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愿望
宣芋站在机场出口, 看到玻璃上的倒影,后知后觉穿着休闲服便跑来了,忘记换掉家居服, 郁闻晏的同事看到会怎么想?
眼下也没有条件换, 她急忙跑去去卫生间一趟, 用手把头发梳顺,扎一个蓬松的低马尾, 袖子挽成七分长度, 前面衣角扎到裤头里,显得人干练有精神气儿许多。
漫长的两个小时过去,临近下机时间,宣芋站起来,不停地朝里看。
郁闻晏出来的那刻, 宣芋鼻子酸得难受。
又骗人, 还说没受伤, 手上白色的医用纱布和肤色反差明显, 一眼便注意到。
郁闻晏从看到宣芋起,唇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微微挑眉,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宣芋快步绕过围栏,走向他。
郁闻晏还不紧不慢地,腰杆子没挺直, 显得整个人懒洋洋的,走路姿势随意但有气势, 不像刻板印象的精英人士,衬衫解开一颗扣子, 西装外套随便搭在行李箱拉杆,雅痞不羁的气质更多些。
樊茄先出声,说:“嫂子在那!”
郁闻晏:“看到了。”
在宣芋看到他的那刻,就看到了。
他直直向宣芋走去,张开手抱她,痞笑说:“女朋友,要不要验货。”
周围人来来往往,有几人悄悄瞄来几眼,宣芋羞赧地瞪他一眼,心里的心疼多过责怪,搂上他的腰,确定他真的没什么其他伤才肯松手。
郁闻晏揽过宣芋的肩膀,一把握住肩头,捏了捏,手感和几天前有区别,单薄不少,这几天一定没好好吃饭。
突兀的一声‘咔嚓’打断温情的相拥,宣芋快速从他怀里退出来。
郁闻晏脸色微沉,锐利的眼神投射向发出声响的地方。
樊茄手忙脚乱地开启静音键,抱歉地冲宣芋笑了笑,手上动作一点儿也不含糊,立马把偷拍到的照片发到本次工作临时组建的小群,不怕死地附带一句话:【前方急报,晏哥已安全下机,已顺利和嫂子团聚,请组织放心!】
郁闻晏也看到了,点开大图,忽然觉得侧面角度拍得还挺好看的,宣芋小小一只,一把就能抱到怀里,长摁弹出保存至相册选项,点下确认,满意地收起手机。
樊茄观察到郁闻晏脸上表情变化,看样子完美逃过一劫,她很有眼力见地说:“小宣老师,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一步。”
宣芋想问她要不要一起,郁闻晏抱住她腰身,挪动不了半步,拍了他手一下。
他说:“好累,手也好疼。”
顾不来其他,宣芋捧着他胳膊,紧张问:“碰到了么?”
郁闻晏卖惨:“嗯,要吹吹。”
大老爷们说叠词,宣芋知道他故意的,差点儿翻白眼,着急地回头看去,已经找不到樊茄的影子。
“大晚上小姑娘一个人搭车不安全。”宣芋接过他的行李箱。
“单位已经派车来接,她肯定不愿意搭我们的车做电灯泡。”郁闻晏单手推行李箱,受伤的手非要搭在宣芋肩上,不让她上手。
司机在出口路边等着,看到郁闻晏和宣芋出门,上前接过行李箱。
上车后,宣芋和司机说去万合小区。
郁闻晏:“回你家,我东西都在那边。”
“写宁刚下夜班回来,不打扰她补觉,去你家,我还点了新鲜果蔬送上门,等会儿给你做早餐。”宣芋知道他又在琢磨什么,正要说他两句。
郁闻晏打断她即将要说的话,指向窗外:“你看,我说的没错吧,有朝阳。”
车窗降下一半,宣芋侧头,看到温柔的日光照在城市大厦,充满着言说不尽的希冀。
风涌进车厢,把夏日的闷热驱散,车平稳向前开,好似奔赴他们着美好的前程。
天气好的早晨,万物都是美好的。
“嗯,朝阳,特别漂亮。”宣芋感慨万千,无法用语言精准表达看到的日出美景,就感觉生活突然有了许多待解锁的意义。
她回头看向郁闻晏,莞尔一笑。
郁闻晏目光不曾从她身上挪开,她一笑,心怦然一动,低头吻上来,低声说:“看到你,有了回家的实感。”
宣芋笑,亲他唇角一下:“欢迎回家。”
她的笑和朝阳一样美好,他紧紧拥住她-
郁闻晏不愿意住万合小区,非要搬去和宣芋住,她没辙,便和他一起住万合。
陈写宁晚上会过来吃饭,正好可以给郁闻晏换药。
拆线那天,宣芋周五下午特地请假和郁闻晏去。
郁闻晏在医院大堂看到穿着白大褂的陈写宁,他问宣芋:“写宁怎么来了?”
宣芋说:“她是医生,她在会好些。”
郁闻晏想不通,拆个线需要惊动陈写宁?
忽然想到什么,他揶揄笑问:“紧张我啊?”
“我只是相见写宁,她已经连续上两天夜班了。”宣芋不会承认她是怕自己听漏医生交代的注意事项,陈写宁跟着来,她能安心些。
而在郁闻晏看来,解释就是承认,因为她表现出的小扭捏,心里暖呼呼的,从身后搂住她,蹭了蹭她头发。
宣芋被吓得不轻,陈写宁还看着,他忽然来一个亲密的锁喉抱,也太没分寸了!
