得不友好了之后,顾书怡面对表情无奈的裴靳白,脾气这才消失的无影无踪。
算了不打了。
顾书怡撂下手柄。
游戏不打之后好像陷入一阵无事可做的空虚,顾书怡窝在裴靳白怀里,打了个哈欠,听他说订婚这件事她上次提起的时候其实已经订好时间了,安排在毕业典礼后的七月。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时间不长,但也算来得及。
顾书怡点头。
裴靳白突然问起:“订婚你有想请的人没?”
顾书怡听后微滞。
订婚,她想要请的人……
顾书怡眼神思考,裴靳白接着问:“除唐田以外,其他同学呢?”
然后顾书怡想完之后摇摇头。
“可能没有了。”
对于交友这件事,到了大学,就算没有人再知道,从小便没有经历过,所以也依然是生疏的。
她知道一直有一些同学背地里觉得她难相处,只知道读书兼职实习刷绩点也不理人,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同学,朋友相处。
她最要好的朋友只有唐田一个,班里还有从前社团也有些认识的还算能聊两句的同学,只是订婚时间在暑假,就算不在暑假,显然关系也没有亲厚到那种地步。
至于室友,就算已经算跟周斯琪冰释前嫌,曹小薇一直不太爱跟人交流,两人大概也不会已经毕业回家,因为她的事情又跑一趟b市。
裴靳白听顾书怡说可能没有其他人,又摸了摸她头:“订婚比较匆忙,以后结婚不是这样子。”
顾书怡忽然又起身看向裴靳白。
虽说已经跟他说开了,但这一提起,又想起这些事情,不知道裴家的人是否知道。
裴靳白知道顾书怡在想什么:“我知道就可以了。”
“你父亲都去世了,没必要再特意提出来谈。”
顾书怡听到裴靳白的话,对着男人的目光,像是不太敢置信:“真的吗?”
裴靳白笑:“我难道还跟你说假的?”
顾书怡又喃喃:“可是……”
裴靳白:“可是什么?”
顾书怡低头没说话。
她从前从来没有想过要谈恋爱,更没有想过这辈子要跟谁,订婚结婚。
因为不会有人同意,她这样的人,这样的背景,在哪里都是拖累。
裴靳白伸手轻轻把顾书怡鬓边碎发给她别到耳后:“做生意的人又不考公。”
顾书怡抬头神色微诧,然后抓着男人衬衫,用力点了点头。
然后因为这个角度,她又才看到裴靳白喉结旁的吻痕。
是昨天她试图主动时留下的,当时看起来颜色浅淡,谁知过了一天,这个痕迹变得更明显了些,如果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的几天里,在消散前会先变得越深。
估计没个几天是消不了了。
自己的锁骨周围虽然也有很多,不过锁骨周围的穿个衣服就看不见了,而脖子上的,上班的西装和衬衣好像都没有高领设计。
这个天气穿高领也很奇怪。
于是顾书怡对着这个痕迹忍不住伸手,指腹摸了摸。
她试着提议:“这里,你就说是被蚊子咬了,能不能行?”
裴靳白听得乐了:“你去给我找只蚊子?”
顾书怡往下缩了缩。
好吧。
别说现在暂时还没到有蚊子的时候,就算真的有蚊子,从景楠公馆到和光大楼,这两个地方加一路上,所有裴靳白常常出入的地方,会出现蚊子的概率都不大。
只是顾书怡实在不好意思让裴靳白顶着这个痕迹去见人,蚊子咬的借口行不通,只能:“那我借你个遮瑕?你会用吗?”
裴靳白:“……”
男人显然不多在乎颈上的这个痕迹,又看着怀里好像对这个痕迹格外在乎的人。
他挑了下眉:“对我犯了罪还不敢面对证据?”
顾书怡:“……”
“那不也没成功么。”她念念说着,想起昨晚自己被推开的样子,又坚持想要继续说了什么样都可以的话,一时心里有些懊恼。
“我去睡了。”顾书怡说完直接从裴靳白怀里起身。
然后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我今晚睡客房。”
身后却传来男人闷闷的笑声。
顾书怡刚站起身,听到这笑声后又回头:“你笑什么?”
裴靳白从下看着顾书怡,她穿着他的睡衣,从头到脚明显大了不少,晃荡在睡衣里的身体四肢被衬得更为纤瘦。
领口因为过大而歪向一旁,浑身只有一小截白皙精致的锁骨和肩颈暴露在空气中,上面布满了遐想无限的红痕。
跟昨晚穿着裙子坐在他腿上,湿漉红唇,脱下一半肩带的模样截然不同。
裴靳白站起身。
他目光一直落在顾书怡歪掉的领口露出的锁骨,昨天自己落下的吻痕还在,有些时候,这像是最无声致命的诱引。
于是在顾书怡又还没来得及问下一句的时候,疾风骤雨的吻便落了下来,把把人吞吃入腹一般。
他依旧还是含着她的唇舌逗弄,等到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再移到脖颈,锁骨,重新烙上新的痕迹。
他一手牢牢箍住她腰,另一手搅弄她身上自己的睡衣衣摆,指腹感受到脊背中间纤瘦的凹陷。
顾书怡被抱了起来。
放下时身后是主卧深灰色的床单。
男人的身躯挡住头顶光源,刚才还自称被犯罪的人此时已经明目张胆地变成侵略者,俯身倾覆而下。
顾书怡面对男人明目张胆的眼神,这才意识到昨天自己好像有多幼稚小儿科。
明明是早就渴求过的,可是对于真的即将到来时,未知的事情又让人本能的紧张和不安。
“等等。”于是突然轻声出声。
男人动作停了下来。
顾书怡紧紧揪着床单,不敢去对视,只侧过头,想起昨天为什么停下,闭了闭眼,听见自己嗓音好像微颤:“你不是说,没有……”
然后她感受到男人探臂从床头柜上拿了一盒东西。
“买了。”
顾书怡又睁眼。
今天两人明明都没有下楼,什么时候买的?
裴靳白看到顾书怡眼里的困惑:“中午,一起送来的。”
顾书怡顿时想起中午自己去拿午餐时。
还是之前那个物业经理,把大大小小的外卖袋交到她手中时,顾书怡总感觉那物业经理看她笑的有些怪怪的,好像又潜台词一般。
“……”
原来如此。
裴靳白又轻轻捏了下顾书怡脸,见她像是还没准备好的生涩推阻,只好尽力平整呼吸:“那我去睡客房?”
