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男相女相,华魅素来都照顾得非常仔细,可如今他原本吹弹可破变成了漆黑焦褐的颜色,只有一双眼白翻的格外明显。
华魅气恼地照镜子,越照越气,道:“还不是什么宗门任务,害得我被千双树汁糊了一身,洗都洗不掉,又没办法用旁的办法补救只能慢慢养,起码还得养一个月才能养回从前的样子。”
千双树果子鲜甜,汁水却有染肤功效,采摘者很容易被树枝喷出的汁水浇一身,只不过仙门中人对此通常都有应对之法,很少有华魅这样中招的。
顾长怀试图安慰:“看开些,辛南仙宗俊俏的郎君不少,你如今的模样或许会让更多人对你印象深刻。”
“……好了到此为止。”华魅幽幽道:“你别出声我更好受些。”
好吧。
顾长怀无奈摊手闭口不言。
室内恢复静谧,屋内一静便听把外头轻微的响动听得真切。
辛南仙宗仙舟造得大自然空间也大,划分了三层区域,外头动静更像是有人在甲板走动发出的脚步声,还有忽远忽近的说话声。
顾长怀与华魅对视一眼,一块挪动了位置坐到窗前推开窗户,“还没问你来的时候是不是得罪谁了,否则怎会有人叫你去摘千双树的果子。”
从他们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不远处的甲板上站在四五个人,其中一人身穿内门弟子宗服,背对着他们正在嘱咐另外几名弟子一些事,具体听不真切。
云雾带起一丝清风,顾长怀眯起眼睛看了会儿,听到身旁华魅说话声变得咬牙切齿道:“还不是金霜,他们无定坊多少有点毛病。”
顾长怀小声道:“和金霜有什么关系?”
二人正说着。
那边甲板上的人似乎已经吩咐好了事情开始接连散去,身穿内门弟子宗服的青年转过身往他们这边款款行来。
青年身上带了少许书卷气,眼神清亮却目不斜视,行走间透着一股君子端方的俊朗,应当只是路过从他们窗前慢慢行过。
“装模作样。”华魅磨牙恨恨道:“他就是金霜,无定坊安插在辛南仙宗的卧底。”
华魅说得声音是小,但在场哪个不是耳聪目明的,自然听进了耳朵。
顾长怀眸光一瞥,眼见走出一段距离的金霜在听到声音后脚步一顿,随后快速倒退几步回到了窗前。
他低头看了看趴在窗柩后头的二人后,又不自然地在周围扫视一圈,打了个手势:“小声些。”
顾长怀饶有兴致,“还真是你。”
华魅直冲金霜翻白眼。
金霜低咳两声,视线在顾长怀身上停留一瞬,颔首道:“是我,烦请二位且当不知情。”
顾长怀打量了会儿金霜身上的内门弟子服饰,与外门弟子不同内门弟子通常隶属各大长老座下,是要在长老面前过明路的。
混到内门弟子的身份若非天资聪颖入门就崭露头角,就是在外门硬生生修炼到一定水平后再行选拔,简称熬资历。
以金霜方才与人交谈游刃有余的模样来看,少说在辛南仙宗待了有几年。而前段时间他们还在魔界见过,想必是金霜从魔界离开之后,又匆匆回来带外门弟子的历练队伍。
顾长怀眼神逐渐同情,“看来你们无定坊人手也不充足。”否则怎么能一个人当成两个用呢。
金霜笑道:“确实如此。”
想到金霜在辛南仙宗待得久了,应该知道些旁人不知的小道消息,男主下落迟迟未明,让对穿书一事本心有忐忑的顾长怀格外不安。
“等等。”他叫住了要走的金霜,抬眼道:“对了,还要和你打听个人。”
金霜不明所以道:“何事?谁?”
顾长怀道:“你听说过……赵千麟吗?”
