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澈封了康王,如今的皇后张灵韵算得上是他的嫡母,在彻底的搬离出宫前,他无论如何都是需要去拜见一下皇后的。
一想到就是张灵韵霸占了他母后的位置,梁澈心中就恨得牙痒痒。
当年永嘉帝在南逃的途中,继后张灵韵始终陪伴在他的身边,甚至还为了救他腹部中了一箭,此生绝了再次拥有孩子的可能。
永嘉帝深感张灵韵真心,于是立其为继后,而继后张灵韵所出的二皇子梁越,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
张皇后住进了梁澈无比熟悉的长春宫。
而他的母后,却是那样绝望的死在了他面前。
他既然已经决定去争一争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那么曾经欺辱过他的人,他自然也是要一样一样的还回去。
虽然他现在还很弱小,但是没关系,他身后有沈听肆。
梁澈知道,沈听肆会不惜一切代价扶持他登上那个位置,只因为他最好控制。
但那又怎样呢?
前朝并不是未曾出现过幼帝将权力从辅政大臣手里夺回来的先例。
他又如何不能成为那样的人?
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梁澈一大早就赶到了长春宫。
他被废掉太子之位的时候还很小,对于长春宫的记忆也不剩很多,但唯一记得的,就是母后总是抱着他,指着栽满了长春宫的梅树,“这是你父皇特意给母后种的,长得最高大,花开的最艳的那棵,由你的父皇亲手栽下。”
那时的母后眉眼含笑,脸上全都是幸福。
如今隆冬时节,正是梅花盛开的时候,可整个长春宫中,却再也找不到一株梅树了。
曾经母后最引以为傲的爱,化成了杀死她的匕首。
刺骨的寒风呼啸,残了的双腿处传来了细细麻麻的疼,梁澈已经在长春宫门口候了两个时辰,可却依旧没有宫人来通知他进去。
他知道,张灵韵这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让他不要动那些不该有的歪心思。
可既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他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梁澈抬手捏了捏早已经冻得僵硬的双腿,吩咐身旁的小太监再去叩门,“喊大声一点。”
“康王殿下前来拜见皇后娘娘!”
“康王殿下前来拜见皇后娘娘!”
“康王殿下前来拜见皇后娘娘!”
小太监连着高呼了三声,紧闭的宫门瞬间被打开了来,从里面走出来一名年纪略大的老太监。
他盯着梁澈身下的轮椅看了一眼,眉眼中带着些许的不悦,“娘娘昨晚没睡好,困乏了些,如今正起了,劳烦殿下再等上一等。”
说完这话,他再次关上了宫门。
梁澈紧攥着手指,几乎咬碎了满口的牙。
看吧,便他已经从冷宫出来,即便已经成为了有了封号的王爷,可就是因为他无权无势,依旧可以被一名太监随意的欺辱。
就在此时,他身后传来一阵动静。
梁澈下意识的回头望去,就见沈听肆双手抱胸站在他身后。
沈听肆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意,语气中带着轻缓的抱怨,“这么冷的天,殿下不进去,是要在这里赏雪吗?”
刚才还面容扭曲的梁澈,瞬间强挤出一抹笑来,一副柔弱的模样,看起来可怜极了,“可能……是我来访的时间不对吧,所以皇后娘娘不让我进去。”
好一朵小绿茶。
沈听肆在心底叹了一声,随后让崇明去叩门。
不过是眨了个眼的功夫,那在梁澈面前关了两个多时辰的宫门立马就开了,刚才那满脸鄙夷的老太监换上了和气讨好的笑,“九千岁,康王殿下,久等了,娘娘有请。”
几人进到里面后,张灵韵直接忽略了梁澈,笑着迎上了沈听肆,“可是陛下有什么吩咐?”
沈听肆点点头,让手下的人将一大批珠钗首饰送上来,说着讨巧的话,“娘娘打理后宫辛苦了,陛下让奴亲自送过来,这双东珠耳坠这才上供进来的,全天下仅此一对,只有皇后娘娘才能相匹配。”
沈听肆的脑海里,8888时不时的哼哼唧唧,似乎是有话要说,却始终犹犹豫豫。
沈听肆眨了眨眼睛,颇有些无奈,【你想说什么?】
8888气鼓鼓的,【明明是你想要帮梁澈,却还只能打着皇帝的幌子,让他白得了梁澈的感激。】
永嘉帝根本没想着要送张灵韵首饰来以示安慰,还是方才下朝的时候沈听肆得知梁澈在长春宫门前等了很久,这才提了一嘴。
沈听肆轻笑着摇了摇头,缓缓吐出一句话来,【没事,无论是我,还是永嘉帝,梁澈都根本不会存着这份感激。】
梁澈只会以为,沈听肆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恩施并用罢了。
作为皇帝身边最有权势的宦官,沈听肆亲自来送礼物,不可谓是不给张灵韵面子。
同时也是在告诉她,皇帝心中最属意的继承人依旧是梁越,即便开府封王梁澈也根本翻不过天去。
张灵韵心底的怒火散了去些,拿着那对东珠耳饰爱不释手,“劳烦督主替本宫谢过陛下了。”
沈听肆淡淡应了一声,“这都是臣该做的。”
随后他又将视线挪在了梁澈的身上,“看来皇后娘娘是当真喜欢这对东珠,以至于都忘了康王殿下。”
张灵韵本就是故意晾着梁澈的,如今被沈听肆毫不留情的点破,瞬间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起来。
不过是一介阉党……
张灵韵盯着沈听肆暗自唾骂了一声,随后宫女将沈听肆带来的东西收下去。
这才垂眸看向了梁澈,她低低的笑着,脸上尽是恶意,“督主不说本宫都要忘了你了,方才一时间过于欢喜,你可别记恨本宫。”
梁澈垂下眼眸,全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儿臣不敢。”
“如今你封府出宫,作为你的母后,本宫也是该为你的将来考虑考虑,”张灵韵笑意盈盈的,“只不过单本宫一人说的也不算,本宫替你向陛下求了个恩典,将三公主接了回来。”
“你可是欢喜啊?”
