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宁雪滢款步走进内室,本打算照常熄灯,却见卫湛独坐在月下窗前,手里拨动着一串手持。
相处久了,她多少摸清了些卫湛的脾性,知他每每沉闷都与朝堂之事有关,且都是大事。
她匿名给他寄过信函,如实告知了狸猫换太子的秘密,相信他能未雨绸缪,安定住朝堂之势。
她悄然离开,随后端着一碗普洱冬茶粥走进来,轻柔道:“世子可要食些宵夜?”
拇指拨过一颗念珠,卫湛放下手持,默许了宁雪滢的靠近。
热气腾腾的茶粥飘散清香,更有珺璟般的解语花陪在身侧,卫湛没再深陷朝堂事,面色如常地接过瓷碗。
他没有被人喂食的习惯,也不挑剔,似永远不会让人知晓他真正喜欢的口味。
可宁雪滢知道,他较为喜欢酸甜的口感,尤喜乌梅。
是以,在卫湛放下碗勺时,她立马往他口中塞了一颗去核的乌梅,然后沉下腰眉眼弯弯问道:“甜吗?”
酸甘在唇齿蔓延,卫湛凝着女子凑近的脸,轻笑一声,鼻音微重,“胆儿肥的。”
夜深人静时,宁雪滢总是大胆热情的,多是仗着他品行温雅,不会在小事上与她计较。
卫湛确实懒得与她计较,侧开身子斜靠在软榻上,以食指勾开她荷包的系带,“自己也吃一颗。”
“我没下毒。”
说着,她拿起一颗含进嘴里,在月色与灯火的交融里,酸得眯起双眼。
红润的唇被口津抹上一层水泽,看上去更为诱人,卫湛静静看着,忽觉口干舌燥,“去沏杯茶来。”
宁雪滢咽下乌梅,眼眶还有点点湿润,“世子已食用过茶粥,再饮茶水,恐难以入眠。”
“不会。”
“喔。”
她走到多宝阁前,选了一罐雀舌芽茶,以白瓯冲泡,恭恭敬敬放到了软榻的炕几上。
许是冲泡的有些久,榻上的男子不知何时睡着了。
她拿过毯子盖在卫湛身上,倾身观察他的睡颜,目光盈盈,像盛了满池秋水,含着女儿家的羞态,可娇羞之下的心态平缓寻常,是经历过风浪,历练而成的。
卫湛生在钟鸣鼎食之家,并不缺少关爱,不知痴痴望着他的她,能否进一步攻克他的心防?
宁雪滢隔空描摹着男子精致如画的五官,咬着自己都觉得造作的言语,轻喃道:“滢儿好喜欢世子。”
甭管卫湛此刻是否清醒,这么做有利无害。再说,工于心计的人又怎会毫无防备地睡去呢。
宁雪滢收回手,吹灭大灯,独留小小一盏烛台映出一尺光圈。
半垂的珠帘外,前来禀告公事的青岑默默观察了许久,直到宁雪滢打帘出来,才意味不明地开了口:“世子在小憩?”
“是啊,刚歇下。”
她关心卫湛的身子,想要让他多休息会儿。
青岑点点头,没做打扰。
见青岑离开,想必不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宁雪滢蹑手蹑脚地走到角落,靠在碧纱橱上,低眸不语。
另一边,绮靡玉砌的燕寝内,靡靡之音绕于梁,景安帝手持琼觞,摇摇晃晃走出殿门,由宦官搀扶着坐进攒尖凉亭,歪倚在美人靠上,单脚踩滚凳,与新纳的嫔妾哼唱着适才的曲调,好生逍遥闲适。
上了年纪的男子面如傅粉,注重保养,加之沉迷长生之术,尤其是近期服用过新的丹药,更是焕发新容,连眼角的细纹都淡了许多。
有年轻貌美的侍女送来温热的酒水,景安帝不顾嫔妾的颜面,拉过侍女轻嗅起颈窝,迷醉笑道:“甘香扑鼻秋海棠,朕赐你秋棠之名。”
侍女惶恐不安,又不得不跪地谢恩。
景安帝笑着掐掐侍女的脸蛋,感慨年轻之妙,自己的脸再保养也无软弹之感。
想到此,他命人传来药师,意味深长道:“诸位中谁能让朕的皮肤恢复软弹,赏金封爵。”
几名药师以额抵地,许久之后有一人缓缓抬头,“禀今上,小人曾寻访过巫医之术,得一妙方,可事半功倍。”
“讲!”
“可在原有药方的基础上,以至阴命格女子的泪水为引,增强药效。”
“可信?”