话音刚落,他不动声色观察起了金霜的神情。
“……”金霜虽神经紧绷,面上却未露破绽,只摇头平常道:“没听说过。”
顾长怀有些失望:“好吧。”
“赵千麟是谁?”华魅好奇道:“我怎么从没听你说起过这个名字。”
顾长怀顿了顿,义正言辞道:“他是一个好人,是一个充满正义的好人,阴暗地方待久了所以想见一见美好光明的人。”
主要是作为穿书人,不关注一下男主的动向,显得他这个书穿得很没有价值。
华魅:“……少来,青敛仙君还不够你光明的,要找无名之辈。”说完他又横了眼金霜,“咱俩的事没完,在我恢复成原本的模样之前你得为我负责。”
“……”
金霜尴尬不失礼貌地一笑。
眼见要吵起来,顾长怀一扯华魅的衣领,对金霜摆手道:“别理他,你去忙便是。”
金霜微笑点头,在顾长怀关上窗子之后迅速地离开,擦擦额角细密的汗,转身拐进了隔壁房间。
*
玉案之上,双螭雕花的香炉内一抹青白烟雾如细线般袅袅升起,无声被揉碎在空气里散开一阵泠泠淡香,正如案前拭剑之人。
乾坤剑薄且透亮的剑在掌中轻轻翻转,如镜面般的剑身瞬间倒映出了容晔俊美冷寂的眉眼,他开口,“将人调去无上峰。”语气不轻不重在静谧的屋内响起,又道:“不必太过防备。”
对面金霜神情犹疑道:“他说要找赵千麟……但我对他并无印象,过去不曾见过。”
修行之人神识可遍布四海,更何论以容晔的修为即便是动静再小只要想都能尽收眼底,方才外头说了什么他自然都听到了。
容晔擦拭剑锋的手停下,道:“赵家已亡,当今世上除我以外便只有你自己知晓赵千麟是谁,左右翻不出风浪,无需多心。”
语罢,他拂袖在案桌上挥过,刹那间周遭温度骤地降下几分,案上也多了几株药材以及躺在玉盒内散发寒气的冰核,“此行药材已备齐全,待回宗后你便去闭关,可打通阻塞的灵脉。”
金霜点头,“明白。”
正要告辞之际,房屋一角却传出一丝响动,金霜抬头扫去看到边角处贴着一块玉牌。
玉牌之上的阵法在微微旋转,既隔绝了此间房屋内的动静,也能清晰的把隔壁房屋的声音传达过来。
“……”此番用意不明,金霜小心偷瞄了眼仙君,却见容晔丝毫未受影响,面不改色听着玉牌里传来的响动。
“下一步咱们该干什么?真去辛南仙宗当外门弟子?我这娇贵的身躯可吃不了苦。”华魅嘟嘟囔囔。
顾长怀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冷笑:“当然不是,我要让青敛仙君见识见识我们魔族的手段。”
“喔?”华魅眼前一亮,“莫非你有一击毙命的办法了!”
顾长怀:“如果我有,那我现在应该篡位当魔尊,而不是受制于人不得不来搞刺杀。”
华魅失望,“那是什么手段?”
顾长怀若有所思道:“经过这些天的观察,我发现青敛仙君警惕性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高,比如我曾用袖箭去偷袭还没被发现,嗯……所以觉得我可以继续试探他的底线。”
华魅神色古怪,迟疑道:“你用了袖箭,还没被发现?确定吗?”
“我确定。”顾长怀自信点头,“他绝对没发现,没听过青敛仙君嫉恶如仇的大名吗,要是发现了我焉能站在此处?”
“那倒也是。”华魅松了口气,“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顾长怀微笑,“高端的刺客往往采用朴素的暗杀方式。”他抬手,纸上写满了计策。
华魅打眼一看,不是下毒就是埋陷阱,看着看着他忽然皱眉道:“不对。”他指着纸上最上面的毒药道:“这个不是言听计从菇吗,这又不致命,你写这个干吗?”
想用言听计从菇的原因……
顾长怀沉默,忽然回忆起蛛茧里飘来令人厌恶的甜丝丝……赶紧闭目深吸一口现下的新鲜空气。
“……”
屋内静默片刻。
待缓过来后,顾长怀便开始深恶痛绝的对华魅诉苦:“你知道容晔多过分吗,他把我当鱼饵用。我被那头蜘蛛闷在蛛茧里拖了一刻钟,蛛丝有毒素味道恶心极了……”
更何论那味道,像极了影族聚集一批影魔之后所释放的毒雾。
那是一片昏暗的天空。
空气里是同样甜丝丝的,带着致幻致命的味道铺满整片校场。
空旷场地里聚集起的数百名影魔,在这令人失去心智的味道中暴动,刀剑铮鸣血流成河,残肢断臂起飞,肉被一片片剐开,带面具的影首站在最高处用冰冷的眼神注视一切发生。
直到味道消失,最后站着的赢家便是其中最强的蛊,那才是能够拥有姓氏的影魔,才有资格成为最新一届的刺客。
闻到便容易想起这些,因此光说起蛛茧他的面色都难看得褪去了几分血色,最后掷地有声道:“我生气了,所以他必须为他的失礼向我道歉!”
被指责该道歉的本人,正在隔壁把乾坤剑擦拭得发出莹莹寒光,铿锵有力的指责通过玉牌一字不落地被传达过来。
被震撼到的金霜沉默一瞬,他尝试去看青敛仙君的反应。
只见容晔把剑收入鞘眼梢似有一抹笑意,再眨眼时金霜又觉得他好像是眼花了,仙君神色分明一如既往。
听闻关于五灵月幻蛛之事被卷入险境其中的还有执法堂的裴天意,以及内门弟子孔淮,以孔淮的本事能自行逃脱蛛茧都算本事,更何况再救个人,其中必然有顾长怀插手。
金霜道:“他虽是魔族中人,却也搭救了两位师弟,本性应不算坏。”
像是不在意顾长怀的态度,容晔眸色未变,低声道:“随他去罢,闹够了气消了自然就好了。”
后头这句声音淡得让金霜险些感觉是耳朵听错了,他下意识“啊?”了一声,可他又不敢问细问情况,只呐呐点头道了句,“好……”
虽然但是。
仙君待这影魔,似乎宽容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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