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辞回过神时,一支笔不着痕迹的出现在了桌面上。铂金材质的钢笔,通体纯黑。打开笔盖时,金色的笔尖点缀在末端。
乍一看十分低调内敛,可随着影子的离去,光照落在笔身上,透出幽幽的暗绿色,略显风骚。
啧,就跟钢笔的主人一样。
四十五分钟很快过去,十分钟的课间休息,再开启下半堂课。温砚笙出教室的时候,吕依然凑过来调侃说:“哎学妹,原来你们不是在开玩笑,温教授真是你师姐啊?”
虞卿辞正用笔演算温砚笙的数据,闻言笔尖差点将纸张划破,表面还是镇定地回嘴:“……乱嚼教授舌根,你是嫌挂科率还不够高?”
吕依然条件性反射般的看了眼教室门,温砚笙还没回来,“这可不是我说的,刚刚我旁边那男生也是温教授的研究生,他都研三了,从温教授来云大开始就没见过她关心过谁。关键是她看你那眼神,刚刚一节课她往我们这看了多少回啊,我当了她一年多的研究生,还是第一回被这么特殊关照,就像……就像……”
虞卿辞侧头:“就像什么?”
吕依然笑了笑,说:“就像看女儿似的,方方面面连没带笔都能照顾到。”
虞卿辞刚开始还真担心吕依然的思维发散。毕竟老师这种职业需要以身作则,私生活作风多多少少会影响到工作。
听到后半句话时,虞卿辞的笔尖直接划破纸张,发出一小声刺耳的嘶啦声:“你说什么?她看我的时候像什么?”
“看护女儿啊,上课时我多跟你说两句,教授的眼神就会望过来,多关照你啊。师姐妹都没那么亲昵,就是看女儿吧。”吕依然像是拉开了话闸,又拉着虞卿辞追问,“所以你真是温教授的师妹吗?你也是在英国读的书?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听课啊,是没学过研究生课程吗?”
虞卿辞因为那句‘看护女儿’沉默了片刻,才盖上钢笔盖面无表情的解释:“不是师姐妹,只是来借读几节课。”
“我看你年纪确实不大,啊,那你是准备考温教授的研究生吗?”吕依然刚问出口,就看见温教授走进了教室,她脸上八卦的求知欲立刻散去,礼貌的跟温砚笙打招呼:“温教授好。”
温砚笙冲她们的方向点了下头,走到讲台上整理教案。
有了吕依然的提醒,在上课铃打响后,虞卿辞特地留神了温砚笙看向她的眼神。
喧闹的教室再度安静下来,下半堂课温砚笙的授课既没课件也没讲义,从讲台上走下来,直接跟学生聊起了现实案例。
内容围绕私募基金投资与风控的要素展开,分享的都是云城这两年新兴有起色的几支真实基金。
这比漂洋过海的那些经典案例更具真实感,课堂上很活跃,年轻有才的教授,简洁明了又带了点幽默的授课方式,轻易就能抓住学生的心。
虞卿辞的视线跟随温砚笙的脚步转向后排,没发现温砚笙看她的眼神有什么不对劲,倒是发现靠近过道被点到回答问题的学生胀红了脸。
她默默在心里批判了一句‘招蜂引蝶’,正要转回视线,许是她的目光过于直白,评价学生见解的教授察觉到了,声音一停,侧头看了过来。
虞卿辞立刻低下头,两人对视的时间可能都不到一秒,但是虞卿辞感觉她好像在那一秒不到的时间里看到了温砚笙眼神中的意味深长。
她顿时觉得今天来学校找温砚笙的自己有些蠢,来上温砚笙课的自己更是蠢到了极致。
她根本不需要了解温砚笙这个人,反正人前再衣冠楚楚,人后依旧人憎狗嫌。
温砚笙站在台阶上,俯视虞卿辞的方向,勾了下唇角:“……有关初创公司和大厂的选择,还有其他见解的吗?第一排蓝色衬衣的女生?”
虞卿辞左右看了眼,穿蓝衬衣的有好几个,她身上这件一字肩显然不是温砚笙的目标,顿时松了口气。可下一秒,就听温砚笙说:“戴了领结坐在中间的那位。”
一字肩条纹衬衣配上同款蓝领结的虞卿辞:……
虞卿辞慢吞吞的从座位上站起,左顾右盼了片刻,最后对上温砚笙镜片后俯视的双眼,不太流利地说:“您刚刚所说的……”
显然,她根本没听温砚笙前几句说了什么。
左右两侧的研究生将头底下装成鹌鹑,半点提示也不敢给。
温砚笙等了十来秒,绕向前排,用请教的口气问:“在私募基金的投资选择中,面对同一类别的产品投资,你会更倾向于选择成熟的大厂还是新兴的初创企业?”