“小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
以泪水为药引,听起来都觉反胃,景安帝凝眉沉思,半晌抬手,又捏了捏侍女软弹的脸蛋,大袖一挥,“准了。”
帝王口谕悄然传达至内诸司,宫中各大管事连夜查询己方名册,罗列出全部至阴八字的宫婢和各府侍女,并由提议的药师提供催泪的丹药。
此时,至阴命格的侍女们还不知晓自己将会面临怎样的处境,按部就班地照常作息着。
两日后。
宁雪滢回到玉照苑,正巧遇见青岑。
青岑大步上前,挡住缕缕晨阳,“适才世子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晚会临时出宫一趟。”
青年压低声音,“你想去的话,也会带上你。”
宁雪滢已猜到卫湛是去赴郑先生的邀约,心里虽欢喜能够出府透气儿,面上不显,“嗯,行。”
青岑点点头,面无表情地离开,充当的是传话的工具。
可没等宁雪滢回到耳房,就见司礼监的大太监带人走进月亮门。
侍女们被要求站成三排,宁雪滢站在了头排靠左的位置。
大太监捧着名册,解释道:“一会儿被点到的人留下,其余人散去,不可私下妄议。”
说罢,念起名册上被勾选之人。
当宁雪滢听到自己时,隐隐有些不安,观司礼监的架势,必然是有大事发生。
再说,她在入府时,是为了隐姓埋名,随意报的生辰。
趁着众人还未散去,宁雪滢悄悄挪到戚姑姑身侧,小声道:“姑姑可知,司礼监召集我们几个伯府侍女是去做什么?”
有宫里的人在,戚姑姑目不斜视,“他们是奉陛下口谕,前
来集结京城内这一时辰出生的所有侍女,咱们也只有听令的份儿。”
“可我今晚还要随世子出行,若是酉时还未回来,还请姑姑帮忙给世子捎个话,就说我被司礼监的人带走了。”
“好,我记下了。”戚姑姑安慰道,“陛下集结你们,必然是有要紧的事,到时候机灵点,随机应变。”
没一会儿,宁雪滢几人就随司礼监大太监离开了伯府,朝宫城的方向而去。
一路被阴嗖嗖的寒风“裹挟”,宁雪滢捋了捋吹乱的长发,愈发不安,好端端的为何入宫?
而当她瞧见大批侍女被聚集在冷宫之中,心下更为忐忑。
很快,宫人解答了众侍女的疑问。
被当成药引,侍女们惊慌不已,哽咽着窃窃私语,很怕中毒咽气。
宁雪滢只觉荒唐,催泪的丹药必然不是寻常的草药计量吧!
为一己之私不顾生灵的君王,凶残昏庸,与暴君有何区别?!
而此时,司礼监大太监已要求被选中的侍女们净面。
宁雪滢连连退后,眼看着宫里的嬷嬷蛮横地拉拽着受惊的侍女们。
或许司礼监大太监也觉场面过于残忍,他叫停嬷嬷,抛出了交换的条件。
“别哭哭啼啼的,尔等都会成为有功之人,陛下不会亏待你们。”
一些不谙世事的侍女听此停止了挣扎,可还是有一部分侍女不愿配合,包括宁雪滢。
富贵此类,也要有命活着才能享受啊。
司礼监大太监又道:“第一个愿意尝试者,立即就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奖赏,纹银五十两。”
闻言,那些已经动摇的侍女停止了挣扎。
司礼监大太监看向其中一人,笑问:“你行吗?”
女子哆哆嗦嗦地上前,“行......奴婢行。”
司礼监大太监打开一个木匣,取出一枚红色丹药,递到了女子嘴边。
女子眼含泪花,在众目睽睽下,服下丹药,怀着忐忑激动的心情,接受着“命运”的安排。
一刻钟后,司礼监大太监让两名嬷嬷开始收集女子的泪水。
宁雪滢站在角落,怔怔看着泪如雨下的女子,纵使前世命运多舛,她都没有流过这么多眼泪。
不,这根本不是情绪所致的泪!
不停流泪的那双眼布满血丝,眼底渐渐泛黄,可怖至极。
其余侍女也发现异常,后退着捂住嘴。
见状,司礼监大太监捏紧指腹,深知药师提供的丹药大有问题,这样下去恐会闹出人命,可今上的口谕里,没有提及人命,只说今夜务必要收集十坛泪水,否则即为失职!