今晚这样再继续待在一起,他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保证不了什么。
男人说完便试着起身。
热源离远,光线探进之后,顾书怡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让人误会了。
“不,没有。”她下意识抱住男人脖子。
顾书怡心慌用力闭了下眼,乱的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只知道不能让他那样误会,她没有一点抗拒,也没有一点点抵触,她想跟他亲密的心跟他一样,只是有点紧张而已。
顾书怡听见自己说:“你不行,我来也行。”
然后她感受到男人身子一僵。
裴靳白缓慢注视顾书怡的脸。
有些时候,虽然知是误会,但一字一句听在耳朵里,实在是挑衅。
明明*七*七*整*理又是最不容被挑衅的地方。
顾书怡为示心意,又主动去吻男人喉结。
只是她没有吻太多便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逆光,她看到男人的眸子漆黑如墨,深不见底的地方,情意之外,又好似熊熊燃烧着什么别样的情绪。
顾书怡吞了口口水,也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除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想自己已经清楚。
于是闭了眼睛。
一切直到夜深人静。
今夜夜空舒朗,午夜的时候却点点下起了小雨,落在世间太阳炙烤了一天的万物,好像要散尽酷暑到来前的最后一丝凉意。
最后一次过后,顾书怡趴在床上闭着眼睛,整个人困到累到已经无力再发出任何一个音节,被抱起身去洗澡时,感受到男人吻在耳边,声线餍足的低哑:
“顾书怡,到底谁不行?”
动心
事实证明还是太单纯经历的少, 不知道有些话很敏感不能乱说。
天气越来越热,b市的夏天向来跟冬天一样漫长难熬, 之前买的裙子总算穿上了。
都决定要订婚了,顾书怡之前因为没有安全感觉得跟裴靳白走不到那一步所以一直没说,这次终于跟唐田说了一下。
唐田在听顾书怡说自己男朋友是和光总裁时还一脸不屑愚人节都过了吹什么牛,接着拿出手机在网上搜了一下名字,发现和光现任总裁竟然真的叫裴靳白。
这又不是什么重名多的名字。
唐田对着手机上的搜索结果张嘴。
然后再次抬头看向顾书怡。
顾书怡被看的不太自在,也不知道唐田会怎么样,直到下一秒, 唐田扔掉手机大力握住她胳膊。
“卧槽,”她瞪大眼睛先惊了一声,然后怔怔, “我昨晚才在评论区许的让我最好朋友一夜暴富然后带我吃香喝辣的愿望实现了?”
顾书怡还没听清:“什么愿望?”
唐田:“当然就是那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美好愿望啊!”
“我跟着你升天了靠。”
顾书怡:“……”
然后反应过来的唐田还是不敢相信的样子, 指着她郑重其事:“顾书怡你不要骗我,”
“骗我我跟你绝交。”
顾书怡注视唐田:“没骗你。”
得到再次肯定的答复,唐田吞了口口水,惊喜之后,又突然有一种原来如此的后知后觉感:“怪不得,怪不得小伙子本人当时给我的感觉那么难以形容。”
“现在终于知道了。”
顾书怡还记得唐田之前没找到形容词, 问:“知道什么?”
唐田认认真真朝顾书怡竖起一根手指:“那是一种浑身透着我站这一分钟能赚一个亿的王霸之气。”
“……”
“怎么办我之前连名带姓叫了他好多次,他不会小心眼以后不让你给我抱大腿吧!”
“……”
“应该不会。”
毕业答辩进行的很顺利。
虽然本科生毕业论文答辩老师一般都不会太卡,但班里同学基本都准备的很认真, 顾书怡还得了优秀毕业论文。
答辩之后, 毕业时间就真的开始进入了倒计时了。
同样越来越近的还有订婚典礼的日期。
顾书怡跟着裴靳白一起去见了他父母, 之前没有见到的裴远峰和秦茵夫妇。
没有聊太多, 一切都是裴靳白在前面顶着。
裴远峰显然信得过儿子,裴靳白自己喜欢, 再加上有老太太相中的孙媳妇这个加持,裴远峰见了顾书怡显然也没多少异议,知道除了出身一般其余确实也不错,就可以了。
顾书怡也不知道这样的流程对不对,没有把订婚的事情告诉赵新梅,只感觉自己正一步一步,踏实而清晰地往前走。
她没有不配被爱。
她也没有不值得。
师大,顾书怡从宿舍去食堂。
唐田答辩完终于完成毕业前最后一件大事,昨晚熬夜追剧现在还没起让顾书怡给她带个饭,曹小薇遮阳伞坏了,今天蹭顾书怡的伞搭了个伴一起。
一进门,食堂的冷气开的很足,差点冷的人一哆嗦。
还没到十二点,食堂人不是很多,顾书怡和曹小薇打好饭找了个座位坐下。
两人都安静吃饭。
顾书怡知道曹小薇性子沉默不爱说话,本来没打算聊天,对面的人今天却难得突然开口,声音一贯温吞:“书怡,”
“和光真的很难进吗。”
顾书怡被问到这个问题后抬头看向对面曹小薇。
曹小薇保研,去年并没有秋招找工作。
然后顾书怡不得不点头:“嗯。”
对于毕业生来说,没有比和光更诱人,也更难进的公司。
“不过三年后也说不准。”顾书怡又说。
曹小薇似乎想着什么点点头。
顾书怡面对曹小薇,捏了捏筷子,又想到关于另一件事情。
她后来左思右想,此时还是决定开口。
四年的室友,就算邀请了不会来,也应该先邀请。
顾书怡往前探了点身子:“小薇,”
“我毕业后可能要跟我男朋友订婚,他你上次见过的,”
“所以订婚典礼,你有空来吗?”
曹小薇听到这里后显然愣了。
她面对顾书怡脸上的笑意,隔了几秒,问:“那你妈妈,她知道吗?”
顾书怡听曹小薇问起赵新梅后垂了下眼,然后又摇了摇头:“她不管我。”
两人大一时都申请过助学贷款,申请上要填一些证明材料,曹小薇也知道顾书怡是单亲,也知道大学期间母亲一直没怎么管过她。
顾书怡:“你来吗?”
