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的微醺很容易叫人上头，等把话说出来，薛蜜才意识到，自己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
不过也没关系，反正对富婆来说，什么都可以推到她那个神奇的消息来源上。
既然说都说了，薛蜜也很乐于分享藏在自己肚子里很久的八卦：“我其实也是猜的，我听说，那个裴金永的亲妈本来和你爸的亲弟弟是一对，要按这人的出生年月，还真说不清是谁的。”
当着别人的面说她亲爹的八卦，似乎有点冒犯，不过现在的裴心柔是一点不在乎，甚至兴致勃勃开始认真分析那个私生子究竟可能是谁的种。
“我叔叔好多年前就死了，我也没什么印象，”裴心柔十分遗憾的说，“不过我知道我爸和他关系一直不太好，两个人没什么往来。”
谁想到，关系这么不好的两兄弟，挑女人的眼光倒是差不多。
“我也查过那个女人，大学刚毕业就和我爸认识了，那时候我爸和我妈刚结婚没两年，我也才刚出生不久，”就算高傲如裴大小姐，说起这事，也完全维持不住优雅的姿态，开始爆起了粗话，“这两个混蛋真不要脸了，偷偷搞在一起这么久，我想想都替我妈觉得委屈。”
再算算私生子的年纪，确实就是那前后出生的，至于具体是谁的，可能也只有他亲妈搞得清楚。
“那你爸知不知道，他小情人还和他弟有一腿？”陆放也忍不住好奇的问。
裴心柔抽了抽嘴角：“那老东西……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应该是不知道，”这件事薛蜜倒是知道，“那两个人是大学同学，分手以后女生发现自己怀孕，正好又碰上你爸这个长相相似，还有钱的老男人，就这么搞到一起，顺便给她孩子找了个便宜爸爸。”
幻影里，这件事情爆出来的以后，原本深信自己有个可以传宗接代男丁的裴总被气得直接送去急救室抢救，住了小半年才出院。
其实有什么好气的，既然他这么在乎传宗接代，这个便宜儿子不一样是他们老裴家的种，又能有什么影响。
所以说了，都是福报。
听到薛蜜的话，裴心柔扑哧笑起来，又连忙捂住嘴，装作端庄大方的闺秀模样。
她爸要是知道这事……光是想一想，都觉得给她妈出了一口恶气。
她小小纠结了一下，最终放弃了这个有点恶劣的想法：“算了，现在也不适合打草惊蛇，等到这件事情结束再说。”
虽然她真的很想看到老东西知道这件事的脸色，就算最后证明私生子真的是他的种，至少，也能好好恶心他一下。
不好意思，她裴大小姐就是这么个小心眼。
“这件事，其实也不是不能利用一下，”陆放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琢磨道。
没多久，裴氏集团内部又起了新的流言，而且这次，除了质疑裴金永的能力以外，甚至开始质疑起他的身份。
最开始，是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传出来的老照片，照片上是一对相貌姣好，姿态亲密的年轻男女，而一开始传出来的流言，是说裴总和新任总经理的亲妈维持了很多年的不良关系，所以裴总一直处心积虑，想要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扶上位。
照片上那个年轻男人，乍一看上去也确实像是裴总年轻时候：都是高高大大，浓眉大眼，看起来很稳重的长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对那些私生子没太大反应的裴金永，看到这张照片却突然脸色大变，还大骂着要彻查流言的来源，顺便告别人造谣。
他一边追查照片究竟是从哪里流出来的，一边找人在网上到处删帖封号，一度还真的差点被他做成了，只可惜到底，照片还是传到了裴总的手上。
对于自己有个儿子，裴总还是颇为自得的——蠢是蠢一点，不过也不是不能教，最重要的是，女儿再能干，总感觉也不是自己家的人，不像有个儿子，就算他以后死了，面对列祖列宗，也能挺起胸脯，说他们老裴家没有断了香火。
人活一辈子，不就是为了那么点权势地位，还有那么点面子嘛。
他辛辛苦苦拼搏这么多年，权势地位都有了，钱也多得花不完，剩下的，自然就是挣面子。
女儿从小就有自己的主见，不但更向着她妈，性格也像她妈一样强势，让裴总十分不喜。
相比之下，唯唯诺诺，什么都听话的儿子，看起来贴心多了。
裴总年纪毕竟大了，虽然他还不服老，可这些年精神精力明显下降不少，虽然依然不太愿意放手，不过都到这一步了，他每周也就几天去公司看看，其他时候，主要让手下人来家里汇报。
说是不管事了，其实裴总的眼睛，没有一天不盯着集团里的动向。
这天，听到属下又说起集团里的传言，他哈哈大笑起来。
类似的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有些说得虽然不太好听，但是也没错，尤其那些一边踩新任总经理，一边捧自己的，裴总听得还挺高兴，觉得这说明集团里的人念旧，他也确实做得不错，才叫这些人一直念念不忘。
其实很多时候，别人惦记的都是上一任总经理裴大小姐，只不过汇报的人机灵，把名字改了一下，轻轻松松就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也难怪这么一个传声筒，能够轻轻松松爬得这么高了。
今天，传声筒又寻来了吹捧裴总的好素材：“他们说新任总经理可像年轻时候的您呢，虎父无犬子，小裴总能这么帅气，都是因为继承了您的长相。”
老裴总就连笑声都洪亮了几分，连连摆着手：“不至于不至于，要说起我当年，比这小子还英俊几分，不过他的身材倒是比我高大些，这点比他老子强。”
“哪儿啊，”传声筒马上反驳，“我都瞧见您以前的老照片了，又高又帅，那身材，比明星都更好看。”
老裴总高兴的笑了一阵，才想起来问：“什么照片？”
“我还特地给您打了一张过来，”传声筒马上殷勤地拿出自己从网上打印的照片，捧给老裴总，“这照片也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在咱们公司论坛都传一圈了，大家都说，集团长相最帅的人，原来是年轻时候的裴总。”
裴总笑眯眯的眼睛，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突然就凝住了。
就像是小溪碰到了寒潮，火堆遇上了暴雪，原来那股噼里啪啦的热闹劲，骤然一下，冰冻了下去。
第一眼，那人确实有点像他，再仔细看一眼，裴总就认出来，照片里这个高高帅帅的年轻人，是从小就和他不对付的亲弟弟。
裴总家里一共两个孩子，他是家里的老大，自认为稳重懂事，成绩也比弟弟优秀，可不知道为什么，无论是家里的家长，还是学校的老师，都明显更加偏爱弟弟。
不就是靠着那张甜嘴，假模假样的，全是装出来的乖巧。
反正从五六岁开始，裴总看这个弟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甚至还精心计划过，要怎么把这个弟弟送给人贩子，再也不要回来。
虽然计划到底没成功，两个人的梁子却觉得根深蒂固，而且越大矛盾越激烈，几乎到了王不见王，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的地步。
后来弟弟三十出头的时候死了，父母亲戚哭得天昏地暗，他虽然装模作样抹了一把眼泪，心里到底悄悄松了口气，轻松了不少。
裴总也知道自己这种心态不对，所以从不对旁人说，就连兄弟俩的矛盾，他也不太愿意提起。
不管弟弟当初多讨人喜欢，死都死了，他永远都是最后的那个胜利者，毕竟他事业有成，有儿有女，外面人人都尊称他一声裴总，肯定比一个死人成功——在看到这张照片之前，裴总一直深深的这么觉得。
这一对举止亲密的年轻人，男的是那个他很看不顺眼的弟弟，女的，却是睡在他旁边多年的枕边人，还是替他生了唯一一个儿子的情人。
传声筒压根没看出裴总情绪不对，还以为他正在怀念当年意气风发的年轻时候呢，继续乐呵呵的说：“网上都说，算一算年龄，小裴总就是排这张照片前后怀上的，说不定这张照片，其实是三个人呢，哎呀呀，有这么一对英俊漂亮的父母，也难怪小裴总这么出色。”
老裴总的神情，肉眼可见更加难看了。
这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再看一眼照片左上角的拍摄时间，果然和怀上裴金永的时间非常接近。
一颗怀疑的种子，悄悄在他心底种了下来。
老裴总毕竟要脸，也不好意思大肆声张，只能偷偷摸摸的去查这件事。
毕竟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他又没有薛蜜那种窥见未来的超能力，调查情人的旧情人这种活，需要的不但是技术，还有运气，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出什么来。
不过跟查旧情人比，另一个检查倒是容易得多——做亲子鉴定。
老裴总已经打听过了，只要疑似生父的双方不是双胞胎兄弟，查还是能查的，除掉极小的概率意外，基本还是能够给他一个准确的结果。
就是时间久一点，要一周才能出结果，老裴总辗转反侧，也说不清是想知道这个结果，还是不想知道。
看看身旁温婉安静的情人，他心里更纠结了。
要说没有感情，那肯定是假的——老裴总60多岁的人，要说是个情种，他自己都会忍不住乐。
虽然表面上和结发妻子举案齐眉，感情深厚，他看起来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其实在这人心里，一直挺介意当年自己高娶的事情，哪怕现在裴氏发展到如今的规模，他依然觉得，肯定有很多人在背后说他就是靠女人爬上来的。
每次心里不痛快的时候，老裴总就会在外面偷吃，如今这个情人，也是当年偷吃的时候，无意间碰到的。
年轻貌美，性格还温柔小意的女大学生，极大地满足了老裴总贫瘠的虚荣心，尤其人家还给自己生了个儿子，虽然这些年，他依然时不时到处偷吃一下，到底和这个情人走到今天，等到年纪老了，偷吃不动的时候，竟然也真有了几分老夫老妻的味道。
谁想到，这个女人，竟然可能跟他弟还有一腿！
老裴总绝对不是那种道德标准很高的人，可对这件事，却根本不能忍。
谁能想到，那混蛋都死了这么多年，竟然依然会成为自己生命中的阴影呢，这可真是阴魂不散，晦气！
不过他到底也不是当年那个骂骂咧咧的年轻人了，老裴总都一把年纪了，脆弱的心脑血管可经不起这血压上上下下的乱窜，虽然很想骂骂咧咧，到底勉强忍住，只想着等到结果出来，再去算总账。
不论是那个装得很好的老情人，还是传出这件事的知情者，老裴总决心和她们好好算算总账——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受伤的自尊心。
小裴总忙着在网上销毁痕迹，老裴总则忙着追查几十年前的旧事，两个人都忙得不行，唯一忽略的，是公司最近的动向。
大笔大笔的资金被打到了同乐，新的研发部门已经正式上线，只不过，根据小裴总一直以来的作风，部门里10个有7个是关系户，剩下三个，至少还有两个拍马屁的，只剩下唯一那个做事的，却连资金都申请不到，还常常被人穿小鞋，最后桌子一拍，辞职信一交，直接投奔童心的裴大小姐去了。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离职是要签竞业协议的，无奈现在同乐早被裴大小姐偷偷挖干净了，根本没剩下几个能干人，就算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精明的，也觉得比起竞业协议需要付出的费用，还是叫人直接滚蛋更节省经费——节省出来的钱，自然也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
两个正忙着自己私事的老裴总和小裴总根本没想到，公司已经陷入一团混乱之中，偏偏，还有外人，比他们先发现了问题。
然后，这件事就一下子炸了。
毕竟裴氏集团如今正在跟好几家投行谈合同，双方为股份和投资额扯得天昏地暗的时候，突然，裴氏内部就爆出了一系列的丑闻。
无论是吃空饷，还是内部管理混乱，又或者5，000万的资金还没用几天，就出现了一大堆的乱帐和坏账，无论哪一条，都让裴氏的形象急转直下，很多人都开始质疑起那个新项目的可靠程度来。
毕竟别人投资是为了赚钱，可不是眼巴巴捧着钱往黑洞里塞——那是傻子才会干的事。
这下，新项目连个雏形都还没搭起来，另外一半的资金眼看着就像长了翅膀的鸭子，马上就要飞走了，小裴总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危机问题了，要是再不尽快解决这件事，就算那个危机没有曝光，他在这个位置上也坐不了多久。
毕竟老头子还活着，那个女人也在旁边虎视眈眈，正在看自己的笑话。
小裴总心神大乱，开始到处找投资，之前那股子高高在上，动不动就想把人赶跑的劲头彻底没了，甚至还好意思腆着脸回头找薛蜜，想从这个富婆手里拉一笔投资。
可惜他打了无数个电话过去，薛蜜一直懒得搭理他，最后她助理才丢了一个电话，说是自己老板对这笔生意不感兴趣了，不过老板有个朋友，或许会愿意投资，要小裴总再过去问问。
焦头烂额的小裴总，这时候都顾不得挑剔别人对自己的态度问题，忙不迭又拨打了新的电话。
对方的条件十分苛刻，还要和小裴总签对赌协议。
听到要签对赌协议，小裴总的第一反应是拒绝。
主要现在公司的绝大多数股份还在老爷子手上，他自己也做不了主。
这时候，哪怕集团里已经危机四伏了，老爷子却依然好像没回过神来。
原因很简单，亲子鉴定的结果虽然还没出来，他请的那个私人侦探，倒是终于调查出了不少事情。
跟了自己很多年的老情人，竟然真的和他那个弟弟，有过一腿。
两人据说还是当年有名的校园情侣，经常成双入对，据说还在外头租了房，这种形式作风，在几十年前相对保守的年代，还是一件挺叫人震撼的事情，所以记得这事的人也有不少。
后来两人分手的事情也闹得挺大，好像就在毕业前后吧，两个人突然就闹掰了，男方直接提着行李连夜走了，女生倒是在寝室里哭了好几天。
甚至还有女生当年的室友，信誓旦旦的说自己陪同学私底下去过一次医院，本来想去打胎，结果被那血淋淋的场面吓住，两人转头又跑了。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不太清楚了，室友只能瞎胡乱猜，同学应该最后还是把孩子给打了——毕竟孩子爸爸都不见了，她总不可能真的把孩子给生下来吧。
没想到，孩子爸爸确实没找着，却找了个便宜爹，这姑娘不但真把孩子生下来，还鸠占鹊巢，让自己的孩子做了太子。
她跟老裴总在一起好几年以后，才意外得知自己的前男友竟然是这位的亲弟弟，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关系一直不太好，也不怎么打交道。
前男友死的时候，她还真情实意哭了一场，甚至让儿子跪下来，给亲生父亲磕了几个响头。
裴金永也是那时候察觉不对，慢慢才终于得知真相的。
不过就算知道真相，他依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这个身份。
不就是从亲爹变成伯父嘛，反正是一家人，也没多大差别——不得不说，跟他的假亲爹真伯父比起来，裴金永的精神状态，反而更加领先一点。
不过他成功维持这种精神状态的前提，是自己的身份没有被曝光。
毕竟再心安理得，他也清楚，没有几个人是真心喜欢被戴绿帽子的。
可他亲爹早就死了，只要他娘不说，谁能知道这里头的猫腻？
裴金永根本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碰到一个能够偷窥到未来的作弊犯，还让自己的秘密，提前曝了光。
拿着那些证据，老裴总气势汹汹的杀到了情人的住处。
这是一个本地有名的小区，房子比较高档，私密性也好，房地产公司原本是想针对高端客户的，怎么也没想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边成了安置各种情妇小三的最佳地点，后来，这一片还被称为情人楼。
贝雁在这边已经住了好些年了。
她大约是这边年纪最大的住户，甚至还被不少人称作事业上的终极榜样，毕竟都50多岁了，还能把大老板牢牢的绑在身边，就算没能结婚转正，也算是另一个意义上的人生赢家了。
贝雁却觉得，自己这辈子没意思透了。
她好歹也是30多年前的大学生，那时候大学生还很稀罕，全不像现在这么烂大街，要是她当时好好找一个工作，说不定现在也是一方大佬级的人物——就像她不少同学一样。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她为自己当年的轻率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就算表面看起来傍上了一个有钱人，舒舒服服当了很多年的金丝雀，可可谁又知道，她心里掺了多少苦汁呢？
当年之所以选择留下那个孩子，她本意是找到前男友负责，可惜兜兜转转，怎么都找不到那个混蛋。
偏偏她又碰到了另一个追求者，对方风度翩翩，有权有势，虽然同样也有家室和孩子，不过想想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贝雁还是牙一咬，当了裴总的地下情人，而且这一当，就是将近30年。
裴总总自诩自己是个花心而不滥情的人，虽然红颜知己遍地都是，但是一点都没有影响到家庭。
可贝雁很清楚，这就是个混蛋，只不过考虑到这混蛋是自己儿子的长期饭票，她只能小心翼翼的哄着，这么一哄，就哄到了现在。
对于儿子踢走裴总的亲生女儿上位，她也是心安理得，这一切，都是自己这些年辛辛苦苦兢兢业业，该得的。
愿意哄着那么一个老混蛋，还不就是为了这一天。
前几天，虽然听说自己和前男友的照片流了出去，贝雁稍微紧张了两天，可是看风平浪静的，一点事都没有，她的心又慢慢放了下去。
常年被养在小宅里，这只金丝雀虽然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到底少了些敏感度和危机意识，看没出什么事，就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
直到老裴总拿着那些旧照片，气势汹汹杀过来的时候，她才终于懵了。
这事儿不是过去了吗？怎么突然一下子，又被翻了出来？
再说了，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老东西还在这里跟自己翻旧账，有什么意思。
贝雁心里烦躁，却只能端着脸上的笑，小心翼翼的哄着这个老东西，赌天对地的发誓，孩子绝对是裴总的，自己绝对没有做出过一点对不起裴总的事，至于外人说的那些，全都是谣言，是陷害他们母子的恶毒的谣言。
“裴心柔，肯定是裴心柔搞的鬼，”她的矛头一下子就指向了被赶走的裴大小姐，“她不甘心自己的位置被抢走，所以才搞出了这些谣言，我大学时候真没交过男朋友，刚一毕业的时候就认识了你，还跟了你这么多年，这么多年的时光花在你身上，怎么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她委委屈屈，哭哭啼啼，要是放在10年20年前，轻轻松松就能哄住这个老头，可惜现在年纪大了，魅力到底不如以前，哭了半天，也不见这私人来哄。
贝雁小心翼翼的觑了裴总一眼，只见这人一脸严肃：“这孩子，真的是我的？”
“当然，这还能做得了假？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我怎么会做那种龌龊事。”贝雁指天对地的发誓，心里一点都不虚。
她虽然也是个大学毕业生，其实没多少生物学相关常识，只以前不知道从那个地摊杂志上看到过，说是亲兄弟间的孩子，亲子鉴定是做不出来的，从那以后她就彻底安心，一点都不担心被发现了。
所以这时候，自然是底气十足，把握满满的样子，反而把本来就不确定的裴总，给彻底唬住了。
他犹犹豫豫半晌，才终于决定，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
反正也只剩下几天了。
只要孩子是自己的，考虑到这女人毕竟是孩子母亲，他还是愿意给她留下一分脸面，可要是……
裴总脸色已经彻底变了，暗下决心，要是自己真的给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他肯定会要这对母子，恨不得这辈子就没生出来过！
因为这事，本来一直很叫他满意的儿子，裴总现在也是横竖看不顺眼，尤其看到这混蛋竟然在公司闯出这么大的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要是年纪再轻点，说不定能直接扯出皮带抽这个混小子一顿。
可惜现在年纪大了，精力也不够了，只能跑去亲自跟那个唯一的投资者谈。
老裴总对这个项目还是很有信心的，对那些临时退出的投资者，他只是嗤之以鼻，觉得这些人胆小如鼠，就这么错过了赚钱的大好机会。
至于签对赌协议，他年轻的时候也这么干过几回，每次赚得盆满钵满，怀揣着对项目成功的巨大信心，以及背后靠山带来的安全感，老裴总毫不犹豫，就点头答应下来。
双方赌的是未来三个月的业绩，老裴总很有信心，只要等公司缓过来，轻轻松松就能让业绩再创新高，把现在失去的，全都重新赚回来。
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自以为诡计百出，其实归根结底，还是不知道姜是老的辣，这一套，都是他当年玩剩下的了。
对赌协议很快签署，一旦三个月以后，业绩达不到预期，这5，000万就将以四倍杠杆的方式作价买入裴氏集团30%的股份，而一旦到了预期，五千万将以长期低息借债的方式，补充进裴氏集团的资金池，投资方却几乎拿不到新项目的任何分红。
照裴总的想法，自己这属于空手套白狼，轻轻松松就用一个肯定能够达到的承诺，拿到了一大笔长期的低息借款。
所以年轻人嘛，野心不能太大，要不然随随便便就翻车了，亏得连老婆本都剩不下。
裴总一脸志得意满，对方那个年轻人看起来也很高兴，双方都觉得自己赚了大便宜，只不过到底谁胜谁负，还需要三个月以后才见分晓。
双方都觉得自己肯定是最后的胜利者，而对方，则是彻彻底底的傻子。
裴总得意洋洋的把手里的合同收好，还没来得及充分享受赢一把的喜悦的时候，亲子鉴定的结果，就出来了。
鉴定双方确实存在亲缘关系，但是并非父子。
看着那一行黑色加粗的大字，老裴总的神情反复变化，如此多次以后，他微微颤颤试图站起来，可是忽然间，眼前一黑，就这么直接栽倒了下去。
等到十几分钟以后秘书发现不对，赶忙把人送到医院的时候，还好反应及时，裴总没有生命危险，只不过暂时需要在医院休养，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管不了工作上的事情了。
裴氏集团现在本来就处于风雨交加的时候，现在仅剩的主心骨也倒下了，自然是天下大乱，人人自危。
有嗅觉好的，已经直接倒向了已经被赶出去，一度远离集团核心的裴大小姐，也有些还傻傻的想抱太子爷的大腿，以为可以借机上位，真的登基称帝。
集团公司内部，真就像一个乱哄哄的小王国一样，各有各的心思，很有些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意思。
裴总是第3天才醒来的，但是因为血栓造成的大脑损伤，他暂时失去了语言功能，只能哆嗦着手指，咿咿呀呀了半天，可惜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面对站在病床前的一儿一女，他第1次对儿子横眉冷对，却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他一直很不满意的女儿。
裴总满怀期待的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觉得以这孩子的聪明才智，肯定能够猜出自己想说什么。
可惜，裴心柔却像是完全不开窍一样，确认父亲没有生命危险，转身就走了。
后来薛蜜还问过她，既然都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不顺理成章拿回公司，重新做回高高在上的裴大小姐。
裴心柔却满脸不屑：“从集团总部离开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既然那时候把我赶走，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靠自己走回来，而不是期待着老东西像对着狗扔一块肉骨头一样，重新叫回去。”
她需要的不是施舍，而是把想要的东西，伸手抢回来。
再说，既然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一个小小的裴氏集团，也根本满足不了他的野心了。
这时候，三人联盟已经把目光，瞄准了裴氏背后的卡素科技。
他们针对裴氏本来就只是幌子，真正目标，还是那个庞然大物。
危机四伏的卡素科技，虽然目前还能借着庞大的规模暂时撑一会儿，可是在明眼人里，看起来就像一个虚弱的胖子，不但脚步虚浮，而且四处漏风。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塌了。
这种规模的大企业，一旦出状况，可不单只有它一个遇到麻烦，无论是上下游的相关产业，还是其他的合作方，全都会受到巨大的影响。
要么利润锐减，要么干脆跟着倒闭。
甚至就连当地的经济都可能被拖累，对于大范围的民生产生难以预估的危害。
薛蜜本身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因为她已经在幻影里，看过一次了。
这也是她一直反感詹云裳的原因——这人自己发癫也就罢了，还想把整个集团都拖进深渊，由此连累到成千上万人的生计，实在不可忍。
可能因为薛蜜曾经也是一个朝九晚五社畜的缘故，就算现在荷包鼓了，腰板硬了，可每到这种时候，她还是更容易共情社畜，而不是那种自认为追求梦想，为所欲为，其实就是个死变态的资本家。
薛蜜从来不否认自己的私心，只不过在私心以外，她还是想尽可能多挽救几家值得救的公司。
当然，顺便把那些有价值的公司收归己用，就属于对自己的小小奖赏了。
和薛蜜比起来，陆放的目标简单直接得多，就是赚钱。
这人其实早就不缺钱了，但依然觉得赚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叫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尤其看着那些数字在自己的操作下，成倍成倍往上增长，这种快乐，简直可以比拟解出一道世界级难题的成就感。
裴心柔和这两个人又不一样，她不但想拿回裴氏集团，还想做得比以前更大，顺便往老爷子脸上狠狠甩一个巴掌，叫他明白，自己当初做了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三个人目标虽然迥异，方向却很统一，而现在，合适的时机，也终于被他们等到了。
最先出问题的地方，永远都是内部。
最开始，只是一家小的分公司，突然爆出了财务危机。
这些年，卡素科技已经遇到过很多次类似的麻烦，只不过每一次，靠着集团内部的输血能力，都顺利的抹平了。
但是这一回，情况看起来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同一天稍晚的时候，另一家公司也同样遇到的问题——这一次是金融市场的强制收购。
卡素科技曾经也是一个风光无两的行业巨头，控制的上下游公司就不止20家，卡素科技虽然本身没有上市，可是他的不少关联企业，都是上市公司。
裴氏集团也是类似情况，这些规模不算大的公司，和卡素科技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彼此间要么交叉持股，要么有其他形式的深入合作，就像是血管连在一起的亲生兄弟，虽然其中只有一个体积格外庞大，其他看起来都很弱小，可是一旦利用好了，也一样能让最大的那个快速放血，彻底陷入虚弱状态。
这正是陆放现在在做的事情。
他就像是一个极其精准的外科医生，手里拿着手术刀，对着病人比比划划，似乎正在研究，究竟要从那个角度入刀，才能最快的清除病灶。
裴心柔配合也打得极好，她毕竟在集团里耕耘多年，卡素科技其他相关产业，她也到处有熟人，双方彼此配合，给卡素不知道添了多少乱子，也同样默默撬走了很多资源。
一直到倒了两家小公司，詹云裳好像才终于意识到，他遭遇了很强大的敌人。
对方想要的，似乎也不是跟他争夺集团的控制权，而是……直接挖走整个公司？！
尼玛这些人有病吧！还能不能继续友好愉快的玩耍了！正正经经的商战不搞，竟然搞这种匪夷所思的流氓套路！
其实要是陆放和裴心柔听到詹云裳心声的话，肯定会一脸无辜。
他们真就是传统商战玩家，老老实实从金融，从做企业的角度入手，虽然想着大赚一笔，赚的也是靠眼光和手段得来的钱，一点都不心虚。
可是富婆薛蜜不一样啊。
她似乎没有那么多的商业常识，也搞不懂金融圈和企业圈那些弯弯绕绕的套路，但是她能砸钱啊！
卡素科技的结构挺有意思，名义上上面有个集团总部，但是不少掌握着核心技术的小公司，虽然名义上都附属于卡素科技，但真论起实际拥有人，其实是那些中小股东，而这，就是薛蜜拿钱砸的重点了。
买公司，挖角，甚至整个部门整个部门的直接挖。
最狠的时候，她把一家公司挖得只剩下两个门卫和一群保洁员——这些门卫和保洁员还都是属于第三方清洁公司的，跟被挖的这家公司本身也没有直接的关联。
竞业协议？当然可以签，可是签得金额少的，薛蜜直接帮着拿钱解决赔偿问题，签得金额多的，那就直接把整个公司买下来，这样也就不存在什么竞业问题了，反正还在原公司，只是换了个老板，其他继续正常上班。
如果说陆放和裴心柔的所作所为，还只是让詹云裳和卡素捉襟见肘，感觉遇到了难得的强敌。
薛蜜这种强盗行为，就更类似于直接冲进屋里打家劫舍，差点把屋子里的祖传宝贝，都给直接搬走了。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詹云裳要再忍耐下去，就真的是个圣人了！
第62章
詹云裳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或者说，他以前装多了，一旦不需要再装，性格反而比一般人还要暴虐。
在卡素科技，他是不折不扣的风暴女王，明明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但是所过之处，人人战栗。
除了乖乖臣服，他容不下任何反对的声音。
而一旦出现了挑衅者，哪怕自己伤筋动骨，他也必然要狠狠的把对方撕碎——詹云裳就是靠着这种玉石俱焚的态度，走到今天的。
可是现在，这个习惯贴身肉搏的野兽，虽然感觉到了攻击，却突然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去和敌人近身撕咬了。
詹云裳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大象踩进了蚂蚁窝，浑身上下都不舒坦，可是折腾半天，也弄不死几只蚂蚁。
除了蚂蚁之外，还有只毫不客气的兔子，抗着镰刀，特别不见外的对着自己又劈又砍，把詹云裳都给劈懵了。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玩法，简直快要被气笑了。
最开始，詹云裳其实对薛蜜印象还挺不错的。
这个人看起来很干净，没有半点攻击感，懒洋洋的在那里，活出了自己最羡慕的状态。
可惜，对方对自己却不太感冒，甚至一眼就看出自己隐藏的秘密。
那次被薛蜜一口戳破以后，詹云裳表面虽然不露痕迹，暗地里却对着镜子审视良久，就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露了马脚，竟然第一次，被人一眼就看出了真正的身份。
从那以后，他看薛蜜的目光，都不同起来。
很可惜，薛蜜对他不感兴趣，对他的卡素更不感兴趣，干净利落就卖掉了手上全部股份，抽身速度之快，简直就像背后有什么脏东西追着她跑一样。
詹云裳脸上冷笑，心里却更加不是滋味。
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做出一份成绩，叫这个没眼光的家伙后悔。
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经历，詹云裳对人性幽微洞察深刻，他之所以成功上位，也是靠着这个本事。
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之中，心狠手辣，一招毙命。
可要说起经营公司，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还是差了点火候，尤其面对卡素科技纷繁复杂的状况，詹云裳动手简单粗暴，虽然确实暂时压下了蠢蠢欲动的不安定分子，可也只是勉强压下，并没有得到根本解决。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砰的一下，爆了。
詹云裳其实不大在乎这些。
他生命中的前20年，就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洋娃娃，坐在橱窗里，摆出各种叫客人满意的姿态。
等到终于挣脱枷锁，就算依然脱不下原来洋娃娃的外壳，他其实也不大在意这家公司究竟会怎么样，或者说，他对自己其实也不太在乎。
要是等活腻了，就带着所有人陪葬好了——这大概就是他美妙的精神状态。
要是按照薛蜜的吐槽，这人大概属于典型的暗黑风中二不良少年，有个坑爹的过去，很难走出来的原生家庭影响，以及满满的厌世感。
就是那种背着核弹头准备炸世界的精神病人的状态。
放在十年前，自己也处于中二期的时候，薛蜜大概会觉得这种人挺酷，可惜，沧桑的老阿姨现在只剩下一颗混吃等死享受当下的心，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美味没有尝过，太多风景没有看过，面对这种一心想要毁灭世界的中二少年，她只想把对方一把按进土里，埋了算了。
就当是日行一善。
詹云裳其实是很擅长把别人拖进自己的泥潭的。
利用那些阴私的手段，各种刺探窥视，收买对方身边人，挖出那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他用这一招几乎无往而不利，无论是那个表面上道貌岸然，其实私生活混乱的姐姐，还是那两个废物哥哥，在他的面前几乎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轻轻松松，就被这个看起来最柔弱无害的“妹妹”，玩弄于掌心之中。
还有公司里其他不服气的股东，詹云裳也都用类似手段，把他们整治得服服帖帖，又或者，再也不敢，或者无法出现在自己面前。