梁澈猛然间抬起头来,“什么?!”
若是说现在在这个世上,还有谁能够牵动着梁澈的心思的话,也就只剩下三公主梁玉晚了。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姐姐!
当年先皇后身死,身为太子的梁澈被废,三公主梁玉晚一个女儿家,任凭怎样也翻不出什么天去,于是她便直接被送到了护国寺。
美其名曰带发修行,替大梁祈福。
但实际上,不过是因为她还有着出嫁这一个用处罢了。
梁澈想过等自己手上掌握些许权势后,就去护国寺将他的姐姐接回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张灵韵这个女人竟然会这般的歹毒,不过是因为自己封了王有可能会威胁到梁越,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通过三皇姐拿捏住自己了。
张灵韵没有看他,只是不停的拨弄着指尖上的豆蔻,“本宫知道你们姐弟情深,特地将三公主接回宫来,想着在你娶妻生子之前和三公主好好见上一见,叙叙旧也是不错的。”
梁澈低着头没有说话,沈听肆是豺狼,张灵韵又何曾不是虎豹?
张灵韵见他不说话,也不恼怒,反而轻笑着,可却又满脸不屑,“如此这般,就算本宫百年之后,也能够有脸面去见本宫那早亡的姐姐了。”
张灵韵竟然拿他过世的母后来说事!
梁澈恨得牙根都在痒痒。
人人都说皇后愚蠢,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可她能坐稳这个位子,还能得到永嘉帝十多年如一日的宠爱,又能蠢到哪里去呢?
梁澈咬了咬牙,回了一声,“三皇姐现在如何?”
“她啊……现在就在本宫宫里,”张灵韵幽幽叹了一声,吩咐身旁的大宫女,“彩娟,你去瞧瞧三公主可是起了,若是起了,就让她来见见她弟弟吧。”
“弟弟”两个字,被张灵韵咬的格外的重。
“是。”彩娟屈身行礼,随后转身走了出去。
张灵韵低头打量着梁澈,目光犹如未曾化开的雪,带着冷冰冰的审视意味,“马上就能见到三公主,你可欢喜?”
梁澈强扯出一抹微笑,轻轻应声道,“自是欢喜的。”
沈听肆大喇喇的坐在一旁,“这十多年未见的姐弟重逢的戏码,臣还未曾瞧过呢,不知皇后娘娘可否赏脸,让臣也来观上一观?”
张灵韵真恨不得直接让人把他打出去,可奈何也终究只能在心底想想罢了。
她皮笑肉不笑的看了沈听肆一眼,“督主请便。”
没过一会儿,梁玉晚就被带了过来。
似乎是因为自小养在寺庙里的缘故,她整个人看上去没有半点皇家公主应有的仪态,眼神怯生生的,缩着脖子害怕不已。
梁澈只觉得仿佛有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个遍,冷的他灵魂都在颤抖。
他记忆中的三皇姐是那样的明媚张扬,幼年时总穿着一身赤色骑马装,在永嘉帝特意为她修建的马场里,驰骋,昂扬。
可现在的她,胆怯,懦弱,畏畏缩缩。
他的阿姐……
梁玉晚看到梁澈,似乎是有些不太认识了,一步一步的挪过来,带着些许试探的问道,“你……就是阿澈?”
梁澈眼眶润了润,重重点头,“阿姐,是我。”
“你的腿……”梁玉晚的视线落在梁澈身下的轮椅上,“怎会变成这样?”
梁澈不想让梁玉晚在替他担心,努力将眼泪憋回去,“没事的,暂时不良于行而已,用不了多久就能重新站起来了。”
梁玉晚没觉得梁澈会骗她,便点了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梁澈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阿姐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一个无权无势,又没有宠爱的公主,住在荒芜的山上寺庙里,又怎么可能会过得好?
但为了不让梁澈担心,梁玉晚还是下意识的找了些有趣的事情讲给他听,“挺好的。”
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张灵韵的眼睛眨了眨,“这倒是本宫不好了,若是早知你们姐弟之间的感情这么好,该早些将三公主接回来的。”
一瞬间,整个殿内落真可闻。
张灵韵却仿佛完全没有看到,自顾自的说着话,“晚儿啊,阿澈如今已经开府封王,也该是为他寻个王妃的时候了,只不过你作为他的皇姐,若你还未曾出嫁,他便寻了王妃,莫得惹了别人的议论。”
“本宫想着,你也已经及笄了,这番将你接回宫,也是想着给你先挑个好人家,你可有什么寓意的男子?”
梁玉晚终年住在庙里,又怎会见过外男?
她连忙上前屈膝行礼,“晚儿不曾有属意之人,婚姻大事,但凭母后做主。”
张灵韵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本宫觉得本宫母家二房的次子就不错,你以为呢?”
梁澈瞬间瞳孔震颤。
他既已经从冷宫出来,就不会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张灵韵所说的那人,性格乖僻,喜怒无常,尤爱在床笫之间折磨女子。
如今四十一岁,前面娶的七任妻子,全部丧命于其手!
他的阿姐,怎能嫁给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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