“要是你那时候在老家的话,来回机票和住宿我给你报销。”本来就没太多朋友,顾书怡对曹小薇笑着,告诉自己这种事情要真诚。
曹小薇低头用筷子拨了拨碗里的米饭,像是点了点头,又说:“那我看看时间吧。”
顾书怡顿时笑意更浓:“好。”
答辩过后的时间一晃而过。
毕业典礼在即,学士服已经提前发下来了,校园里已经有不少同学开始在各个地方拍起了毕业照,还萌生了许多同学间私人约拍的小生意。
唐田已经租好毕业后的房子了,一个复式小loft公寓,虽然贵但是她家里给她补贴了不少希望女儿在大城市打拼能住的舒服一些,顾书怡陪着唐田大夏天去看了几天房才终于选定那套loft,也觉得很好。
她没有租房,裴靳白甚至已经跟她把部分行李搬回了景楠公馆。既然都已经要订婚了,什么都已经做过了,倒也没有还要避嫌的必要。
师大毕业典礼向来隆重。
盛夏时节天亮的很早,一大早整个学校就开始热闹,先是每个班级按顺序去操场搭好的台子上拍毕业大合照,吃个早饭后才有去正式举办毕业典礼的室内体育场。
举行完既定的仪式之后,毕业生们穿着学士服挨个排队上台,由学校领导挨个颁发毕业证书,然后拨穗握手合影。
裴靳白还从公司告了半天假过来,看顾书怡上台拨穗领毕业证,然后仪式结束后送了她束花。
“顾同学,”男人很少这么叫她,“毕业快乐。”
“谢谢。”手里捧花的毕业生还挺多的,顾书怡接过花束,小半张脸埋进去。
毕业典礼结束后的学校基本上都是拍照的毕业生,本科生硕士生还有穿红袍的博士生都有。
顾书怡穿学士服捧着花拍了毕业照,还跟裴靳白照了几张合影。
男人今天打扮休闲,看起来跟隔壁研究生差不多。
唐田借顾书怡的花拍了不少照片,然后趁裴靳白没听到,抱着花小声感叹:“谁能想到我鸡犬升天的福利就是这束免费用来拍照的花。”
“……”
唐田感叹完又抱着花威胁状:“我不管,订婚之后必须隔三差五邀请我去你们的豪宅做客然后两个人一起做饭伺候我听到没有。”
顾书怡:“好。”
景楠公馆的房子不是她的所以即便大也不太好再让朋友住进去,不过顾书怡跟唐田保证过,以后她要是自己买房子了,唐田有第一顺位永久居住权随便住。
刚好唐田抱着花,班里几个同学路过,指着花束一脸惊喜地说好漂亮,问可不可以借她们拍几张照片。
唐田看顾书怡,顾书怡点头应允。
学校里还有不少显然是以宿舍或者几个好友为单位在拍团体合照的。
周斯琪男朋友郑俊学校毕业典礼跟师大不是同一天,所以今天也过来陪女朋友毕业。
左右马上就要毕业各奔东西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6203四个人也拍了一张合影。
拍完照片,周斯琪看到镜头外年轻英俊的男人,问顾书怡:“那个就是你实习时认识的男朋友?”
顾书怡:“嗯。”
“气质看着还挺好,既然都上班了,”周斯琪接过郑俊的花嘀咕一句,又追问,“比你大几岁?”
“大四岁。”顾书怡如实。
周斯琪听到这个后又再瞥了裴靳白一眼,似乎总算找到些心理安慰:“老了点。”
顾书怡:“……”
她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一评价,只能跟着点了下头。
前一天开完毕业典礼,第二天就已经有不少毕业生在宿舍楼下跟快递小哥打包要寄回家的行李了,以及堆满了各种不要的书。
学校也下达了毕业生们最迟要搬离宿舍的时间。
各奔前程的氛围里,6203宿舍越来越空,周斯琪来拿走了宿舍最后的一点东西,本来还打算在散伙前再一起吃个饭,倒是曹小薇早早不声不响收拾好行李,也没跟谁打招呼,先回了家。
离订婚还有半个月。
顾书怡只好在微信上跟曹小薇发消息,如果有空过来参加的话提前两天告诉她,她给她买机票。
曹小薇没回。
顾书怡对着这没回的消息界面稍微落了眼神,原本隐隐的期待落空,知道曹小薇的性子,来参加的可能性也不大了。
不过她放下手机,心情又很快被订婚日期一天一天临近的紧张占据。
和光的毕业生入职时间有两个时间段可以选择,因为订婚的缘故,顾书怡选了八月底再入职。
然后虽然她不在某些圈子,但这不妨碍顾书怡也能听到,外面盛传的裴家去年给裴靳白找了个出身一般的清贫未婚妻,现在终于要正式订婚了。
请帖也早已发出。
离学校给毕业生设定的搬离宿舍期限还有最有两天。
因为唐田的租房合同刚好签在学校搬离宿舍的最后那一天开始,上一个租客还没有搬走,所以顾书怡也在宿舍陪她一起住着。
下午,裴靳白下班后接顾书怡一起去了趟婚纱店。
是去试礼服的。
之前订制的礼服赶工已经做好了,今天是来试试还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合适要改。
顾书怡在侍者的帮助下第一次换上订婚礼服。
因为是订婚所以穿的不是婚纱,不过礼服颜色依然选了白色,满绣蕾丝与银质丝线,整体有些旗袍的风格,极为考验身材的修身设计,裙长及脚踝,只有上身则是更现代风格的方型低领。
为了达到更好的试装效果,化妆师又给顾书怡盘了个头发,露出脖颈纤美的弧度。
配套的是一双白色尖头细跟高跟鞋。
顾书怡照了镜子,只庆幸最近没吃太多应该还算得上瘦否则这种设计穿在身上会是灾难,然后对着镜子,美丽羞耻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羞耻多少时间,面前的帘子已经自动缓缓拉开。
裴靳白早就试好了西装,服务生为耐心等待的男客送上了点心和茶水,终于等到帘子拉开。
顾书怡一抬头看到裴靳白就坐在外面。
她不由地悄悄捏了下拳,然后努力一副淡定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服务生的帮忙下踩着高跟鞋侧身下了试装台。
裴靳白站起身。
顾书怡松开服务生的手踩着高跟鞋走到裴靳白身前,观察他的眼神反应,还是紧张抿了抿唇:“你觉得怎么样?”
裴靳白看着眼前顾书怡甚至一时有些恍惚。
顾书怡迟迟没等到男人的语言回复,面对这一动不动的眼神不由地有些心慌,皱了下眉:“不好看吗?”
裴靳白这才回神,然后面对她笑了笑:“好看。”
顾书怡像是不信的样子:“那你刚才为什么没有反应?”