可是面对薛蜜的时候，这一招，突然就失效了。
这个女人……也太无懈可击了吧！
她的私生活干净到让詹云裳匪夷所思的地步——没有固定的男友，没有情人，甚至没有任何疑似有越轨关系的人存在——她甚至请的保镖都是女的！
同样也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无论是飙车，喝酒，嗑药，或者各种刺激的玩意，看起来和她都毫无关系，詹云裳想方设法打听了一圈，发现这人最沉迷的，竟然是打游戏！
砸了10万块，才终于吞吞吐吐，不情不愿透露老板这个秘密的阿姨还振振有词：“这怎么不算不良嗜好了？要是我儿子这么打游戏，我肯定打断他的腿！”
詹云裳：……呵呵
总而言之，这人看起来更像一个资深的宅女，而不是身家百亿的超级富豪！
最过分的是，她甚至还老老实实纳税！
薛蜜团队里工作人员最多的，竟然是研究报税的财务人员，而且这些人的目标不是为了替老板省钱，而是绝不瞒报漏报，争取每一分都足额上缴，绝不拖欠。
这女人tm的是有病吧！病得还不轻！
从小接受各种豪门教育的詹云裳，表示自己完全搞不懂这人的脑回路究竟是个什么构造。
不但奇怪，而且离谱。
薛蜜的理由其实很简单：“我都这么有钱了，花都花不完，省这个钱干嘛？省了让我更花不完？”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普通市民，这些只是基本操作而已。
这么一个人物，不但背景几乎完美，还足够有钱，有钱到詹云裳甚至无法使用其他的盘外招来对付。
他后来又想到去调查薛蜜的家人，结果发现这人简直天煞孤星一样：小时候一个人长大，后来又和养父母一家彻底断了关系，亲妈那边更是从小就是孤儿，连个像样的家人都没有。
和薛蜜唯一亲近一点的，好像是她养父那边的一家亲戚，不过这种远房亲戚，在詹云裳看起来不过是扯虎皮做大旗，专打秋风的那么一群人，他心里压根看不上，也不觉得对薛蜜能有什么威胁。
主要是这一家人，同样清清白白，夫妻和美，平凡得简直叫人生气！
詹云裳又把薛蜜这些年的经历查了个底朝天，总算查出她以前还有个男朋友，结果那个废物这些年混得极其狼狈，不过一两年时间，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发福的猥琐中年人，完全看不出任何利用的价值，简直叫詹云裳失望透了。
废物，全是废物！
这个女人，无懈可击得简直叫人绝望。
身边的亲戚也就算了，为什么就连朋友，她交的也是那种一身正气，警惕性还极高的国家工作人员！
詹云裳派过去的人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呢，就被那个叫做张璇的年轻女人一通盘问，差点露出马脚被警察叔叔请去喝茶。
那人被问得怀疑人生，差点直接辞职不干，害得詹云裳又给涨了工资，才肯勉强继续做下去。
简直心累。
收买不了朋友，那就收买下属——这也同样是詹云裳最常做的事情。
从敌人内部直捣黄龙，经常能有叫人惊喜的效果。
大家都是打工人，拿一份工资做一份事，照詹云裳的想法，总不至于还出岔子吧！
薛蜜手上乱七八糟的产业不少，不过真正的核心业务不多，目前她最重视的也就两个公司，一个是最近屡屡出现爆点的万象交互，另一个是家叫做西风传媒的影视公司，规模不大，不过去年同样出了一部大热的电影。
那部电影的名字，就算詹云裳这种从来不进电影院的人也听说过，没想到也是这个女人的公司出的。
这人难道自带财运？要不然凭什么做一行火一行？总不至于她有外挂吧？
詹云裳决定首先从那家影视传媒公司入手。
毕竟这个圈子脏得很，什么乱七八糟的残渣污垢都有，是最容易找到突破口的地方。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调查这家影视公司的时候，还折损了两个人手！
最开始，他对于找到这家公司的污点信心满满，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派了两个卧底潜进去做内应，就算万一没找到问题，也能给那家公司制造出问题来。
詹云裳这两个手下都是干这事的老手，个个履历完美，耳聪目明，这类事情保证做得漂漂亮亮的，绝对不会出什么纰漏。
说起来也是这两人运气好，要是搁在往年，西风传媒难得对外招人——毕竟这家传媒公司体量小，作风还佛系，公司里员工流动极少，偶尔有那么一两个空位，还很快就被内推填满，几乎不用眼巴巴的等着别人来递求职信。
不过因为《倦鸟归巢》大爆特爆，公司又多开了两个项目，连带着职位空缺也突然一下子多了起来，这段时间一直断断续续在招人，要不然，卧底光是想要混进去，难度都不小。
蒋晨光和贺敏，就是这次进来的两个卧底。
蒋晨光年岁不大，也就30出头，但是履历相当漂亮，个人能力也极强，不过这人自从遇到了几回极品老板以后，就厌倦了给人当牛马的日子，浑身骨头全被拧成了反骨，最喜欢做的，就是背刺老板。
贺敏比蒋晨光稍微大两岁，是个单亲妈妈，她干这个的原因很简单，纯粹是为了钱，毕竟跟老老实实打工比起来的，背刺能赚的钱可多多了。
对于潜入一个小传媒公司搞事，两个人也都是信心满满，准备大干一笔后拿钱走人，顺便又能得一两个月的休假。
贺敏都计划好了，等这一单做完，就把孩子接回身边，顺便找个合适的幼儿园，然后就不做这个了，从此安顿下来，好好把孩子带大。
“你是不是很少看电影？”听到同伴的计划，蒋晨光乐呵呵的说，“一般立这种flag的，特别容易中间领便当，你可当心点，别孩子没长大，你就提前走了。”
这乌鸦嘴，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讨厌，贺敏给了他一个大白眼，“麻烦你说点好听的，咱们确实是走在灰色地带，但也说不上多违法乱纪，至于出生命危险吗？”
“那可不一定，”浑身反骨的蒋晨光还是一脸的笑，“这种娱乐公司不当人的可有不少，你没看国外娱乐圈爆的那些事，死人的可不少，说不定咱们还能当个主持正义的蒙面侠，彻底挖掘出娱乐圈黑暗的一面。”
中二老板的属下果然也有点中二气，这人虽然做的不是正当事，心里竟然还藏着一个行侠仗义的梦。
“拜托你就住嘴吧，”贺敏一脸无奈，“要是真有那种事，我肯定第一时间走人，我家里还有孩子呢，可干不了这个。”
单身带着孩子的女人，比这个中二少年可理智多了，一点蛊都不吃，只吃钱。
蒋晨光对同伴的现实表示十分无奈：“我跟你可不一样，我做这一行，就是为了揭穿一切无良老板，给他们永生难忘的教训！”
贺敏其实还挺好奇蒋晨光当初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副神经兮兮的模样。
可惜蒋晨光从来不肯说，只露出一副不堪回首的模样，连连摇头叹气。
不管怎么说，两人终于成功入职，成为了西风传媒新的一员。
接待两个人的，还是当初接待苗苗的那个人事部的HR。
HR长着一张和气的圆脸，说话轻声细语，给两人办入职手续也很利落，不一会儿就搞定了所有流程。
“之前已经跟你们讲过待遇了吧？”HR问，“你们准备住进公司宿舍吗？还是准备申请在外的住房补贴？”
这个工作工资不算高，至少从表面上看，福利待遇确实不错，不过根据两人丰富的经验，知道大部分这种纸面上的待遇，都很难落实到实际上，尤其这种规模不大的私人公司最不靠谱，都是怎么省钱怎么来，提升业绩，首先就从剐员工的油水开始。
呵呵，两人可见多了这种套路。
说是包吃包住，住的宿舍多半都是多人间，一堆人挤在一间小房间里，就跟蚂蚁窝里的工蚁差不多，还要感激资本家给他们提供了挡风避雨的只檐片瓦，要是没把老板的排位立起来，没有每天三跪九叩，简直就是大大的不敬。
还有那个所谓的住房补贴，说是每个月有这么一笔钱，至于按不按时发放，就纯粹看天，也纯粹看脸。
还有包餐，厨房干不干净这事儿都姑且放在一边，十有八九吃的都是水煮的大锅饭，少盐少油特别健康，甚至有些还有大半都是全素宴，从吃草开始，全面的向真正的牛马们学习，连油星子都要用放大镜才能找到那种。
不过这两年，因为肉食品价格大幅下降，反而蔬菜价格上去了，提倡让员工学牛马的老板也少了不少，丰富的蛋白质和脂肪的营养，又被重新重视了起来。
这里面坑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不过考虑到两人本来就是为了打进公司内部，找到更多毛病，这时候也不可能对公司宿舍挑三拣四，于是异口同声，都说准备住宿舍。
“行，”HR答应得很干脆，“你们运气不错，本来之前宿舍都住满了，不过最近又新修了一栋，一来就住新房子，看起来你们两个运气不错。”
她从抽屉里拿出钥匙，先带两个人去挑房子。
员工宿舍还能挑？两人有点奇怪，不过也没太放在心上。
新房子？呵呵，怕不是新的工程板房吧？
以前两人还真见识过这种宿舍，冬凉夏暖还经常停水停电，日子过得十分酸爽。
本来抱着很低期待的两个人，乍一看到那幢崭新的公寓楼，瞬间都震惊了。
没搞错吧？这么一家丁点大的传媒公司，凭什么有这么大的底气，拿这么好的公寓楼当员工宿舍，而不是用来出租赚租金？
老板的脑子是不是有坑啊！
等走进去，两个人更震惊了。
簇新的一楼大堂，简直像五星级酒店一样明亮光洁，还有专职的公寓管理员和卫生员，全程给住在宿舍的员工服务，保证他们获得住在家里的快乐——其实两个人觉得，倒不如说是住在酒店的快乐更贴切一点。
毕竟住在家里的话，哪可能有人天天搞卫生，东西坏了还能随叫随到的，家里的老公都没有这么能干！
贺敏偷偷吐槽了一句前夫，心里忽然起了一阵感慨。
HR甚至没急着先带他们去看房，而是在2楼和3楼的公共活动区域转了一圈，这边简直自成一个小商圈，有食堂，超市，便利店，甚至还有健身房和图书馆！
“你们的饭卡上每个月都会打600元的餐补，这边的店都可以用，现在正好是用餐时间，等你们挑好了房，刚好过来吃午餐。”HR又随口说道。
原来所谓的包餐，包的竟然是真正色香味美的饭菜！
蒋晨光的眼睛忍不住在那一排餐厅的窗口流连了一圈：
几个不锈钢长方形盆，里面满满当当放着热气腾腾，刚出锅的大锅菜，大块的红烧肉泛着诱人的油光，香辣鸡翅根上的红油，让人一看就食指大动。
荤素搭配也很合适，甚至还有紫甘蓝和西兰花这种相对昂贵的蔬菜，同样大盆大盆的摆在那里，任君挑选。
除了打菜以外，还有小炒和面食窗口，甚至还有一家卖牛排汉堡的西餐店，店里甚至还提供精致的小蛋糕和甜点！
再一看价格，样样都很亲民，两人甚至一度产生幻觉，误以为自己时空穿梭回到了10年前，才能看到这么便宜的物价。
“这边的餐饮公司都有另外的补贴，所以餐卡不能额外充值，每个月只有600块的额度，”HR笑着解释。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对贺敏说，“不过我记得你还有个孩子吧？你还可以再申请一笔400块的亲子补贴，以后带着孩子来公司吃饭也比较方便，对了，公司对未成年孩子也有福利，如果孩子放假没人带，可以申请放到公司的内部托管班，班上还会请来专职的老师给孩子们上课，上课内容还挺丰富的，我家孩子今年暑假托管了两个月，把轮滑都学会了，省了去外面报班的一大笔钱。”
贺敏还没从400块的亲子补贴回过神来，听到后面的托管福利，更是一阵神情恍惚。
这公司……真的不会很快倒闭？
这是两个人发自灵魂的第一个提问。
其实这种好待遇，国内也并不是所有公司都做不到，像不少鼎鼎有名的大厂，有些待遇比这边好多了，工资还有几十上百万，可问题是人家要求也高啊，不但学历门槛特别高，工作压力大，还动不动就要求员工996，肝脑涂地的把整个人都卖给公司，完全不要有私人生活才好。
那些大厂的员工，钱是赚了不少，命也同样氪了不少。
可是这家西风传媒，不但各种福利待遇顶到了顶点，甚至一周还只上4天班！平时还很少加班！加班的加班费还给得特别高！
这种神仙公司，竟然真的存在！这是两个人心里起来的第二个感叹。
这种地方，简直让人进来了，就不想走啊！
等到真正去参观员工宿舍的时候，这种想法就更加明显了。
3室1厅的住宅式套间，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也有不少，阳台上甚至还有自动升降的晒衣杆，比蒋晨光家里的都要先进！
HR又说了，如果贺敏想带女儿住进来也行，可以申请单独的家庭宿舍，面积稍微小一点，只有1室1厅，但是胜在安静独立，是公司专门给已婚人士特别准备的待遇。
贺敏这时候简直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这家公司，对她这样的单亲妈妈来说，简直就是天堂吧！
这边工资确实不算高，可是算上免费的住房，1000块钱的餐补，甚至还能省下孩子一部分照看和补课的费用，算来算去，就算是2万一个月的工作，她觉得也不比这边强。
关键是省心啊，还有大量的时间能陪孩子，再不用把孩子放在老家，每次回去看孩子，走的时候都要偷偷摸摸的，要不然就会被孩子紧紧抱住腿，拔都拔不动。
贺敏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背刺的工作，也不是一定要做。
她又看了一眼蒋晨光。
这个中二的反骨仔，看起来好像也有点精神恍惚，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同伴眼神对视，交流心得体会，只是一脸出神的打量着那间不算大的员工宿舍。
15平米左右的房间，有床，有沙发，还有一张特别宽大的工作台，工作台旁边还放着一个涂着清油的浅色小书柜。
房间顶上有台吊扇灯，又装了一台空调，外面还有一个小阳台，大约两平米左右，除了自动升降的晾衣杆，还放了几个空花盆，旁边还有一袋没有开封的花土，HR说是有些员工想要在阳台上种花草，所以临时采购的物资，每个房间都有一份。
要是自己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就能进这样的公司，蒋晨光想，他肯定就不会这么反骨了。
唯一的缺点是，过分的安逸容易让人沉溺于现实，人很容易就废了，要是万一遇到什么风吹草动，公司倒了，这家公司的员工再重新进入社会，怕不是那么好……
蒋晨光还在心里感慨，又听到hr说：“对了，3楼的学习室还有各种职业技能培训班，我们老总觉得，人不能过得太安逸，还是要有一定的危机意识，趁着空闲时光学几门本事，就算公司万一倒闭，也能有个一技之长，或者要是正好发掘出自己的特长，就更好了。”
蒋晨光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都快生锈了，他迟疑的问：“可要是万一学出什么，不是很有可能跳槽离开公司吗？”
“公司也很鼓励员工走出更广阔的天地，”HR丢了一句很官方语言的话，又笑，“其实这对公司也挺有好处的，我们这里以前有个员工，后来成了很有名的摄影师，听说很多大公司重金都请不来呢，但是跟咱们公司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合作，收费也都是最低标准，还有那部《倦鸟归巢》你们应该知道吧？电影编剧苗苗本来是咱们公司企划部的员工，也是在公司的鼓励下参加了编剧大赛，还拿了奖，才走上这条路的，现在跟公司也有很好的合作，都是互惠互利的事情。”
蒋晨光已经彻底陷入了对三观的怀疑中。
他在这家公司的所见所闻，和他的经验乃至于常识，都不一样！
这种见鬼的公司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些小气巴拉的员工，为什么没有把这种公司大幅度的对外宣传，让其他公司也好好学学，而不是专跟那些不要脸的公司学什么996之类的□□！
两个人精神大受震撼，很有些神思不属，不过hr早习惯了——毕竟每次新员工入职的时候，都会这么震撼一回。
等到hr走了，两个人呆呆坐在食堂，相对了好久，甚至各自分别干完了一碗牛肉盖饭和一份鱼香肉丝以后，还是没有说话。
啊对了，这边牛肉盖饭用的是雪花牛肉，吃起来软嫩多汁，再配上浓郁的酱汁，味道简直比不少网红餐厅都好，搭配的蔬菜也很爽口新鲜，就跟刚从地里摘下来的一样。
鱼香肉丝也是，绝对是专业厨师才炒得出这个味型，随餐搭配的一整个咸鸭蛋，轻轻一敲，里面是沙红流油的蛋黄，跟饭一拌，美味升天，甚至就连蛋白的咸蛋也恰恰好，还带着一股爽滑的q弹劲，跟一般超市里的咸鸭蛋，瞬间拉开了天壤之别。
再看看价格，牛肉盖饭12，鱼香肉丝8块。
这究竟是什么神仙地方啊！！！！！
两个人再次在心里发出怒吼，脸上的神情，却更加冷淡僵硬。
“就……先上两天班再看吧，说不定这些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坑的地方，还没有露出来呢。”谨慎的单亲妈妈，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纠结，选择了理性的判断。
蒋晨光依然没说话，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做为经验丰富，专门以背刺为己任的打工人，是绝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相信资本家的谎言的。
没错，肯定还有什么东西，真正藏在后面的东西，是他们还没有看出来的！
一天后，两人再次在食堂碰头，神情越发冷漠严肃。
刚开始，依然是良久的沉默。
两个人没在一个部门，干的工作也天差地别，要说有什么共同之处，就是不累，但是也很有成就感。
作为一个对工作充满怨言，最大的梦想就是掀翻全天下所有无良资本家的背刺侠来说，是怀揣着多大的决心，才能说出“很有成就感”这几个字的。
没有那些一天到晚挂在头上的指标，什么KPI，OKR，还有KSF之类，说穿了都是给老板创造最大效益，同时帮助员工更快奔向ICU。
成就感这种东西，对蒋晨光来说，几乎都是属于幼儿园的记忆了，他一度觉得，那就是人类幼崽为了对抗残酷的现实世界，而创造出来的一种自我安慰的幻觉。
然而现在，他好像也感觉到了这种幻觉，这就叫人很尴尬了。
贺敏也有类似的感觉。
她还是第一次，除了赚钱以外，感受到了工作的乐趣。
贺敏的工作内容不算复杂，主要是把公司内部各种人工登记的资料和文档录入电脑，保存成为电子档，并且整理归类。
按理来说，这是一项非常枯燥的工作，哪怕对一个商业间谍来说，在这个岗位上能够获得非比寻常的收获，然而，依然摆脱不了无聊和枯燥的本质。
可是今天，贺敏也说不清为什么，当他坐在电脑桌前，轻轻敲击着电脑的时候，却一点都不像往常那样烦躁。
可能是因为办公室的采光很好，同事也都很友善，也可能是因为茶水间的小零食十分丰盛，也没有一个戴着眼镜满脸严肃的上司，时时盯着你，想挑你的毛病，同时展现一下自己的绝对权威。
最重要的是，录入档案这种行为，好像也并不像其他公司一样，显得毫无意义，纯粹是找个人来浪费人生。
公司就连软件系统都比其他地方更加人性化，哪些资料要如何归类，今后可能会有什么作用，又或者造成什么影响，这些一般公司里极少强调，只会心照不宣默认，或者犯错的时候被领导拎出来骂出来的东西，全都被十分贴心的整理归纳到了系统里。
每做一项操作，系统都会给出及时反馈，这项工作，终于不再是那种一边和垃圾系统对着干，一边跟那些叫人眼花缭乱的手写报表搏斗的痛苦过程，反而像是一个小游戏，充满了各种明里暗里的正向反馈，让人心情愉悦的同时，也觉得没有虚度余生。
贺敏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内心的想法，再一次产生了激烈的动摇。
依然是沉默。
单亲妈妈到底没憋住，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觉得……反正也没跟老板签协议，留下来，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她说得含含糊糊，不过蒋晨光还是一下就听懂了她的意思。
贺敏反悔了，不想干了，只想踏踏实实的留在西风传媒，不想再做什么反骨仔了。
难得碰到这么一份好工作，谁还不想做到退休呢？
更加坚定的反骨仔，这时候，却再也不能露出嘲讽的微笑。
他的工作内容比贺敏更复杂一些，主要是跟那些喜欢无事生非，没事还要惹点事的狗仔队成员对接，提供各种工作上的帮助。
蒋晨光原本还以为，狗仔队这种又没什么技术含量，顶多就是跟踪一下明星大腕，拍点私房照卖钱，工作性质比自己可低劣多了。
没想到，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刻板印象，还是在西风传媒，就连狗仔都与众不同，总而言之，这些人的工作比他想象的精彩得多，能做的事情也多得多。
甚至还有一个之前伪装成病人去私人医院潜伏，最后爆出热点新闻的大记者，也时不时会过来和大家聊天，顺便交换一下各种情报信息。
蒋晨光之前就对这个记者佩服得半死，怎么都没想到还能跟本人聊。后来他一问起来才知道，这伙看起来根本上不了台面的狗仔，当时也同样在那起事件中推波助澜，贡献了一份重要的力量。
这样的工作，好像比背刺老板，同时充当别人的商业间谍，更刺激啊。
如果说贺敏还是为了图一份稳定，同时终于感觉到工作乐趣的话，蒋晨光几乎已经感觉到了一种强大的感召力，从天灵盖直贯而下，让他忍不住激动的打了一个哆嗦。
贺敏这时候还摸不清蒋晨光的心思——两个人虽然搭档过几回，不过她总觉得，蒋晨光就跟他们背后的老板詹云裳一样不太正常，脑袋里想的东西，也跟正常人不太一样。
不过，贺敏已经下定了决心，毕竟这些年自己也不是白干的，能够一直当反骨仔的人，手上总要有点东西，才能开始琢磨起金盆洗手的事。
她是顾虑多，担心的事情也多，可真要拼起命来，也同样能像一只彪悍的母兽那样，为了护住崽子，做出任何事。
没想到，她本来以为肯定会站在詹云裳一边，指责自己背叛的贺晨光，却突然一笑：“好啊，我也跟你有一样的想法，咱们反正跳来跳去都习惯了，就再跳反一次好了。”
他说得如此轻松，仿佛跳反这种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简单，想做就做，一点后遗症都没有。
贺敏反而忍不住怀疑，这人是不是在说反话了。
蒋晨光知道贺敏心思细腻，又特别疑神疑鬼，看她的眼神就知道，这人估计在怀疑自己。
资深反骨仔却一点都不在意，只用一种非常松弛的态度说道：“放心，我捏着那家伙的把柄呢，他要是敢把我们怎么样，我直接把他的老底都给掀了。”
贺敏都有后手，他怎么可能没有呢。
不愧是背刺学10级选手，顶级反骨仔一枚，不但对自己的工作充满热爱，对于自己的老板，也同样充满了防备和反抗意识，主打的就是一个众生平等，谁都别想逃。
蒋敏脸上的神情瞬间轻松下来：“其实我也是，不过我毕竟有家庭，总有些顾忌……”
正义的反骨仔一拍胸脯：“没问题，这事交给我，我来帮你解决。”
把反复横跳，大踩特踩老板的脸作为人生乐趣所在的中二少年来说，他还巴不得主动揽事呢。
毕竟搞事，他可是最专业的！
两个人从准备全力以赴完成工作，到彻底改变心态，一共也就花了22小时38分06秒——连一天都还没过呢。
于是詹云裳一夜之间，就这么一口气丢失了两员大将，甚至，还是他亲手，把捏着自己把柄的大将，送到了敌对者的手上。
这简直就是妥妥的资敌行为！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尤其和那个该死的背叛者深入谈过一回以后，风暴女王一整天都板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就开始疯狂的打砸扫射，把原本一间好端端充满了少女气息，粉红蝴蝶结，蕾丝缎带还有一堆娃娃的房间，弄得凌乱不堪，几乎下不了脚，简直成了个垃圾堆。
而他站在垃圾堆上气喘吁吁，却又只能无能狂怒。
该死的，该死的，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该死，都应该跟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詹云裳狂躁得像一只在笼子里徒劳打转的野兽，几乎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到他打开抽屉，倒出整整一把药灌进嘴里，才终于感觉好了一点。
所以归根结底，造成现在这该死局面的，都是那个薛蜜！
对于已经彻底脱离了自己掌控，甚至还握着自己把柄的那两个背叛者，詹云裳无计可施，只能把所有仇恨都放到了薛蜜身上。
既然这个女人敢挖自己的墙角，那他也同样敢挖对方的！
不就是比谁的财力厚嘛，詹云裳就不相信，这么一个孤女，能比执掌着整个卡素科技的自己，更有财力！
他决定，把曾经属于卡素的万象交互，再重新挖回来！
不得不说，詹云裳做了一个相当愚蠢的决定，而且，他或许很快，就会意识到了。
第63章
在某些相关行业里，万象交互最近的风头，几乎都要盖过不少曾经万众瞩目的大企业了。
这家员工人数不过300——最近又扩充了一波，差不多膨胀到了1000人——的高科技公司，行事不算高调，对于什么开发布会，或者炒话题热度之类流行的营销行为，全都兴趣缺缺，被催了半天，才终于不情不愿开了一个官方号，官方皮下还很不积极，除了偶尔发点新开预售的公告，或者几张游戏上新图片，平时就跟死了似的，怎么戳都不动。
甚至就连网站，按照粉丝的吐槽，也跟狗啃出来的一样，界面简洁得好像连美工都请不起，完全就是经典的理工直男审美。
可是与此同时，它的存在感好像又有点强得过了头。
官方号还没开的时候，甚至连开预售都是随心所欲，结果就是有些粉丝常年蹲在那个叫人瞎眼的官网上，心浮气躁不断点刷新，简直恨不得冲到万象交互的总部，找策划部的负责人真人pk，以解怨气。
等到终于开始发布下一批预售的抢购时间，无规律的随机刷新掉落终于暂告一个阶段，不少粉丝们还没来得及欢呼雀跃，却发现到了硬拼手速的时候，自己依然是被吊打的那一个。
万象交互的官网界面虽然就是一坨垃圾，技术却很硬核，态度也很硬气——这作风，就跟它们家产品的风格一脉相承，外形纯纯粗糙工业风，内里却叫人惊艳，而且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咸鱼躺平，其实也不是那么想赚钱的气质。
在这个官网抢设备，限制比一般的网站多得多，比如一个账号一次只能购入一台设备，而且之后三次预售不得再参与购买，而且网站上禁用一切外挂，只能单纯的依靠网速和手速，拼的是纯粹的硬实力，以及一定的运气。
毕竟每次几万单都在一分钟内抢完，没点运气，是真抢不到啊！
除了一天到晚被激情辱骂，生产永远跟不上销售的产品线，另一个被骂得狠的，则是万象的游戏策划。
不过跟其他游戏策划被骂的点不同，这一家，是因为太不会捞钱才被骂的。
活动虽然搞得多，氪金的机会却少得可怜，每次玩家挥舞着大把的钱，冲进游戏准备大氪特氪的时候，却发现，呵呵，根本花不了几个钱。
这家公司是不准备赚钱吗？！难怪生产线就跟赶驴一样，甩一鞭子走两步，看得人着急！
周边开发也永远都是磨磨蹭蹭，外面山寨的各种版本都快卖到起飞了，这家却连模子都还没定稿，真的叫人无力吐槽，叫粉丝很有一种我行我上，把这群懒懒散散的家伙直接踢走的冲动。
后来大家才知道，这家明明走在时代前列的高科技公司，竟然不鼓励加班！
就算是按理来说，加班加得最丧心病狂的研发部门和销售部门，每周也都有固定的加班额度，用完就没了，要是还想加班，是要被处罚强制休假的。
处罚是强制休假！当万象交互的这条规矩传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嫉妒得差点咬碎了牙，给万象交互投简历的人数也再次创了新高。
其实以前万象交互没这规矩，公司的福利待遇虽然好，但还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以内，顶多属于比较人性化的高科技公司，该休息休息，该加班加班，跟一般公司没有太大区别。
直到研发部门出了一回事，研发主管明主任，以及另外一个副主任都因为加班不慎累倒进了医院，甚至躺在病床上，还想继续琢磨项目进度。
这事要是放在一般的公司，估计就是能上网站官宣的优秀员工事迹，主打的就是一个突出员工以公司为家，舍生忘死的奉献精神，同时号召大家，都像这两位无私的员工学习。
可薛蜜听到这事儿，却一下子就怒了。
她倒也不是因为多无私，或者展现出了极强的人道主义精神，主要是她知道，明主任原定的命运轨迹，就是做出卓越贡献以后，因为过劳死倒在岗位上，然后成为教科书上的人物。
她可没兴趣成为教科书上作为反面案例出现的无良资本家，再说了，全息游戏还没给她弄出来呢，要是明明改变了未来，结果连该有的成果都没出现，薛蜜会觉得，自己好像成为了历史罪人。
这种事情绝对不行！
幕后大老板一怒之下，直接给明主任和那位副主任强制休假半个月，顺便里里外外做了一通详细的身体检查，然后请医生制定了详细的治疗和调养计划，表示不治好绝不出院，也别想跑到公司工作。
明主任委屈，可惜无可奈何，毕竟他老祖宗可掐着他的命根子：公司的研究经费。
这次事件也让薛蜜发现，公司里这群研发人员，一个个的不但早秃，还存在各种亚健康状态，一不小心就往英年早逝的红线上奔过去了，简直让薛蜜这个养生小达人忍无可忍。
可左右看了一圈，从她的前助理，现任万向交互总经理，到研发老大明主任，再到其他部门，从上到下都继承了高科技企业的传统爱德：容易过劳死。
想要让这群人主动转变观念，难度很大。
不过正好，薛蜜手上有个可用的人选，大概可以给这家作风过于严谨的公司增添一些不一样的气息。
那个人选，自然就是常年端着保温杯，心里敲着木鱼，努力养生，目标活到九十九岁的西风传媒的郑总了。
毕竟西风传媒已经被他打造成了一个难得的安乐窝，在这方面有着丰富经验的郑总，想必能给万象交互，同样带来类似的良好风气。
听说老板要给自己加担子，佛系的郑总，第一反应是很不乐意。
毕竟一个以上班养老为己任的佛系打工人，最反感的，就是增加工作量了。
不过这次这个新工作，好像又有点不一样。
因为老板给出的理由，是希望他能够把自己对公司优秀的管理能力，以及大幅度提高员工幸福度的经验和方法分享给其他公司学习，为增进整个社会的幸福度，做出一点小小的贡献。
啧，这种宏大的叙事，对任何一个中年老男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哪怕是咸得掉渣的郑总也一样。
更何况，这个工作确实也不累，不就是分享怎么带领大家一起摸鱼嘛，一边摸鱼，一边为自己的明天创造更好的未来，这种事情，郑总最擅长了！
反正西风传媒已经深得了他的精髓，就算自己突然离岗一段时间，也没有任何影响。
于是，郑总就带着他的保温杯，包袱款款来了万象交互。
万象交互的现任总经理于彤，最近有些不安。
她自己工作没做到位，让公司在短时间内损失两员大将，严重拖后了项目进度，她心里实在是内疚极了。
毕竟老板对公司一直以来都是高度重视，该给钱给钱，该给政策给政策，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方面出了岔子，作为总经理，她觉得自己责无旁贷，应该担起责任。
老板也果然十分生气，还说要安排一个人过来给自己帮忙，于彤自己的理解，大概是老板对自己不太满意，打算换将了。
对这个决定，于彤能够接受，只是不太服气，毕竟这一年万象交互一路迅猛发展，虽然主要是靠着明主任带领的研发部门实力过硬，但自己，也同样在其中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老板会找一个什么样的人接替自己的位置？
于彤猜了很多种可能，比如从知名大企业挖角，或者某位经验丰富的职业ceo，又或者，以老板天马行空的想法，直接找一个天才的毕业大学生当管理者也有可能。
她觉得老板挺神的，看人的眼光尤其好，投资一个成一个，说不定，之所以直接换将，又是因为物色到什么天才了？
于彤怎么都没想到，过来指导的人，竟然是那位西风传媒的郑总。
作为老板名下另一个比较有存在感的公司，于彤肯定以前跟郑总打过交道，只不过她对这位一直很看不上，觉得他经营能力一般，摸鱼水平一流，也就能管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上不了更高的台阶。
甚至之前西风传媒的突然崛起，在于彤的眼里，也完全是因为老板眼光好，不但给那边推了一个厉害的编剧，还大笔投资了那部黑马一样横空出世的《倦鸟归巢》，至于郑总，除了摸鱼，根本做不出任何切实的贡献。
好吧，于彤承认自己对这个中年老男人确实有点偏见，但是，也确确实实是因为，这个中年老男人，看起来实在太不可靠了！
没想到，自己工作除了岔子，老板竟然安排这人过来指导自己工作？！
这简直比老板打算换掉她，更让于彤觉得大受打击。
来到万象交互以后，郑总做的第1件事，就是背着手，在公司上上下下转了一圈，然后忍不住感叹道：“你们这边工作看起来实在是太辛苦了，压力也大，难怪身体容易出状况。”
于彤：……
这不是说废话嘛，哪有工作不辛苦，尤其他们还要赶项目进度，要督促工厂增加产能，还有游戏部门，也同样顶着巨大的压力以及巨大的工作量，不断推陈出新，增强用户黏度，这一桩桩一件件，也只有在蒸蒸日上的朝阳产业才会出现，哪是郑总这种守着要关不关小公司的人，能够理解的？
于彤表面上没什么反应，内心里却在激情吐槽。
就算不提郑总让人怀疑的管理能力，两家公司也根本不是一个性质，像那种娱乐传媒公司，而且还是小型的娱乐传媒公司，压力不大，工作不多，像郑总那种搞法或许合适，可要是把相同的管理办法搬到万象交互，于彤觉得，肯定会大幅度的影响公司效率，严重拖后项目进度，甚至有可能被其他公司赶超，让原来保持的优势荡然无存。
对于这种竞争，于彤心里一直怀着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事实上，公司上下，包括明主任都有这种危机感，生怕被对手赶超，对不起老板的信任，才一不小心病倒在了岗位上。
于彤能够接受老板质疑自己工作的方式方法，但是要说起态度，她觉得自己绝对无懈可击，没有任何问题，所以这时候，叫这么一个人过来指导自己工作，她甚至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侮辱。
还好这个中年老男人总算知道适可而止，没有发表太多爹系言论，说完那句感慨以后，他转头就一头钻进了放在实验室的游戏机，借口是为了更加深刻的了解公司产品，不过在于彤眼里，纯粹就是带薪摸鱼打游戏，还打得冠冕堂皇。
对这人的厚脸皮，于彤确实还是打心底里，十分佩服的。
不过郑总也没玩多久，主要是因为游戏舱虽然效果更好，但是对人体的负担也比vr眼镜更大，再加上这种中年老男人，身体素质到底比不上年轻时候，不过半个来钟头他就顶不住了，从游戏仓里出来，趴在旁边缓气。
缓了半天，他又感慨：“你们这个机器是真不错，是不是比外面游戏厅的那种效果更逼真了？主导这个项目研发的就是那位病倒的明主任吧，这人还真是个天才！”
看得出来，他平时也没少去游戏厅玩。
对于这句话，于彤其实也挺赞同。
明主任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这一点，几乎就是公司上下的共识。