陛下根本不在意这些姑娘的死活,才默许药师下了猛药。
收集泪水的两名嬷嬷离那女子最近,清楚瞧见女子的眼球发生了变化,渐渐干涸发黄。
两人颤抖着双手看向司礼监大太监,流露出慌张。
在内廷替上面人做事
,心不狠,地位不稳,司礼监大太监什么血腥场景没见过,待彻底明白景安帝的用意后,不再施以迂回手段,命人合上房门。
这些至阴命格的女子恐是保不住眼睛了。
房门一点点闭合,也一点点遮挡住璀璨的秋阳。
房中哭嚷一片,犹如炼狱,宁雪滢目睹着一幕幕求饶的场景,攥紧了双手。
心事未了,她不能折在此,唯一的出路就是自救。
袖管里留有半根用以掌灯的火折子,她快速吹燃,炙烤起窗上的疏帘。
干竹遇烈火,发出细碎的燃烧声。
吵闹之中,有宫嬷嬷注意到角落燃起的火势,大呼一声:“那边有人纵火!”
话落间,疏帘窜起火舌,连同窗纸一并燃烧起来。
秋高气爽干燥天,北风起到了阻燃的作用,不消片刻泛起浓烟。
随着冷宫内外乱作一团,宁雪滢趁机从临窗翻出,边跑边浑水摸鱼,“冷宫走水了,快去救火!”
浓烟滚滚,嬷嬷们顾不得四处逃散的侍女,也纷纷夺门而出,即便火势不算大,谁也不想葬身火海。
混乱中,司礼监大太监忍着被浓烟灼痛的眼,指着始作俑者厉声道:“来人,快抓住那个小丫头!”
一部分侍卫得令,朝宁雪滢的方向追去。
毕竟是内廷,把守森严,被追捕者是插翅难飞的,更何况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
宁雪滢跑出冷宫,凭借前世的记忆,朝靠近永熹伯府的宫门方向奔去,却在途径一处甬道时,被左右涌出的侍卫按跪在地。
“至阴命格”加上纵火,宁雪滢自知凶多吉少,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可她那点力气,哪里敌得过强壮的侍卫。
“有人妖言惑众,尔等休要助纣为虐!”
一名侍卫抬起手掌,劈在了宁雪滢颈间。
视线变得模糊,宁雪滢微晃几下,侧身倒地。
自重生,宁雪滢从未体验过小倦恣情的惬意,此刻,她浑身脱力,眼皮沉重,只想沉沦而眠,不问烦忧事。
身体不同寻常的疲累引起她的惶恐,但意识已经混沌,无力维持体力。
她倒在一间暗淡无光的逼仄囚室内,周遭都是侍女的抽泣声。
孤勇过后,她没能挣脱“牢笼”,还是被带回原地。
身体只剩双眼还受意识的支配,可再过一会儿,她会最先失去眼睛。
转眸看向三三两两抱作一团的侍女,她无力去安慰她们。
锁链清脆的撞击声响在潮湿的囚室中,司礼监大太监带着嬷嬷们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那个长条木匣和盛泪的容器。
视线一扫,如狂澜击岸,吓退一众鱼虾般渺小的侍女。
司礼监大太监的视线落在了被窗边微弱光缕照亮侧颜的宁雪滢,随即走过去,将人拉坐起来,“按照内廷的规矩,纵火者杖刑一百,瞧你细皮嫩肉的,一杖就能皮开肉绽,识相的就该将功补过,先
行为陛下献泪。”()
宁雪滢嘎巴两下嘴,发不出声音,但司礼监大太监看懂了,她说的是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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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旨意,愿与不愿由不得你。”
若非是景安帝的意思,司礼监大太监哪会主动去招惹伯府的人。索性宁雪滢只是个名不转经传的医女,否则也有自己受的。
司礼监大太监摇摇头,心道能怪谁呢?要怪就怪她命不好。
打开木匣,取出一颗红色丹药,司礼监大太监命一名嬷嬷掐开宁雪滢的嘴,作势要强喂。
侍女们望着这一幕,心惊肉跳,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挠。
应是在昏迷时被喂了软筋散,宁雪滢使不出一丝反抗的力气,深知一旦失明,就会像没有价值的纸团被丢入篓中无人问津。
她不甘,没等丹药入口就已泪如雨下。
冰凉的囚室中,只有一缕光束映在周身,她发丝凌乱,衣衫脏污,被人强压后颈,被迫仰头,凄楚中透着破碎感。
可有光的地方或许还存有希望,人在逆境中或许能偶遇甘露,就在那颗丹药即将入口时,半敞的牢门被人一脚踹开。
青岑徒然出现在囚室中,眼帘下压,目光狠辣。
紧接着,大批东宫侍卫涌入,包围了囚室。
司礼监大太监先是一惊,随后起身,“汝是伯府护卫?怎敢擅闯内廷?来此何意?”
青岑斜瞥一眼被嬷嬷们桎梏的宁雪滢,冷冷开口道:“擅自带走伯府的人,在下将还想请问公公是何意?”
“咱家奉陛下口谕办事,何谈擅自?”