裴靳白瞧着顾书怡只有脸还是他熟悉的那个机灵古怪模样,揽过腰,笑着往他身前带了带:“被惊艳了。”
动心
顾书怡听得小脸霎时一红。
品牌方裁缝又过来给顾书怡身上礼服再拿量尺调整了一下, 春风拂面地夸了一通顾小姐身材好,只有袖子稍微短了需要再改长两厘米。
试完礼服又去约了个会。
说起明天裴灵舒放暑假回国, 晚上清山别墅有个家宴,顾书怡如今作为裴靳白即将订婚的未婚妻要一起参加。
裴靳白说下午去学校接她。
“不用,”顾书怡捏了下裴靳白的手,“我自己过去就行,又不是没去过。”
“东西都搬完了吗?”裴靳白没在怎么过去这个话题上多纠结,又问。
顾书怡点头:“差不多了。”
她是因为陪唐田才在宿舍住到最后一天期限,除了床单被褥和必须得生活用品, 其他的衣服书什么的已经搬到景楠公馆了。
今晚还是回师大宿舍。
因为这栋宿舍楼里住的大都是大四生,这两天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之前人来人往的女生宿舍楼下难得空旷, 于是在分开的时候, 顾书怡瞧着左右没人,踮脚在裴靳白唇上亲了一下。
裴靳白看着亲完了他飞快要跑的顾书怡,拉回来,握着后脑,重新开始了这个吻。
唇齿相依之间,顾书怡明显感受到周围有人经过。
想起从前那些女生宿舍楼下旁若无人依依惜别的情侣, 她顿时不由地想退缩,可是男人的吻强势,舌尖掠夺探进。
于是顾书怡最后也只能安稳闭了眼。
算了, 都要毕业了, 就这么一回吧
终于送走裴靳白。
顾书怡只希望刚才路过的几个人中间没有认识她的熟人, 然后上楼的时候, 发现自己今晚心情好像格外的好。
或许是因为去试了礼服,或许是因为好像越来越近越来越稳定的订婚日期, 又或者说跟男朋友在一起约会后,心情本来就应该很好。
顾书怡下电梯的时候手里手机震了一下。
她看到是微信消息。
来自群聊 “run to you 惊艳全场”。
这是之前和光年会,她和高秘书等几个上台表演节目的同事为了方便排练拉了个小群,年会之后已经没怎么说话了,今晚又被新消息顶了上来。
顾书怡看到这条微信消息专门艾特了她,还附上一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封白色烫金的订婚请柬。
高秘书:【@顾书怡,小顾小顾!裴总的未婚妻跟你撞名字了!你跟裴总那个未婚妻同名同姓!】
【哈哈哈哈哈哈哈.jpg】
几个潜水的同事也被炸出来,看到请柬上的名字是裴靳白×顾书怡。
莉莉姐:【真的诶】
【好家伙这么巧的吗!】
【@顾书怡】
壮壮:【感到神奇.jpg】
【吃瓜.jpg】
高秘书:【@顾书怡】
顾书怡对着这艾特她的群聊不由地沉默些许。
犹豫以后,她终于还是开动手指,回复。
于是“run to you 惊艳全场”群聊,今晚被不停艾特的人总算现身。
顾书怡:【那个……没有撞名字】
【就是我】
顾书怡回复完,感受到刚才还热闹的群里似乎安静了。
她抱着手机,知道这场订婚请的大都是b市世家圈子里的人,和光应该也只有部分高管,裴靳白没有请总裁办的员工。
不是舍不得请也不是看不起谁,只是老板要是请了员工显然不能不去,而打工人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工作之余哪还有什么兴趣去参加老板的私事不过赶鸭子上架被权势所逼,与其这样,还不如算了。
只是顾书怡想起从前高秘书一群人私底下八卦他们裴总私人情感生活的兴奋劲,觉得裴靳白这方面可能错估了。
说起别的老板还请员工去参加订婚结婚什么的肯定是怨声载道,但是裴靳白的,底下员工绝对兴致勃勃,看样子甚至愿意付费到场观看。
顾书怡只能望着停掉的群聊界面,又补了一句:
【不好意思大家。】
第二天是周六。
虽然不是工作日,但也不妨碍裴靳白有所耳闻,总裁办几十个人昨晚一晚上集体炸开了锅。
关于去年来他们总裁办实习的,那个实习表现不错,年会上还抽中隐藏大奖“由总裁为你安排相亲一次”的实习生顾书怡。
那之后大家都还纷纷好奇总裁会安排哪个相亲对象给顾书怡,还特意把她带去s市出差肯定就是因为s市分部那边青年才俊更多,只是小姑娘一直害羞不多说大家后来也都没再问,好奇的种子一直默默埋在心里,时至今日——
顾书怡的名字出现在他们裴总的订婚请柬上。
当事人表示不是同名同姓。
众人看着那张流传出来的请柬照片,好像这才有种恍然大悟,这竟然也可以的后知后觉心情。
所以隐藏大奖“由总裁安排为你相亲一次”,总裁给实习小妹妹安排的相亲对象看来不是别人,竟然,是他,自己???
“……”
然后看样子还相亲成功了?
现在都已经要订婚了?
事情可以这么发展吗???
隐藏大奖还能用这种方式兑吗???
说让总裁介绍对象,总裁给介绍的,竟然 是他自己?!!!
总裁办私下聊天群被刷了一晚上的屏。
顿时记性好的同事又想起,前一阵子裴总来上班时,脖子上那个看着非同一般的痕迹。
当时所有人在吻痕和蚊子包里面选择相信那个是蚊子包。
现在看来大家的信任十分滑稽。
又想起从前在总裁办待过的水灵灵的顾书怡。
orz
裴靳白借了下陈黎的手机,有陈黎在的群大家显然聊得还收敛些,而没有陈黎在的群,根据陈黎潜伏在群里的间谍汇报,另有一番想法的总裁办员工们,表示现在正在批判裴总这种做法很可耻,非常可耻,极其可耻。
现在看来鬼才相信那个隐藏大奖是随机抽中的。
肯定是老早就看上了人家小姑娘,年会上暗中操作故意玩了这么一手,顺理成章地就追到手。
顾书怡一还没毕业小姑娘能玩得过裴靳白那种老谋深算的男人才怪。
陈黎对于潜水小群里批判他们裴总这种行为极其可耻的言论扶额抹汗,不过顾书怡抽中了隐藏大奖,现在这个发展方向不怪他们那么想。
归根结底都怪乱拍马屁内定抽奖的年会策划,然而还千万不能让俩当事人知道。
裴靳白对此反应倒是淡定,虽然年会抽中顾书怡这件事,确实是令人意想不到的巧。
尽管事实并不如此,但这似乎也从另一个方面给了总裁办那些认识顾书怡的员工自己为什么会跟顾书怡在一起的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师大毕业生搬离期限的最后一天,唐田租的公寓总算可以入住了。
顾书怡上午帮唐田搬家顺便搞了搞公寓卫生,下午,顾书怡在宿舍里洗澡换了身衣服,照了照镜子。
不由地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清山别墅“相亲”,第一次见到裴靳白的时候。
那时何奶奶误解了她的意思,又不能得罪人,她只好抱着富贵险中求的心态将错就错,本着要把自己弄进和光的心愿,跟着郝如德去赴约。
后来竟然一步一步这么走过来了。
结果走到现在,一路完全偏离了她的预设,走到一个她从前完全没有想过的方向。
那场长辈安排的清贫未婚妻相亲现在看来成功了。
顾书怡对着镜子呼了口气,笑了一下。
她关了6203的宿舍门,拎着最后的一点行李下楼,最后一个在宿管阿姨那里办了退住,交掉钥匙之后,象征跟师大彻底告别了。
昨天说了自己过去就可以,但裴靳白今天还是在楼下等。
顾书怡见到等待的男人后脸上欣喜更甚,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脚步,最后一步是蹦到裴靳白面前。
裴靳白也笑着接过顾书怡手里拎着东西的袋子,另一手牵起她手:“走吧。”
驶往清山别墅的车上,顾书怡还是感觉到紧张。
虽说今天要见的人包括裴靳白父母之前已经都见过了,名义上也是迎接裴灵舒暑假回国的家宴,但是裴家人聚的那么齐,自己这次是以准未婚妻的身份。
顾书怡听到裴靳白手机收到消息提示。
她紧张又好奇地凑过去看看,裴靳白瞧着挤在他胸前的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把手机屏幕面向顾书怡:“裴灵舒。”
“问嫂子怎么还不来。”
“……”
顾书怡略显尴尬地默默缩回脑袋。
然后想起自己之前在裴靳白手机上听到裴灵舒的语音,还以为是什么门当户对但闹了矛盾的千金女友,记得牢牢放在心里,在裴靳白跟她告白的时候还耿耿于怀地提出来。
裴靳白看出顾书怡的情绪,又抓着她手,十指相扣安抚:“紧张什么。”
“奶奶在那里,除了裴灵舒,其余人你不是也都见过?”