现在在外面卖得大火的游戏舱和vr眼镜，用的不过是研究室里都已经被淘汰的项目成果，要是现在把公司的最新技术拿出去，那些本来就对他们担惊受怕的业内，估计要彻底睡不着觉了。
除了开发全息项目，公司同时还接了官方的合作邀请，协助研发不对民用市场出售的技术，本来邀请发过来的时候，官方只当他们是一家普通的民用公司，技术确实不错，但也就是在民用商业领域有优势，对于敏感领域影响不大，顶多帮着敲敲边鼓。
谁想到，随着合作协议签署，公司特地开放机密实验室，邀请那位在相关领域很有影响力的老教授过来参观，结果就是把老教授吓得连夜飞往京城，一路把报告打到了最高一个级别，当天晚上，万象交互突然就被一队一看就不对劲的安保人员入住，开始享受极高待遇的安保措施，就连合同也换了一个，拨款更加丰厚，当然保密级别也更高了。
就连薛蜜这个公司老板都沾了万象交互的光，终于顺利找到特别符合自己心意的女保镖团队，从此以后更加放心大胆，到哪里都敢横着走了。
想到这里，于彤越发觉得内疚，毕竟眼睁睁让公司的主心骨累得病倒在岗位上，自己确实难辞其咎。
“所以，你们公司，确实是急需调整啊！”郑总再次背着手叹息。
“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变？”于彤对这人虽然依然心有抗拒，不过毕竟是老板派过来的，她也挺好奇这人究竟能玩出什么花。
郑总的建议很简单：四天工作制，以及加班限额制度。
简单来说，就是一周只能工作4天，同时限制每周加班时间，一旦超出限额，就必须强制休假，就算是明主任来了，超了时间，也得去乖乖补假。
郑总还说，这已经是根据万象交互公司特性做过调整的措施，毕竟加班额度，比西风传媒多了不少。
毕竟是明星公司，赚得也多，除了休息时间不够充足以外，万象交互这边的福利待遇其实还要远远超过西风传媒，各种对员工生活方面的关照更是保姆级别的，郑总觉得，只要能够把休息时间这一点改正到位，自己这家兄弟公司就做得很完美了，自己也算是成功布了一回道，给社会做出了一点小小的贡献。
就像薛老板建议的那样。
他觉得自己的建议十分贴心，可惜，兄弟公司的管理者却并不这么觉得。
于彤的第一反应：这简直都没天理了！
本来现在公司就时间紧任务重，一批批游戏舱和vr眼镜生产出去，却永远都在最短的时间被消化掉，还有人骂万象交互玩的是饥渴营销的套路，目的就是吊着消费者的胃口，增加存在感。
天可怜见的，于彤也想有充足的产品供应，可这不是永远不够卖嘛，她也很发愁啊！
还有虚拟现实相关项目，科研领域跟一般工作还不一样，忙起来简直比一般部门更卷，压力也更大，大家都继承了在学校里就培养出来的良好科研习惯，996算什么？他们可都是007，真到了关键时候，恨不得每时每刻都泡在实验室，哪还顾得上什么休息！
至于熬夜容易秃的问题，研究员们更是振振有词，秃才好呢，秃了让人变强！
不过看在郑总毕竟是老板请过来的人，基本的面子还要给，于彤稍微挣扎了一下，最终决定妥协，答应除了生产部门和研发部门以外，可以试行郑总的提议，增加每周的休息天数，同时尽量减少加班。
没想到，于彤这个自认为慷慨大方的让步，却让郑总一下子震惊的睁大了眼睛：“怎么还可以有例外呢？这种事情要是公司都不同步，一个部门看着另一个部门放假，自己却还要加班，那心里多不公平！”
于彤：……
“这不是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关键是部门的特点……”
“不管什么特点，都没有规律的作息和充足的休息重要，”郑总还是那个观点，“命都没了，其他都没有意义。”
郑总态度坚决，于彤不愿让步，最后甚至还把官司打到了薛蜜跟前，没想到，老板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支持咸鱼，表示万象交互确实需要做出一定调整。
老板都这么觉得，于彤还能说什么呢，也只能乖乖配合，同时做好四处救火的准备。
毕竟把每周的工作量直接砍一天，影响肯定很大……吧？
没多久，于彤就发现，影响其实也没有她之前想的那么大。
至少对普通业务部门来说，周中灵活调整的一天休假耽误的工作，很快就被更高的效率所取代，除了员工的精神状态更好以外，确实好像没有耽误什么事。
四天工作制度甚至还延伸到了万象交互下属的工厂。
工厂本来就是三班倒，生产线不休息，自然也不存在什么按时按点的周末假日，但是同样可以通过增加招聘员工数量，来增加工人轮休的时间。
对于不减少收入，却还能多休一天假，打工人们自然纷纷鼓掌表示欢迎，所以这个政策推行得相当轻松，只经过最初一阵，为了适应新规律出现的短暂混乱之后，工厂又重新变得井井有条起来。
除了人工成本增加以外，好像真的一点影响都没有呢。
于彤偷偷算了一下，因为增加新员工，工厂的用工成本差不多增加了20%，但是与此同时，工厂的效率也提高不少，这么一算，好像还……赚了？
推行这种新政策，唯一遇到阻力的，就是研发部门了。
对这些秃头大佬们来说，加班简直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灵感来的时候，个个恨不得把铺盖都带进实验室，现在被拦着加班，简直跟要他们的命没什么区别。
在这种氛围里，就算稍微想要点个人生活的小年轻都忍不住被同化，然后慢慢被卷成一个新的秃头。
对此抗争最激烈的，就是研发部门的老大明主任了。
他这次休息了半个月，本来就休息得骨头都快松了，结果一回到公司，却得知了公司强制推行的新政策，简直觉得天打雷劈，难以置信。
这什么鬼政策，竟然拦着员工加班，还给强制休假的。
老板怕不是被面前这个臭老头给洗脑了，才搞出这种让人无法接受的骚操作！
可惜抗争无效，在富婆金主老祖宗面前，一件事，就能轻轻松松捏住明主任的命门：科研经费。
既然不愿意，超额加班以外也不强制休假了，而是改成直接扣经费。
明主任：……这么改也行，但是他要加钱加人扩充实验室！还有，他自己本身就住在员工宿舍，距离实验室只有两层楼的距离，休息的时间过来转转，不能算加班！
至于到时候过来转转变成留下做实验，顺便盯一盯项目进度，也是顺理成章的事，同样不能算违规！
大佬毕竟是大佬，对着老板拍桌子的姿态，比于经理可蛮横多了，薛蜜也拿这位没有太多办法，拉扯了半天，最后终于勉强达成一致，给这位不要命的大佬又增加了两个专职生活助理，就负责盯着大佬每日正常吃穿睡，绝对不能再发生之前的事情，尤其过劳死，更是要被彻底的杜绝！
明大佬这一关都解决了，其他人更如一盘散沙，掀不起半点风浪，很快也老老实实适应了公司的新政策，能休的时候尽量多休，这样才能节省出关键的时间，放在真正重要的工作上。
毕竟连加班时间都要精打细算，一不小心超支了，他们可不像明大佬，还敢顶风作案，拍着桌子瞎嚷嚷。
而且，虽然干科研这一行的，确实要有热爱才能坚持，但是，额外多出来的休假和空闲时间，谁会不喜欢呢？
除了明主任。
明主任表面上虽然不太喜欢公司的新政策，不过干着干着，倒也觉出了好处。
他以前对自己的健康确实不大重视，经常有头晕眼花的时候，这回调养半个月以后，精神确实有了不小的改善，再加上实验室的人手确实有了明显增加，以至于就算大家的休息时间变多，对于进度，好像也确实没有明显的影响。
甚至于，可能是因为睡眠更充足，精力更旺盛的关系，明主任以及其他人工作上的灵感时间都变多了不少，有时候突然冒出那么一两个小灵感，竟然极大地推动了项目进程，让工作狂人明主任表示十分惊喜，同时希望再接再厉。
总而言之，这条休假政策在万象交互试运行了大半年，成果还是十分喜人的，公司员工也很快适应了这种宽松的休假状态，不用多久，公司就呈现出一种十分美妙的，既积极向上，又十分咸鱼的精神状态，公司效率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唯一受到影响的，就只有那些酸溜溜的粉丝，一个个表示我行我上，只求公司给个机会，让他们也体会一下这种回到快乐老家的感觉。
高工资好福利竟然还有充足的休假，大概也只有像万象交互这种隐隐成为未来行业新龙头，利润率也高得出奇的公司，才敢，也有能力这么干吧。
当然，一般来说，就算有能力有底气，一般公司也不会这么干，可偏偏，万象交互就是这么干了，目前看起来，效果好像还不错。
詹云裳痛失两员爱将，又因为对方有自己的把柄，只能无奈转移视线，又盯上了万象交互。
他首先想到的依然是派卧底，只不过这一回，人选是经过他精挑细选的，保证绝对不会像前两个那样，一天没到就背刺自己，简直毫无工作责任心可言。
可惜，万象交互表面上看起来就是一家正常的商业公司，其实保密级别极高，进入公司的新员工，全都会被仔仔细细筛一遍简历，其详细程度，甚至可能抠到小学时候和班上同学的打架事件，总而言之，那个在詹云裳看起来绝对可靠的亲信，根本混不进去……
既然小动作做不了，那就直接挖墙脚好了，就学薛蜜之前的做派，你能挖我，难道我还挖不了你？
光是想一想现在的万象交互，雇佣了多少之前从自己公司被挖去的技术人员，詹云裳就忍不住恨得一阵牙痒痒，觉得这个女人实在过于不守规矩，怨不得他报复。
他首先瞄准的第一个目标，自然就是万象交互绝对的核心栋梁，明主任了。
这个动作，詹云裳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明主任当初就是被老董事长发掘重用的，还在卡素工作过很多年，感情肯定是有的，后来他虽然和公司闹出了一些小小的矛盾，但是总体上合作还是比较愉快，挖回来的难度，似乎也没有那么大。
再说了，卡素是什么体量，万象又是什么体量，他在那么点的小公司待着，难道还能有卡素给他的支持大吗？
尤其听说明主任没多久前还和薛蜜发生过矛盾，拍着桌子大闹过一场，他就觉得机会更大了。
怀着这样满满的信心，詹云裳试探着接触了一下明主任。
这位明泉他有印象，本身是一个非常愣的人，简直完美符合人们对于理科天才的刻板印象：脾气古怪，不大好打交道，性格非常专注，专注得甚至有点执拗。
詹云裳甚至还打听到，这位明主任唯一感兴趣的话题就是科研经费相关，只要经费给到位，想把大佬挖过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可是……刚才从明泉嘴里蹦出来的那个数字是多少？他没听错吧？！
“每年一个亿的经费只是基本，我们老板时不时还会额外拨一笔特殊经费，专门给到实验室，”所以说这个人特别愣，似乎完全没有怀疑詹云裳询打听这个事的目的，反而喜滋滋的炫耀起来，“每年两三个亿总是有的吧，要不是看在经费的份上，之前不让我加班的时候，我肯定要发飙的。”
詹云裳：“……什么加班？是强制你加班吗。”
一说起这个事，明主任马上委屈起来，他本来长着一张娃娃脸，明明年岁也不小了，可做出这副表情，竟然让人有一种欺负中学生的错觉：“要是强制加班就好了，结果公司是让我强制休假！我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做呢，休假，休个屁假！”
詹云裳：？？？
“以前在卡素的时候多好，公司为了鼓励加班，还专门增加了夜宵制度，我最喜欢的就是那个福利，做实验做累了，下楼就有东西吃，不像在万象，稍微下班晚了点别人就盯着你，生怕你没有按时下班，影响到了经费拨款。”明主任简直满肚子的委屈，逮到一个人，就恨不得滔滔不绝的倾诉半天。
詹云裳：……
真不知道是夸还是骂呢。
难道这就是高智商天才的本事，明明听起来好像每一句都是在夸，可是结合起来一细想……算了，还是不能细想。
詹云裳诱哄着问：“既然您在万象呆得不太愉快，有没有考虑过重新回来呢，就跟以前一样，您依然带一个项目组，公司保证给项目组最大的支持，绝对不会比万象的条件差。”
具体会不会给再说，反正先把人骗过来再说。
没想到，这位在工作以外，表现得简直跟个幼儿园智障一样的明主任，却难得精明了一回，恍然大悟的看着詹云裳：“原来你是想挖公司的墙角，把我重新挖回卡素科技？”
詹云裳矜持的笑：“我确实有这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您有什么要求……”
没想到被明主任一句话堵了回去：“算了，我又不是没在卡素科技呆过，知道你们讲话向来不靠谱，我可不会上当。”
和耿直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直来直去一点不绕弯，甚至都不需要多费心思琢磨，就干脆拒绝了。
詹云裳艰难的扯动一下嘴角：“当初作出关停公司决定的，是我的二姐，她现在已经彻底退出卡素，以后卡素也绝对不会出现像您说的那种状况了。”
明主任哼笑一声：“这话你信？还是觉得我是个傻子？”
……倒也不必如此直接。
在明主任跟前碰了个灰头土脸，詹云裳还不死心，又想去挖其他人。
明主任做为公司核心，万象给他的待遇高，挖不动也正常，但是其他人，总不会也这么不好挖吧，难不成薛蜜能用小锄头到处搞破坏，自己就不行？
不就是互相砸钱的游戏而已嘛！
可是他的信心满满，很快就受到了重大的挫折。
挖不动，完全挖不动！
万象的工资和福利标准本来就是业界最高，要是真把人挖过去，还按这个待遇来，其他原本的老员工怎么办？卡素可负担不起这么大一笔新增加的成本。
更过分的是，还有休假上的要求！那些被挖角的员工，对工资待遇还没有那么在乎，他们更在乎的，是每周能不能休三天。
詹云裳：？？？继续怀疑人生中
这时候詹云裳才知道，万象交互的休假制度，竟然也是对齐那个奇葩的西风传媒，同样是一周只上四天班，还不让大幅度加班！
这群人是疯了吧，哪有高科技公司不加班的，不加班的高科技公司，还配这个称呼吗？！
甚至不单单万象总部，这个政策甚至还连带着影响到万象下属的工厂，生产线虽然不停，工人的休息时间却比其他工厂每周多了一天，光是算一算可能多出来的人工成本，就算不是自己的公司，詹云裳也忍不住一阵肉疼。
这就不是一个正常当老板的人，能够干出来的事！
薛蜜这个疯子，怎么不干脆去当慈善家算了！
结果转头，她还真的有个慈善基金，而且不怎么接收对外捐款，主要用自己的资金做慈善。
詹云裳：……疯子，这就是个疯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第64章
薛蜜并不知道，自己好像被个神经病当成疯子了。
虽然结成了短暂的三人联盟，不过三人各有自己的任务，陆放在金融领域发力，裴心柔则暗中联合以前的社交和合作对象，趁乱侵吞卡素的商业版图。
至于富婆薛蜜，除了提供资金支持以及买买买，好像也没有其他需要劳心费力的地方。
人一闲，自然需要在其他地方消耗精力。
最近天气有些转凉，薛蜜觉得，是个适合上山泡温泉的好时间。
可惜她打了一圈电话，一个温泉搭子都没捞着。
裴心柔她可不敢找，毕竟那边都快忙翻了，自己帮不上忙也就算了，没必要给人家添堵。
张璇最近说是又升了，工资没涨多少，却一下子忙了很多，就连打电话寒暄的功夫都不够，只说等忙完这一阵再说，不过什么时候忙完？不知道。
对那个事业心爆棚的女人来说，这种日子大概就跟天堂一样——薛蜜在心里暗暗吐了一句槽。
薛小桃那边也是，这臭丫头，怎么都不肯出来帮自己，倒是在那家物流公司做得风生水起，最近都成为一个项目的负责人了，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说要等年后才能闲一点。
薛蜜挂了电话，伤心的叹了口气，像她这种快要闲到发霉的富婆，过得真的好空虚啊！
不过到底，她终于顺利找到了温泉搭子，就是最近正在闭关写新剧本的苗苗。
自从《倦鸟归巢》爆了之后，这个新人编剧也迅速进入了娱乐圈大佬们的视线。
小姑娘年纪虽轻，灵气却十足，又有老前辈的极力推荐，再加上上一部的成绩背书，这个新人正是最被看好的时候，连带着她的下一个剧本，也同样广受关注。
本来她准备新剧本的事，只有公司内部几个人知道，可是有一次采访的时候，她自己不小心露了口风，从那以后，就有不少以前只听过名字的大公司或者大佬主动跟她联系，想要问问本子的事，顺便看有没有合作的机会。
刚开始苗苗觉得被人重视还挺开心，可是被问的次数多了，压力也就渐渐大了起来，终于这个本来就有点内向的小姑娘实在忍受不住，决定找个安静的地方，偷几天清闲。
这不正好，听说老板准备去山里一个温泉酒店度假，她也巴巴的抱着电脑跟了上来。
这个山中的温泉山庄属于那种不大出名的地方，住客不算多，价格也不便宜，不过胜在安静悠闲，还有几池天然的温泉泉眼，对着满眼青山和密林，绝对是休息放松的好选择。
如今已近晚秋，山林间也多了几分萧瑟，原本翠绿的树叶慢慢转红，更显得热烈如火。
薛蜜和苗苗包的是个单人的温泉小院，院墙都是未经琢磨的原木围起来的，只刷了一层清漆，没做任何修饰，看起来却自然有一股天然淳朴之美。
院子里有两个套间，环境舒适清幽，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露天的私人温泉池，从房间里走出来，直接就能走进热腾腾的温泉水里，吹着从山林间刮过来的秋风，看着满眼的秋色，顺便还用旁边的小泉眼煮个温泉煮蛋，这滋味，可真是绝了。
这边的餐食也是一绝，用温泉水低温慢煮出来的各种食物，配上店主精心调制的酱料，吃的就是食物最新鲜原始的滋味。
还有用红泥小火炉吊的梨汤，满口清甜，梨肉软糯，简直就是秋天最好的一口甜汤，反正薛蜜吃遍世界各地，甜汤的第一名，她毫不犹豫给了这家根本没什么名气的店。
苗苗学着薛蜜的样子慢慢走进池水里，然后往温泉池里的坐靠上一躺，也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张开了，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全都跟彻底打通了一样，舒服到了心尖子上。
自从上次跟着老板在国外住过一次，她就知道，想要找舒服地方，跟着老板一准没错。
薛蜜不但会享受，还特别会吃，两个人正泡在水里呢，老板娘就把刚点的餐送了过来。
那是一张半米长的红木板，上头放着保温的漆盒，把漆盒的盖子打开，就见一小碟一小碟的各种美味被端了出来，乍看起来十分清淡，几乎没经过什么料理，可是放进嘴里，却是满口的清甜。
这种清淡而新鲜的食物，和恰到好处的温泉，以及眼前的山色，简直就是最好的搭配。
苗苗一下一下划拉着水，像个快乐的小女孩，在薛蜜面前叽叽喳喳，说着她对新故事的构想。
薛蜜专心听着，偶尔回应两句，没想到苗苗越说越兴奋，原本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也跟着越理越清晰，最后她直接拍水而起：“跟着老板出来就是好，灵感一下子来了，我再去写一写！”
然后就跑回房间去了。
薛蜜先是一愣，又无奈的笑起来，泡在温泉水里，闻着鼻尖淡淡的硫磺气息，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这样的日子，可真是舒服啊。
可惜，偷闲的日子没过几天，薛蜜就接到一个电话，说是有人派间谍潜入了万象交互，结果被安保逮了个正着。
薛蜜打了个机灵，还以为是什么特别敏感的敌对势力，结果再一细问，那个间谍的幕后指使者，竟然是詹云裳。
额，好像也不怎么叫人意外呢。
詹云裳这个人吧，能力是有的，要是放在乱世，说不定还能成个枭雄。
只可惜如今这种太平年代，就不太适合他生存了。
这个人太独，行事作风又太狠，就算一时得意，真到了绷不住的时候，墙倒众人推，也就是朝夕间的事。
薛蜜本来觉得吧，自己也就是趁着大象快要倒之前，偷偷割点鲜肉拖回家，没想到，竟然把那个变态，直接招惹过来了。
听公司里的人说，那间谍本来想混进公司，结果政审没过，没成功，又想着退而求其次，来应征保安的岗，目的是潜进万象交互，按照老板的吩咐搞点事。
他所说的搞事，不局限于偷窃情报，获取新产品的资料，偷偷搞破坏，以及要是遇见万象的老板薛蜜，弄出点缺胳膊断腿之类的意外。
对于最后一条，薛蜜表示：……？？？
难不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真的一个不小心，和那个变态结下了大仇？要不然为什么要这么搞自己？
来自某神秘部门的安保主管倒是安慰薛蜜，要她完全无需为此担心，他们甚至可以在薛蜜察觉不到的情况下再次强化安保级别，保证不会让这些宵小近身。
至于那位没事找事，派了间谍还被人逮个正着的詹先生，自然也有相关部门依法处理，顺便再查一查他有没有什么其他案底，绝不让这种乱七八糟的人，影响到万象交互的保密项目，以及老板的安全。
薛蜜对此也只能连声感激，十分庆幸当初砸钱买大佬公司的明智决定。
果然，选择和对的人站到一边，才能享受到最大的时代红利，以及超规格的安保待遇！
这种待遇花钱都买不到，要不是蹭了大佬的光，薛蜜再有钱也不可能享受到。
而且，有安保部门出手，他们之前一直等待的机会，这不就来了嘛！
薛蜜马上联系陆放和裴心柔，表示詹云裳最近可能出事，要他们赶紧趁着这个机会扩大战果，免得真乱起来，就来不及了。
裴心柔一头雾水：“出什么事？你准备找人弄她？”
这思路，倒是和詹云裳如出一辙，大概这些有钱人解决问题的方式，都是如此的简单粗暴。
“那倒不是，我这么遵纪守法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薛蜜含蓄的笑，“但是那家伙派了个间谍到我公司，结果被逮住了，所以准备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一点回礼。”
裴心柔不以为然，觉得薛蜜是想简单了：“商业间谍而已，这些年见得多了，要是没造成太大的损失，顶多给卡素一点经济上的处罚，估计都找不到他头上去。”
这种事情在行业里又不少见，除了正经的商战手段以外，不正经的也有不少，比如给发财树浇开水，或者往鱼缸里投毒，主打的就是一个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有些手段恶心人归恶心人，只要被毒死的鱼不是几万几十万一条的，顶多也就被训斥几句，或者罚一笔钱，事情也就过去了。
薛蜜倒是对自己的安保队长十分信任，轻轻的笑：“这次可能有点不一样，那家伙，这一回估计没那么好过去了。”
要真说起打听消息，刺探情报，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厉害得过某些经过特殊训练的特殊部门人才。
詹云裳这次，是真真正正踢到铁板上了。
裴心柔和陆放都对薛蜜的说法半信半疑，不过考虑到这位富婆确实有点运道在身上，还是姑且选择相信，先把准备做着，就算最后什么也没发生，反正也没什么损失。
快乐的富婆对此毫无心理负担，甚至都懒得赶回去，挂了电话，又吆喝着苗苗一起去吃老板娘在山里养的林下鸡，以及这边一种特有的黑猪肉，据说肉质特别鲜嫩细腻，唯一的缺点就是小猪长得慢，以至于如今只有少数农户才会养这种猪，也不怎么往外卖，都是自己家里吃，顶多卖一点给村里人。
现杀的黑猪肉，果然有一种大白猪根本无法比拟的特殊香气，哪怕白煮出来，沾点酱油，都香极了。
不过最好吃的做法还是把五花肉切成薄片，在炭火炉上微微烤焦，再撒一点辣椒粉，那种纯然的油脂香气便一下子爆开来，在齿间弹奏出极美妙的音乐。
林下的跑地鸡，肉质没有养殖场出来的那种松散的口感，显得更有嚼劲，又有一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浓香，炖出来的鸡汤颜色金黄，香气扑鼻，把鸡汤淋在当地产的一种长粳米煮的米饭上，就算是饭量秀气的苗苗，也能一口气吃两大碗白米饭。
小菜也是附近田里现摘的，鲜嫩水灵，脆生生甜滋滋的，每一口，都好像直接咀嚼着山里的精华气。
薛蜜觉得，在这种地方待久了，嘴巴都会变得格外挑一些。
就在薛蜜化身为老饕的时候，詹云裳却莫名其妙觉得，自己最近好像过得不太顺。
先是手上两员大将叛逃，对方手里还捏着自己的把柄，詹云裳表面上虽然隐忍下来，暗地里却准备狠狠给这两人一次终身难忘的教训，免得自己其他手下有样学样，还真以为老板拿他们真的没办法呢。
本来想直接对付万象交互，结果也失败了，失败的原因还莫名其妙，竟然是因为自己不够疯。
既然正规的商业手段起不了作用，詹云裳又准备来点阴招，没想到，自己手底下最能干的手下，竟然连面试第一关都没过，直接就被刷了下来！
这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侮辱！
想当正式员工失败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应聘一个保安，都不成功！
万象科技不单单老板，简直连员工都有病，招聘一个保安而已，为什么还能查到老家的亲戚有没有作奸犯科！
结果就是，因为查得太细，还没入职就被逮出来了。
商业间谍这种东西，算不上什么大事，尤其这种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揪出来的，顶多训诫两声，连罚款都够不上。
即便如此，詹云裳还是感觉到了一种被当场打脸的痛。
这就类似于两军交战，一方刚刚摆出阵型，准备冲刺，结果领头的那几个就莫名其妙踩在坑里摔倒了。
伤害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詹云裳越想越觉得，薛蜜这个人身上透着一股邪性。
不过他这个人，本来脑子也不太正常，敌人越强大，他越兴奋，简直恨不得抱着对方同归于尽，就连死，也死得轰轰烈烈，正是他人生的最高追求。
可惜，这敌人不但无懈可击，而且连人影子都找不着。
詹云裳打心底里不太理解，这女人好歹也是两家大公司的老板，怎么能这么心大，10天半个月都不来公司一回，难道真的不管事吗？！
薛蜜还真的不管，她信奉的信条就是尽量找到最专业的管理团队帮自己打理公司，如果找不到，那只能怪她给的钱还不够多。
有些人，有钱了以后只想更加有钱，或者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功名利禄，也有一些人，只愿意烦恼怎么花钱，完全不想把多余的脑筋，浪费在怎么赚钱上。
她给出去的那么多年薪又不是白给的，这种烦恼，还是留给那些专业人士比较好。
于是，薛蜜在山里好吃好喝，不小心还养胖了几斤，詹云裳却是怎么蹲都蹲不到人，那些自以为周密阴毒的计划，因为找不到正主，完全没有了施展的空间。
他甚至派出私家侦探，都没查出这个该死的女人究竟藏到了什么地方！简直一言难尽！
正当詹云裳为此大发雷霆，甚至又砸坏了几个自己最喜欢的洋娃娃的时候，突然间，几个身穿制服的官方工作人员闯进他的办公室，要把他带走，协助调查。
詹云裳一脸烦躁的看着对方，甚至根本想不出来，这些人为什么要找自己。
难道……是那两个叛徒，出卖自己了？
西风影视这两个卧底，还真被顺便揪了出来。
不过和之前那位不同，这两个确实没有什么破坏的心思，而是安安心心想当自己的小职员，而且被相关部门一调查，很爽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交代了出来，也算是戴罪立功，不予追究了。
这两人的身份，从头到尾也就西风传媒的郑总知道，不过他也是被单亲妈妈带大的，所以对贺敏很有同理心，没怎么追究这件事，而是让她继续去上班。
至于另一个蒋晨光，这小子的反骨，郑总简直隔十里地都能闻出味儿来，不过说来也好笑，虽然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年轻的时候，跟这小子还有三分相似，只不过两个人选择的道路不同，他选的是咸鱼摆烂，这小子试图走的，却是各种背刺。
所谓殊途同归，反正郑总是觉得，要是公司真有问题，被员工背刺也是活该。
说实话，他对这个一身反骨的小子，其实还挺欣赏的。
当然欣赏归欣赏，也不能太让这小子随意发挥，郑总觉得，这家伙跟狗仔队那帮人，还有那个大记者泡在一起就挺好的，每天琢磨的都是怎么追踪社会热点，揭露社会阴暗面，属于把自己的长处用在了正途上，应该没那么容易走歪了。
至于这两个人提供的线索，倒是真的很有用处，有关机关用更快的速度查清了詹云裳犯罪相关事实，而且掌握了大量切实的证据，然后就拿着逮捕证，直接把他缉拿归案了。
别说卡素科技内部了，就算是之前做好了准备的陆放和裴心柔，也同样都是一脸懵逼，怎么都没想到，双方还没到短兵相接，激烈厮杀的时候呢，对方怎么就直接缴枪投降了。
再想到不久前薛蜜的那通电话，难不成，这个富婆，连上头都有人？！
薛蜜于是在两人眼中更加显得神秘莫测，不可捉摸。
卡素科技本来就是个摇摇欲坠的粘合怪，之前在詹云裳的强力镇压下，才勉强维持个大而不倒的模样，可现在，镇舱石莫名其妙被带走了，底下的妖魔鬼怪自然也纷纷冒出头，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狠狠大赚一笔。
而在这群人之中，陆放和裴心柔属于占了先机的，一个借着金融杠杆，利用这次危机狠狠大赚了一笔，另一个则联合自己的合作伙伴，成功吃下了卡素丢失的一大片版图，把自己肚子撑得又圆又肥，差点消化不良。
到这时候，放在一边的裴氏集团，也终于成了裴心柔捏在手心里的待宰羔羊，唯一的问题是，她要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王者回归了。
这段时间，裴氏集团内部一直人心惶惶，躁动不安。
老裴总突然倒下，小裴总水平又有限，根本撑不住大局，最重要的是，随着卡素科技风雨欲来，出现各种状况，本来靠抱着这条大腿吃香喝辣的小弟，也迅速进入了冰河期。
要是放在几个月之前，公司里有足够的现金储备，就算遇到什么大事，还是能够撑一撑，缓一缓，说不定，就能够缓到回暖的时候。
可是因为小裴总激进的策略，以及毫无章法的四处出击，现在的裴氏集团也跟个筛子一样，四处漏风，轻轻一击，就要垮了。
之前本来就有不少人怀念裴大小姐在的时候，现在，眼看着这位太子爷胡搞瞎搞，搞得他们的工作都快丢了，这种怀念就更加变成了一种现实的紧迫感。
毕竟这种时候，老裴总躺在医院里面咿咿呀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小裴总又叫人失望至极，也只有大小姐，才有希望挽狂澜于既倒，做一回定海神针了。
裴金永显然也知道底下人那些心思，对此他只有冷笑：老头子躺在医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咽气，到时候，根据遗嘱，股权全都到了他的手上，跟那个女人能有什么关系？
面对现在这副焦头烂额的情况，他虽然也头痛，不过一想到股票套现得到的巨额财产，他心里又好受了不少。
该死的老头子怎么还不死，等他一死，他就把这些全换成钱，自己带着母亲舒舒服服的去做个富家翁，也没白费这些年的努力讨好。
裴金永甚至有好几次都想偷偷潜入老爷子的病房给他拔管，也算是让这个老不死的快快解脱，早登极乐。
他虽然好几次都是这么想的，可到底没有胆子实行，只能到处求神拜佛，希望老天爷快点把老头子给收走。
可惜，还没来得及等到那一天呢，几乎被他遗忘的那个对赌协议，终于到期了。
无论是老裴总还是小裴总，原本都对这个对赌协议信心满满，认为只要等卡素回了款，再稍微几个操作，就能很容易达到对赌协议的要求，到时候平白赚大几千万，也就是简简单单的事。
可谁能想到，原本如同大山一样稳固可靠的卡素科技，内里其实这么不堪一击呢！
卡素科技陷入危机，第一个受到影响的就是相关合作商，尤其像裴氏集团这种本来就踩着红线运营的企业，稍微一个风波打过来，就摇摇欲坠，几乎撑不住了。
时限到了以后，当初和老裴总签协议的那个年轻人，就准备过来收割胜利成果了。
老裴总虽然是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手上拥有的裴氏集团股份也只有35%，一旦其中30%都被强制收购，那么，他拿着剩下的5%，也顶多只能做个中小股东，彻底失去公司的控制权。
听到这个让人晴天霹雳的坏消息，小裴总在屋子里转了半天，最后才在他母亲的鼓励下，决定去求一求对方，看能不能够缓一段时间，最好能够等到度过这段危机才好。
显然而然，这人早就被养成了一个天真的废物，还真以为商业世界是办家家酒，只要说说好话，别人就能让出自己的利润。
双方协商的当天，裴氏集团召开了股东大会，小裴总却直到股东大会开会前10分钟，才得知消息，急匆匆的赶到了会场。
他一赶过去，就对其他人大发雷霆，表示这次股东大会根本没有经过他的同意，突然搞出这种事情，这些人是不是不想干了。
可是这一次，之前至少还给小裴总几分薄面的中小股东以及公司员工，却突然态度大变，面对小裴总的诘问直接转身就走，搭理都懒得搭理几句。
小裴总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笑：“官威耍得还挺大嘛，不过没记错的话，这家集团很快就要归我所有了，你大概也没有资格解雇别人。”
在这场万众瞩目的股东大会上，裴大小姐，终于如同女王一般，重新降临。
所有人这时候才知道，对赌协议的另一方，背后其实是这位裴大小姐。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这一次，她要堂堂正正把一切都拿回来，而不是像个摇尾乞怜的乞丐，只能指望着父亲的施舍——就像那个愚蠢的私生子一样。
傲气十足的大小姐，拿着30%的股份，被所有中小股东捧着，重新走上台。
股东大会上，所有人一致通过，选举裴心柔为新任董事长，至于那位暂时代为管理集团，表现却极其糟糕的裴金永，自然是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分分钟就被清除出公司管理层，没有丝毫转圜余地。
这个决定做得如此之快，甚至都没人想起问问还躺在医院的老裴总的意见。
毕竟那位手里现在一共也就剩下5%的股份，作为一个普通的中小股东，退休养老保重身体，才是他应该关注的，至于公司管理之类的事情，还是应该激流勇退，早早交给有能力的年轻人，才是正确的选择。
除了被狼狈踢出局的裴金永，所有人都为大小姐这场酣畅淋漓的胜利，由衷鼓掌。
财务部，最近被公司叫人窒息的财务状况搞得焦头烂额的财务人员，也终于大大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回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应该不会再发生了，真是谢天谢地，前段时间，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怀念大小姐在的时候，现在可总算是等到了。”
“可不是，我听说股东大会上，光是鼓掌都鼓了十几分钟，那些老头老太太，一个个简直跟小学生欢迎领导一样欢迎大小姐，笑死人了。”
“谁还不是呢，”另一个人也笑，“我要是在上面，肯定也使劲鼓掌，毕竟那群老头老太太只是担心手里的股份，咱们可是担心工作能不能保住啊！”
虽然上班的时候，大家时不时就想拿导弹炸大楼，但是真到了关键时刻，也没有几个希望公司真倒闭的，毕竟拿着简历到处求职，也不是什么值得怀念的经历。
而那些不需要求职就能找到好工作的，哪需要等到现在，看到形式不对，早就跑了。