青岑寸步不让,“未经人自愿,即是擅自,休要拿陛下做挡箭牌。”
司礼监大太监肃了语气:“陛下之威,岂是你这个奴仆能违抗的?别说是卑贱的医女,就是臣子,也该为陛下献出所有!”
“是吗?”
一声低沉的反问缥缈而来,阻隔了两人的剑拔弩张。
司礼监大太监闻声望去,见狭长的囚室长廊中走来一人。
壁灯的光晕照射在那人华贵的衣袍上,映出精致的纹样,以及男子优美的下颌。
男子伴着光影,如无暇白璧不染纤尘,可此刻冷峻的面容,透着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哪会想到次辅会亲自前来,司礼监大太监自知说错了话,当即赔起不是,笑眯眯道:“咱家一时口误,无意冒犯卫相,还请卫相宽宏大量!”
其余嬷嬷也相继点头哈腰。
卫湛略过她们,看向正盯着他的宁雪滢。
清瘦的女子倒在一束光里,脆弱的不堪一击,仿若下一刻就会化为光缕,消失在视野中。
卫湛越过众人,附身抱起宁雪滢,任宽袖擦过积尘的地面。
青岑赶忙上前,“还是卑职来吧。”
卫湛没理,打横抱着宁雪滢走出牢门。
熟悉的气息汇入鼻端,宁雪滢疲惫地合上眼,身体不由自主地窝在男子的臂弯。
而在
()
合眼的前一瞬,她瞧见了一同入宫的戚姑姑,正担忧地望着她。
看来,是戚姑姑察觉出不对,禀告给了世子。
宁雪滢想说感谢,却气若游丝。
司礼监大太监一直站在原地不敢轻易惹怒卫湛,心里盘算着此事不宜闹大,划去一个医女不会影响十坛泪水的收集,息事宁人好过惹怒权臣。
可他的盘算,再次被卫湛击得粉碎。
在即将跨出牢狱长廊时,卫湛侧头道:“青岑,将侍女全部带走。”
司礼监大太监慌忙道:“不可!”
青岑拔出佩剑,贴在他的耳侧,“是耳聋了还是听不懂世子的意思?不止是滢儿姑娘,是全部女子。”
“咱家没法子交差啊!”
“那是你的事。”
皛皛秋阳拂面,凉中生温,纵使四肢无力,宁雪滢还是感受到了丝丝暖流,属于劫后余生的暖流。
身体悬空,仅靠男子的臂力支撑,可此刻她是心安的,没有担心自己会坠到地上。
卫湛坐上太子的肩舆,就将宁雪滢平放在微敞的腿上,娇小的人儿轻如羽毛,没什么重量。他抬手擦了擦她眼尾的泪痕,没有出言安慰,但已收敛了周身的冷峻。
肩舆四面垂帘,只有长风敢拨开帘帐“窥视”里面的情形。
轿夫直接将肩舆抬向宫门,卫湛抱着宁雪滢步下,登上伯府马车,一路步履稳健,不曾喘一下。
回到伯府时,焦急等在院落里的青橘低眸上前,“世子将人交给卑职吧。”
宁雪滢衣裙脏污,已染脏了世子的锦衣,青橘深知世子爷有轻微的洁癖,想要扶着宁雪滢先去沐浴更衣,至于今日的事,不是她们可以过问的。
卫湛却没有松手,抱着宁雪滢走入正房。
青橘默默跟在后头,带着担忧。
卫湛淡淡一句“抬水来”,就将所有人隔绝在门外。
青橘愣了下,反应过来后匆匆去备水。
稍许,氤氲水汽的浴桶中,宁雪滢歪头靠在池边。
青橘挽起袖子,一件件剥去宁雪滢身上的衣裙,直到将人抱到外间的软榻上,都没敢多问一句。
宁雪滢躺在榻上,嘎巴下嘴,像是在道谢。
为她盖上薄毯,青橘扯扯嘴角,悄然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一对男女,安静的落针可闻。
当漏刻的浮舟指向未时中段,宁雪滢才稍稍有了力气,勉强撑起身子,张望着寻找起卫湛所在的方位。
“世子......”
娇细的嗓音染了沙哑,她哽咽地唤了一声,满腹的委屈终于有了宣泄口,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此刻的她褪去了伪装,全然变回了敏感脆弱的小姑娘。
听见动静,卫湛被拉回思绪,慢慢走到榻前,垂眸看向脸蛋素净的女子。
哭过的双眼水质清润,黑白分明极为漂亮。
卫湛附身,刚要调笑一句缓释她的情绪,后颈陡然一紧,修长的身躯被迫前倾。
宁雪滢紧紧搂住男子,将脸埋在他的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也感受到了卫湛的体温,熨烫她的身体。
卫湛微僵,心弦不知被什么拨动了下,久久不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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