顾书怡感受到男人手心的温度,心情好像又忽地放松下来
清山别墅从大门往里小桥流水一切如旧,夏日里竹子愈发苍翠。
顾书怡跟着裴靳白一起进门,老远就听到谈话声中最明显的年轻女孩的声音。
裴灵舒兴奋的很,回国时差都没倒一直吵吵着要见顾书怡,实在好奇能看上她哥那种刻薄阴险又不近人情的男人的女孩本人到底什么样,喜欢谁不好喜欢裴靳白,问了祖母又问父母又问见过顾书怡的叔叔姑姑,正心痒痒的时候,一抬头,看到她哥已经带着人出现了。
顾书怡跟在场唯一之前没有见过面的女孩撞上视线。
不用想也知道是裴灵舒,女孩跟裴靳白有三分相像,坐在一大家人中间,眼神明亮俏皮,举手投足都透着这是在自己家的大方和从容。
裴靳白先叫了人。
顾书怡收回视线跟着一一叫人,姑姑最为热情,赶紧摆手招呼着:“快坐快坐。”
何奶奶也冲顾书怡招招手,示意她跟裴靳白坐她身边。
顾书怡过去。
她刚一坐下,坐在老太太另一边的裴灵舒直接探来脑袋。
“嫂子,”裴灵舒朝顾书怡眨巴眼睛,托下巴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你真的看上我哥了吗?”
“你明明跟我一样大,真的能忍受那么刻薄的男人当未婚夫吗?”
顾书怡被问得直接讷了一下:“啊?”
“这孩子。”姑姑拉回大咧咧的裴灵舒,又对顾书怡笑,“舒舒说话是这个样子的。”
倒是裴靳白一脸平静,显然早就习惯裴灵舒的评价。
“裴灵舒。”另一旁的裴远峰也开口严肃叫了一声女儿名字。
裴灵舒最怕父亲,被叫到后吐了下舌头赶紧闭嘴,又见到顾书怡还在看她,冲顾书怡歪头狡黠笑了一下。
顾书怡原本紧张的心情被裴灵舒这一问后莫名放松下来。
还没有开饭,虽说是迎接裴灵舒,但聊的话题都是跟即将到来的订婚相关。
姑姑问顾书怡礼服试了没有,合不合身。
顾书怡点头答自己昨晚已经跟裴靳白去试过了,很合身,只有袖子长度要改一点。
裴灵舒又好奇问到顾书怡她的父母呢,怎么没有过来,什么时候过来。
顾书怡被问裴灵舒问到后表情一滞。
胸口心脏仿佛都停掉一拍,裴靳白正要开口的时候,却是何老太太替顾书怡答了。
顾书怡比裴灵舒大两个月,老太太让裴灵舒叫顾书怡姐姐,说书怡姐姐父亲早逝,母亲改嫁不联系,一直是一个人,所以没有人会过来。
顾书怡听后膝盖上的手指微蜷。
从前何奶奶问过她家里,她就是这么说的。
并且认识的两年里,何奶奶也知道她寒暑假都没回过家,一直以来母亲从没管过她。
“这样啊。”裴灵舒听祖母说完顾书怡父亲早逝母亲改嫁没人管她之后,看顾书怡的眼神好像多了几分钦佩。
在场所有人除了裴灵舒神色都如常,显然之前经由老太太,也早已知道顾书怡的这个身世背景。
老太太之前相中个师大的学生显然就不在乎什么出身,裴家也不是需要子女的婚事给家族助力的人家,出身高低没关系,既然裴靳白也喜欢,那么只要小姑娘本人学历好长得漂亮人品过关就可以了。
顾书怡看着自己的膝盖,没有再说话。
郝如德过来恭声跟所有人表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今晚是裴家家宴。
顾书怡上次坐在裴靳白对面,这次坐在裴靳白身边。
被裴灵舒问过之后,心情好像才全部放松下来。
顾书怡抿了抿唇扫视裴家的亲戚,发现自己喜欢这种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氛围。
吃饭时裴灵舒又吵吵着要喝的鲜榨草莓奶昔。
佣人送上来之后,裴靳白顺便给顾书怡倒了一杯。
亲戚家的小萝卜头上补习班去了,今天在这就这俩年纪最小。
裴灵舒看到给正从容自己未婚妻倒草莓奶昔的裴靳白,满脸都是你这种人如今竟然也会这样的震撼。
晚餐过后众人也没有立刻散,又一起去客厅陪老太太看电视聊天。
裴灵舒悄悄去问郝如德最近有没有收到快递。
她前两天花高价收了自己游戏老公的绝版一番赏周边玩偶,因为全F的成绩单不敢把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往家里寄,七十平小公寓又被裴靳白没收了,于是填的清山别墅的地址。
郝如德被问到后立马说有一个,上面没填寄件人信息收件人只填了清山别墅,而老夫人又不网购,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原来是小小姐的。
裴灵舒赶紧去拿快递。
只是她一拿到快递形状就不对,她买的是玩偶娃娃,但这快递是个文件袋。
“不是奶奶的么。”裴灵舒见不是自己的周边后失望捏捏文件袋,里面确实还有一叠纸张不是空的。
左右不是她玩物丧志的东西,裴灵舒拎着文件袋潇潇洒洒回客厅,估计有人跟她一样填的是清山别墅的地址。
“你们谁的快递寄到这里来了?”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过来。
裴灵舒晃晃手中的文件袋。
没有人应答认领这快递,都面面相觑,似乎在问是不是你的。
见都没人应,地址又是清山别墅,裴灵舒突然还挺好奇这封神秘快递里是什么东西。
“没人认领那我就自己拆开看咯。”
裴灵舒说完直接拆开快递。
里面确实是文件。