比如一度离开裴氏，但是这次又跟着裴大小姐一起回归的财务部主管周姐。
“周姐，我就说你那时候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挑衅那个私生子，原来是跟着裴大小姐，您就该早点说啊，要不然咱们一天到晚担惊受怕的，皱纹都多了好几根。”
周姐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模样：“要是真叫你们这几个大喇叭知道了，跟全公司都知道了有什么区别？”
其他人又是一阵讪笑，但是整个办公室的气氛，比昨天的愁云惨雾，不知道强了多少。
大小姐回来，就算公司的问题依然存在，但是一切难关，好像也没有那么难以渡过了。
本来裴氏集团的人只是觉得，大小姐回来，清楚了之前积攒的弊病，保住公司不倒，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毕竟现在裴氏的最大合作商卡素科技遇到了大麻烦，裴氏集团的效益也跟着降到了冰点，几乎马上就要进ICU抢救，这种情况，就算是很有危机处理经验的顶级CEO，也一样麻爪。
可是谁想到，这段时间裴大小姐离开公司，可不是混日子的。
童心科技被她带出去的时候，本来只是一个体量很小，甚至没有大规模盈利能力的小公司，谁想到短短几个月，这家原本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小公司，竟然承接了很大一部分原来属于卡素的业务。
庞然大物倒下，虽然可能牵连很广，但是同样也让出了巨大的真空，这时候，就开始有能力，抢到这片突然空出来的市场。
裴心柔显然吃到了最大的一块蛋糕，而裴氏集团原本和卡素科技对接的那一部分业务，也就自然而然的，被童心接了过去。
也就是说，现在的裴氏，需要仰鼻息的不再是卡素科技，而是换成了被裴大小姐全资控股的童心科技。
大小姐绝地反击，华丽回归的故事，也在圈子里广为流传，这时候的裴心柔，再也不是那个傻傻在集团干了很多年，结果全变成给别人做嫁衣的倒霉蛋，而是变成了手腕超绝的复仇女王，君临天下，无可匹敌。
无论是当初的贬低，还是如今的疯狂吹捧，在真正的实绩面前，看起来都无足轻重，甚至不如面前的一杯美酒。
裴心柔对着陆放举了一下杯：“你准备走了？”
“这边的事都差不多收尾了，我留着也没太多含义，而且我的论文刚写了一半，也不能再耽误了。”
要不是陆放说起这件事，裴心柔都快忘了，这个在资本市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还是个没毕业的博士生，每天都为了论文头秃，据说有时候白天杀得昏天黑地，晚上还要乖乖赶论文，实在叫人同情。
不过想一想这家伙这一次赚的钱，裴心柔愉快的决定把同情喂了狗。
当初的三人同盟，薛蜜出钱，陆放出头脑，裴心柔出人脉，约好了收益也是三三分，还算公平。
不过后来裴心柔因为心里的执念，主动放弃金融市场收割的利润，选择把裴氏集团彻底控制在自己手上。
这个选择虽然说不上对错，但是想想另两人拿到的那一大笔钱，还是叫她忍不住心疼。
这次，陆放凭借着自己敏锐的嗅觉以及天才般的操作，在资本市场鲸吞了超过二十亿的利润，和薛蜜一分，一人十来个亿，要是放在一般人身上，怕不是早早退休养老，快乐渡过余生去了。
可是对这两个人来说，一个淡定如常，还要继续赶论文，另一个无动于衷，好像就是一笔简单的小钱，完全不放在心上。
对比之下，自己好像反而成了最俗的那个。
裴心柔自嘲的一笑，又问陆放：“薛蜜还不肯从山里回来？她这日子，过得也实在是太滋润了吧。”
陆放耸耸肩：“应该这两天就要回来了，她这次的收获比咱们可大多了，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再不回来，就真的要翻天了。”
虽然裴心柔绝地翻盘，拿住了整个裴氏，还侵吞了很大一部分卡素原来的市场。
陆放则直接变成亿万富翁，收获了大笔财富。
可是和两个人比起来，薛蜜，其实才是收获最丰富的那个。
除了大笔从金融市场获得的利润以外，还有另一个大收获，却叫薛蜜想一想，都忍不住头疼。
“我也没买多少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膨胀到这个地步了？”薛蜜表示自己非常委屈，而且难以置信。
卡素科技留下的空白市场，被裴心柔吞了一部分，但是卡素科技本身，却几乎大半都落入了疯狂买买买的薛蜜手上。
想想当初自己努力卖这家公司股份的狼狈样子，真的好好笑哦！
薛蜜试图努力干笑几声，可惜实在笑不出来。
想到马上可能面临的工作量，她只觉得头疼。
第65章
薛蜜的挖墙脚大战，最开始实行起来还有点费劲。
毕竟那时候卡素内部的混乱已经初见端倪，但公司实力还在，詹云裳的威慑也还在，薛蜜也只能零零碎碎搜罗一些看重的人才，不过这时候，万象交互本来就处于快速扩张期，正需要大批技术人才顶上来，从大公司挖来的员工，直接拿来就能用，确实是省了不少事。
而且卡素科技有个最大的问题，也是很多大公司到了晚期的弊病：组织架构累赘，靠关系上位的风气盛行，有些分公司，从高层到中层，不是谁谁谁的小姑子，就是谁谁的晚辈子侄，真正有能力的人反而上不去，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做事的。
之前没什么人把主意打到卡素科技的时候也就算了，毕竟好歹是大公司，虽然上不了位，加班也能加到死，不过工资奖金还算丰厚，属于用命换钱，但是至少，还能有钱。
就算加班到凌晨，也能去公司食堂加餐，跟有些小公司比起来，还是强了不止一截。
像有些小公司，工资开不了多少，加班一点不耽误，半夜回家连打车费都不报销，还一天到晚用原始股pua自己的员工，相比之下，卡素科技还是有一定优势和吸引力的。
可惜，和万象交互比起来，那就啥也不是了。
对于万象交互递过来的橄榄枝，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卡素是业内顶级的大公司，但是万象交互却是肉眼可见的成长中的未来大佬，从前途看，万象交互加10分。
工资水平两者不相伯仲，都是行业内顶级水准，这一局打了个平手。
可要说起福利待遇以及休假制度，呵呵，卡素简直被直接踩进了泥里。
同样都有员工食堂，卡素这边是24小时营业，万象却是只早上7点到晚上六点开门营业，为什么？因为人家不鼓励加班，无论公司员工还是餐厅服务生，全都一视同仁，没有区别。
卡素科技每周996，变态的时候甚至可能变成007。
万象交互；还想996？直接送你一个强制休假，加班都加得偷偷摸摸，要不然一不小心，还有可能扣部门的经费。
对资本家来说，这是脑子里长水泡的政策，但是对普通员工来说，该怎么选择，大家个个心知肚明，绝不会真的把公司里的PUA口号傻傻当真。
只不过，对于传说的真实性，依然有很多人忍不住表示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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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乐清今年40出头，他当年从家乡考出来的时候，也曾风光无限，后来毕业就进了大厂，起薪接近2万，也觉得自己前途一片大好，肯定能够成功在这个大城市立足。
后来他结婚了，和妻子掏空了4个钱包，终于在这边买了一套房，正式落了户，虽然代价是每个月要还接近2万的贷款。
夫妻俩都算是中高收入群体，原本对于还贷信心满满，可惜去年，妻子所在的外企因为业务收缩，退出了国内市场，妻子于是失了业，重新进入求职市场，却发现这个年纪，已经很难再找到称心如意的工作。
董乐清这边，压力一下大了起来，可是在大厂，40岁的员工属于即将被优化的对象，要么升上中层当管理，要么拿钱走人，毕竟这个年纪，就算经验再丰富又怎么样？论加班肝命的能力，还不如刚毕业的小年轻。
公司要的是能发光发热的耗材，不是等着退休养老的老人。
对这种事他其实也有心理准备，按照以往前辈们的经验，从大厂出来以后，靠着自己的经验和眼光，在小公司找份养老的活并不算难，甚至有时候工资还能不降反涨，舒舒服服的当个引进的专家型人才。
可是从去年开始，情况突然急转直下，大批小公司支撑不住，退出了市场，原本还算富余的岗位，也一下变得难找了。
就连工资，也往下降了一大截。
更叫董乐清感觉恐慌的，是自己还没来得及离职呢，他所在的卡素科技，效益也肉眼看着不太好了。
也就是这时候，董乐清第一次接触到了猎头的试探。
他第一反应是拒绝。
董乐清当然知道万象交互，事实上，他当初还参与过这家分公司的创建，跟公司负责研发的明主任也打过交道。
后来听说集团总部准备关停这家公司，他还有些遗憾，没想到峰回路转，万象交互被外面的资本收购，就此独立了出去。
等再听到这家公司名字的时候，万象交互已经成为年轻人嘴里的时尚代表，未来先锋，看起来确实前途一片大好。
面对这种机会，部门里另外两个小年轻毫不犹豫就跳槽过去，可是对董乐清来说，需要考虑的事情却要多得多。
这个年纪的中年人，上有老下有小，远没有年轻人那股冲劲，也不大容易轻信资本家的承诺。
不管是谁，被压榨了十几年，都不会太相信这些屁话。
什么超级优越的福利待遇啦，什么足额的休假啦，什么定期的旅游和培训啦，也不说一定是假的，但是对一个中年人来说，可信度一定要减90%。
毕竟当年的卡素，不也一样是这么跟应届大学生宣传的嘛。
尤其像万象交互这种刚起来的新公司，加班熬夜肯定是常态，他这么一个中老年，可拼不过其他年轻人，为了保命考虑，还是算了。
董乐清更想找的，还是那种工作压力不大，收入预期也可以稍微放低一点的小公司，最好能有正常的双休，晚上下班也不要太晚，不能像在卡素这边这样，动不动就要10点以后才能下班。
他的老命，是真的耗不起了。
可惜找了一圈，董乐清根本找不到理想的小公司，反而跳到万象交互的前同事，却传回了让他几乎难以置信的消息。
万象交互，竟然真的不鼓励加班！
除了正常的周末双休，竟然每周还能多一天假！
甚至还有一堆对于拖家带口的中年人十分友善的条款，看起来，似乎是一家可以长久干下去的公司。
董乐清当即就后悔了，不过还好，随着万象交互的持续扩张，猎头又再一次联系上了他，这一回，董乐清可无论如何也不会说不了。
跳槽过来以后，他很快发现，前同事还真不是托。
这家公司那些之前被他认为纯粹忽悠人的待遇，竟然也全是真的！
最重要的是，因为不需要熬夜加班肝命，所以这家公司的整体气氛，对于35岁以上的人群依然友好，并不存在什么非升即走的铁律，光是这一点，就叫他安心了不少。
自从在这边上班以后，按时回家成了常态，以前他每次下班回家的时候，女儿都睡着了，连周末周日也要泡在公司，以至于女儿在作文里写，爸爸在家里就像个隐形人，除了照片上，很难见到真人。
可是现在，他总算能够抽出时间陪越来越大的女儿，连带着妻子的时间也解放出来不少，可能是时来运转，妻子也终于找到一份工资不是特别高，但还算合心意的工作，原本充满焦虑和危机感的家庭，也终于重新平静下来。
这周六，董乐清突然捧了一个大纸箱子回来，箱子里还有一堆传感器相关的元器件，这些都是他临时在网上买的，准备带着女儿一起做学校布置的科技节活动，也算是发挥一下自己的特长。
作为一个技术还算不错的程序员，他现在在万象主要负责处理传感器数据采集方面的工作，不过以前他大学的时候就选修过电气化，真要做点什么小玩意，还是相当轻松的。
父女俩在书房里泡了整整两个周末，才终于捣鼓出一套有点粗糙的传感器设备，传感器的一端连接着电脑，可以大量采集人体数据，进行更进一步的处理。
这个作品被女儿带去学校，得了大奖，董乐清满脸得意的同时，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好像想到了什么很有趣的主意。
之后的两个月，他又利用业余时间，搭建了一个可以有效提升感知效率的小软件。
数据感知分为硬感知和软感知两种类别，硬感知主要是指利用数据采集设备，对现实物理世界的信息进行收集，软感知则是通过软件或者技术手段，不依赖现实的物理对象，实现对信息的模拟收集。
董乐清这个软件，主要是让算法更高效的利用硬感知获得的数据，搭建软感知相关的数据分析平台。
这个软件并不复杂，没想到效果意外不错，他把这个软件随手给了上司调试试用，结果第2天，他竟然就被调到了公司里最关键，也是由明主任全权负责的1号楼，就连工资，也当即涨了30%。
不过据说在这个部门，最有吸引力的还不是上涨的工资，而是一旦出了成果，获得的大笔奖金。
据说之前就有一个实验室员工，因为解决了一个关键的设备问题，拿到了整整50万的技术奖励。
如果董乐清这个软件最后调试成功，证明真的能够用于实际应用，奖励估计也不会太少。
董乐清怎么都没想到，本来都已经到快被淘汰的年纪，竟然突然就给升职了，不过他唯一有点烦恼的是，在这边，同样不好加班。
没看就连明主任，想加班的时候也只能偷偷摸摸遮遮掩掩，看起来就跟做贼一样，实在有几分鬼祟。
万象交互和董乐清类似的人还有不少。
这些被挖角的人，进入万象交互以后，倒也不一定都创造出了非比寻常的成绩，但是脱离了那种高压的加班环境，人变得松弛了，精神也好了，哪怕是做正常的工作，都感觉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最重要的是，就连身体，都不像以前那样，动不动百病缠身，体质差得甚至比不上在广场跳操的80岁老阿姨。
很快，万象交互就成为无数业内向往的圣地，谁要是能接到一封来自万象的猎头消息，简直跟中了头等奖一样兴高采烈，随着薛蜜的小锄头越锄越快，万象交互大规模挖角的消息也越传越广，有些人等不及，干脆自己投了简历，毕竟现代人，无论对于感情还是工作，都比较积极主动，尤其是碰到真正心仪对象的时候。
所以才能出现整家公司，连老板带公司里的猫，全部投奔过来的夸张戏码，把詹云裳搞得愤怒不已，才惹出后面的祸来。
可惜没多久，万象交互空缺的岗位很快就被填满，一时间，这个被挖角的风，好像也终于平静了一会儿。
直到第二轮挖角又开始了。
这一回，是直接冲着刨卡素科技的祖坟去的。
薛蜜本来也没想做得这么绝，无奈詹云裳因为想跟自己作对，直接把自己给送了进去，卡素群龙无首，大量人才流失，挖起人就更简单了，简直就跟掏兔子窝一样，一挖就是一窝，反正上头也没人管，到了后期，整个部门整个部门直接投奔的，几乎就成了常态。
在这一通抢人大战中，最突出的两个，就是裴心柔的童心，以及薛蜜的万象交互。
只不过两人抢的风格还不大一样，童心重点抢的还是跟自身产业，以及裴氏紧密相关的领域的人才，而且除了挖人以外，她更多的关注点还是放在抢业务和客户上。
薛蜜就不一样了，她纯粹是专注于抢人。
什么业务啊客户啊，就没怎么被这个富婆放在心上过，她之所以加入抢人大战，怀的也是十分朴素的心态：卡素快要完蛋了，可是那些人才，不能是白白浪费呀！
除开那些干不了事的关系户，小锄头几乎把卡素科技稍微能干点的中坚层全一股脑给搬空了，稍微拾掇拾掇，就能再造一个新的卡素科技出来。
薛蜜就这么莫名其妙，几乎算是把整个卡素，都给抢走了。
作为一家估值万亿级别的庞然大物，一般来说，肯定是没有可能这么简简单单就被买下来的。
一家企业的资产涉及方方面面，有现金，应收账款，各种固定资产，投资性房地产，以及其他有形无形的资产。
尤其集团性大型企业，涉及到的行业更多，乱七八糟的账面或者非账面资产也多，企业估值经常随着市场风向涨涨跌跌，有时候公司主营业务肉眼看着不行了，公司表面的营收数据，却依然能做得很漂亮。
卡素科技如今就是这么一个情况，行内人都知道昔日霸主已经进入了陨落倒计时，局外人却还觉得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至少暂时看起来光鲜亮丽的，也不像会出大问题的样子。
在这种局面下，要是想通过砸钱把卡素科技整个买下来，就算薛蜜这个大富婆，也不太能做到——就算能做到也没必要，她手里的各种资产已经够多了，犯不着买这么一个快烂掉的空壳子拿在手里玩。
只要挖人就好了，顺便还有各种专利技术也能打包的打包，能买下的买下，至于什么公司固定资产，拥有的地皮，那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压根不浪费这个钱。
薛蜜：虽然我当初确实说让你们对有价值的人才能挖就挖，但也没想到，能挖来这么多啊……
现在这情况，跟把整个卡素挖过来，有什么区别？！
要真有区别，也可能是人员更加精简，没有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户，整个团队，能够发挥更高的效率？
反正现在坊间都传说，卡素科技已经一分为二，一个就是原来那个烂摊子，剩下的基本都是些尸位素餐的关系户，另一个，名义上是万象交互的子公司，实际上比母公司规模更大，人数更多，而且承接了一部分原来卡素的业务，虽然因为刚起步，还没能实现盈利，但是前途，好像还挺不错的样子？
总而言之，好像也没挖亏。
可是对薛蜜来说，突然多了这么一大摊子事，让这个向来懒懒散散，不喜欢太动脑子的富婆，头都疼了。
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
挖过来就挖过来呗，就当是多了一个新公司，反正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大不了继续砸重金找专业人才来管理，不就是她一贯管理公司的老套路，也没什么好为难的。
薛蜜只要求一点：新公司的各项福利待遇，依然要跟西风传媒以及万象交互看齐，赚不到多少钱无所谓，至少当初挖人的承诺，必须履行到位。
要不然，不就成了骗人嘛！
————
新卡素——被薛蜜命名为重启科技，目前依然挂靠在万象交互旗下的子公司，这时候发展得轰轰烈烈，反而曾经的大佬卡素科技，都已经沦落到不得不卖地求生的地步了。
还好手里地皮多，光是靠卖地皮，估计都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在看守所里得知这些情况的詹云裳，忍不住轻蔑的一笑。
他这时候已经脱掉了夸张的礼服裙，换上了一件素淡的条纹衬衫，头发也剪短了，贴着头皮，看起来很清爽。
说实在的，这个样子的詹云裳，看起来比之前顶着满脸大浓妆的模样，可顺眼多了。
就连他的名字，也从詹云裳，终于变回了詹云常。
詹云常到现在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莫名其妙就沦落到这一步的。
最近公司的事情确实不大顺利，面对挑衅者，他的回击也不够干脆利落，连那种小姑娘都没吓住。
可是除此以外，他好像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怎么会莫名其妙就东窗事发，还被直接抓了起来。
他这辈子确实没做过几件好事，甚至还沾了三条人命——当初被蒋晨光一口说破的时候，他心里就忍不住一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有人偷偷握着这个把柄。
卡素前董事长当年的车祸并不是意外，而是他下的手。
当时车上一共有三个人，一个司机，一个卡素前董事长，还有一个，是詹云裳的亲妈。
那场车祸之后，司机包括后座的两个人一齐殒命，从这以后，卡素内部的继承人之争正式拉开帷幕，变得异常激烈起来。
这起意外，就是詹云裳做的。
对于一口气杀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他心里却连半点愧疚都没有。
十几年前，为了讨好生父，他妈把自己扮成了一个漂亮的洋娃娃，换上了夸张的礼服裙，使用着精致的陶瓷器皿，一举一动都必须像用尺量过一样，带着一种玩偶的假人感。
生父已经有很多孩子，男孩女孩都有，一个普通的男孩子，并不能引起他过多的重视。
但是一个有趣的，能够摆在台上炫耀赏玩的玩偶，却能获得他的关注。
有段时间，有些富豪私下里很热衷收集这种真人玩偶，不过只有这位詹董事长，拿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当玩偶，也算是一种极致的变态了。
很长一段时间，改名詹云裳的男孩，甚至觉得自己身体里真的要伸出木头支架，血肉里，也几乎延展出了细细的钢丝绳。
在这样环境中长大的男孩，就算杀父弑母，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他想要挣脱那些可怕的枷锁，可等到制造这一切的人死去以后，他才发现，枷锁已经深入骨髓，根本无法摆脱了。
然后，詹云裳就彻底疯了。
一个洋娃娃，不需要有任何怜悯之心，也不需要有什么责任感或者其他人类的情绪，对他来说，只要把叫他不顺心的人全部捏碎，这个世界，自然就重新变得阳光灿烂。
可惜，这个世界上叫人讨厌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了，怎么捏都捏不完，甚至到最后，他还遇到了一个叫自己觉得十分棘手的麻烦。
那个女孩子也很疯，但是疯得和自己不太一样。
在外面的时候，詹云常本来觉得，自己对薛蜜只有刻骨的仇恨和敌意，可是等到被关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他才发现，自己对对方更多的，其实是羡慕。
明明同样没有任何值得依靠的亲人，那个女人却过得如此松弛，就像是一条在空气里游走的鱼，有着詹云常完全无法理解的悠游自得。
真是看一眼，都觉得生气呀！
可是又总想再多看一眼。
安静的坐在探视间的对面，听着律师说着外面的情况，詹云常忍不住露出一声冷笑。
卡素科技快要倒了，他一点都不在乎，薛蜜把卡素原本的人几乎都挖走了，又弄出了一个新公司，反而比较让他在意。
詹云常也说不清自己在意的是什么。
他其实有点好奇，那个疯子最后究竟会弄出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那个新公司，又会在其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可惜，他注定看不到了。
听到詹云常的决定，原本还在滔滔不绝的律师，突然就定在了当场，半晌才犹豫的确认：“您……真决定这么做？”
詹云常淡淡的点了点头。
“但是您还有兄弟和姐妹，确定把财产直接赠予一个外人吗？”律师再次问。
詹云常嗤笑一声：“我是坐牢，又不是生病，这点理智还是有的，用不着你一遍遍的问。”
“可是……”律师依然对于自己客户的决定迷惑不解。
因为被牵扯进一桩谋杀案，詹云常确实有可能被判比较长的徒刑，不过考虑到这个案子的证据不算特别扎实，律师觉得，还是有争取无罪释放的可能。
就算最后被判了刑，他也有信心把刑期减到最低，顶多十来年就能出去了，到时候詹云常的年纪也并不算大，靠着手里的资产，应该依然能过得不错。
他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人不过是被脱掉了洋装，整个人就显得无精打采，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甚至做出了这么奇怪的决定。
总让人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是能够再争取一下，”律师再次说，“现在证据的分量都不够，我们完全可以做无罪辩护。”
“嗯，知道了。”詹云常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模样，写好遗嘱，然后把律师打发走了。
一天以后，他就在房间里自戕了。
据说场面十分恐怖而诡异，他把床单撕开，变成了一套简陋的礼服裙套在身上，然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细钢丝绳，一点点穿进手腕，然后割断了自己的血管。
鲜红的血浸润在雪白的床单上，因为时间的关系变成了暗红色，又像是点点盛开的玫瑰，带着一种恐怖的美感。
至于他的姿势，则是姿态端庄，看起来就像一个被特地调整过的玩偶，僵硬的维持着一个别扭的姿态，一直到死亡的终点。
直到死，他依然无法摆脱从小被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或者说，曾经让他恨得刻骨铭心的东西，到了最后，却成了他的坟墓。
薛蜜是第二天得知詹云常死讯的，不过最叫她意外的是，自己，这个本来让詹云常一度恨之入骨的人，竟然成为了他的遗产继承人？？？
最奇怪的是，詹云常就连一句话的都交代没有，走得如此突兀，又干脆利落，甚至让人根本猜不出来，他人生的最后阶段，究竟在想什么。
薛蜜想不到，已经成为空壳子的卡素科技，到底还是重新，被塞到了她的手上。
没想到这人临死之前，还要疯一把。
对于詹云常的死，薛蜜觉得这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
毕竟在幻影里，这人也同样死得轰轰烈烈，就像是一出华丽的舞台剧。
说实话，她对这个人的心态还是十分复杂的。
詹云常就是个变态，这一点无可否认。
他有着很强的自毁侵向，可是与此同时，也很乐于把所有人都一起拖下地狱。
幻影里，这人本来的结局，是在卡素科技总部点燃了一场大火，因为淋了航空燃料的关系，火势蔓延极快，不用多久，整家公司从上到下全都变成了一片火海，而在这场火海里丧命的无辜者，不计其数。
这也是薛蜜为什么一心想要把人都挖走的原因。
相比之下，这次他只带自己一个人走，看起来反而是一种进步了。
可是，他又为什么选了自己做遗产继承人？
薛蜜想不通。
想不通，那就干脆不想好了。
反正人都死了，她总不可能还把对方的鬼魂揪出来，问一问这个变态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吧。
薛蜜本来以为，都已经快成空壳子的卡素科技，应该也没有给自己留太多东西。
没想到，在清点资产的时候，她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卡素科技竟然还有一个内部专利库，里面藏了大量卡素这些年攻关过的成果，光是这一笔收获，就终于成功地抵消了薛蜜对那个变态的恶感。
毕竟这一回他没有害死那么多人，还给自己留了一个大礼包，所以薛蜜决定，以后还是不管这家伙叫变态了，而是转而用那家伙代替好了。
卡素曾经也是一家对科技很有追求的公司，不但在虚拟现实领域发力，在人工智能，生物医疗方面，也同样做过很多尝试。
明主任看到这些东西也很激动。
“没想到老板你竟然成功搞到了这个专利库！”到底是曾经在卡素科技呆过的大佬，显然也知道这个专利库的存在，“有了这东西，您一直心心念念的全息游戏上市时间，至少能提前一年以上。”
这简直是薛蜜最近听说过最好的消息了。
卡素前任董事长骨子里虽然也是个变态，但是同时，也是一个追求极致科技的变态，当初卡素科技之所以能够崛起，就是因为他砸了大量的利润在科技研发上，才让这家企业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一骑绝尘，远远领先于其他同行。
而这个专利库，就是最好的证明。
薛蜜好奇的在这里面逛来逛去，打量着各种各样的数据储存卡，粗糙的半成品或者成品，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仪器。
这里看起来，可真像是科学怪人的秘密仓库啊！
薛蜜很快注意到，在一众蓝色的标签里，有一张储存卡上贴着一个红色的标签，看起来分外引人注目。
她仔细去看标签上的文字：“这是……诺亚，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标示危险？”
“诺亚？没想到，它的原始数据竟然还保留着。”明主任表示也十分惊讶。
“几年前，老董事长曾经狂热的投注过人工智能，表示想要开发出一款足够改变世界的智能程序，只可惜，他最后失败了。”
“这里面应该就是那个失败的人工智能，”明主任好像忽然想起什么，说，“据说是个不太可控的程序，因为安全性方面的考虑，才被封存起来。”
“还有这种东西？难道是担心它毁灭世界？”薛蜜好奇的问。
“那应该不至于，”明主任笑，“应该就是一段类似于超级病毒的程序，我听说它的感染性很强，当初失控以后，废了很大的功夫才重新控制住，据说还因此废了一台价值上亿的超级服务器，卡素对于人工智能相关的研究，也就彻底停止了，之后好像又试图尝试过一回，但结果还是失败。”
说起别的明主任不一定知道，可一旦和经费相关，他保证打听得清清楚楚，什么小道消息都能说出一二。
对于之前的经验教训，薛蜜表示十分虚心接受，绝对不会轻易重蹈覆辙。
不过，看着这么多的技术成果，这家公司原本也应该成为一家伟大的公司，谁想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沉沦了呢。
“我本来还以为这段程序已经被彻底销毁了，”作为一个充满了好奇和求知欲的科学家，明主任其实对这对程序有点好奇，不过出于理智，他还是果断选择压下来这份好奇心。
毕竟这东西，实在是非常的危险，他可不像自己实验室的设备，只是因为一点好奇心作祟，就被暴露在危险之中。
看了不少科幻片的薛蜜，对这玩意也有很高的警惕性，她看了一眼那张封存的储存卡，摇摇头，完全没有打开的冲动。
毕竟在科幻片里，好奇心，往往都是作死的源头。
她才不乐意当那个炮灰呢。
除了这个特别有价值的专利库以外，卡素科技现在最值钱的，就是全国各地的地皮，以及不少其他公司的股份。
通过强势挤走自己的兄弟姐妹，詹云常成功拿到了对公司的绝对主导权，可是谁都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薛蜜，这个早就已经退出卡素的前任股东，得了最大的便宜。
林林总总加起来，这笔新资产保守估计上百亿，薛蜜也没想到，那个变态——不对，那家伙，临死前竟然还给自己送了一份这么大的礼。
难道是为了补偿之前对自己造成的心理损害？
但是也不对呀，明明自己给那家伙造成的心理阴影，应该比较严重。
薛蜜散漫归散漫，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所以有可能，那家伙特别喜欢受虐？
毕竟现实里也有不少这种人，那家伙心理上本来就不太健康，再加这么一条，好像也并不奇怪。
只希望这人这一回能够投个好胎，不要再碰上那种乱七八糟的父母，好好长大，变成一个心理健康的人才好——这也是薛蜜对那人最真挚的祝福。
不过薛蜜又觉得，那家伙可能也不见得还想投胎变成人，说不定，他其实更想变成一个洋娃娃？
但愿他能够梦想成真吧。
第66章
薛蜜现在正在举行一场面试。
万象交互莫名其妙就把卡素科技给一口吞了，这就类似于蛇吞象，还是一条小蛇吞大象，距离肚皮胀破，也就只差那么一丁点。
一大摊子事，直接就砸在万象交互的CEO于彤脑袋上，都快让她忙疯了。
于彤已经跟老板放了话，必须尽快找到能管重启科技的CEO，要不然自己分分钟罢工。
顺便说一句，这个新名字取得可真难听，充分说明了老板取名废的本质。
可能是受到郑总传过来的优良作风的影响，以前她可从来不会发表这种不当言论，甚至可能觉得，老板给自己加担子，是对自己的重视。
但是现在，呵呵，她一样也要有休假！
然后，薛蜜就被催着赶着，开始招ceo了。
其实刚开始，她没想管这个事儿，而是请熟悉的猎头公司帮忙推荐。
毕竟人家才是专业干这个的，应该很容易能够挑选到合适的人选。
结果，薛蜜发现自己想多了。
猎头公司第1次推荐了两个人选，一个是从国外回来的海龟，博士学历，以前也在世界前500强的大型公司任过高管，看起来履历非常漂亮，简直无可挑剔。
另一个则是在国内科技公司任职过，拥有丰富管理经验的顶级打工人，履历同样近乎完美，而且也更加熟悉国内市场。
对着这两个人选，薛蜜也不确定选哪个，所以就决定先见一面再说。
结果一握手，妈妈咪呀，她看到了什么！
第一个是个四十出头，但是保养极好的中年人，模样风度翩翩，谈吐温文儒雅，可惜是个办公室性骚扰的惯犯，手下受害者无数，如果按照幻影里的未来，还要过四五年，才有人勇敢的站出来，揭露这家伙的丑陋面具，结果那个勇敢的姑娘，还要被群嘲是自己主动勾引上司的狐狸精。
……这都什么破事，好恶心的家伙，滚出啊！
第二个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在男女关系上虽然干净点，但是是个贪污的惯犯，在上一家偷偷卷走了上千万，这是又盯上了现金流充裕的万象交互了。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薛蜜愤怒了，果断pass了这两个互相比烂的选项，决定自己找新任CEO。
当然，在此之前，她还联系了西风传媒狗仔小分队，帮忙找出第一个应征者以前的罪证，或者联系那些受害者，看能不能帮着她们讨回公道，同时写了封匿名信给第二个应征者的前公司，罗列出了薛蜜看到的那些转移公司财务的犯罪行为。
正义的富婆表示，既然发现了，就绝不能放过一个犯罪分子！
听说是个搞性骚扰的变态，那个背刺詹云常，同时对卧底工作非常感兴趣的蒋晨光，对此十分感兴趣，甚至主动要求跟着一起出击，寻找这家伙的把柄。
对这位资深反骨仔来说，搞死一切无良上司，简直就是他人生奋斗的动力所在！
对这位的兴趣爱好，薛蜜也只能表示尊重，同时小心翼翼远离。
毕竟这可真是个危险的家伙啊！但凡自己飘一点，说不定就要被他给盯上了。
不过小心归小心，薛蜜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还挺好的，叫她更加警醒，不至于被庞大的财富迷惑，都忘了自己姓什么。
暗中的惩奸除恶还在悄悄进行，另一边的麻烦，却也没有那么好解决。
可能是之前几次运气太好，很轻松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这一回的艰难程度，简直远超薛蜜的预料。
毕竟卡素科技的名声在这里，就算已经被新老板改成了一个奇奇怪怪的名字，有胆子接这个摊子的人也不多。
而在这些人里，靠谱的人就更少了。
猎头公司后来又帮着推了三个人选，这次这几个人里倒没有之前那么夸张，只不过一个一看充满了知识精英的傲气，可能很厉害吧，但薛蜜光是跟他说几句话都觉得累。
另外一个和前一个正好相反，性格唯唯诺诺，似乎很乐于做老板的跟屁虫——对强势的老板来说，可能会喜欢这种性格，可对薛蜜这个只想甩手自己去浪的人，这种属下简直就是噩梦。
最后一个性格上倒是居中，看起来不温不火的，问题是刚一握手，薛蜜就一脸沉重的劝这人尽快去做个身体检查。
她也没想到，自己这能力竟然还能发现绝症患者——当然也可能是这人的病比较罕见，恰好触发了那个金手指奇奇怪怪的敏感点。
总而言之，依然一个都不行。
她后来又考虑内部提拔，毕竟作为一个曾经的庞然大物，重启科技内部还是保留了一些原来的架构，要是直接从内部选出合适的人来管理公司，不就行了嘛！
可惜薛蜜刚对自己这个精彩的主意击掌赞叹，就被冷静的于彤劝阻了。