教室里传来几声刻意压抑后还是暴露出来的低笑声。
虞卿辞陷入了思考……
来学校被骗进教室。
被迫上课做笔记。
开个小差被抓了个正着。
还得迎合温大教授的‘不耻下问’。
行吧。
一堆相关概念以中英德三种语言,以极为混乱的名词方式在脑中打转。
温砚笙似乎又想开口,虞卿辞自认为落在她身上看热闹的视线已经足够多,不需要温大教授继续添砖加瓦。
“论资源和积累,大厂巨头公司有其足够的优势,初创公司对于人员和金钱成本的控制度远不能及大厂,选择大厂能最大程度的降低风险。”
虞卿辞先笼统的答了一句,温砚笙微点了下头,示意她继续,不用管自己。
“但——”不同的产品在具体实例中也有不同的操作方法,虞卿辞根本没听温砚笙刚刚讲案例时说的是哪个行业,她本想问一句,可是一对上温砚笙的脸,她就突然心虚了。
明明她不是温砚笙的学生,可站在这个教室的座位前,就有种被抓回德国课堂的恐惧感。仿佛她那个默认为学生安排三年留级补课的导师站在面前,虞卿辞不仅慌,腿还软。
“但对于不同的产品也有不同的抉择……”虞卿辞的声音越来越小,“吧?”
温砚笙却清楚的听到了,她像是个十分体贴的导师,一步一步耐心的引导她的学生:“嗯,那如果是数字网络互联方面的呢?”
虞卿辞思索了两秒,说:“巨头公司确实能省去不少麻烦,但他们的算法模型都有其早已固定的模式,产业链模式的生态必然封闭,我更倾向于选择初创公司。”
温砚笙又问了她几个问题,从商业角度略显刁钻,虞卿辞一一答了自己的见解,坐下时旁边温砚笙所带的几个研究生向她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毕竟单看虞卿辞的相貌,和她上课连笔都不带的作风,委实跟最后一排对温教授慕名前来的其他专业的学生无异。
下课后,温砚笙被几个问问题的学生围着走出教室,虞卿辞捏着温砚笙的钢笔犯了难。
最后,在温砚笙身边的学生只剩下一个时,学着他们的方式,追上温砚笙说:“温教授,我也有问题想要请教你。”
温砚笙刚回答完那个学生的问题,脚步没停:“说。”
虞卿辞没说话,只是非常规矩的走在温砚笙旁边,走了一小段,绕出勤远楼,跟着温砚笙走进另一栋楼,刷卡,电梯门关闭。
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虞卿辞用一脸讨论学术的严肃表情,问:“我想请教温教授,在露水情缘和理想职业之间,你觉得哪个更有价值?”
电梯上行的速度很快,门开启,交汇过几人,虞卿辞也没有再追问。
直到温砚笙推开办公室门,她脱下西装外套,优雅端庄:“哪来的露水情缘,你不是我女儿吗?”
虞卿辞:……
可恶,连这都听到了?
虞卿辞转过头,环视了一圈温砚笙的办公室,只有十来个平米大小,是单人的独立空间,胜在窗户够大,透光性极佳。从窗户望出去,绿坪与浮云之间矗立着纯白的教学楼,来往的学生洋溢着朝气与蓬勃。
承载着无数年轻人的理想与抱负。
虞卿辞收回视线,走向温砚笙,无奈说:“你先把手机还给我。”
温砚笙坐在到办公椅上,俯身去摸挂在椅背上西装的口袋:“国内老师和学生的距离也在拉近,你跟我走一块又如何?你在瞎担心什么?”
虞卿辞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温砚笙,催促:“快点。”
她站得离温砚笙太近,偏短的上衣露了一指粗细的腰腹,正对着温砚笙的脸,还不自觉。
温砚笙的视线落到那截细白的腰上,声音也跟着低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问题?
是不是担心温砚笙?
“谁会担心你——”虞卿辞原本还不耐烦,忽然注意到温砚笙半眯起的眼睛,一下子卡住了话。
她从上方看着温砚笙的眼镜和鼻梁,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夜晚。清冷的美人低头勾勒出优美的下颌,微凉的唇变得渐渐火热,显出艳色的红,一路吻过腰腹,在她觉察过来时已经失去了主动权……
虞卿辞甩了甩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记忆清除出去,说:“那个……毕竟……你年纪轻轻就做了教授……学校对同——”
虞卿辞的呼吸一滞。
温砚笙的手伸向了她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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