她抽出里面的文件,然后还有几张中间夹带的更小号的纸张和照片滑出来,落叶一般,飘飘洒洒落到正沙发上坐着的几人脚边。
一张照片也随之落在顾书怡的脚边。
她俯身捡起来,顺便往上面看了一眼。
然后整个人僵住。
动心
客厅里其余坐着的人也纷纷捡起落到他们脚边的照片和纸张。
是一些资料, 还有一封像信一样,大概是为了不暴露笔迹, 打在A4纸上的文字。
顾书怡看到手上的照片里,是父亲年轻时的面容。
她对这个男人并不熟悉,直到十岁的时候才见过几面,沉默寡言被监狱磨平了一切的男人,总是蹲在门槛前抽烟不说话,看她的眼神总是充满着浓浓复杂的情绪,出来后打了几天的零工给她买了一个红色的新书包, 然后就成了永别。
顾书怡还记得那场大雨。
并没有人有太多伤心,或许从十年前这个人就已经被当做消失不存在,她站在雨里, 也没有哭, 看到黑色的棺木,被一抔又一抔掀起的黄土掩埋。
从回忆中醒来的时候,顾书怡看到那些一道道目光打在她身上。
她以为要面临的是一场狂风暴雨,现实却是风平浪静。
到了各自该回去的时间了。
那些文件和照片被扔在一旁。
亲戚们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各自热络道别招呼着离开,姑姑挽着丈夫,依然对顾书怡笑了一下挥手:“书怡再见。”
裴靳白一直握着顾书怡的手跟亲人道别。
他感受到顾书怡手掌冰凉的温度, 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司机开车从清山别墅回到景楠公馆。
回来之后,裴靳白握*七*七*整*理着顾书怡肩膀, 说他有事又要出去一趟, 让她别等他先休息。
顾书怡无声点点头。
裴靳白出门了。
顾书怡转身环顾四周, 空荡荡的平层, 此时站着只有她一个人,在整个空间似乎显得格外渺小。
顾书怡来到卧室。
她的东西一直没有太多, 好些衣服用品都是在和光实习赚到钱之后新买的,今天才全部搬来,离开学校宿舍之后。
顾书怡望着自己的东西,然后摊开行李箱,扫了一眼自己挂着的衣服,开始把自己的东西一点一点往里装
清山别墅。
裴靳白驱车重新回到这里。
如他所料,父亲母亲都没有离开,祖母也在,都还留在这里。
只有想看事态如何发展的裴灵舒被轰走,勒令去房间不准下楼。
裴靳白吸了口气,走到一直背手远远望着茶几上的那叠文件和照片的裴远峰身前,开口叫了一声:“爸。”
迎面而来是一个耳光。
坐在沙发上秦茵顿时被丈夫这个耳光吓了一跳,裴靳白被打得脑袋微偏,感受到脸颊的一片火辣。
“说话动什么手?”何老太太开口,不怒自威。
裴靳白受了这一记耳光,重新向裴远峰低头。
裴远峰厉声质问:“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他不止一次跟裴靳白强调过就算不在乎出身门第,但务必人品端正清白,像他们这样的家里有多少不怀好意蓄意接近想要上位的人,所以背景什么的一定查清楚。
本着对儿子的信任,裴靳白自己觉得没问题,他便没多问。
时至今天。
就算出身不是顾书怡的错她也是受害者,但是那姑娘明明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接近裴家,却还装出从来不知道老太太是谁的单纯样子,倒还沉得住气,竟然闷声一陪就是两年。
再加上那样一个父亲,实在不让人怀疑某些劣等的基因会遗传。
裴靳白回答父亲刚才的问:“嗯。”
男人眼神很淡:“我不在乎。”
裴远峰只能忍住另一个耳光的手。
“你不在乎,难道我们裴家也不在乎?”
“你还知道不能让我跟你妈知道。”
“她给你下什么蛊了吗?我以前觉得你稳重,现在看你是疯了!”
裴靳白迎着父亲劈头盖脸的指责,想起那封突然出现的文件皱眉,然后看到父亲头脸发红,又只担心他身体。
秦茵赶紧上前顺顺丈夫的胸口说着别气,又取了随身带的降压药吃了。
裴靳白试图上前:“爸。”
裴远峰摆手拒绝。
情绪稍微平定下来之后,裴远峰被秦茵扶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立着的脸颊红肿的儿子。
“其他什么也别说了,”裴远峰冷声命令,他这几年虽然退了,但昔年的威严依在,“订婚取消。”
裴靳白顿时抬头,刚要开口的时候,裴远峰又继续:“那姑娘那里,给她钱让她拿钱走人。”
裴靳白身侧的手指收紧,面对父亲似乎已经下定的安排,敛眉:“爸,订婚不会取消。”
“出身的事情她不能决定,至于故意接近奶奶,那些心思,”他闭了闭眼,早已认了一般,“我既然喜欢她,就不在乎。”
就算一开始就知道奶奶是谁,是奔着裴家来,是奔着他来的,处心积虑想嫁进裴家,但那又怎样呢?
当他喜欢她的时候,也愿意让她嫁的时候,一切就不重要了。
裴远峰听着这话又差点没把沙发上的手机砸过去。
秦茵赶紧拉住接连被儿子顶撞的丈夫,又转头少有地对裴靳白斥了一声:“靳白!”
裴远峰指着裴靳白:“你喜欢她什么?你喜欢她父亲杀过人坐过牢,是个杀人犯的女儿?你喜欢她小小年纪不学好,一门心思只想着走捷径嫁个有钱人?”
“你今天如果没钱,你如果不姓裴,你觉得她还会一门心思想嫁给你?”