老板心大，她却有基本的判断。
“如果想要尽快把原来的卡素消化，我不建议任用原来的管理层担任ceo。”于彤说。
倒也不是对对方的能力不信任，或者担心背叛之类的狗血故事，但是如果依然任用原来的管理层，对原来卡素的员工来说，就很容易形成路径依赖，不利于他们尽快融入新的公司体系。
尤其对于万象交互这种比较奇葩的公司来说，这么一个格格不入的庞然大物，造成的影响可实在是太大了。
薛蜜虽然对公司管理不太擅长，但是很善于接受下属的意见，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把眼光再往下看，指望着利用人海战术，找到合适的人选。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单靠眼缘或者直觉肯定不太靠谱，薛蜜想找的，肯定还是那种能够触发自己的金手指，比较特殊的人才。
可惜，能够让金手指起反应的，绝大多数依然是各种想都想不到的八卦。
啧，这个人竟然和他嫂子有暧昧！
哦豁，这人和她丈夫，竟然都是变性人！
呀！这人的儿子竟然在搞师生恋！太过分了，她要举报无良的学校老师！
总而言之，都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家长里短看了一堆，事业方面的收获：零。
薛蜜有时候都觉得，她要是利用这个能力算命，估计没两天，就要被人家给打破头了。
简直叫人头秃。
顺手又匿名给那个倒霉的家长发了一封邮件提醒，薛蜜再次深深的叹了口气。
人生啊，可真是充满了无奈。
白忙活了一个上午，除了再次感受到人类的多样性和性向的丰富以外一无所获的薛蜜，决定去吃个大餐，犒劳一下自己空空荡荡的肠胃，和被迫填了一堆乱七八糟废料的大脑。
她在手机上翻了半天附近餐厅的评分，终于选中一家评分不算特别高，但是开店时间久远，看起来口碑挺不错的小店。
吃货薛蜜早就已经吃出心得了：那种所谓一星二星的高档餐厅特别喜欢招揽冤种，反而是有一些不知名的小店，性价比高，还比较容易吃到惊喜。
这小店离公司不算远，只隔了两条街的距离，薛蜜就带了一个可靠的保镖姐姐当同伴，一起去探新店。
小店开在一个巷子里，而且要往巷子里走很深才能看见，按理说这种偏僻的地方，人应该不多才对，没想到一到门口，两人就能看见店里十分热闹，宾客盈门。
这是又捡到宝了！
一看到这幅热闹的景象，薛蜜就忍不住眼睛一亮，兴奋的准备往里面凑，结果被尽职尽责的保镖小姐姐一把拉住，快速观察了一下周围，才把脱缰野马一样的老板放开。
然后薛蜜呲溜一下就钻进店里，一边抽着鼻子闻味，一边用经验丰富的目光打量周边顾客桌上的餐盘，很快就确定了这家店的口碑菜是什么。
快乐小狗一样的富婆转向保镖小姐姐，问她想点什么。
保镖小姐姐摇摇头：“都可以，我不忌口。”
根据多次和雇主外出吃饭的经验，保镖小姐姐现在对于薛蜜点菜的品味，简直就跟对自己的专业能力一样信任。
薛蜜马上挤进人群里，很快就点了菜，又重新钻出来，挨着坐在保镖小姐姐的边上。
这家小店生意好，位置却不多，经常有陌生人拼着一张桌子吃饭，大家挤挤挨挨的，蒸腾着一股人气。
老板娘虽然体型胖乎乎的，身形却很灵活，端着一个大不锈钢盘子，在人群里穿进穿出，声音还极具穿透力，充满了一种市井里特有的热闹和活力。
薛蜜对这种热闹的气氛相当适应，保镖小姐姐看起来却有些局促。
可能是店里人太多，跟着雇主出来的又只有她一个，总让她不由自主的陷入职业病，觉得每一个靠近的都有问题。
不过还好，虽然刚开始有些神经过敏，保镖小姐姐还是很快调试过来，通过对周边人神情和动作的观察，确定这些人只是普通食客，应该没有怀着什么不良的打算……
啊，不对，这群人里还有两个小偷！
保镖小姐姐眼睛一亮，飞快朝着雇主使了个眼色，薛蜜也挺机警，马上顺着保镖小姐姐的目光看了过去。
哦豁，有人在偷东西！
只见两个瘦高个一前一后装作互不认识，却很有默契的夹住了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个突然不小心的碰了一下这个中年人，一边说着抱歉，一边巧妙地转移了中年人的注意力。
而他的同伴，则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轻轻巧巧的往中年人的口袋里一掏，一台看起来价格不菲的手机，就这么被带了出来。
薛蜜朝着保镖小姐姐也使了个眼色，保镖小姐姐便眼疾手快的抓住小偷的手腕，轻轻一拧，差点把这个瘦高个子直接拧断。
她另一只手也顺带着制住了旁边那个想跑的同伙，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一带，就轻轻松松把两个大男人叠成了罗汉，压在有点油腻的地板上。
这一切不过只在几秒钟内就结束了，那个被偷的中年人还有些晕晕乎乎的，一脸茫然的朝着后头看了一眼，下意识的一摸兜，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被偷了。
他用力顶着眼镜，连连跟保镖小姐姐道谢，店里的老板娘也摇着敦厚的身躯走了过来，看到面前这一幕，扬起手上的餐盘，就直接往那两个小偷身上砸过去：“你们这两个小兔崽子，也不打听打听老娘是什么人物，偷东西竟然敢偷到老娘的地盘上来了，真是活腻了！”
两个小偷本来就被制得动弹不得，这时候又被老板娘一通暴揍，只能哀哀求饶，看起来可怜极了。
旁边的食客们，这时候也顾不上点餐了，看着这一出闹剧，发出了欢快的笑声。
保镖小姐姐松开了制住两个小偷的手脚，看着老板娘大发神威，也忍不住笑了。
不多一会儿，这场闹剧就随着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赶过来，迅速结束，小餐馆里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热闹和乱中有序。
刚才被偷的眼镜中年人走过来跟两个人道谢，还想付这餐的钱，可惜薛蜜刚才就给过钱了，他踟蹰了半天，手脚麻利的老板娘已经端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说是感谢这两个小姑娘刚才见义勇为的行为。
她还一拍胸脯：“放心，不用担心报复的事，那种小瘪三，在老娘的地盘上，也只能乖乖趴着，一个屁都不敢放。”
老板娘一看就是豪爽的性格，体格大声音大，就连心也很大，风风火火的，看着就让人觉得热闹。
她转过头，看到那个中年人还期期艾艾的站在一边，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真是个憨货，两个小姑娘都比你利落，你究竟怎么活到这么一把年纪的？”
这个中年人一看却是个脾气好的，面对老板娘的话，只是挠着脑袋，露出了一脸憨笑。
老板娘又对薛蜜和保镖小姐姐说：“不好意思，这人就是个傻子，连感谢的话都不会说，你们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她顺手又推了一下那个中年人：“行了，你先坐着吧，先吃顿饱饭，再去想找工作的事。”
中年人不好意思的对薛蜜还有保镖小姐姐笑了笑，又指了指旁边的空位，问他能不能做。
薛蜜点点头，中年人便坐下了，然后拿出纸巾，仔仔细细的擦了一遍桌面，继续不好意思的笑。
等到菜上桌了，看到两个女孩子点的是这边的招牌菜，他还笨嘴笨舌的夸两人点的好，这道萝卜牛杂，绝对是这家店的特色，他吃过那么多家店，还从没吃到过味道这么好的牛杂。
老板娘又端了两碟凉菜过来，闻言再白了中年人一眼：“你的意思是，店里其他东西就不好吃了？”
中年人马上讪笑，表示自己绝对不是这个意思，店里每一样食物都色香味美，比其他地方强多了。
老板娘这才满意的笑笑，又让两个小姑娘慢慢吃，才端着碟子，又从人群里挤着离开了。
薛蜜好奇的问这个中年人，是不是这家店的老客户，看起来跟老板娘还挺熟的。
中年人低眉耷眼的笑，说自己是这附近的租户，原来还在这附近上班，不过后来因为裁员增效，他就被解雇了。
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还有点倒霉的中年人。
虽然这人看起来真的很想好好感谢两人的样子，不过薛蜜也没怎么把这事放在心上，只开开心心的夹了一块被煮得透烂的萝卜，轻轻一咬，汁水四溅，清淡的萝卜香气混着满满的肉香弥散在口里，可实在是太好吃了！
牛杂的味道也很正宗，牛肠脆嫩，牛肉软烂，牛筋爽弹，这个老板娘的手艺，确实有点东西。
就算是对于食物没有特别大热情的保镖小姐姐，显然也被这一碗萝卜牛杂惊艳到了，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一脸满足。
看两人的模样，中年男人好像也与有荣焉，嘿嘿地笑了起来。
不一会儿，老板娘又凑了过来，又送给两个女孩子一人一碗双皮奶，中年男人连忙帮腔，说这个也是店里的特色，很多小姑娘大老远的跑过来，就是为了喝这个。
他还起身帮两个小姑娘去拿勺子，看起来有一种努力献殷勤，可惜不太成功的笨拙。
吃好喝好的薛蜜，觉得天空都比平时蓝一些，高高兴兴的接过小勺子，正准备说谢谢，又感觉脑子里一阵过电一样的感觉，看到了不少快速闪过的画面。
她微微一愣，才把勺子插进双皮奶里，小小的舀了一口，抿进嘴里，又露出了开心的笑。
这个双皮奶可真好吃，丝滑的口感中带着浓郁的乳香气，刚一进嘴，就滑进了喉咙里，泛上来的，却是满满的幸福滋味。
啊今天自己的运气可真不错，不但吃到了好吃的东西，而且好像，还碰到了合适的人选。
她一边愉快的抿着双皮奶，一边悄悄打量边上那个中年男人。
这人气质斯文，高高瘦瘦的，长相说不上帅，但是挺有亲和力，一看就是那种容易打交道的好好先生，似乎没什么脾气。
但要真以为这人没脾气，好像也不太对。
薛蜜终于呼噜噜的把双皮奶全都吃完，那碗萝卜牛杂也干得干干净净，拿出纸巾擦了擦嘴，才准备说正事。
“大叔您贵姓啊？”薛蜜先装模作样的问了一句。
中年男人马上说：“免贵姓李，你们叫我老李就行。”
薛蜜又眯着眼睛，笑得像一只可爱的狐狸：“李叔，您刚失业，对于找工作有什么打算啊？”
说起这事，老李脸上的倒霉气更浓了，他叹口气：“如今我这个年纪的，工作可不太好找，先到处看看吧，要是实在找不着，说不定就回老家去了。”
老板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到了几人身后，听到老李的话，没好气的又拿板子轻轻拍了他一下：“说什么丧气话呢，你这么高的学历，又是个能干人，怎么可能找不着工作！”
老李又嘿嘿地笑起来，满脸的老实相。
“我倒是知道一个工作机会，说不定您正好合适，”小狐狸若有所思的在老李和老板娘之间打量了一圈，笑得更甜了，“要不您去试试投一下呗，反正招聘的地方就在附近，也不费什么功夫。”
老李还没说什么，老板娘便连忙帮着问招聘公司的地址。
薛蜜把万象交互的地址说了出来。
老板娘还没反应过来，老李就直接摇头：“我哪进得去那家公司，人家要求可高了，我的简历都递不进去。”
作为一个还算努力的求职者，他显然注意过万象交互的招聘，只不过又很很快就明智的放弃了。
毕竟那可是如今风头最劲的业界大牛，连原本大名鼎鼎的卡素都被这家公司给吞并了，由此可见这一家的实力。
一般人也不知道那些藏在背后的事情，只知道牛逼的卡素被吞并了，那也就意味着，吞并卡素的这家公司，肯定更加牛逼。
中年人倒是也想进这种大公司，但是转头看看自己的履历，还是不要做这种梦比较好。
毕竟彩打的履历，一份也要花不少钱，他可舍不得随便浪费掉。
老板娘又推了推他：“人家小姑娘既然这么跟你说，那肯定有人家的理由，你就试一试呗，试一试又没什么损失。”
老板娘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知道那是一家员工福利待遇很好，工资也很高的大公司，不过她的眼睛比中年人毒了不少，一眼就看出提建议的这个女孩子，无论穿着打扮还是气质都有些不同，说不定就是那家大公司的员工，好心想帮老李投个内招呢。
老板娘自己虽然没有正经进过公司，一直都是在自家的小店里打拼，不过这家店附近好歹也有不少有名气的大公司，乱七八糟的名词听过不少，要真说起来，说不定比这个迟钝的老李，懂得还要多。
薛蜜也问：“你身上带着简历吗？我确实可以帮你投一下，下午就可以参加面试。”
听这小姑娘说话的口气，老板娘直觉觉得，她怕还不是一般的员工，说不定，还是管人事的干部呢。
看老李还在愣愣的发呆，她又用力戳了这个呆子一下，结果没想到呆子一不小心被自己戳疼了，哀哀的叫了一声，又让两个小姑娘看了笑话。
老板娘不好意思的笑，又偷偷的瞪了这头蠢驴一眼。
老李也终于反应过来，忙不迭的翻包：“有的有的，我身上正好带了简历，那可真就……麻烦你们了。”
刚才因为偷手机的事，他本来就欠了两个小姑娘的人情，本来还发愁要怎么还，这下因为找工作的事情，好像一不小心就欠得更多了……
按照小姑娘说的时间，老李准时到了那家公司。
他之前就听说过万象交互的大名，刚才又临时做了点功课，知道这是一家鼎鼎有名，主要做虚拟现实交互的大型高科技公司，拳头产品相当能打，利润也高，而且听说这家公司福利待遇特别好，比一般的高科技公司强出一截，简直就是业内和相关专业毕业生最高的就业理想。
这种公司，怎么能要自己呢……老李摇摇头，不过到底答应人家了，还是决定过来试一试。
老李全名李万山，虽然有个大学本科的学历，可惜学校很一般，虽然有将近20年的工作经历，还勉强做到了中层管理的位置，可惜履历也很一般，几乎没有什么值得特别拿出来说的地方。
他甚至都没想明白，刚才那小姑娘怎么突然想着帮自己投简历——可能是因为听说自己失业了，偶尔发发善心吧。
现如今这些小姑娘，还真挺好心的。
老李偷偷感慨了一句，才壮着胆子，走进了明亮宽敞的公司大堂。
不愧是大公司，就连前台看起来也特别专业，穿着笔挺的工作制服，露出标准的职业微笑，把老李请了进去。
站在干净透亮的电梯间里，老李忍不住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这套唯一拿得出手的西服，然后突然想起来，他好像连自己面试的岗位，都忘记问那个小姑娘了。
刚才从小饭馆里出来以后，保镖姐姐就忍不住好奇的问薛蜜，怎么突然想着帮那个人投简历，最近万象除了招聘重启科技的ceo，难道还有其他岗位也在内招吗？
毕竟刚才从公司里出来的时候，薛蜜还跟自己抱怨了一路，说想要找一个合适的人，可实在是太难了。
薛蜜就笑：“这不是找着了嘛，可算解脱了，咱们终于又能出去玩了。”
保镖小姐姐：？？？！！！
不是，好歹是给一个规模不小的公司找ceo，这也太随便了吧！
站在面试间的李万山，也有和保镖小姐姐一模一样的想法。
第一眼看到面试官竟然是那个年轻姑娘的时候，他还忍不住一阵庆幸，觉得自己今天运气真是不错，吃餐饭竟然得到了一个面试机会，而且推荐官竟然就是面试官，说不定自己得到这个工作的机会还蛮大的。
不过直到这时候，他依然不知道自己面试的究竟是什么岗位，所以傻傻的站在那里，看起来确实有点呆。
现场的面试官除了薛蜜以外，还有万象交互的总经理于彤。
这位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因为身经百战，生生带着万象交互闯了出来，因此练出了一身精干专业的管理人员的气势，端坐在那里的时候，看起来比薛蜜还像老板，之前面试的时候，不止一个人误以为她才是管事的人，而完全没有把旁边那个脸上笑眯眯，看起来一脸吃瓜模样的小姑娘放在心上。
尤其看那个小姑娘替自己端茶倒水，顺便握握手，大部分人还以为薛蜜就是个助理呢。
殊不知，于彤才是那个吃瓜的人。
说实话，上午面试了不少人，可从头到尾，擅长分析总结数据的于彤，依然没搞清楚老板究竟是根据什么标准选人的。
反正基本就那三件套：端上一杯热茶，和对方握个手，让于彤开口简单聊两句，然后就把人给请走了。
虽然从头到尾，老板也没说谁能用谁不能用，反正于彤瞧着，她好像一个都不满意。
没想到下午的时候，除了之前还没面试完的，老板又额外加了一个新的面试者，不过一看那位的简历……老板确定没塞错地方？这人看起来也太平平无奇了，哪怕面试普通办事员都有点勉强，哪里有半点未来ceo的影子？！
偏偏从老板的神情，于彤硬是看出了一股浓浓的满意神色。
她心里瞬间就酸了，毕竟老板当初对自己委以重任的时候，好像也只是说先做着，到时候再看，可也从来没有这种……特别满意的感觉呀！
那么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年老男人，又是凭什么！
平平无奇的中年老男人老李，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未来的同侪正在旁边偷偷捏酸吃醋。
他坐在面试官对面的椅子上，局促的动了动手脚，忍不住又露出了那副标准的憨笑，看起来就是一个老实，脾气很好，除此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失业中年人。
啊不对，单从这人的面相上看，似乎还透着一副倒霉相，没有半点管理层常见的精英感。
就真的是那种很常见的，电影电视剧里被欺负的憋屈人，连名字都没有的配角，于彤也看不出一丝一毫，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见到这人的理由。
薛蜜依然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按照惯例端了一杯茶过去，只不过这回没有握手，而是直接坐回了座位，而且这一次，她也没等于彤开口，而是自己直接问了起来：
“可以介绍一下你在以前那家公司的经历吗？以及为什么辞职换工作的原因？”
李万山看了这位年轻的面试官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把中午听过的事情又问一遍，不过也可能是让他说给旁边那个一脸领导模样的人听的。
他大学毕业以后就直接进了前一家公司，干了将近20年，一路从一个普通的业务员，升到了公司研发部的部门主管，本来还打算努努力，在这个规模不大的分公司退休的，没想到突然空降了一个老板的亲戚，先是在他的部门干了一段时间，然后他就被降职了，再然后，倒霉的老李，就以减员增效的理由被解雇了。
果然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倒霉蛋。
名校毕业，20多岁的年纪就已经做到万象交互总经理位置的于彤，对这家伙，那是没有丁点的同理心。
再看一眼老板，就连神情都比上午的时候亲切温和得多，啧，心里的酸味简直更重了。
于彤看老板似乎不准备说什么了，便接口道：“那你如果成功得到这个职位，准备从哪个方面率先入手，让重启科技更顺畅的运行起来？”
老李回给她一个十分茫然，万分懵逼的神情。
“什么……重启科技？我不是来面试万象交互的职位吗？”
于彤顿时丢给老板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感情这位连自己面试什么职位，都还没搞清楚。
薛蜜这时候才一拍脑袋瓜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啊真是，我都忘记告诉你应聘的职位了。”
然后，年轻的面试官，继续笑眯眯的丢出一句叫李万山如遭雷击的话：“这边正在招募重启科技——也就是原来的卡素科技的新任CEO，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很不错的选择，怎么样，有没有兴趣挑战一下？”
李万山：……？？？
这玩笑，听起来一点都不好笑啊！
卡素科技那是什么地方，虽然也不想自我贬低，但是李万山真的觉得，自己能进去当个办事员，就已经算是高攀了。
至于什么CEO……李万山干笑几声，觉得这小姑娘就是在说胡话。
再说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可能是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就随随便便能够决定的。
于彤也侧过身子，低声劝薛蜜清醒一点：“老板，这什么情况？这人根本镇不住场子吧！”
薛蜜依然眯着眼睛笑：“我倒觉得这个人瞧着挺合适的，试试看，说不定能有什么惊喜呢。”
于彤：她觉得惊吓的可能性比较大。
反正张万山已经被惊吓住了，就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我，我肯定不行的，哪做得了那个，啊，这其实是你们的面试题吧？你们公司的面试题还真挺有创意的，不过我真没想过那个位置，也说不上什么想法。”
他虽然最高也做到过部门主管，不过那么家小公司，总共也没超过100个人，那么点管理经验，哪值得拿出来说。
薛蜜却耐心的引导：“其实这个位置，跟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也差不多，不就是优化结构，制定战略，顺便做一点管理类的工作，都是你早就做熟的事。”
这简直就是睁眼说瞎话！
旁边的于彤，听着老板轻描淡写的话，黑线都下来了。
既然这个岗位要求这么低的话，那之前的面试，又为什么看哪个都不顺眼？！上午来的那堆人里，可不乏名校管理系的高材生，或者国内国外经验丰富的管理人才，反正于彤看着，个个都比面前这个中年老男人强。
真不知道老板这是抽什么风了，怎么偏偏看上这么一位。
事实上，李万山也觉得这个面试官抽风了，又或者，就是单纯在拿自己逗乐呢。
不过想到这个姑娘中午的时候毕竟帮了自己一把，他还是勉强压抑住不太舒服的感觉，努力露出了笑：“公司要是没有其他合适我的岗位，那我就不打扰了，免得耽误你们工作，不管怎么说，能够得到这次面试机会，我还是很感激的……”
薛蜜托着下巴：“我刚才忘了介绍我自己，你好，我是万象交互，以及重启科技的老板薛蜜，同时也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所以，你真的想要放弃这个千载难得的机会，以后也不会后悔？”
听到薛蜜的自我介绍，李万山终于一脸震惊的停住脚步，又看向旁边另一个看起来更像领导的人，可是出乎他意料，那个一脸严肃，对自己也明显不太满意的领导，竟然也点点头，证实了这个笑嘻嘻的年轻姑娘的说法。
李万山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被一块从天而降的大饼砸到了脑门子上，虽然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富二代的心血来潮，可是……
他心里，终于开始认真的纠结起来。
第67章
很多人觉得，老板是被外头的狐狸精给蛊了，才会做出这种疯狂的决定。
可是看看李万山那个样子，哪有半点狐狸精的样子。
再说了，老板目前玩游戏选男人的品味看起来也没变啊，下至18岁小鲜肉，上到28岁肌肉男，完美的囊括了老板对异性审美的所有口味，显然没有表现出丝毫继续向上探索的想法。
如果不是被狐狸精蛊了，那就是脑子抽风了——反正绝对不会是正常人在正常状态下，可能作出的决定。
其实就连当事人李万山也是这么觉得。
虽然感觉这个机会来得莫名其妙，年轻的富二代也想一出是一出的，但是在艰难的犹豫了一个晚上以后，他到底还是点头入职了。
四十出头的人了，不像小年轻那么容易患得患失东想西想，对这个年纪的人来说，努力抓住每一个机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而且，他也压根没想着能在这个职位上留多久。
天马行空的老板可能把他突然提上去，也可能突然把他降职——就跟他上一份工作一样。
不过不管怎么说，赚到的钱是实实在在的，总不可能还让他退回去。
哪怕单纯冲着百万年薪，只要不违法犯罪，或者让他做法人之类高风险的事，就算再不可思议的饼，李万山也能皱着眉咬着牙，不管不顾的咽下去。
想那么多干嘛呢，只要钱是真的就行。
中年老男人的想法，还挺朴素。
薛蜜这个决定虽然同样引起了不少人的质疑，不过因为她之前从不走空的挑人眼光，再加上公司里几个重要人物的绝对支持，一时半会儿的，其他人也都没说话。
反正就先看看呗。
至于目前重启科技——也就是以前卡素科技的那些老员工，对于新老板的这个决定，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毕竟是刚过来的新人，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可能当面就提出来。
不过表面上虽然没反应，心里的担心却也不少。
对于新公司的新风格，绝大多数社畜都表示十分惊喜，特别满意，而且充满了珍惜之情。
尤其这家公司不存在35岁以上的淘汰制，光是这一点，就让很多人对公司的向心力一下子增加了不少，如果没有必要，并不太想换工作。
既然如此，就只能祈祷这家公司长长久久的存在下去，而且也不要出现利润大幅下滑之类的情况。
原本在卡素就职，后来又被调到万象交互关键部门搞研究的董乐清，一时间就成了很多人私底下请教的对象。
不过才在新部门上了一个多月的班，董乐清看起来就像比以前年轻了10岁，不但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就连原本有点斑白的头发都黑了——当然，这是因为他终于有闲心去理发店染头发了。
作为万象交互第一实验室的研究员之一，他和老板打交道的次数极少，但是因为直接就在明主任的手底下工作，所以对于那位异常年轻，而且非常漂亮的女老板，还是相当推崇的。
毕竟就连那位大名鼎鼎的明主任，都对老板心悦臣服，甚至愿意给她当孙子。
虽然董乐清大概率怀疑，这主要是因为老板十分慷慨大度，从来不克扣明主任研究经费的缘故。
不过这年月，能够碰到这么一个对研究成果没有太多要求，科研经费却从不吝啬的大方老板，要他，肯定也很乐意给比自己小一截的老板当孙子。
在经费面前，矮两个辈分算什么，低十个辈分都行！
哪怕算上学生时代，董乐清这辈子也没待过这么叫人顺心如意的实验室。
环境好，经费充足，实验室领头羊有足够的能力，老板还不胡来，实验室里只要有以上任何一条，都能打到及格分，更何况这全齐了呢。
所以哪怕都没跟那个年轻的老板说过一句话，董乐清还是莫名其妙相信老板的判断。
这跟直觉没什么关系，而是源于之前经历的总结，以及逻辑推导出来的理性判断。
“老板肯定有自己的主意，毕竟当初卡素都准备把万象关门大吉了，不也是被她接手，才能有今天的发展。”
总之一句话，不管公司其他部门的人怎么想，研发部门都是老板的死忠粉，在缺实验经费之前，对老板绝对没有任何怀疑。
在这个问题上，就连董乐清这个刚进去不久的新人，显然也被洗脑洗得很彻底。
董乐清那个原来在卡素的同事，也只能似信非信的点点头，又好奇的问万象交互的实验室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大项目。
董乐清神秘的一笑：“那边保密项目多，所以严禁我们对外提相关细节，不过只一点，舒坦！”
工作环境舒坦，充足的休假舒坦，不过最舒坦的，还是跟着大佬，时不时就能爆出一个成果，简直叫人打从心底的觉得骄傲。
董乐清唯一觉得有点遗憾的，是里面保密的项目实在太多了，他连想对外炫耀一下都做不到，可真是叫人无奈。
不过……“公司最近应该又会推出一个重磅产品，绝对领先同类产品20年以上，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反正不管怎么着，咱们公司绝对前途远大，用不着那么担心。”
董乐清说的这个重磅产品，其实是一款可以面向家庭销售的游戏舱。
这东西体积庞大，价格不菲，按照生产部门的报价，光是成本都要30万一台，再加上研究成本，至少要卖60万，才有足够的利润空间。
虽然贵得出奇，董乐清却决定，只要这东西出了，无论如何也要给家里抢一台。
他和他妻子其实都不是游戏爱好者，独生女儿也只是一个小学生，对游戏的兴趣一般，他之所以一定要买这台机器，是因为知道游戏仓有一个隐藏的牛逼功能，就是通过全身扫描，顺便检查身体的健康情况。
这玩意儿有多精准呢，反正做测试的时候，它甚至能够判断使用者内痔的位置和面积，简直就是神了。
除了通过痔疮秀精确度这种无聊的行为以外，这台机器最厉害的一点，是对早期癌症非常敏感，基本可以达到98%以上的检测准确率，也就是说，只要家里有了这么一台玩意，全家上下，哪怕连对电子游戏是什么都没有概念的80岁老爷子，也能借着东西经常做免费的身体检查。
对于董乐清这种还算宽裕的家庭来说，60w买个健康平安，真就不算什么。
听说除了最新一代的机型，这项功能在其他老机型上也会被更新，到时候，用50块钱做个比医院精确得多的身体检查，光是想一想，就觉得太香了。
他简直迫不及待等机器出来，就拉着老婆女儿，显摆着他在这台机器研发上作出的贡献了。
万象交互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新产品，李万山，却以一种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太注意到的柔和姿态，悄然进驻重启科技。
就跟新改的名字一样，重启科技一切都是新的，虽然很多员工架构是从卡素科技照搬过来的，但因为少了盘踞在头顶的那一帮吸血虫，这群原来的底层和中层员工，一时间反而对自己应该做什么，充满了迷茫。
李万山花了整整一周时间，在重启科技上上下下转了一圈，很快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没想到，不管大公司小公司，普通社畜的烦恼，都是一样一样的。
好像自己当初在小公司的管理经验，在这边还真能派上点用场。
虽然也没觉得自己能够在这个位置上待多久，不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好歹拿着那么多公司，该做的事情，他还是决定一点一点的做起来。
就像那个年轻老板说的那样，其实也都是他以前做惯了的事。
首先就是优化部门结构，调整人员架构。
这事儿说简单不简单，说难也不是特别难，李万山其实是理工科毕业的，在前公司又是一步步爬上去的，经历过的岗位少说有十来个，所以他虽然从来没有接受过任何公司管理相关的正规培训，对整个公司架构，却天然有自己的直觉。
这个直觉在前公司挺管用，在比前公司员工至少多了20倍的重启科技，似乎也一样管用。
最重要的是，重启科技本来也算个新公司，大家都还在适应阶段，连刺头都没几个，以至于就连李万山这种以前履历绝对服不了众的新领导，也能很轻松的把工作按照自己的想法推行下去。
说实在的，李万山对此还挺失望。
他虽然看起来就是个全无脾气的好好先生，但是在前公司的时候，他可是轻而易举能够制住那群平均学历连初中都没有的工友，那些人个个都对李主任服服帖帖，这可不是单纯好脾气能够做到的。
卡素那群乖乖牌的高材生，跟以前的工友比起来，其实还要好管理多了。
至于制定战略，这事儿李万山确实不懂，不过简单研究了一下目前公司的业务，他很快就把短期规划和长期规划都报到了老板那里，内容都比较务实，一句天花乱坠的夸口都没有，基本属于先做好自己能做的，再努力去够更高一层的目标。
这种计划表也是李万山一直以来的习惯，只不过在原公司的时候，他的顶头上司总觉得计划定得太踏实，花样不够多，给上面看的时候有点拿不出手，为此还经常批评李万山不会吹牛皮。
可惜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只擅长做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对于怎么把皮剥下来吹上天，确实不太擅长。
因为这个原因，李万山在原公司一直不太得重视，要不然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被优化，跟打包垃圾一样直接踢了出来。
新的计划表交上去以后，李万山还以为，自己又会得到类似的评价。
没想到，这两份文件在薛蜜手里转了一圈，又交给了于彤，于彤虽然依然看不太上自己这个新同侪，到底还是认认真真把两份文件看完了，对老李的态度也终于有了点改观。
这人好像也确实不像他的履历，以及外表一样，是个没什么用的窝囊废。
骄傲的于经理，甚至还偷偷摸摸把这两份计划表复印了一份，准备也按着类似的框架，给万象交互也写两份计划书，证明自己的能力，不会比那个老李差多少。
说白了，其实就是争宠。
看着两个下属，或者说是于经理单方面和新人较劲，隔岸观火的无良资本家表示十分乐见其成，多多益善。
毕竟于彤要是真能和李万山学一手，自己以后不就更省心了。
确实，之前过来面试的李万山，看起来就是一个刚丢了工作，倒霉又落魄的中年男人，没前途，没未来，甚至准备打包回老家。
殊不知，这人其实是个野生的管理天才，中年发迹以后步步高升，最终成为一代管理学大师，甚至能够开宗立派那种。
能把这种人收归囊下，薛蜜才不在乎别人是不是觉得自己发疯了。
事实上，现在真正在发疯的，其实是李万山的原公司。
俗话说，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又有俗话说，上医治未病，将消弭隐患于无形之中，在原公司工作了很多年的李万山，其实就是这种人。
在公司的时候，他很不起眼，甚至因为不会拍马屁，被上司不喜。
可是真等人走了，原公司的人才发现，这么一个不声不响的人物，对于公司究竟有多重要。
就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存在的时候无足轻重，一旦失去，直接能进icu。
还试图抢救一下的原公司领导，重新找到了李万山。
要是根据幻影里的未来，本来已经准备打包回老家的李万山，还是决定重新接受原公司递过来的求和信号，回到那家公司又干了两年，然后被一个赏识他的老板挖走，当了另外一家公司的ceo。
也就是在这家公司，李万山干得风生水起，一举把这家原本不温不火的企业，在短短10年内，打造成了行业头部，市值万亿的顶尖大企业。
后来，李万山成为了身价过亿的行业大佬，还写了不少管理学相关的书，很多管理相关专业的学生，也都把这位的事迹当做商业分析的经典案例，把他写的书，也当成了学科必读。
能够以一个外行，成为管理学某个流派开门立户的祖师爷，由此可见这位的天赋有多强。
要不薛蜜怎么说，他绝对能胜任这份工作呢，对这位来说，不就是一点管理上的琐事，轻轻松松就能拿捏嘛！
薛蜜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还不服气的于彤：“多跟他学学，说不定若干年后，你也能够成为开宗立派的一方祖师呢。”
对于幻影里提示的事情，薛蜜只是拿来作为参考，但也不会完全当做既定的未来——毕竟这些未来，很多都被她给改变了，要是还傻傻的深信不疑，那不是脑残嘛。
比如于彤，一开始薛蜜就没在她身上看到什么东西，也就是说，这姑娘只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优秀人才，没有自带狗血八卦，也没有光明灿烂，足够载入史册的未来，以至于自己的金手指对她毫无反应。