说到这里,一直静静站着的年轻男人似乎这才愣了一下。
裴远峰眼神如鹰般锐利,他知道这件事归根结底不在顾书怡,在于明明知道一切却不在乎,甚至选择替那姑娘隐瞒的裴靳白。
裴远峰紧紧盯着裴靳白,似乎要把他盯穿的模样,然后,却听到自己从小到大一直以他为傲的儿子,眉目挣扎之后,开口:
“没有如果。”
裴靳白说完之后,就连一直在为丈夫顺气的秦茵动作都停了。
裴远峰在这一刻怔住,感觉自己心念都空了,甚至气都气不起来。
唯一的念头,是想再认识一下那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把他儿子弄成这个样子。
裴靳白再冲父亲低了低头:“爸,对不起,您好好休息,”
“订婚我不会取消。”
裴远峰显然已经说不出话来。
裴靳白想起还独自在景楠公馆,今晚被一封无名文件当众揭发所有事情的顾书怡。
即便她没有跟他说一个字,但他无法不能感受到,她从头到脚的绝望。
裴靳白又冲父亲点了点头,想要告辞的时候,刚才一直安静坐着听这父子俩吵架,听儿子顶撞父亲,父亲逼迫儿子的何老太太。
“站住。”何老太太叫住似乎想要告辞离开的裴靳白。
裴靳白停步,看向刚才一直没有说话的祖母。
顾书怡第一个认识,也是处心积虑去接近的人。
何老太太看了一眼似乎没想到儿子已经成长到如此地步的裴远峰,然后看向从小到大都听话,这是唯一一次倔强的裴靳白。
老太太又瞥了一眼茶几上那叠显然是被精心搜集准备过的文件,以及所有人都顺利成章理解的内容,忽然觉得好笑。
“谁告诉你们顾书怡处心积虑接近我,一门心思是想进裴家?嫁给你?”何老太太说话时,眼神一直看着裴靳白。
老太太这话一出,今晚其余三人表情顿时错愕,难道还有什么地方错了的不解。
何老太太又笑了声,想起那天下午当她问起毕业有什么安排时,顾书怡涨红了脸跟她说的话。
“想进和光。”
她当然不会听不懂这句想进和光是什么意思。
师大的老校友都在感叹近年学校孩子们就业找工作艰难。
而到她这个年纪和地位,也不会看不出来,顾书怡一开始跟她的认识就不是偶然,是这小姑娘别有用心设计的。
是为了学院教学金评选不公的事。
后来两人一直约球,与其说是顾书怡别有用心,不如说是她觉得小姑娘挺好玩,想多了解了解。
然后越了解越觉得,缺了个孙媳妇。
于是便故意会错意,想进和光等于想进他们家。
事实证明小姑娘还是年轻资历浅,怕改口她不高兴拒绝不了,想进和光,就没法拒绝
听到祖母说起是她故意为之,顾书怡本来从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想进和光上班之后,裴靳白脸上表情哑然。
老太太瞧着裴远峰和裴靳白的反应说完。
裴靳白愣在原地。
他一直以为顾书怡是奔着他来的。
然而当某一个点被破开之后,才发现以前原本有些说不通的事情,蛛丝马迹仿佛有迹可循。
为什么顾书怡跟他提的第一个请求是想进和光实习。
为什么明明是奔着要接近他去总裁办实习的顾书怡,就算实习生机会少,那几个月也根本没有主动往他身前凑过一回。
又为什么明明都搞定他了,还格外在意一封和光的offer。
“……”
裴远峰听后同样表情沉默困惑。
老太太显然也没必要帮着那小姑娘说话,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费心巴力风雨无阻陪老太太两年只为了找个工作?
上位者在他们的位置上待得久了,或许是想象不了普通人的意图的。
裴远峰看向裴靳白。
裴靳白面对神色泰然的祖母。
他唇瓣动了动,然后想起还在景楠公馆一直一言不发的顾书怡,立马转身走了。
裴靳白开车回景楠公馆。
他握着方向盘,了解到顾书怡的真实意图之后,发现自己高兴,但好像也不那么高兴。
胸口酸涩的感觉好像更多些。
顾书怡没有一开始就对他有意思。她以前并不喜欢他。
只是一想起顾书怡今晚面对的事情,一颗心脏又仿佛快被揉碎。
男人最大限度地提快了车速。
回到景楠公馆。
“顾书怡,”裴靳白一开门就叫了一声。
回答他的是满室的安静。
裴靳白对着这满室的空荡突然心中有些发抖,好像预感到什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不停叫着名字,却没有人应。
裴靳白拉开衣帽间的门。
他看到原本挂着顾书怡衣服的地方,此刻已一片空荡。
旁边的台面上,连带盒子,放着从那晚第一次见面开始,她收到过的,来自祖母,来自他的所有礼物。
最上面是一张银行卡。
裴靳白低头,看到郝如德给他发来信息,说老太太给的用来跟您约会消费的那张卡里顾小姐刚才突然往上打了3208元钱,算起来,这么长时间每个月五十万分文未动,
裴靳白看着短信上的数字想起,顾书怡第一次开口主动约他请他吃饭,两个小时结束,好像很希望他走的样子。
他没走。
但这一回,
顾书怡走了。
动心
两个月后, s市。
一场暴雨之后,被暑气蒸腾了一个夏天的大地似乎终于迎来了解脱, 路边树叶被洗涮的发亮,傍晚微风吹过时第一次带了秋的凉意。
顾书怡刚结束一场广告公司的面试,从地铁站出来后进了一家便利店,站在冷柜前左挑右选。
她眼睛盯着的是最新口味的酸奶巧克力甜筒,然而一想到面试时人事开出来的工资,伸出去的手只能转了方向,默默拿了旁边一根物美价廉的蓝莓味的冰棍。
左右最近降了温, 这大概也是这个夏天最后一根冰棍了,顾书怡今天没有骑共享单车,一边吃冰棍一边慢悠悠往租住的小区走。
手机收到消息。
顾书怡看到是林喻扬问她今天面试怎么样。
她回了一句聊得还可以, 谢谢, 然后放下手机。
顾书怡看向正被晚风吹动摇晃沙沙作响的树影。
来s市也已经有两个月了。
明明并没有过多久,之前的一切却都好像在做梦。
她曾以为那场梦可以一直做下去,从未受过命运青睐的人终于迎来第一次的好运,她遇到了最好最好的人,只是到了最后,还是醒了。
醒来的那么赤.裸, 鲜血淋漓。
然后忽然只想离开。
又或者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勇气与脸面再待在那里。
顾书怡咬着冰棍,缓步往前走,依然想起裴靳白。
就算他不在意那些所有的一切, 他说不用去管, 可是那时她才明白, 他的家人, 他周围的一切,他所面临的所有呢?
难道都不用管吗。
两个人想要在一起, 却从来不只是两个人的事。
裴靳白应该依然是裴靳白,从出生就站在最顶点,有最完美的家庭和事业,他生来是骄傲的,胜过一切的。
不应该沾染上任何污点与瑕疵。
所以,那一晚,她独自坐上车后,给他发了短信说分手。
她知道分手应该由自己提出来。
然后删掉最后的联系方式,再也不要回头。
顾书怡抬头倒回眼眶中的湿意。
她发现降温之后冰棍给人带来的愉悦程度似乎在下降,咬了这半天才吃掉一小半,好在没有暑热阳光的炙烤冰棍融化的不算快,顾书怡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棍,来到租住的小区门口。
是个很清静的老小区,小区内外都种了许多高大的梧桐,里面居住的大都是些老本地人,大概是由于小区里对外出租的一直房子很少,位置也不算显眼甚少有打工人知道,所以租金还没涨起来,对于s市整体高昂的房租水平来说已经十分划算。
是林喻扬帮了个忙找到的。
刚到s市的几天林喻扬突然发了个微信,本意似乎是想问问毕业近况,得知顾书怡竟然到了s市,提起租房,本地人显然消息更灵活些,提到了这小区。
顾书怡进门时跟门口门卫大爷点头笑了一下。
她一手拿冰棍一手摸到包中钥匙往单元楼走,转过一片绿化,然后看到总是停了几辆电动车和老式自行车的单元楼门口,今天似乎又多了什么。
顾书怡不由地停步。
高大挺拔的男人今天一身黑色的衬衫,立在那里。
他本来望着单元门,然后似乎听到了动静,转头,看过来。
两人一瞬间的目光对视。
顾书怡看到裴靳白的脸。
男人也正看到她。
顾书怡顿时脚底像被灌了铅一般死死立在原地,面对两个月不见的男人,双唇动了动。
直到她看到男人开始提步向她走过来。
刚才还想起的人现实已越来越近,顾书怡发现自己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然后又只有一个念头——
跑。
念头一经闪过便形成,她顿时转身拔腿就跑,然而显然想要跑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并且腿的长度也有一定的差距,顾书怡还没跑两步被人从后拉住胳膊,伴随一声压抑着愠怒的:“顾书怡!”
手中冰棍因为男人的拉扯没拿稳啪地掉到地上。
顾书怡这才不得不停下来,然后低头,怔怔看着已经摔得四分五裂惨不忍睹的冰棍。
男人已经站到她跟前。
于是裴靳白还没开口,先是身前的人,一声已带着告状的鼻音:
“你赔。”
“……”
裴靳白闭了闭眼,抓住发了条分手短信就不声不响消失几个月的人的胳膊丝毫不敢放开,哑声:
“要多少,我都赔给你。”
小区每栋一共六楼,顾书怡租住的房子在四楼。
原本是个两居室,房东锁了一间放东西,整体按一居室出租的。
顾书怡站在门口低头低头从包里拿钥匙,感受到男人一直寸步不离地站在她身后。
她开了门。
“不用换鞋。”
裴靳白跟着进来。
他环顾一眼顾书怡住的地方。外面老居民区看着破旧,实则里面装修不错,带着顾书怡一贯的干净整洁。
顾书怡对着站在这空间里略显拥挤的男人抿了抿唇,又去倒了一杯水过来:“坐吧。”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把水杯放到他面前。
两个月的思念,他几乎把整个b市都给掀过来找一遍,寻找中笃定的找到后要把她怎么样的心念,但当现在看到她就在你面前时,却又好像怎么也提不起脾气。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顾书怡也坐下后,终于问出从楼下到楼上一直憋在心里的问题。
为了确保能彻底消失,她连唐田都没告诉自己所在的地方。
裴靳白听到这个问题后又吸了口气。
那晚那么点时间顾书怡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能耐,他在b市没有找到人,正不知道顾书怡能跑到哪里去,或许逼不得已要动用一些不太合规的寻找方式之际,听见s市过来总部开会的几个高管,从前试图给顾书怡介绍和光优质男青年的市场部李敏,偶然跟几个总裁办员工问起从前的实习生小顾,没留和光吗。
说他前一阵好像在他们s市看到小顾了,就在他丈母娘住的小区,他当时本来是跟老婆一去探望丈母娘的,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顾书怡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从前那个李总暴露了自己的踪迹,她怎么没在小区看到他?
这世界真小。
顾书怡心里感叹完世界的大小,终于又看向今天,出现在楼下的男人。
“对不起。”她垂下眼,还是低声开口。
裴靳白听到这声对不起似乎冷笑了一声:“顾书怡,光是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顾书怡又抬头看过去。
裴靳白:“马上要订婚了你把我撂下,自己躲起来玩失踪。”
男人皮笑肉不笑:“我大概从出生那一刻起都不会想到,自己这辈子会被人逃婚。”
顾书怡听到“逃婚”两个字张了张嘴,显然没想到会严重到用这两个字来概括,手指紧紧攥住,又低眼:“我跟你发过短信的。”
那条分手短信。
况且她也并不觉得,那晚之后,那场订婚还能如期举行。
裴靳白眸色一暗。
“顾书怡,”男人嗓音这才凛了下来,“你一条短信就想结束?”
“谁同意分手了?”
顾书怡咬了下唇,别过眼神:“不需要谁同意。”
分手这件事情不似爱意的开始,一个人提出来就算作结束了,并不需要两个人的共识。
裴靳白听到这里,再看向顾书怡。
她实在是瘦了很多,下巴愈发尖了不说,刚才在楼下他抓她胳膊,一手摸到的全是骨头。
“晚上想吃什么。”他不由地又软了语气,换了个话题问。
顾书怡手指动了动,看着自己的膝盖:“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吃完了,”她顿了一下,听见自己说,“你就走吧。”
“我们已经分手了。”
终于,一室的沉默。
顾书怡沉默着,无声再一次告诉自己已经决定的,不回头。
别回头。
最后,是男人先开口打破这一室的无言。
裴靳白看着顾书怡,嗓音也变得郑重,每一个字都清晰:“没有人反对我们。”
他说:“我不敢说我跟你已经取得完全的赞成与祝福,但我能说,现在没有人反对我们在一起。”
顾书怡听到这里眼神显然带了困惑。
为什么不反对。
裴靳白想起那天晚上祖母说过的话,又看向眼前一个夏天未见,逃离了b市,又开始在s市跑面试找工作的顾书怡。
男人说到这里显然带着好笑又好气,无奈的窘意又更多些:“我以为你处心积虑想进裴家,野心那么大对我图谋不轨,结果你心心念念想的是进和光打工?”
“以前还口口声声说着什么是我的未婚妻,已经有我了,对我做出一些似是而非的举动,这才让我对你付出一片真心……”
“以及肉.体。”裴靳白说到这里时,直勾勾盯着顾书怡。
然后在她的表情开始发慌的时候,裴靳白终于移开眼神,拿起茶几上的水杯:
“说吧,”
“让我受到这么大的感情伤害,怎么赔。”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