但这就一定意味着，于彤没有投资的价值？
命运是一回事，自身的实力和努力是另一回事。
于彤这姑娘聪明又努力，学习能力还强，只要有机会，谁能保证她就一定会比李万山差？
反正薛蜜不这么觉得。
“好好努力，争取也在管理学的书上留个名。”无良资本家眯着眼睛笑，无比期待的看着自己的下属，真诚的希望她能卷出个光明的未来。
毕竟于彤要是真能在书上留下名字，自己绝对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
这才是管理者应该要做的事嘛，最好下属一个比一个能干，她才能心安理得的躺。
至于李万山原老板的老板再来挖角，她也不怕，毕竟李万山只要有正常的判断力，也知道应该选哪一边。
这时候，原公司的上司果然已经重新找上了李万山。
他显然不知道李万山已经重新找到了工作，还以为这人依然是失业状态，于是一脸居高临下，还带着几分施舍口吻的说，考虑到李万山这些年对公司的贡献，觉得之前解雇他的行为确实还是有些冷酷了，现在公司里正好又有了位置空缺，他可以先回来，以后说不定，还能重新做上原来那个管理岗。
至于工资嘛，因为离过一次职，所以在公司的级别又要重新开始计算，不过考虑到他毕竟是老员工，前上司表示自己大开恩德，帮李万山直接提上去几级，虽然依然比离职前稍微少那么一点，不过只要等重新做到管理岗，提回去也是分分钟的事嘛。
这位前上司还觉得自己真是做得仁至义尽，手腕漂亮极了，又是给待遇，又是破例的，李万山应该纳头便拜，乖乖回去公司继续做牛做马。
可惜，刚拿到了百万年薪的李万山，面对原本30万年薪，现在还要降5万的“优厚”待遇，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只不过碍于老实的性格，才没有直接表现在脸上。
再说了，自己当初可是被这家公司给踢走的。
李万山摇摇头，很直接的拒绝了前上司的邀请：“多谢胡总了，可惜我现在已经找到新工作，正式入职了，就不回去麻烦您了。”
听到李万山的话，胡总忍不住一愣。
如今这经济状况，他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找到合适的工作！想必也就是打打零工，或者跑快递之类的活吧。
胡总还觉得，李万山之所以拒绝是在拿腔调呢，不由露出了理解的笑容：“你也别跟我犟了，你对之前公司的决定有怨气，我也能理解，不过我这不是一直在帮你争取着嘛，年薪降级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公司有规定，我也不能破例，这样，我做主，明年就给你涨回来，这总行了吧？”
胡总觉得自己真是让步太大了，要不是那个上头下来的废物实在顶不了用，自己也不至于跑过来苦口婆心的把李万山给劝回去。
胡总一直就不太喜欢李万山这个人，老实是老实，但是太木讷，戳一下动一下，也没什么眼色，要不是运气好，在公司待的时间长，还真坐不到那个位置。
所以这次上面下来空降兵，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把这人踢走，空出位置给那位小少爷。
没想到，李万山看着不声不响，在公司的威望竟然这么高，他一走，就连生产线好像转得都没有以前自如了，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故意搞鬼，才留下这么多问题的。
这次过来喊李万山重新回去上班，胡经理还不情不愿的，甚至把自己的举动当做一次施舍，没想到，竟然被当面拒绝了。
甚至连第二次说了软话，对方的态度依然十分坚定，只是摇头，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这一次，命运因为薛蜜的插手而被彻底改变的李万山，显然不准备再走上以前的轨迹。
他只是有点憨，又不傻，当然看出胡总眼睛里暗暗藏着的鄙视，就算他原来对原公司还有点感情，也随着被裁员赶走，以及胡总今天的态度，彻底烟消云散，再也没有丁点的留恋。
就算很快被重启科技裁掉，他也不愿意再走回头路了。
更何况，随着工作渐渐上了正轨，李万山也感觉到，自己或许，也没那么容易因为搞砸走人。
之前那个很多人都觉得是在抽风的年轻老板，好像……眼光真的还挺毒的。
李万山的前上司怒气冲冲走了，李万山摇摇头，也准备回公司去。
不过刚走到一半，他的脚步忽然停在了一家小花店门口，对着那些五颜六色的鲜花看了半晌，直到花店老板出言询问，他才结结巴巴的指着鹤望兰，说这花看着还挺有特色的，多少钱一盆。
老板说了个数，李万山便给了钱，拿着一盆既不粉红也不浪漫，形状有点像一只起飞小鸟一样的黄色鹤望兰，磨磨蹭蹭的去了那家小饭馆。
现在已经快下午2点了，饭馆里早就没什么客人，手脚麻利的老板娘正里里外外的擦拭打扫，刷锅洗碗，锅碗瓢盆的身影叮叮哐哐的响着，又是另一种热闹。
李万山忍不住又傻笑了一下，走进去，把那盆鹤望兰随手放在一个小桌上，又喊了一声老板娘，就主动过去搭把手帮忙。
老板娘看到是这个憨货，脸上先是忍不住一笑，又马上板起来：“你不是已经上班了吗？跑到我这小店干嘛？难不成又想来给我打工了？”
李万山依然嘿嘿的笑着，闷不吭声，只帮着老板娘把一张沉重的木头桌子挪到一边。
老板娘白了这木头一眼，垂下头的时候嘴角又微微扬起，等到看到桌子上那盆古里古怪的花，才忍不住又问李万山，这花是从哪里搞来的。
“路边花店看到的，我觉得这花跟你店里挺衬，就随便买的。”李万山挠了挠脑袋，非常老实的说。
老板娘又笑了一下，无奈的瞅着那朵不知道名字的花，觉得那张牙舞爪的花瓣，看起来有点像一只小鸟儿，不由无奈的嘀咕：“哪有买花买一盆的，至少也该买一对呀。”
要不然，这么一只小鸟儿，孤孤零零的立在那里，瞧着多可怜。
李万山完全没理解老板娘的意思，不过也不算太蠢：“行，等下我再去买一盆，拿过来凑成一对。”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好像才忽然反应过来，这个在公司里举重若轻，一点不费劲的中年男人，这时候却突然像不会说话的毛头小伙子一样，胀红着脸，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瞧这窝囊样子，老板娘又快活的笑起来，用手指头用力点了一下他的肩膀，才扭头继续忙活去了。
真是个呆子！
李万山被这么点了一下，虽然吃疼，依然眼巴巴的跟着凑过去，十分热情的想要当个小跑腿。
老板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随口问：“你在新公司顺不顺利？最近很少瞧见你来了，是不是因为特别忙？”
“是有点，”李万山说，“不过也还行，跟我以前做的其实也差不多。”
老板娘嗤笑：“当初我就叫你胆子大点，你毕竟上了这么多年班，早就练出来了，怕什么。”
李万山用力点头说是。
两个人原本平平常常说着话，可不知道为什么，老板娘突然又不高兴起来，把抹布一拧，直接扔进桶子里，溅起了一阵带着油星子的脏水。
她皱着眉头，看着地板上那滩脏水，李万山连忙准备拿拖把去拖，又被她喊住：“算了，你是在公司坐办公室的大经理，一天到晚跑我这小饭馆像什么样子，不怕别人说闲话啦？你还是快走吧，以后也少过来，我这儿还有个小孙呢，忙得过来，用不着你帮忙。”
小孙是这家小饭馆雇的小工，20出头的年纪，一脸青春痘，这时候正蹲在一旁的角落，一边洗碗，一边偷偷看着老板娘和老李直乐。
可这时候，两人突然有了矛盾，锅还砸到自己头上，他不由一阵着急忙慌，往边上一缩，露出了十分无辜的神情。
李万山差点被老板娘直接赶出去，又突然灵醒起来，说：“我离婚了，你男人也死了，都是单身，凑在一起怕什么闲话？再说了，你刚才不也答应了吗，等下我再买一盆花来，正好凑成一对……”
“你说什么呢，”老板娘一下把手甩到李万山身上，“你可是大公司的大经理，我哪配得上，走走走，老娘可不跟你玩爱情游戏，你去找你的白领，我去找个适合搭伙过日子的男人，咱们俩天生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怎么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了！”李万山一下急了，用力拽住老板娘的手，“要不咱们干脆去扯结婚证，扯了结婚证，就是一条路上的了。”
这剧情急转直下，让边上看热闹的小孙，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哦”声。
向来大大咧咧的老板娘脸也红了，再没有刚才那股彪悍麻利的劲，扭捏了一下，想挣开李万山的手，可到底没甩动，低声嘟囔了一句：“咱俩不配，你就别开玩笑了。”
她就是个没读过什么书，开餐馆，还死了男人的寡妇，李万山可不一样，不但是大学生，还在公司当经理，两个人千差万别，也走不到一起。
李万山竟然赞同：“确实是不太配，你是老板娘，我就是个打工的，你有店面还有房子，可我什么都没有，还只能在外头租屋，也难怪你嫌我条件差。”
他以前其实也有一套房子，只不过离婚的时候给了前妻，后来再想买，就发现自己根本买不起了。
老板娘一下抬头，狠狠的瞪他：“你就跟我瞎开玩笑吧。”
这个向来被动，戳一下动一下的老李，这次却难得厚着脸皮：“那不开玩笑，你愿不愿意跟我处对象？以结婚为目的的那种。”
老板娘还没点头呢，旁边的气氛制造机小孙，已经拿着筷子激情敲着锅底了。
“你个小兔崽子，要是把我的锅敲坏，看我不把你的工资全扣光！”小店里传来老板娘气急败坏的骂声，老李的憨笑声，中间还夹杂着小孙鸡飞狗跳求饶的声音，好不热闹。
两个中老年人的爱情正在黏黏腻腻发生的时候，一个年轻姑娘，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纠结之中。
一年前，她因为上司的恶心纠缠离职，好不容易从那段阴影里走出来，却发现，当初那个变态的上司，竟然又来了自己的新公司。
从看到那人的第一眼起，她就重新陷入了曾经那种惊恐不安，却又无法言说的环境中，浑身上下好像都被阴湿滑腻的水草缠住，动弹不得。
职场上的性骚扰，对于绝大多数女性来说，都是一件极其恶心，却又很难公开反抗的事情。
尤其一旦闹开，女生特别容易陷入羞辱，也让很多人宁愿忍气吞声，远远躲开，也不愿意报警或者向公司举报。
然而这种躲避和退让，反而加剧了施害者为所欲为的心态，甚至认为，那些女生是故意勾引自己。
茅永铭得意洋洋的从浑身僵硬的女生身边走过，对着她自以为潇洒的扬了扬眉，小手指还轻轻的在女生的胳膊上勾了一下，让这个可怜的受害者，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第2次见面的时候，正好四下无人，这人又直接欺进过来，把女孩子堵在了一个角落里。
“好久不见啊，没想到在新公司又碰面了，”茅永铭笑着说，“你之前走的也太突然了，都没跟部门同事好好打个招呼，这次可一定不能这样了，这样，我做东，请你和新公司的同事一起吃顿饭，吃完饭再一起去娱乐娱乐，这一回，你可千万不能拒绝。”
女生僵硬的后退一步，脊背顶到了冰凉的墙壁，依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茅永铭眉头一皱：“你怎么还是这样，没有半点长进，我以前就教过你，在公司里上班跟学校有不同，你应该更积极主动一点，要学会主动和上司还有同事搞好关系，怎么一点记不住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女生动手动脚起来，看着像是上司关心下属，可只要仔细一打量，就发现这人手上很不干净，经常有意无意的越位试探。
女生已经害怕得抖了起来，可越是害怕，嗓子里越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时候，空旷无人的楼梯口，突然传来了一声管子敲击扶手的声音，听啷一声响以后，金属的震动声又抖了一阵，才彻底安静下来。
茅永铭被吓了一跳，飞快从女生身边退开，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楼上声音传来的方向，发现是个染着黄毛，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年轻人，手里拿着根棍子，嘴里叼着烟，漫不经心看了过来。
茅永铭脸色一沉，又回复了那副道貌岸然的领导模样，带着威胁的看了黄毛一眼，又转向女生：“就这么说好了，今天晚上，XX酒店，同事间的聚会是为了联络感情，你要是不来，我就亲自来请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才大步走开了。
等到人彻底消失在楼道口，被吓坏的女生才腿软的一下子坐到了地上，哆嗦着哽咽起来，可是连哽咽的声音都不敢放出来，只能小声小声，压着喉咙哭泣着。
黄毛叼着烟，从嘴角喷出一口烟气：“被人欺负了，你哭管什么用，应该打回去啊！”
女生惨白着脸，瞪了他一眼：“说得简单，能打我早打了。”
这不就是害怕嘛，连动都都不了，怎么打？
黄毛嗤笑一声，捻灭了烟头，又拿起那根手指粗的钢管，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铁制扶手，就跟演奏一首美妙的音乐一样：“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
女生抬起头，定定的回看他。
第68章
六楼办公室
因为过分漂亮的履历，茅永铭算是被引进的特殊人才，一进来就拥有了一个很不错的管理岗位，以及一间宽敞的办公室。
他这时候正坐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摇晃着腿，打了个电话，去酒店预订房间。
什么同事聚餐，什么社交活动，其实全是幌子，不过是他试图把那个女孩子勾上手的借口而已。
茅永铭对狩猎的对象很有讲究，一般都是那种刚毕业，性格比较内向，唯唯诺诺的女孩子。
对这种年轻又害羞的小姑娘，只要稍微释放一下自己的魅力，以及身为上司的压迫感，然后再及时展现出表示好感和追求的态度，一点点突破底线，很容易就能上手。
这一招他屡试不爽，成功率很高，而且这种女孩子，甩起来也很容易，之前倒是有个不甘心被甩的，想继续纠缠他，结果被茅永铭直接宣扬成想要勾引上司的浪人，他得到了不少同情，还逼得那个女人自己辞职了。
说起来，茅永铭连那个女人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对他来说，得过手的女人只是被剪下来的鲜花而已，不用多久就会枯萎，没有没有任何被记住的价值。
反倒是像他这次的目标，那个半途逃跑的小姑娘，更能叫他记忆犹新。
既然再次遇见，茅永铭觉得，这一次，可绝不能让那只鲜嫩的小羔羊，再逃走了。
今天的晚餐，他当然没有叫其他人，不过现场已经被茅永铭打点得十分浪漫，顺便再准备几句深情款款的台词，10个女孩子里有6个都受不了这种气氛，很容易就能屈服。
就算是剩下来的4个，也多半会心软，不会再那么坚决的抗拒自己，到时候，一番甜言蜜语的攻势下来，想要最后吃掉，也很容易。
茅永铭甚至已经开始琢磨着，等下酒酣脑热的时候，把这次的目标直接拖到楼上的房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反正这个唯唯诺诺的年轻姑娘，连大声反抗都不敢，好驯服得很。
他正美美的想着把羔羊吞下肚的快感，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梆梆的敲响。
门打开，刚才还被他在脑子里一通琢磨的年轻女孩，站在了门口。
许云菲看起来还是那副畏畏缩缩的模样，肩膀瑟缩，神情犹豫，脸色似乎比刚才还要白，哆嗦着嘴唇，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茅经理，不好意思，我家里晚上有事，就不参加您说的那个聚会了。”
她的声音不大，飘飘忽忽的，就跟一根细羽毛，在茅永铭的心里轻轻拨动，惹出一圈圈的涟漪。
简直叫人浑身酥麻，不能自已。
至于她究竟说什么，倒是一点都不重要，就凭这可怜兮兮的态度，也轻轻松松，能被他拿捏在手心里。
茅永铭微微的笑，走过去，拽着女孩子的胳膊，想把她直接扯进办公室：“有什么话咱们私下里聊，都是老同事，就是缘分，我教你也是一番好心，你怕我做什么？”
在狭小的封闭空间里，更容易让他对这个女孩子造成心理压迫。
没想到，这小姑娘第一次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又往后退了一步，依然用一种战战兢兢，飘忽的声音说：“茅经理，我觉得您过界了，您，您这种态度，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茅永铭脸色一板，手上依然不客气，还想去拉拉扯扯：“咱们以前什么关系，何必搞得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呢，你也是了解我的，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现在这样，也是想帮你尽早适应环境，免得被人欺负了。”
“你，你这属于职场性骚扰，要再这样，我，我会去告你。”许云菲说话依然结结巴巴，但是又前所未有的勇敢起来。
可惜，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模样，更加激起了男人的征服欲。
茅永铭甚至还觉得，这就是欲拒还迎的装模作样而已，说不定只要稍稍一施力，她的态度就彻底软了，到时候还不是任自己予取予求，乖巧得很。
他脸上笑容更盛，就跟哄小孩一样：“别说得这么严重，我只是想追求你而已，只要你从了我，我保证给你安排最轻松的工作，工资虽然不好动，奖金肯定可以帮你往上提一提，这么好的事，其他人可是求都求不来的。”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还想继续动手动脚，顺便多赚点便宜。
没想到，向来温顺得像只小兔子一样的年轻女孩，态度却突然变了。
虽然还是那副可怜兮兮，畏畏缩缩的模样，看起来随手一捏，就能变成一滩泥。
问题是，这瘫软泥却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抽出一根半米长的铁棍，直接朝他砸了过来，一边砸，一边还骂：“你TM的个王八蛋，死不要脸的狗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老娘凭什么看得上你这种满身花柳病的混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德性，还追求，追求个屁！不过就是借着当点小官，欺负底下人，真是臭不要脸，还敢动手动脚，你知不知道老娘都恶心得想把身上皮肤都直接挖掉！”
头几句骂声还是支支吾吾的，可是到后来，听着声音就越来越大，越来越像样，终于渐渐有了几分街头骂架的样子。
一连串的骂声从许云菲嘴里爆发出来，手里还不停，拿着那根铁棍，下了死力气往这个混蛋身上砸。
哪怕两人体型上相差很大，女生的力气也远不如这个中年男人，可对方突如其来的发飙，让茅永铭根本没有半点心理准备，只能硬挨了几下，连连后退，调整了一下身体位置，准备彻底治住这个突然发疯的女人。
这死女人，是不是不想干了，竟然敢这么对自己！
他恼羞成怒的试图抓住那根棍子，可没想到铁棍又沉又重，再加上女孩子发疯一样的抽打，一时间竟然控制不住，反而又被多抽了两下，觉得身上一阵生疼，说不定现在就已经青了。
许云菲躲闪他的时候，一不小心，铁棍砸在金属门上，发出一声响亮的撞击声，那撞击声就像钟声一样，在狭长的楼道里传播到好远。
随后又是一阵咣咣乱响，越来越热闹。
这一层办公室本来就不少，楼道里的吵吵闹闹，很快就引起了旁边其他办公室人的注意，不少人都好奇的从办公室门口探出头来看，却惊讶的发现，吵架的竟然是一个刚进公司的中层，以及另一个有点面生的女孩子。
还有耳朵尖的，远远听着，觉得好像有瓜，而且是大瓜！
发现被人围观，茅永铭的脸色终于彻底难看起来，他不耐烦的大声说：“我好好的跟你谈公事，你这是发什么疯呢？要再这样，我这叫人事马上解雇你，真是有病，你是不是有臆想症，竟然觉得我能看上你？”
这副变脸的速度之快，简直叫人叹为观止，就算是努力撑着一口气拿棍子擂人的许云菲，都忍不住佩服这家伙的脸皮了。
她刚才也纯粹是凭着一腔之勇，狠狠对着这混蛋砸了几棍子，还因为紧张，不小心砸了旁边的门框和墙壁几下，震得手掌生疼，慢慢也没有力气了。
那根铁棍也终于被茅永铭抢了过去，原本还想对着这个女孩子来几下，可是看到旁边一堆一堆看热闹的人头，也只能冷哼一声，把铁棍丢在了楼道里。
实心铁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又咕噜咕噜滚到墙壁边，再次发出了一声撞击声。
茅永铭又觉得身上一阵疼，决定等下就去医院，无论如何，也要验出个伤情，不但要这女人赔礼道歉，还要她赔偿自己才行。
看这边的打骂暂告一个段落，终于有个公司领导，走过来，一脸威严的问究竟怎么回事。
茅永铭恶人先告状，巴拉巴拉先数了一通这个女下属骚扰自己的恶形恶状。
在他嘴里，许云菲成了因为被自己拒绝，无缘无故发病的疯婆子，这种不安定的因素，他建议尽早辞退，免得影响公司声誉，还可能有其他方面的麻烦。
许云菲因为刚才那几下打砸，原本惨白的脸色，终于显出几分带着怒色的红润，额头上也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脸上的神情却是冷冷的，带点倔强，就这么站在一边，满脸嘲讽的听着这个道貌岸然的垃圾把话说完，才轻轻一笑：“你少放屁，刚才我们的对话我已经录音了。”
她转而又对那个公司领导说：“宋董，我要举报这个混蛋职场性骚扰，我已经屡次三番警告过他，但是他还动手动脚，我实在没办法，只能自卫了。”
与此同时，刚才那个叼着烟的黄毛说的话，也清晰地浮现在女孩子的脑海里。
“这种时候你就别想着忍气吞声了，越忍，那种混蛋越得寸进尺。”
“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就把事情闹大，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混蛋，而且是他反反复复骚扰你，反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把污名往你身上倒，录音录像最好全上，到时候用证据说话，看他能怎么狡辩。”
“也别想着让公司主持公道，绝大多数公司都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真愿意追究的没几家——反正你现在呆的那家，估计没这个素质，不过也不用担心，咱们还可以充分利用网络舆论的力量，放心，只要你有足够的胆子，我保证把这件事炒到全网皆知，把这个混蛋搞得身败名裂，再也别想翻身，就算公司想维护他，也最好考虑一下后果。”
当时，自己恍恍惚惚的看着黄毛，心里的纠结和害怕，一阵高过一阵。
黄毛就这么歪在上一层的楼梯扶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楼梯间白森森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头发上，看起来有一种舞台话剧的奇妙效果。
“现在就看你敢不敢了，”黄毛朝着她递出那根钢管，“要么拿着这根管子，当着全公司的面，狠狠把他揍一顿，把事情彻底闹大，要么就乖乖屈服，做一段时间那混蛋的情人，到时候再拿点分手费走人，你准备选哪个？”
女孩轻轻抖动了一下双唇：“我……我不想选第二个。”
光是想一想，就觉得一阵恶心。
“可是……我也不敢动手。”
从小性格就乖巧温顺的女孩，完全不知打架为何物，甚至看到街上两条狗互相叫都会远远避开，就更不用提自己拿着棍子，去打一个身形比自己高壮得多的成年男人了。
黄毛对她露出一点笑容：“我教你一个特别简单的办法，就把那混蛋当成一只蟑螂，要是不用力揍，那只蟑螂可能就要飞到你身上了，你确定还不出手？”
女孩沉默了一瞬，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就算按照最顺利的发展，你在这家公司估计也很难久待了，”黄毛把重心换到另一只脚上，虽然保持着歪歪扭扭的站姿，“你估计又要重新找工作了，而且因为这次的事，说不定以后找工作，还有找对象都会受到影响，你确定不会后悔？”
“当然，其实还有另一个选择，就是跟上一次一样，又辞职跑路，让这家伙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身上，对了，上次你走了以后，下一个受害者你应该也认识，好像叫……对了，叫杭莎莎，挺漂亮一个小姑娘，可惜就这么毁了，现在还因为抑郁症把自己锁在家里，根本不敢出门。”
所以说那个老混蛋真是不做人，这些年被他祸害的年轻姑娘，数量可真是不少。
听到熟悉的名字，女孩紧紧咬住了下唇。
杭莎莎是她在上家公司的朋友，两个人参加同一期培训的时候认识的，因为兴趣爱好类似，脾气也差不多，很快就熟悉起来。
不过后来她因为被骚扰觉得害怕，急匆匆的辞职离开了前公司，也因为丢脸不想再提这事，就此和以前的同事彻底断了联系。
她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朋友，竟然成了那个混蛋下一个猎物。
如果自己当初再勇敢一点，或者至少，把这件事偷偷跟朋友说了，让她提高警惕，会不会就不是这个结果？女孩忍不住想。
她心里原来的恐惧和害怕，也因为这个消息，悄然染上了怒气。
“想怎么决定你自己选，以后不要后悔就行。”黄毛继续说。
女孩犹豫了很久，终于伸出手：“把棍子给我……”
“先把你的手机录音打开，”黄毛一句一句教女孩应该怎么说，才能拿到能够直接摁死那个混蛋的录音证据，“楼道里有个监视器，正对着那个老变态的办公室门口，你反正注意，千万别跟着他进办公室就行，要不然谁知道这狗东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等拿到录像，只要在网上发酵起来，就算你们公司想维护那个混蛋也维护不住，最后肯定只能断臂求生，让他滚蛋。”
听到黄毛描述的美好未来，女孩子的眼睛忍不住微微亮了一下。
“不过你确定，就算被辞退，以后找不到工作也不后悔？”黄毛再次跟她确定。
女孩沉默了一瞬，最后咬咬牙：“不后悔，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做的，要不然，这混蛋只会更加为所欲为，再说了，我爸妈早就想让我回老家，到时候大不了去亲戚的公司上班，总归饿不死。”
黄毛轻轻笑出声：“行了，你有这个决心就好，不过这事儿我也有一份，不能叫你一个人付出太大的代价，这样，等这次事情过后，我帮你联系个工作，保证比现在这个强了十倍不止。”
女生看了黄毛一眼，十分怀疑这人说话的可信度，毕竟他看起来真的跟二流子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人也可能是以前某个受害者雇来的帮手，要不然怎么会对那个老变态这么了解？
许云菲也懒得细究——她现在那一丁点微薄的勇气，本来就是费了很大的劲才积攒起来的，要是过一会儿劲头没了，她双脚发软，说不定又什么都不敢做，只能逃跑了。
然后，女孩子凭借着脑子一热的那股血气，真藏着钢管，直接冲到了老变态的面前，虽然脑子里跟一团浆糊一样，糊里糊涂，只下意识按照黄毛教自己的来做，不过到最后，拿着铁棍砸蟑螂的时候，竟然真的感觉到一阵如释重负，铁棍一下下敲到人的骨肉上，之前压抑在心里的憋屈和恐惧，一股脑，全顺利发泄了出来。
真是舒坦。
果然面对这种老变态，隐忍没有前途，只有比他更疯，才是唯一的取胜之道。
听到女孩子竟然悄悄录了证据，老变态脸色瞬间变了，他慌乱的看了旁边的上司一眼，又狠狠的瞪向这个女孩：“你这就是故意陷害！什么证据，全都是你伪造的，宋董，您可千万不能相信她的胡话，现在这些女孩子，一个个脸皮城墙一样厚，心眼多得很，根本不可信。”
宋董看了茅永铭一眼，又转向说是有证据的年轻女下属，再看看周围越聚越多的人头，最后干脆把两人叫到自己办公室，私底下处理。
他首先狠狠训斥了茅永铭一顿，骂他在工作中不知道和下属保持距离，心思浮动，这才刚刚进公司呢，就闹出这种事，简直就是自找麻烦。
然后转而语重心长的对女孩子说：“先把你的手机给我，什么音频视频的，那些也没什么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做事情也不要这么绝，大家都是同事嘛，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谈呢，你要真不喜欢你们茅经理处事的方式，我要他跟你赔礼道歉，保证再也不犯行不行？”
看女孩还是一脸倔强抗拒的模样，他语气更软，说话的内容却更硬：“错我知道他是肯定有错的，男人嘛，不就是这个德性，不过在社会上还是要留三分余地，也别把事情做得太绝，要不然，公司上上下下都防着你，你还想不想在咱们公司干了？就算你以后离职，名声坏了，又有哪家公司敢招你？”
这人的话，竟然全在那个黄毛的意料之中，一句都没错。
女孩忍不住就笑了。
这位宋董可真有意思，对那个老变态犯的错，就用一句男人都这样就打发了，对于自己的反抗和自保，却显出十足的警惕，甚至还说出以后在行业里都找不到工作这样的话，这种双标，也未免太明显了。
简直就无耻至极！
她现在反正也横着一颗心，抱着直接辞职也无所谓的态度，拿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个键，才抬起头，对那两个以为她刚才是在删除录音的人说：“我刚才已经把录音备份发给我朋友了，反正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不能善了，公司既然不愿意处理，我就直接报警，听警察怎么说。”
可能是因为刚才那一通发疯，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也没那么战战兢兢了，反正已经闹成这样，干脆再闹大一点，不管后果怎么样，至少她心里舒坦了。
只要自己足够疯，别人就永远赶不上她的节奏。
那个和稀泥的领导，看到这个年轻后生竟然如此不听话，脸上原本还算温和的神情瞬间垮塌。
这小姑娘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没想到是个刺头。
对于这种混不吝的态度，他觉得有些棘手，干脆示意茅永铭自己想办法搞定。
毕竟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是他自己惹出来的，要么赔礼道歉，要么给钱，总之尽快把这件事情的影响消弭于无形，免得对公司产生什么不利的影响。
尤其报警什么的，闹得实在太大，公司领导们的脸面，到时候该往哪里放？
茅永铭的脸色也不太好看。
他怎么都没想到，都有领导出面威慑了，这个平时温顺懦弱的女孩子，却怎么突然一下子，就变得这么强硬？
要是早知道她是这种脾气，他也不敢招惹啊！
茅永铭虽然坏，但不算蠢，他向来喜欢精挑细选的寻找猎物，对于不好把握的对象从来都是远远避开，却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也能有翻车的一天。
这小丫头，也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茅永铭不耐烦的皱起眉头：“那你究竟想要什么补偿条件？直接提就是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这种事情就算你报警，也顶多就是口头警告一下，毕竟我可什么都没做，就是口花花几句而已，要这个都能被抓起来，那全天下的男人都该去蹲大狱了。”
他的想法跟宋董也差不多，男人不都这德性，他觉得自己还算好的，纯粹是这女人不识抬举，才闹成现在这个样子。
许云菲冷笑了一声：“你好像也不配代表全天下的男人，只能代表男人里的渣子，而且口头警告也不错啊，能让大家都知道你究竟是个什么德性，免得你再继续祸害别人。”
女孩子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强硬，声量也越来越高。
“你！”茅永铭简直恨不得直接冲过来揍她了，还是被宋董连忙拉住，才恨恨的停了手。
女孩子的气势反而更加高涨，挺胸抬头，怒气冲冲的直视这个以前压根不敢多看一眼的老变态。
真是奇怪了，之前自己明明害怕得不得了，甚至连哭都不敢哭出声，可现在往回一看，其实哪有那么可怕呢，不过是个虚张声势的中年老男人，纸糊的一样，只要胆子够大，轻轻松松就能捅破。
到最后，女孩也没有让步，答应把录音删掉，茅永铭倒是不情不愿的道了歉，表示以后绝对跟女孩保持距离，再也不会让她对自己的行为产生误会了。
总之还是在强词夺理，坚持说自己只是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根本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茅永铭一直维持着这种强硬而坚决的态度，直到晚上发现自己和女孩的视频上了热搜，才突然意识到不妙。
楼道里什么时候装了监视器？是不是那个臭丫头自己发到网上的？她真是不想在这行继续干了？！
茅永铭又气又怒，恨不得直接把发帖人从幕后揪出来，狠狠弄死就好，可惜这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画面里女孩的柔弱恐惧，和中年老男人的油腻猥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再加上水军一通推波助澜，还有某些知情人士深扒了这个中年老男人以前的所作所为，很快，大家的愤怒就被彻底点燃。
当然，他所在的公司也逃不过大家审视的目光，还顺便被扒出以前偷税漏税的事情，公司处理这个事情都焦头烂额，至于自己作死的茅永铭，当然不可能再保，只能叫他听天由命，快快滚蛋了事。
对于闹出这么大动静的年轻女员工，公司虽然碍于网上的舆论压力，暂时没做什么事，但无形中，也显然希望这个女员工尽快离职，不要继续在公司里搞东搞西，闹得大家都不清静了。
许云菲倒是比之前倔强很多，硬是盯着众人异样的目光又坚持了小半个月，拿到了这个月的工资，才终于递了辞呈。
虽然已经尽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面对自己这半个月遭遇到的各种流言蜚语，同事上司奇怪的目光，甚至网上一小部分冷嘲热讽的言论，许云菲不得不承认，要是重来一遍，她或许就没有对抗的勇气了。
有时候也真不能怪受害者太懦弱，不敢起来反抗，而是社会风气，本来也不会给真正勇敢的反抗者，太多的奖励。
不但没有奖励，更多的反而是惩罚。
甚至就连开公司的亲戚，也劝她先休息几个月，等到风头过了，再说上班的事，要不然亲戚的公司也怕太多说闲话的人，尤其网上那些审视的目光和质疑，实在是叫人顶不住。
就在这时，上次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结果连名字都没告诉她的黄毛，又找了过来：“恭喜，听说你终于辞职了？”
女孩艰难的抽了抽嘴角：“我可一点都不觉得这事有什么好恭喜的。”
“脱离魔窟，走向新生，怎么不值得恭喜？”黄毛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你上次不是答应帮我介绍工作嘛？现在我工作真没了，你能不能帮解决一下？”女孩问。
她其实也没指望这个看起来跟小流氓一样的家伙真能给自己介绍工作，就算真能介绍，估计也是那种乱七八糟的活，没什么吸引力。
虽然女孩是这么想的，不过反正话赶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她也挺好奇，黄毛嘴里说的那个比之前好10倍的工作，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黄毛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西风传媒，听说过没？”
没想到，女孩子直接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听说过。
她既不追星，也不关注娱乐圈，能叫出名字的娱乐公司，大概只有那么一两家三天两头上报纸的头部。
像西风传媒这种小型影视公司，就算确实在业内闯出一点成绩了，对绝大多数普通人来说，依然感觉十分陌生。
黄毛无奈叹口气，脸上又带着一丝骄傲：“那《倦鸟归巢》那部电影你肯定听说过吧？票房那么好，又拿了不少奖，这部电影，就是西风传媒主要投资的。”
女孩子终于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表示这个确实知道。
“可我听说，娱乐圈都是出了名的压力大工资低，进这种地方，我还不如等过几个月，直接进我亲戚公司上班了。”
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女孩没好意思直接说：娱乐公司这种地方听起来就不太靠谱，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她还是远离为妙。
对于普通小老百姓来说，娱乐圈确实五光十色，精彩不已，但要真当这行的从业者，至少对这个内向文静，而且压根不追星的女孩子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想象的。
对于女孩的不识货，黄毛傲慢的一笑：“你还看不上？这样，你跟我去那家公司待一天，看看具体情况再做决定，这个机会可是我好容易才帮你争取到的，要是不好好把握，错过这一次，估计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要不是打变态的活是老板亲自盯的，黄毛还真没这个底气，能把女孩子介绍进西风传媒。
当然，这个机会其实也是她自己挣来的，毕竟要是她选择了另外两条路，这个机会，也根本不可能落到她头上。
女孩子还是半信半疑的看了黄毛一眼：“你……要是跟你去了，你不会把我给卖了吧？”
黄毛的眼神已经彻底换成了鄙夷，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女孩子一圈：“就你这没二两肉的身材，卖到屠宰场人家都不要，放心，西风传媒就在咱们市，又不需要弯弯绕绕去其他地方，你简直多余操这个心。”
他又从兜里掏出纸笔，刷刷的在纸上写了个地址，顺便还附上了一张自己的名片：“你要是还害怕，就自己去公司看，直接把名片拿给前台，她们会负责接待的。”
女孩子这才似信非信的点点头，表示自己明天就去这家公司看一看。
第二天，站在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公司的楼底下，女孩子才忍不住感慨，这家公司的规模，好像也确实不像她之前想象的那么小。
听说这一整栋楼，还有后面加盖的新楼和两栋员工宿舍，都属于这家娱乐公司。
十几层的商业楼，外面贴着大块大块晶莹剔透的玻璃，光是从外观看起来就造价不菲，也更说明这家公司的实力。
看起来好像还挺靠谱的，就是不知道工作压力大不大，工资怎么样，未来发展的天花板又高不高——女孩在心里嘀咕着，走进1楼的接待大厅，然后跟前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前台小姐姐是两个十分漂亮的女生，画着淡妆，笑意盈盈的，感觉气质比她以前见过的前台都要好，好像有一种……特别松弛自在，就像在家里一样的亲切感觉。
光是听前台轻声细语的介绍，女孩对这家公司的印象，一下又好了不少。
“确实，网宣部的蒋晨光帮你预约了公司参观的机会，”前台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登记簿，然后热情的说，“时间是今天一整天，你可以在公司一楼到十楼之间参观，这是你的临时卡，里面蒋晨光已经帮你冲了钱，可以在2楼3楼的食堂和商店消费，希望我们有机会能够成为同事。”
最后一句，前台小姐姐说得最真诚。
这种参观制度也是前一阵子才有的，听说是老板的点子，不过和西风传媒比起来，去万象交互参观的人多得多，那边就是靠着这一招，挖到了一大堆看中的人才，才让公司的人才库彻底充盈起来，不用再担心人手不足的问题了。
许云菲不知道这里头的玄机，只惊讶的眨眨眼睛，看向手里那张卡片，更加觉得这家娱乐公司还挺高大上的。
她以前呆的那家小公司连食堂都没有，听说以前本来有一个，但是因为价格太贵，东西又难吃，没多久就经营不下去了，后来那一层干脆被改成活动室，不过说是活动室，其实从来没搞过什么活动，女孩之前进去过一回，发现里面已经完全成了个杂物间，有用没用的东西堆满了一屋，看起来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整理过了。
黄毛还真没说话，相比之下，这家公司在这一点上，似乎确实强了不止一截。
听说许云菲按时到了楼下，黄毛也很快就下来接待，只不过这一回，他顶着一头自然柔亮的黑发，穿着一件很常见的格子衬衫搭牛仔外套，看起来就是一个气质清爽的青年，和之前那副流里流气的模样，好像都不是一个人！
女孩震惊的睁大了眼睛，黄毛则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咧嘴一笑：“昨天那是假发而已，你不觉得我戴着那顶假发出去特别有气势，一般人不敢随便惹嘛。”
女孩：……确实还挺有气势的，而且是专属于流氓的气势。
对于参观公司这种事情，女孩觉得很新奇，心态也像郊游一样轻松。
毕竟她对娱乐圈实在兴趣不大，之所以过来参观公司，主要是因为好奇，顺便看能不能在线下见到明星，确认一下这些明星究竟是真的好看，还是被p出来的。
可是很快，这种轻松游玩的心态，就彻底变了。
这是娱乐公司？这明明就是一家舒适宜人的养老院啊！
许云菲也终于明白，刚才在一楼碰到的那两个前台小姐姐，看起来为什么会如此轻松舒展了。
要是自己在这家公司上班，只会更加舒展，舒展得恨不得直接飘起来！
一周三天假！包吃住！食堂的饭菜还很美味！
就算工资不高，跟这种种福利待遇比起来，也一点都不叫人在意了。
虽然刚才还考虑过这家公司上升空间的问题，但是女孩其实野心一点也不大，只想找一家公司顺顺利利做到老。
看起来，面前这家她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的西风传媒，似乎正是最好的选择。
“我早就跟你说了，过这村就没这店了，这家公司的内招名额可稀罕得很，因为流动性太低，一年都难得招几个人，所以，你能碰上我，可真是走大运了！”
黄毛——不对，蒋晨光说。
他虽然已经脱掉了那顶怪里怪气的杂毛假发，其实整个人身上还是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气质，有点类似于读书的时候，班上最跳的那种学生：永远都跟老师拧着来，甚至敢在开大会的时候直接跳起来，指着校长的鼻子骂。
当然，这种人收获的各种处分，也很不少就是了。
想到读书时候的事，许云菲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又收回了飞出去的思绪：“可是，我对这一行完全不了解，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这边的工作。”
蒋晨光嗤笑了一声：“你试都没试，就急着操这心干嘛？就跟面对那个老变态一样，什么都不敢做，自然就只能乖乖被欺负，一点机会都没有。”
女孩被他直接这么一戳，稍微有点不好受，不过这家伙说的也确实没错，反正自己一时半会儿找不着工作，来试试也不是不行——要是实在不习惯，大不了就跟上家公司一样，直接递辞呈，拍屁股走人呗。
不过……这家公司真的愿意收像自己这种有黑历史的员工吗？
“这种态度才对嘛，”看到女孩点头说愿意试一试，蒋晨光脸上终于浮现出满意的表情，“至于你所谓那些事，算个屁的黑历史，我当年的战绩比你可辉煌多了，偷偷告诉你……”
蒋晨光压低了声音，靠近女孩的耳朵边上：“我当年还做过商业间谍呢，本来想在这边搞事，结果没搞成，不一样成功留下来了。”
女孩：？？！！哈
把这种大机密跟自己说，真的没关系吗？要是万一自己不小心说出去，这人肯定会被开除吧！
蒋晨光轻轻的哼了一声：“用不着你瞎操心，公司里不少人都知道呢，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反正西风传媒的风气向来跟一般公司不同，在喜欢佛系念经，抱着保温杯一天到晚谈养生的奇葩总经理的领导下，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员工，也都不值得大惊小怪。
许云菲：好像，好像还真的有点想进来试试……
第69章
万象交互新一代的游戏舱，正在紧锣密鼓做着发售前的最后准备。
薛蜜理所当然是第一批尊贵用户。
和第一代的坐式舱不一样，这个更类似于睡眠胶囊，横卧在地上，看起来终于难得把审美给提上来了。
这东西看起来有点像科幻片里未来世界的黑科技，银灰色的外壳光洁透亮，半透明的磨砂玻璃，隐隐约约可以看见里面整齐的走线和电极贴片。
这台新机器最大的突破，其实就是这些电极贴片。
第一代游戏舱，虽然拥有极其逼真的画面效果，但是只能欺骗眼睛，运动感还需要通过可移动的座椅进行补偿，尤其后来推出的vr眼镜，少了座椅以后，直接少了一个维度，玩起刺激的游戏，体验感大降，所以反而是恋爱养成和经营游戏更受欢迎。
但是第二代机器，实验室终于拿出隐藏已久的重量级技术，一举解决了这个问题。
不需要侵入式的脑机接口，只需要把这些贴片按照说明书固定在身体各处，贴片发出的细微电流，就能在抑制真正肢体运动的同时，让大脑误以为自己正在活动，甚至刺激分泌肾上腺素和多巴胺，同时，哪怕身体还躺在游戏舱里，也可以一边躺着玩游戏，一边锻炼。
实验室已经出了相关数据，证明这种电极贴片释放的微电流可以有效的刺激脂肪消耗，热量消耗差不多等同于在现实里运动效果的40%，属于躺着减肥，不但能给身体带来运动上的好处，还能防止在现实里不慎导致的骨骼和肌肉损伤，妥妥的锻炼神器。
当然，因为骗过了大脑，累的感觉依然不可避免，哪怕是躲进游戏里，一样别想逃脱减肥的痛苦。
这还只是这项黑科技的民用版本，仿真程度特意调低过，保密级实验室那边还有更强的版本，专供特殊人员使用，据说虽然确实有些地方不如真实演练，但考虑到低廉的成本，以及对身体和意识的实际训练效果，刚一进入试验阶段就大受欢迎，听说有些地方，为了争夺一个训练名额，直接大打出手，闹得上面都知道了。
除了这个明面上就能震撼世人的黑科技，第二代游戏舱还有一个在内部特别引人注目的功能，就是身体检查。
游戏舱处理器能根据电极的反馈信号，得出玩家身体的健康数据，不但能够测出基本的血压血脂之类，甚至还能发现很多微小的病变征兆——比如癌症的初期症状。
这个功能之前之所以在公司引起轰动，就是因为有个研究员在试用的时候，被检查出早期的胰腺癌。
众所周知，作为癌中之王，胰腺癌早期几乎没有什么典型症状，多半一发现就到了中晚期，恶性程度高，总体疗效有限，平均5年生存期不到5%，属于一种相当凶险的恶性肿瘤。
虽然这种病极难发现，可只要在早期检查出来，及时治疗，生存概率一下子大幅上升，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那个研究员刚开始看到仪器给出的检查结果，脸白了半天，当场请假去了医院，医生刚开始还没检查出来，甚至觉得这人就是疑神疑鬼，多此一举。
研究员主动要求进一步检查，才终于发现了病灶，并且很快手术切除。
医院拿着切下来的病理切片一检查，果然是最让人闻之色变的胰腺癌，只不过因为是早期，还没有扩散，对病人的影响不大，只需要定期检查，确认之后不会再复发就行了。
因为这事，万象交互上上下下都听说了这件神器，一时间，想要托关系被这机器照一照的人数不胜数，后来薛蜜听说了，干脆来了一次全公司上下的身体检查，结果又发现了两个早期癌症，和三个中期癌患者，五个人都及时发现，积极治疗，属于捡回了一条命的幸运儿。
这一下，二代游戏舱更是名声大噪，毕竟要说起锻炼的效果，很多人还是更倾向于靠自己，而不是机器锻炼，可是身体检查，而且是比医院那一堆仪器都要精确得多的身体检查，才真正能够引起大轰动。
就连保密实验室那边，也是等引起轰动以后，才意识到这家公司竟然还藏着这么一个宝贝。
薛蜜也没想到，实验室无意中研究出来的一个小成果，还是为了保护玩家安全做出来的副产品，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影响。
这个东西的重要程度，甚至比电极贴片更大。
毕竟电极贴片目前能够达到的虚拟现实效果，距离科幻电影里那种高度真实的第二世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可是这么一个身体检查设备，却可以一下摁死一大堆医疗检测仪器公司，关键成本还这么低，而且还只是游戏舱的一个附属功能，要是不小心被那群仪器公司的人知道，大概直接撞死的心都有。
上面的意思，是尽量再把这个技术压一压，等到合适的时候再往外放，免得引起某些行业大规模的动荡失业。
薛蜜却觉得，跟失业比起来，还是人命更重要，所以不同意无限期押后。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个功能本来就是为了配合游戏舱的安全性使用的，要是拿掉这个功能，玩家在游戏舱出事怎么办？
后来经过协商，最终达成一致，这个功能依然保留，只不过万象交互不会主动对外宣传，而且只要玩家身体没有出现足以危害性命的状况，健康数据也只会隐藏在后台，不会被玩家注意到。
也因此，在对外宣传的文案上，完全都没提过游戏舱还有这么一个功能，也只有内部的工作人员，都对第二代的发售日期翘首以盼，琢磨着到时候用最快的速度搬一台回家。
游戏舱虽然不便宜，但是考虑到对家人及时的健康侦测，几十万的价格，好像又确实不算贵了。
薛蜜试用了一回健康检查功能，大概只需要5分钟，机器很快反馈了她的基本数据：作为一个身体健康，保养得宜的年轻女性，她健康状况良好，只有两处良性的皮下脂肪瘤，就再没有其他任何问题了。
薛蜜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自己以前上班的时候参加公司体检，还被检查出过乳腺增生，不过可能是因为这两年过得太好，心情总是保持愉快舒畅，就连增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看起来是还能好好活80年的身体呢，薛蜜愉快的想。
富婆的快乐，就是连乳腺，都不会再堵了。
对万象交互来说，第二代游戏舱正式上市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事，不过对遥控指挥的薛蜜来说，反正具体的事有具体的人做，她只需要把控一下大方向，所以反而越到临发售的时候，她越空闲，甚至又有时间去度假了。
不过这一次，说是度假，其实还是在忙。
薛蜜买下的那座海岛，基础建设终于大体完工，她这次要做的，就是去岛上当面和设计师商量岛上建筑的具体规划，以及其他附属设施的设计。
这可是个大工程，一定要认认真真做好才行。
薛蜜摩拳擦掌，开始认真准备这次会面。
不过很可惜，作为一个从小没接受过多少艺术培养的普通人来说，薛蜜对于设计，那是半点心得体会也没有，更不用提一本正经和人聊什么风格模板之类的大词，真是多说几句，都忍不住打瞌睡。
算了，还是先听听专家怎么说的就好。她特别心安理得的把那些准备资料一扔，决定就当一个不用动脑子的富婆，先听再说话。
重新回到岛上，原来乱糟糟的模样果然有了很大的改变，岛的一部分做了路面硬化，还修建了一座小型的发电站，以及海水淡化和污水净化系统，另外还修了一个小小的深水码头，码头像一只刚刚展开翅膀，准备飞向蓝天的海鸥，带着一种别样的活泼。
虽然看起来依然没到能够住人的程度，不过光是眼前这些建设，就差不多花了4亿的投资。
果然，想要当个岛主，第一条就是要足够有钱，要不然整个身家扑进去，估计都不太够。
这对薛蜜来说倒算不上烦恼，唯一让她有些失望的，是小岛西南面那片稀稀疏疏的果木林。
关于桃花岛的美好印象过于深入人心，再加上种花血脉根深蒂固，薛蜜依然没有放弃打造一处世外桃源的梦想，而想要拥有这样一片世外桃源，首先第一点，就是拥有一处农场，以及一个果园。
农场建设倒是不算难，毕竟这边原来就有植被，只需要稍作打理，就是一派碧海蓝天的田园风情。
果树的种植却遇到了障碍。
原本薛蜜看这边也有低矮的灌木丛，还以为移植难度不会太大，没想到，也不知道是因为海风的影响，还是海水的侵蚀，又或者土壤太贫瘠，果木林的栽培进度很不理想，小树苗在这边的成活几率比陆地上低得多，年份稍微久一点的树就更不用提了，对环境越发适应不良，分分钟暴毙给你看。
后来薛蜜也淡定了，只要求多种植一些适应环境的低矮浆果丛，以及大片的花田，至于那些果木也彻底放弃执念，全凭它们自生自灭去了。
这次请来给岛屿做设计规划的，是一个在国外知名设计所工作的华人设计师。
这人年纪不算大，也就30来岁，扎着小辫子，留着络腮胡，一派典型艺术家的刻板形象，不过说话温言细语，拿着图纸的时候，又显出十足的专业性，看起来，又不像他外表那样，是一个放浪形骸的艺术家。
可惜，面对那一大叠的专业图纸，薛蜜连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也看不懂，不过对着效果图，倒是觉得有点意思。
“这里毕竟是海岛，我们还是必须考虑极端气候的影响，”设计师对她说，又指了指设计图上一处流线体的设计细节，“比如这种形状，能很好的抵御台风袭击，尽可能保护建筑里的人，还有这处设计，是专门针对海啸的，只要在海啸来袭前躲进去，至少能够撑一个礼拜。”
除此之外，还有防震和防海风侵袭的设计，包括有些陆地上常用的建筑材料，在海岛上也不太适合，同样也是因为安全考虑。
听得出来，比起各种各样华丽的建筑风格，这个建筑师更重视的是安全，这一点也正中薛蜜的下怀，毕竟对富婆来说，保命花钱，显然是第一要务。
毕竟对于习惯陆地的生物来说，大海确实看起来更加危险莫测，尤其前几年，距离华国不远的某处岛国，就因为突然爆发的9.8级大地震，一时间山崩地裂，海啸来袭，整座岛瞬间四分五裂，这个国家也在地球上被彻底抹除。
当时华国沿海地区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不过还好，因为反应及时，没有造成过于严重的人员和财务损失，只不过，邻国那副惨烈的景象，依然叫不少人都记忆犹新。
所以，虽然这处海岛所在的位置，板块活动相对较少，安全依然不能忽视，必须摆在最重要的位置才行。
唯一的问题是，要是想要把这些安全措施做到极致，比如使用更加坚固的钢筋和特殊材料，或者打造防护级别更高，能装更多人的安全所，需要的投资，甚至比前期那三五个亿的基础建设费用，还要高得多。
保守估计，光是把这几处设施升级，小岛原本预计的10个亿投资，就将迅速膨胀到25个亿。
要是投资这处小岛的是个公司，老板大概当场能翻白眼，然后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设计师对于安全设施的构想。
不过对薛蜜来说，这还用想吗？当然是加钱！
要是25亿不够，加到35亿也行，那个安全所，一周的庇护时间是不是有点短，能不能干脆增加到一个月？既然考虑到了台风，海啸和地震，要不要顺便也考虑一下火山喷发？总之一切为了保命为上，钱的事不用担心，绝对管够。
设计师眨眨眼，一脸诧异的看着这个把胸脯拍得梆梆响的富婆。
虽然在接下这个案子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这是个私人岛屿，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位岛主，竟然这么有钱。
不但有钱，还很年轻。
他诧异的打量了这位年轻的岛主一眼，又拿起笔，在设计图纸上刷刷修改起来。
“如果您不担心成本的话，确实还有一些地方可以升级，只不过，有时候升级的效果和需要的费用不太成正比，没什么性价比，所以我在图纸里剔除了那些选项。”他说。
“加上全加上，”薛蜜挥舞了一下手，“这方面的钱可省不得，如果到时候还需要加预算，你直接跟我的助理联系就行。”
薛蜜身旁的助理，对着设计师点点头，递给对方一张名片。
听起来，35亿也并不是这位富婆的上限。
虽然在国外设计所的时候，设计师也不是没听说过那些有钱人挥金如土，使劲往各种匪夷所思的设计上砸钱的事，不过自己第一次亲身经历，他还是忍不住感受到了一阵小小的震撼。
这，大概就是源自金钱的震撼。
前辈传授的经验也果然是真的，对绝大多数富豪来说，足够的安全性和私密性，才是他们更在乎的事情。
既然富婆都这么说了，设计师也决定大干特干，来一次极限堆料，看看这个私人岛屿的安全性，究竟能够被他加固到哪一步。
一想起这个，本来就是生存爱好者的设计师，忍不住两眼放光，鼻孔喷气，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就连那只笔，都在设计图纸上，写出了刷刷的节奏。
对任何一个设计师来说，这种机会绝对千载难逢，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抓住。
薛蜜只是单纯不差钱，而且特别惜命而已，并不知道自己随意展现的派头，再一次被设计师奉为神明，差点又要纳头便拜了。
搞定了和设计师面谈的事，她又和依然借住在岛上的那位海洋生物学家，以及他带的团队简单聊了两句。
这位同时兼任大网红的海洋生物专业教授，自从上次过来考察以后，没多久又跟学校申请了一笔经费，带着几个学生，专门在这边建立了一个观测站，主要就是观测海岛附近的珊瑚礁，以及珊瑚礁周围附属的生态圈。
一年左右的仔细研究以后，他得出了一个相当令人振奋的好消息：这确实是一片相当有研究价值的全新种类珊瑚礁，就连附属生态圈，也展现出一些和其他地方不同的特点，很有研究价值。
不过当初，这位向教授最担心的，还是这个海岛的建设，会不会对附近的珊瑚礁生态产生影响。
他当时支支吾吾的对这位招待自己的岛主表达了担心，没想到，年轻的岛主却十分好说话，还直接邀请他在岛上住下来，要是担心的话，也可以帮忙盯着施工团队，要是针对海洋产生影响，他有权利随时叫停施工。
向教授对此感激涕零，觉得这个有钱人可真是难得的通情达理。
可是对薛蜜来说：免费得了一个监工，真是再好不过了！
当初买下这个海岛，本来也是为了附近如画的风光，可要是因为施工，破坏了这片风光，那钱不是全白花了？
现在有人自带干粮，帮自己盯着工程，薛蜜能有什么不乐意的？
为了留住这位向教授，她甚至还主动掏钱，为向教授以及他的学生团队，在附近建了一幢足以遮风避雨的房子，这下好了，监工从一个变成一群，还是自己赚了大便宜。
这次过来，和向教授团队聊了几句，薛蜜越发庆幸当初自己的决定了。
这位向教授可真是负责任的人，说监工就真的监工，还帮忙提供了好几套效果更好，对环境影响更小的施工方案，真是叫薛蜜一点心都不用操，舒舒服服就等着验收了。
啊，不对，她连验收都不用怎么操心，同样由向教授手把手的操办，就看一看用邮箱传过去的各种检测结果就行，真是省了一大堆的事。
偏偏向教授还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被人当了免费的工具人，依然对慷慨富有的岛主十分感激，说借着这个机会，又做了一个关于海岛开发以及海洋环境保护的课题，还省下了一大笔经费，他可实在太庆幸，自己碰到好人了。
一个合作，两边都满意，就是最好的结果。
接下来，两边再次达成协议，薛蜜又给考察站捐了一笔经费，项教授继续兢兢业业，帮着薛蜜当监工，两边都笑咧了嘴，觉得自己一直占这么大的便宜，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等到晚餐的时候，向教授还拿出自己学生在海岛附近发现的一种特殊品种的海菜，招待这位难得来一次的岛主。
海菜呈暗褐色，最大的植株差不多有三米长，叶片肥厚，丰润多汁，口感清淡脆嫩，还带着淡淡的咸味，据说里面富含一种特别珍贵的海藻糖，对人体很有好处。
有没有好处薛蜜不知道，但味道确实是极好的，再配着刚刚从海里捕捞的新鲜鱼肉，明明是很简单的料理方式，她依然感受到了极致的美味。
这大概就是坐拥整片清澈无污染海域的岛主，最爽的地方了。
在岛上待了两天，又吃了几顿最新鲜的海鲜大餐，薛蜜才终于重新回到S市，参加万象交互新产品的发布会。
听说万象交互终于出了能够直接买回家的二代游戏舱，虽然知道价格肯定不客气，还是有不少不差钱的粉丝，热烈的期待着游戏舱的正式发售。
听说这款游戏舱又有技术突破，几乎有希望打造科幻小说里那种近乎于第二个现实的虚拟世界，这个消息一传出来，不但玩家兴奋不已，其他相关的业内人士，甚至包括所有跟互联网有关的公司，也同样对这款游戏舱高度关注。
毕竟，一个全新领域的出现，也就意味着大量全新的机会，只要踩中这个风口，猪都能飞上天。
当然，其中也不乏万象交互的竞争者，一边充满紧张，一边也很好奇，这一回，这家一贯擅长缔造奇迹的公司，又将拿出一张怎样神奇的答卷。
这一天，对国内网络行业从业者来说，最受关注的事情，就是万象交互的产品发布了。
不过，最叫粉丝咬牙切齿的是，这家公司对于产品发布，依然一如既往的佛系。
什么发布会，媒体介绍会，又或者设计者的激情推荐，那是一个都没有，主打的就是一个低调务实，时间一到，万象交互的总经理大手一挥，什么都不说，直接揭示价格，开卖。
一如既往的简单粗暴，也一如既往的供不应求。
第二代游戏舱的价格绝不便宜。
一台售价68万元的游戏舱，唯一的用途是打游戏，除了那些不差钱的富二代，以及疯狂的游戏发烧友，谁脑子有病，会买这玩意？
很多人都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只不过，在抢游戏舱的时候，也同样一点不手软，生怕速度慢了，就被自己的对手抢走了。
按照这个价位来说，这次万象交互放出来的设备数量并不算少，足足有3000台现货，以及3000台的预售，按理来说，怎么都该够卖了。
结果，呵呵，草率了。
为什么几十万的游戏装备，也能这么抢手？！
距离开售短短10分钟，记者照都还没拍完呢，链接就显示全部售罄，还想买，请等待下次再开预售。
很多人都表示想不通，大大的想不通。
毕竟这可是超过40个亿的货款！究竟从哪里冒出这么多的有钱人，一股脑全来抢游戏装备了？
就算都知道玩游戏的有钱人多，也没有这么夸张吧！
可是很快，更加叫人匪夷所思的消息传出来：这次放出来的6000台设备，其中竟然有将近三分之一，也就是2000台左右，是被万象交互的员工，以及员工亲属买走的。
这些人搞什么！太过分了吧！想玩游戏，在公司里玩不行吗？干嘛跟其他玩家抢货？
这消息传出去没多久，就有不少粉丝打电话到万象交互表示不满。
毕竟平时抢货已经够艰难了，现在连公司内部员工都在抢，还要不要人活了？
不过除了大声抱怨的，也有人琢磨到这其中的意味，似乎不太寻常。
一台游戏机，又不是什么汽车手机之类的必需品，价格还贵，这钱都足够买一辆豪华轿车了，凭什么会被公司员工这么疯抢？
这些人肯定是知道什么内部消息，才会做出这种事。
可是一台游戏机，除了玩以外，还能有什么其他的价值？很多人表示想不通。
也有些人根据常理，猜测这批第二代机型会不会是绝版机，以后不会再发售，所以拥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才会被这么抢购。
可没两天，新放出来的2000台预售，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种猜测。
万象交互本来没准备这么早就放第二批预售的。
无奈自己的员工对公司产品太过追捧，购买热情高涨，直接抢走了三分之一的份额，要是不对此作出补偿，也不太好安抚其他的用户。
毕竟都是员工抢的，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公司故意囤积居奇，特意造成一种紧迫感呢。
这一套早就被不少大厂玩得透透的了，消费者也不傻，万象交互最近接到最多的投诉电话，骂的就是这个，万象交互的那个总经理，为此更是遭到了不少人身攻击。
于彤是真冤枉啊！
她虽然知道公司员工对这台机器的热情很高，可也没想到，他们能抢这么多台呀！
毕竟刚开始销售的时候，很多人因为不知道售价，或者对这款机器的性能不太了解，总要先仔细研究一下，看一看究竟跟第一代比有什么改进，又凭什么值这个价。
结果别人都在慢悠悠看，万象交互的员工却是目标明确，下手果断，第一时间就抢到了设备，一点反应时间都不给别人留。
这时候，不少本来还考虑多研究研究，过两天再下单的万象交互粉丝，突然就发现，这个销售数据，是不是跑得也太快了？
一眨眼就少100多台，一眨眼就少100多台，再不快点买，就快被买光了。
人都是从众的动物，于是，就在这股莫名其妙燃起来的狂野抢购氛围中，六千台设备没多久就被抢光，超过40个亿的货款，就这么一下拍到于彤脸上，一点缓冲都不给。
本来还计划着至少能卖一周的于彤：……救命！
一台贵得要死的游戏设备也这么抢，你们是不是有病啊！
还有公司的这些员工，真想要做身体检查，大不了就几个人合买一台呗，去医院做体检，顶多也就半年一次，你们没事吧，一个检查而已，难不成还想天天做？一个个全是闲的！
可是对此，底下员工也是振振有词：“就算不天天做，这游戏这么有意思，我妈也想天天玩啊，她身体不太好，有了这台机器，就算刮风下雨也能锻炼身体，还不用担心她在外头摔倒，多省心啊！”
“就是，我爸都瘫痪在床好多年了，只要有这台机器，就能让他重新感觉站起来的滋味，这种机会，我是肯定不能让给别人的。”
毕竟是大几十万的机器，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掏得起，或者舍得掏这笔钱，可真正冲过来买的，一般也都是因为确实需要。
有的是因为家里的老人，也有的是为了病重的孩子，直接取消这些人的资格，于彤做不到，也只能再次催着工厂加班加点，尽快把这批货赶出来了。
反正公司里的产品永远不够卖，她也早就习惯了。
从上到下都是淡定神色的于彤，一直到老板跟前，才终于露出抓狂的一面。
“过分！真是太过分了！这机器我没抢到一台，我舅也是偏瘫在床上好多年，我本来想着给他买一台，谁知道，抢的人竟然这么多！”她怒气冲冲的瞪着老板，“我不管，反正今年的年终福利，我就要这个！”
作为万象交互的大管家，年薪几百万的总经理，于彤气冲冲的对老板表示不满，并且表示，她自己虽然不好以权谋私，但是辛苦了一年，老板是不是还是应该表示表示，要不然，她就要撂挑子了！
毕竟是自己的心腹爱将，帮自己解决了好多麻烦的前助理，于彤发脾气，薛蜜自然要哄，还再三表示，所有没有抢到设备的高管，到了年终，都会额外发一台作为奖励。
“这还差不多。”于彤终于满意地咂咂嘴。
这次的新机型，可真是彻底卖疯了。
第一批的四十个亿，加上第二批的十三个多亿，造成的影响，可不仅仅局限于网络游戏圈，而是快速的扩展到了整个商业圈子。
大家现在都知道，有一家游戏公司，卖设备一口气就卖了53个亿，这赚钱速度，就连开印钞机都比不了啊！
至于那机器究竟是什么玩意，虽然不少人都想仔细研究一下，可惜，万象交互虽然有3000台现货，但是目前还在调试阶段，需要一周左右，才能成功发放到客户手里。
对于那些游戏迷来说，简直就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熊小迷就是这么一个狂热的游戏发烧友。
从小时候玩手柄游戏，到大了以后的电脑和手机游戏，他几乎从来没有错过任何一款大热游戏，再加上家境富裕，他的游戏室里堆着一大堆各种游戏装备，琳琅满目，几乎都能直接开个游戏设备博物馆了。
第一代的游戏舱刚出来的时候，他就特别想搬回家，可惜人家不对私人发售，后来就只能努力抢了一个vr眼镜，但终究感觉，还稍微差了那么点味道。
这次第二代游戏舱正式发售，他早就期待好久了，只不过因为万象交互一直没有正式对外公开价格，所以准备等几天，看看第1批到货人的反馈，再决定入不入手。
毕竟他虽然有钱，可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要是随随便便花将近70万，买个没用的大玩具，他也心疼。
结果这么一犹豫观望，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设备早就被抢光了。
熊小明也忍不住发出愤怒的怒吼：这些人都有病吧！哪有这么抢游戏舱的？！68万呢，难不成这些人的钱，真是大风刮过来的？！
不管怎么说，第一批他是彻底买不到了，新放出来的第二批，那是无论如何不能错过，毫不犹豫就下了单。
只不过等下了单付了款，狂热的购物情绪消散，他突然又一阵犹豫纠结。
话说自己是不是中了资本家的圈套，上了卖货的陷阱？
毕竟这么贵的玩意儿，还是没什么实用价值的大玩具，真舍得花这个钱的能有几个人？现在热成这样子，八成是厂家在背后推波助澜，搞出来的营销套路。
熊小迷又看一眼页面上的发货时间，足足要等一个多月。
就连发货都这么慢!
他突然有一种受骗上当的感觉，想要直接退款退订，可是指尖放到退款申请的那个按钮上，突然又犹豫了。
退款倒是简单，可退了以后还想反悔，可就不好再买到了。
毕竟新放出来的这两千台，也是没多久就被抢购一空，甚至压根没有给他太多考虑的时间。
那就先不退了，熊小迷又收回了手指。
反正第一批一周以后就发货了，到时候网上肯定会有测评和反馈，要是觉得不合适，或者不值这个价，到时候再退款，也还来得及。
不过一台游戏机，竟然敢卖这么贵，彻底清醒过来的熊小迷，觉得自己肯定大概率，还是会选择退货。
他之前下单纯粹是因为脑子发热，等到冷静以后，一般来说，其实也没有那么败家的……
第70章
于彤最近脾气比较暴躁。
工厂的3000台现货目前还在设备调试阶段，昨天因为一个小小的设备故障，又耽误了半天，简直让人忍不住的就着急上火，嘴上都冒泡了。
偏偏还有个下属跑过来，说有个大网红主动接触公司，问万象有没有找他宣传的意向。
“听说这人手特别黑，要是不跟他合作，他就会故意发黑稿挑毛病。”那个下属说。
于彤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个大傻子。
“那我可真谢谢他了，还宣传合作，你现在从哪里找货往外卖？”她问，“排队都排成这样了，还做广告，是不是嫌我被骂得不够多？”
别的厂商都是想着法子找各种渠道做宣传，只有万象，简直恨不得低调再低调，还不就是因为产量永远不够。
真是见了鬼了，几千块的VR眼睛抢的人多也就算了，这游戏舱不但价格贵，还占地方，结果也抢成这个样子。
要是那个网红真能屈尊降贵，发点黑料帮她压一压大家的热情，顺便缓解一下生产部门的压力，那她还真要谢谢对方了。
“拒绝合作，叫他滚蛋。”于彤说得异常干净利落。
下属虽然对经理的回复做了美化，不过大体还是那个意思：“不好意思亲，公司暂时不考虑合作宣传的事情呢~”
言下之意，爱滚多远滚多远，反正是别想从他们这里捞钱。
那个大网红瞬间就怒了：“不过是个国内的小公司，这是稍微起来点就抖了啊，他们知不知道之前有家公司就是因为不愿意跟我合作，新品销量惨淡，连原定销量的三分之一都没卖出去？至于另外一家跟我合作的公司，新品成了当年热款，都快卖爆了。”
大网红的小助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这些事例我都做成PPT发给对方了，不过他们可能不太相信。”
大网红嗤笑一声：“正好最近我缺少有争议性的素材，就拿他们的新品做一期的内容吧，那个游戏舱抢到了没？什么时候可以到货？”
助理头上又冒了一层汗：“这个，两批都没抢到，下一次预售，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怎么这么废物，”大网红眉头一皱，“你们工资也不低，一个个的是不是都是吃干饭的？”
助理不敢作声，心里却在腹诽老板：明明就是你自己交代，抢购什么的，在粉丝面前装装样子，拍点素材就行，反正等到合作的时候，厂商肯定能送一台，压根不用自己花钱。
现在可好，素材是拍了不少，可想要做评测，手里根本没东西。
大网红不耐烦的拿起手机，问了一圈朋友，没想到还真有一个朋友抢到了第一批的二代机，他的神情瞬间放松下来，得意洋洋的说：“行了，没什么大事了，等货到了，找我这个朋友再拍点素材就行，等着吧，听说他们第1批才3000台，后面还要排队，等我视频发出来，还排队呢，保证让他们的退货率翻着倍的往上走，到时候，他们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一想到那些厂商变得诚惶诚恐，拼命朝他说好话的模样，大网红就忍不住轻蔑的笑了一下。
到那时候，一切可就已经彻底晚了。
紧赶慢赶，万象交互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内，把货成功发了出去。
游戏舱的体积很大，重量超过120kg，还需要专人送货安装，和客户预约上门调试的时间，结果半个月过去，3000台机器也就发了几百台出去，其中还有不少脑子渐渐降温，或者等得不耐烦的客户，直接选择了退货。
这种零零碎碎的退货，万象交互又重新定时放了出去，每次不用多久，多出来的余量就再次被人抢光，显然这时候，新产品带来的热度，还没有完全过去。
运气不错，大网红那个朋友的游戏舱，差不多是最早一批到货的。
这人倒并不是万象交互的忠实粉丝，只不过本身不差钱，又有点收集癖，但凡什么需要抢的设备，他都习惯性搞一台，这才第一时间，委托经常帮他代抢的黄牛抢了一台，成为了最早到货的那一批尊贵玩家。
这个富二代最近正好出国玩儿去了，知道游戏舱到了也不怎么上心，知道大网红想见识见识这台机器，他干脆让大网红直接帮忙盯着拆机安装，顺便也省一桩事。
大网红自然巴不得，他连忙接下这个差事，还带了两个摄像和一个懂相关技术的工程师，目的就是多拍一点黑料，趁着如今万象交互风头正热，也来赚一波流量和眼球。
万象那边的安装人员过来的时候，他的态度还挺好，又是端茶递水，又是各种虚心请教，把自己装成了一个万象交互的忠诚粉丝，从对方嘴里套到了不少消息。
然后一转头，就把这些全包装成了自己挖掘出来的黑料。
至于那台游戏舱，自然也被他的团队前后左右拍了一圈，积累了一大堆的素材，同样也是想方设法把这台新机器拍得矮锉圆，看起来一点都不高端大气，更不值那么一大笔的钱。
只可惜，那个富二代朋友交代过，拍素材可以，试玩不行，他是肯定要做自己设备的第一个玩家的。
就算玩不到，对大网红来说也没什么影响，因为他早就已经找好了黑的角度，保证有理有据，一点都看不出为黑而黑的痕迹，叫那个不给自己面子的厂商，狠狠吃个大亏。
又装模作样的拍了几张进出游戏舱的画面，以及录了一通滔滔不绝的介绍，大网红的团队终于收工告辞，回去剪辑了一晚上，快凌晨的时候，赶忙把这段被剪辑得完美无缺的测评，发到了网上。
作为全网第1个测评万象交互二代游戏舱的视频，再加上这个网红的大流量，没过多久，这个视频就上了热搜，还被推送到了无数人的首页。
作为预定大军里的一员，熊小迷一看到这个视频，就毫不犹豫的点了进去。
可终于等到评测了，而且这个大网红以前的水平还挺高的，是退还是留，他应该也能很快得出结论了。
不愧是有专业团队的大网红，整个视频的拍摄，一看就充满了未来的高科技感，熊小迷也终于有机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台机器的外观，以及内部的大概构造。
好像确实……也就这样而已。
熊小迷有些失望，不过考虑到这家公司向来稳定的糟糕审美，单从外观就判了死刑，好像有点操之过急。
接下来，视频里又切了两个网红玩游戏的镜头——这其实是他用VR眼镜玩的，然后把游戏画面切到了视频里，反正一般人也看不出来。
对大网红来说，移花接木指鹿为马，简直就是他的基本技能，也是吃饭的家伙。
果然，看到那两段画面，熊小迷不由有些失望：“这个跟vr眼镜也没什么区别呀，价格还贵了那么多，看起来确实不太值。”
紧接着，又听到画面里传来大网红略有些聒噪的声音：“据说这台游戏舱最大的进步，其实是减肥锻炼功能，说是躺在游戏舱里锻炼，能够获得现实里40%的锻炼效果，但是……”
他用力喘了几口粗气，看起来累得不行：“虽然名义上是躺着，可我感觉跟在操场上跑了3千米一模一样，累成这样，还只有现实里锻炼的40%，再想想这台机器的价格，说实话，我有点心痛。”
之所以能够成为大网红，他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比如写黑稿，别人是直来直去，小刀见红，他的风格却委婉得多，不过黑的力度，可一点都没有因为他的委婉，而减少多少。
这时候的熊小迷一点察觉不到，这其实是一段故意抹黑的视频，反而觉得大网红句句肺腑，这台机器的问题，也确实不少。
首先是丑。
众所周知，万象交互这家听起来牛逼哄哄的高科技公司，却甚至没有雇几个正经有商业审美眼光的设计师，而是一直沿用着典型的工业风——换成人话就是，粗糙，笨重，真的很难看。
在大网红的镜头里，这种难看更是被成倍放大：银灰色的外表因为滤镜，带上了一种不干不净，灰蒙蒙的色调，椭圆形的游戏舱形状，也跟轻盈灵巧毫无关系，躺在地上，就像一只肥硕笨拙的毛毛虫。
还有游戏舱里面那些按理来说，最代表科技感的走线和电极贴片，在他的镜头里，看起来也廉价而凌乱，就跟一台躺在垃圾场里，乱七八糟的废旧电器没什么区别。
不过这人最恶心的一点就是，拍虽然拍得又土又难看，镜头里却是各种故意吹捧，看起来就好像是收了钱的恰饭视频，让镜头外的观众，都忍不住一阵脚趾抠地。
直到最后做总结的时候，这个网红才终于原形毕露：“总体来说，万象交互作为咱们国内科技圈冉冉升起的新星，这台机器还是很让人惊喜的，唯一让我有点不太满意的还是价格，毕竟68万，在不少城市甚至能直接买一套房，现在却只买到一台有点占地方，效果还不太好的健身机，老实说，我其实有点后悔，不知道屏幕前的大家，觉得我这次败家值不值得？”
随着这句话，弹幕上划过了一片“不值得”，粉丝看起来都还挺同情他这次冤种踩坑的。
熊小米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只不过唯一和其他绝大多数观众不一样的是，他自己，好像也同样是个冤种。
要不还是直接退了吧？他想。
不过……要不再等一等？
反正思来想去，就是拿不准主意。
正当这人还在犹犹豫豫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已经下单的用户，决定退款。
短短一天时间，原本已经售罄的第2代游戏舱的销售链接，竟然又零零碎碎放出了两三百台因为退单多出的余量，由此可见，那位大网红也不是完全吹牛，他的影响力或许还不足以决定一款产品能不能热销，但是在前期搞搞破坏，还是挺有效果的。
而且这一次，多出来的那些余量，也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瞬间被抢购一空，反而一直挂在网上，时不时卖出去一台，存货数量过一段时间又增加两三台，看起来，应该又是有人退单了。
相关论坛里，也出现了三种观点。
有些人毫不犹豫站大网红，觉得这次万象是翻车了，吃相实在太难看，以后也不会再支持了。
还有些觉得，现在全网只有这么一条评测视频，也说不清是不是竞争对手故意来黑万象的，总要再等一等，才能真正得出结论。
还有第3种属于中间派，也称墙头草，一会儿觉得这边说的对，一会儿觉得那边说的也有道理，反正各种迎风乱倒，压根也没什么自己的主意。
熊小迷就是属于第3种人。
作为狂热的游戏发烧友，兼万象交互的粉丝，他本心里还是希望这家牛逼的游戏公司越做越强，甚至真的开创出一个时代。
可是另一边，因为那个视频，他对万象交互又十分失望，觉得这家公司辜负了自己的信任，割韭菜还割得这么轰轰烈烈，实在离谱。
至于退不退单……还是等等再说吧。
熊小迷已经决定，要是之后其他评测视频也指出类似的问题，他就肯定退单了。
毕竟就算家里有钱，拿着这些钱干什么不好，何必眼巴巴的去被人割韭菜呢！
对于因为网上的负面舆论，而出现的大规模退单，于彤轻微有些不安。
虽然之前她也发了话，一点不在乎被人黑，可是现在真正面对大幅上涨的退单数量，她确实心里还有点怂。
把这个事情汇报到老板那里，薛蜜倒是一点不在意，而是提出了两个灵魂发问：
“现在的货够不够卖？”
“你对这款新品有没有信心？”
于彤对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是：不够，远远不够，就算再多退1000单，最后一批的发货时间，估计还是要拖到三个半月以后，毕竟目前来说，工厂根本搞不定这么大规模的生产量。
至于第二个问题，看看公司里那些激动的员工就知道了，怎么可能没有信心。
跟老板聊了几句以后，于彤心里瞬间淡定下来，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而薛蜜，也已经重新躺进游戏舱，开始体验她一笑泯恩仇的游侠人生了。
《游侠儿》是跟第二代游戏舱一起推出的一款全新的虚拟现实游戏，为了配合升级的游戏舱，这个游戏的玩法也做了很大的改进，传统游戏的气息越来越淡，取而代之的，是更强的现实代入感，以及更刺激的玩法。
最重要的是，不单好玩，还能锻炼！
薛蜜也看了那个大网红的反馈视频，对里面那些胡扯八扯，只有一个反应：“满口大胡话，一看就没真正玩过，还有那段游戏视频，和第二代游戏舱的效果完全不一样，明显就是用的VR眼镜的直播截图。”
对于这种想吃流量，却舍不得花钱的大网红，薛蜜一脸鄙视，压根也没把现在销量受到的影响放在心上。
有什么好在乎的，不用过多久，现在网上那群受骗上当的吃瓜群众，以及真被哄骗着退单的用户，到时候喷也要喷死他。
反正就是个想讹钱的蠢货而已，薛蜜压根懒得多给一个眼神。
就在于彤过来汇报工作差不多时候，某个游戏论坛里，突然发了个帖子：
【游戏舱已收到，试玩一天了，那个网红就是个骗子，看老子骂死他】
帖子里面是几张第二代游戏舱的外观，以及安装调试的照片。
【又现有钱人！】
【不过又是个被割韭菜的冤种而已】
【这棵韭菜看起来还挺执迷不悟的，大概率是万象交互的铁粉】
【也可能就是水军而已】
【我这不是故意委婉一点表述嘛，楼上别拆穿啊！】
前面几楼，几乎全是对楼主的质疑，以及对这颗顽固韭菜的叹息。
不管放在哪个领域，脑残粉都让人忍不住摇头叹息。
不过慢慢的，也出现了帮楼主说话的：
【那个网红出了名的喜欢恰钱，万一这次是收了对家钱，故意黑呢】
【楼主以前也经常发游戏测评，感觉还挺公正的，这次我站他这一边】
【蹲楼主发的测评】
没多久，这栋话题楼很快就吵了起来，骂水军的，掀黑料的，嘲笑甘愿当韭菜的，很快就被盖起了高楼。
这个帖子还被搬到了其他社交平台，底下留言的内容也都差不多，连测评的视频还没看见呢，就已经吵成了一团。
熊小迷对这个楼主也有印象，记得他发过几次国外小众游戏的测评，虽然不算高产，水平还是有的，也忍不住期待起来。
毕竟从这位楼主的话里，他分明感觉到，这人对二代游戏舱的态度，跟那个网红似乎完全相反，甚至有点针锋相对的意思。
这就有趣了。
跟有团队助阵，效率极高的大网红不一样，这人似乎就是自己一个人，虽然说要发视频骂网红，可是都过去两三天了，依然无声无息，就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
不过在这段时间，又有几个拿到二代游戏舱的人，在网上发了拆箱和反馈视频。
可惜素人的视频，无论是拍摄效果还是台词都相当乏善可陈，灰蒙蒙的镜头，没什么重点的解说，甚至连在游戏舱开第三方直播都不会，真是叫人着急。
虽然这几个看起来都很满意这台游戏舱，可惜连怎么吹都不知道，用得最多的，也就是“牛逼”，“我艹”之类的语气助词，虽然不好说毫无营养，但十有八九，这些人的语文水平，早就已经彻底还给学校的老师了。
又看了几个类似的视频，熊小迷遗憾的摇摇头，觉得简直毫无参考价值。
甚至，虽然这些人嘴上夸得厉害，可碍于拍摄水平，反而从侧面证实了大网红的观点：游戏舱的设计，真的好一般啊！
虽然对于造型随便的VR眼镜，绝大多数人都表现出相当宽容的态度，可问题是，游戏舱和眼镜不一样，这玩意儿，足足要贵了几十倍！
都敢卖这么高的价了，怎么就不能请个好点的设计师，设计个好看的外观呢？
说来说去，还是在割韭菜，而且割得毫不含蓄，简直把消费者当傻子。
熊小迷这种想法，一直持续到他终于看到了之前那个楼主，发出来的视频。
视频里充满了对大网红恰烂钱的嘲讽，以及不知道从哪里搞来几个破素材，就敢吹自己买到游戏舱的虚荣心。
这狗东西大概连第二代都没正经体验过，就敢发黑料，胆子也实在是太肥了！——视频发布者斩钉截铁的说。
这人拍视频的水平，显然远超那些只会用前置摄像头怼脸自拍的素人，无论画面质感还是节奏，比起有专业团队的大网红，也不见得逊色。
视频一开头，他甚至懒得多说什么，直接让大家看了一段他从自己的二代游戏舱里直接截出来的画面。
因为视频镜头的关系，呈现在观看者眼前的画面，显然远比在游戏舱亲身体验要逊色得多，可即便如此，远山红日，白云中的孤峰，那种恢宏壮观，仙气飘飘的画面，依然让人打从心底的觉得震撼。
如此壮观，又如此真实，就仿佛置身于一个类似现实，却比现实更加完美的世界。
这种画面的质感，确实是之前网红放出来那两段游戏视频，完全无法比拟的。
“这是这次跟游戏舱一起推出的新款PRG游戏，剧情大概是玩家扮演的游侠儿，在乱世里游历学艺，最后一步步成为顶尖武学宗师的故事，我估计这个游戏应该是第二代游戏仓的专属游戏，因为无论是第一代还是vr眼镜，都很难呈现出在第二代表现出来的效果，我跟你们说，这款游戏的设计实在是太牛了，几天游戏下来，我甚至觉得自己真的成为了古代的那个游侠儿，甚至练功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气感！”
可能是因为这人说得太夸张了，屏幕上飘过来一片的“哈哈哈哈”。
对于所谓气功大师深表怀疑的熊小迷，忍不住摇了摇头。
还气感，他怎么不干脆上天呢！
虽然这么吐槽，熊小迷还是下定决心，留下那台贵得要死的第二代游戏舱。
姑且不管什么气感不气感的鬼东西，就凭刚才那个远山红日的壮阔画面，就足够打动这个不愁钱的富二代，愿意为了自己心里那一丝触动而买单。
“这个游戏太带劲了，我之所以这么久才发这个视频，就是因为沉迷游戏，”视频拍摄者直率的说，“这个游戏绝对不同寻常，游戏舱也是，我仿佛能够看到一个新世界，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等着我们走进去。”
这一段话，更是搞得熊小迷激情澎湃，震动不已。
他对万象交互最大的期望，不也是这一点吗。
看起来，他和视频拍摄者果然很有默契，只可惜人家比自己幸运得多，早早就拿到了游戏舱，不像他，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拿到属于自己的游戏舱。
除了对万象交互的第二代游戏舱大加赞美，视频拍摄者对于之前那个网红，简直说得上是痛骂了。
这人骂人还挺有水平，虽然一个脏字都没带，但是从头到尾，却把那个网红损得透透的，又是嘲讽他连基本的拍摄素养都没有，又骂他谎话连篇，为了几个钱，连灵魂都不要了，简直每一个字里，都透着虚伪。
总而言之，那是一句好话都没有，全是损的。
至于68万健身器材那个事，视频拍摄者倒是没直接否认，只说这个功能压根不算游戏舱的卖点，顶多属于随机附赠的一个小功能，归根结底，这就是一款非常优秀，甚至拥有划时代意义的游戏机，说它附带健身功能这点没问题，可要是说单纯用健身作为卖点，就实在太侮辱这款游戏舱了。
新发的这个连夸带骂的视频，播放量果然很快就上去了，只不过，因为第二代游戏舱价格太贵，买是不可能买的，绝大多数人顶多也就吃吃瓜看看热闹，还有些跑到大网红那边起哄的，号召大网红尽快回复，主打的就是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双方吵得越厉害，大家伙围观得越开心。
熊小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下来了，不过对于那个健身功能，他其实还挺好奇。
作为一个身高180，体重将近200的壮汉，他也经常为了自己超标的体重发愁，最关键的是，他们家祖祖辈辈都是这体型，而且还有遗传的高血脂高血压，以及最经典的冠心病。
他们家老头已经被医生警告过好多次了，要是再不能及时减轻体重，说不定不用多久，就要直接送ICU了。
还有他妈，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是个美人，可惜随着年岁增长，体重也跟着一起增加，如今跟他爸一样，同样是个体积不小的胖子，走起路来肥肉一晃一晃，各种减肥手段试过不少，可惜从没成功，有些法子短时间看是减了10来斤，可是很快，又成倍的复胖回去，这么一加一减，不但一斤没减，甚至又往上窜了一窜，简直叫人心疼。
熊小迷之所以一直拖拖拉拉，没急着退货，也是想着就算这玩意儿玩起来没意思，也可以孝敬爸妈，跟家里那些挂满了衣服的跑步机，积灰的圆弧机，以及纯粹是智商税的脂肪甩甩机摆在一块，再次给他爸妈的减肥仪器收集室，增加重量级一员。
说不定等试玩一下以后，父母还能从游戏中得到乐趣，顺便更加坚定减肥决心呢——熊小迷十分乐观的想——虽然这个想法，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
毕竟以他父母的性格，减肥这事儿，可实在是太难了！
骂战一起，在流量的裹挟之下，大网红没忍住，终于回复了。
他表示游戏舱确实是跟朋友借的，但是玩也是真的玩过了，体验感十分一般，根本不像吹的那么厉害，甚至还暗示这个骂自己的视频拍摄者，十有八九是万象交互的水军，为的是继续割韭菜而已。
甚至为了证实自己说的真实性，大网红又托关系，借了一台游戏舱，说要全程直播，仔细分析其中割韭菜的套路，让自己的粉丝今后远离骗局，不再上当。
大网红这次借到的设备，倒不是上回那个富二代的。
那人到现在还在到处旅行，一时半会儿的，根本不可能回国。
大网红这次借的，是一家网吧的设备。
这些年，因为家庭电脑的普及，以及网络游戏的手机化，网吧已经远不如十几年前那么风光，不过网吧老板也在不断推陈出新，要么打造各种体验式的上网环境，要么更加注重游戏体验，也有一些网吧，引进了不少昂贵的游戏设备，就是为了把客户，从家里吸引到自己的网吧。
对不少网吧老板来说，新推出的游戏舱，同样也是吸引玩家的利器。
毕竟对私人用户来说，几十万的游戏舱确实有些贵，可是对于网吧来说，考虑到远比家用高的使用效率，以及对顾客的吸引程度，这也绝对是一门值得做的好生意。
也因此，这次遭遇哄抢的二代游戏舱，其中有不少购买者，就是网吧，以及游戏厅的老板。
这次这个老板运气不错，早早就等来了自己预订的机器，正好他还和这个网红认识，所以机器还没来得及拆封呢，就联系网红过来体验，顺便替他们的网吧宣传一把。
对于网吧老板来说，这款机器究竟是不是割韭菜，倒也没有那么重要。
不管是真割韭菜，还是一款旷世杰作，应该都能吸引顾客来网吧尝尝鲜，毕竟虽然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这么贵的设备，但是掏个几十百来块钱体验一把，绝大多数人还是舍得的。
网红带着直播团队来到这家网吧的时候，万象派过来的技术人员，正在进行安装调试。
看到晃过来的镜头，那个技术员眼睛都不多眨一下，手脚麻利的装好了机器，又跟老板还有网管简单交代几句注意事项，就开始帮着设置初始系统了。
网红很快就注意到，这位技术员全程能不说话就不说，看起来异常冷淡，工作虽然十分高效，但是完全没有服务业该有的样子。
网红于是又愉快地找到了黑的角度：
“看到没有，那个人的态度也太高傲了吧，一点都没把客户当回事，果然万象交互一直以来就是这个德性，说起来，我对他们真的已经忍很久了！这个公司实在太会pua了，动不动就断货，所有的商品全部要靠抢，真是越想越气，在现在这么发达的工业体系底下，竟然还有能这么断货的！”
言下之意，压根不是缺货，而是故意这么制造市场紧缺感。
网红不愧是网红，一开场就能挑起观众的情绪，就算是熊小迷这种本来觉得技术员的态度没什么问题的骑墙派，这时候也确实觉得，这人真有点不礼貌，服务态度确实不太好。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选项，真正让大家伙好奇的，还是这个游戏舱的效果，究竟有没有之前那个人吹的那么神。
反正大网红对此表示完全不相信。
他来直播前也问过业内的朋友，万象交互这款游戏舱，究竟有没有宣传里说的那么神。
对此，他国内的朋友说得含含糊糊，表示不太确定。
国外几个相关业内的朋友，倒是斩钉截铁表示，现在就想达到这种技术水平，绝对不可能！
所以归根结底，那家伙骂得那么酣畅淋漓，原来也是个骗子。
就是因为国外朋友的拍胸脯保证，网红对这次直播效果信心满满，觉得自己说不定又要创造一个流量高峰，占领一个话题高度，从此以后，在厂商面前更加强化自己专业意见领袖的形象，同时也警告后来者，最好也不要为了节省三瓜两枣，就拒绝像他这样优秀的营销帮手。
大网红甚至觉得，从今往后，他说不定不用主动去联系，找他打广告的企业主，大概就能排到一里以外去了。
这样远大的钱途，简直叫他一刻都不愿意多等了。
刚才那个技术员说了，作为一台新机器，开头需要做一系列的设定，像这种对外营业的机器，公司也帮着配置了专门的网吧系统，方便老板和网管进行操作，也能帮助玩家尽快适应游戏，不至于在前面就浪费太多时间。
虽然系统挺好用，可是因为是第一次启动，还是免不了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把所有的配置都设定好，终于可以正式玩起来。
这段时间，大网红一直拿着个拍摄手机，到处乱拍，一边拍一边对着直播间的粉丝说：“看到没有，就是这些电极贴片，其实这种东西成本很低的，电子城随便批发就能批发来一箱，所以我还是一点都看不出来，这台机器凭什么能卖这么贵。”
听到这话，那个一直沉默寡言的安装技术员，终于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大网红一点不心虚，反而故意挑衅的对着对方挤眉弄眼。
手里拿着直播相机，他巴不得这个技术员失态，这样就有更多有冲突感的素材，他的直播间，说不定也能爆。
可惜，那个技术员神情还是冷冷的，很快转过了头，好像都懒得多看大网红一眼，眼睛里写的也满满都是鄙视。
这种夸夸其谈的聒噪家伙，一看就没念过几年书，要不然，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蠢话？
技术员压根就懒得跟他一般见识。
没能挑起争端，网红有些失望，不过没关系，接下来搞素材的机会还多得很，比如这个游戏舱，他轻轻松松就能找到很多吐槽的角度。
心里这么想着，网红脸上却半点不显，他坐进了游戏舱里，左右看一看，忍不住对着直播间的粉丝感叹：“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个游戏舱看起来越看越像棺材，就这么躺下去，感觉还挺吓人的。”
他一边嬉笑着，一边点开了游戏舱自带的直播模式，和自己的手机直播间连上，然后才关上手机，准备正式开始体验。
可是没想到，他躺下去还没有三分钟，游戏舱的主界面，突然变成了一个闪烁的红色警告灯。
这台机器质量这么差的？还没开始玩就出状况了？网红好笑的想，觉得自己这次直播的效果，是彻底妥了。
那个始终沉默寡言的技术员，却大步走过来，看了一眼变成红色警告灯的面板，充满同情的说：“别玩游戏了，你还是快点去医院看看，说不定还有救。”
大网红：？？？这人说的什么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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