“好好走路!”宣芋挣脱他的手,跑向陈写宁,独留他走在后面。
陈写宁和宣芋并肩走去门诊,向后瞄一眼郁闻晏,他挥手同她打招呼。
她回身,忍不住笑了笑,说:“姐,你们感情挺好的。”
“就这样吧。”宣芋说,“今晚我回家住。”
陈写宁说:“姐你别担心我,在我这儿你们就像结婚了一样,你带晏哥回家住也没事,他不是想住过来?”
“他和你说的?”宣芋不想令陈写宁为难。
陈写宁摇头:“在我心里晏哥和家人一样,你不用顾忌太多。”
宣芋陷入苦思,双唇微抿到一起。
“姐,你可别和我说不打算领证,因为担心我一个人住太孤单。”陈写宁表明态度,“你俩结婚住晏哥家或者住我们家都行,我会一直住家里,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有你一个房间。”
以前陈写宁不理解宣芋固执地租房子住一起是为什么,这段时间她渐渐感受到家的重要性,尽管其他亲人不在了,她们姐妹也要经营好小家,让她们永远有个可以回去的地方。
“不是,你别多想,我们挺享受目前的状态,还没考虑下一步。”宣芋不想陈写宁有压力,转开话题。
正好到门诊,陈写宁敲开门,带着两人进去。
事实证明有医生陪同确实方便许多,陈写宁熟悉程序,不到半小时便拆好线。
约好晚上一起用晚餐,陈写宁继续回科室忙碌。
回家路上,宣芋一副心思沉沉的模样,郁闻晏问:“想什么?”
“我……在想马上是毕业典礼了,要给大师兄和清也送什么礼物。”宣芋随意扯句话回答,“大家打算给他们办庆祝会,定在下周。”
郁闻晏忽然想起某件事,问:“你当初打算送我什么毕业礼物?”
“啊?”宣芋愣住,压根没想过送什么,发生的意外太多,已经无暇顾及。
宣芋回答不上来,反问回去:“你呢,你打算送我什么?”
郁闻晏笑说:“我打算带你去野营,开心玩两天。”
没想到他还真的想过。
“想去吗?”郁闻晏转头看她。
宣芋呆滞:“真的?”
“真的,正好周末,庆祝你准备即将迎来暑假。”郁闻晏随意扯一个理由。
他俩以前没少做这类事,每天为了合理满足口腹之欲,宣芋会找各种理由庆祝,然后大吃特吃一顿。
找过最离谱的理由大概是庆祝他们都穿了灰色衣服去吃肯德基儿童套拿小礼物。
宣芋瞬间能get到郁闻晏的点,笑说:“好啊,你来安排。”
车子准备进入下个路口,宣芋问:“你新买的那套房子可以去看看?”
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想去参观新买的房子,郁闻晏没多问,重新设置导航,目的地从宣芋家改成万合小区D区。
D区和郁闻晏原先住的位置离得很近,小区内步行十分钟能到。
这边是新开发的楼盘,设施到建筑都比较新。
三天前刚收到设计师给的图纸,后天才动工,目前还是毛坯。
宣芋逛了一圈,接着便走了。
参观时间很短,郁闻晏疑惑问:“不满意吗?”
“没有,比我想象中的大。”宣芋说,“你看房子的眼光比我好,刚才给我看的装修也好看。”
郁闻晏云里雾里:“我以为你有想法,随时可以和我说。”
“你看着来。”宣芋完全相信郁闻晏的审美-
周六杨致要补一节专业课,助教是宣芋,她早早便睡下。
郁闻晏坐在另外一边床看闲书,总觉得今天宣芋的行为奇怪,实在想不通,轻轻推她肩膀一下。
“嗯?”宣芋被叫醒,有几分不耐烦。
郁闻晏:“你不觉得写宁有些奇怪?”
提到妹妹,宣芋睁开眼:“哪奇怪了?”
“她不常回家。”今晚郁闻晏住在宣芋家,一直没听到陈写宁回家的动静。
宣芋:“她是医生,值班不是常事么?”
郁闻晏算过陈写宁的班次,觉得夜班也太多了,安排不合理。
“她毕竟是女生,虽然成绩好,但也会面临资源分配不合理的情况,想要把握住机会只能比别人付出更多,所以他们师门夜班摇人,几乎都是她去。”陈写宁的辛苦,宣芋都看在眼里。
这番话完全打消郁闻晏的疑虑。
“你还有问题吗?”宣芋的睡意淡许多,侧身看他。
郁闻晏看着宣芋,放下书,躺到她身边:“读博的事,想好了?”
宣芋说:“大概定了,如果出去会在那边找工作,不脱产读博最适合我。”
听到她说在外面工作学习,郁闻晏心忽然堵堵的,如果一切顺利,明年她就会出去,意味着他们要分开。
“几年?”
“三年制。”宣芋叹气,“又是三年的科研。”
“很快就过去了。”这句话郁闻晏更像说给自己听。
为宣芋好的事他都愿意去做,也就郁闷一小会儿,很快调节好。
宣芋盯着他俊颜看,发现他额前的头发长到眉眼,皮肤比前段时间白了些,风吹日晒下肤质变得有点糙,不像以前一看便知道他是养尊处优的少爷。
经历如神斧雕塑出和学生时代完全不一样的郁闻晏,脱去稚气,散发着成熟稳重的气息,也更练达老成。
“我们会分开三年,你也没意见?”宣芋问。
郁闻晏挪开视线:“分开三年,又不是分手。”
“也是。”宣芋说,“我还有些害怕和你说这个话题。”
郁闻晏蹙眉,郑重对她说:“阿芋,学习和事业规划是你个人的事,我的意见仅供参考,以你个人想法为主。而且,要从人生长度来看,三年真的很快,我们不缺这三年。”
宣芋心思开明许多:“好!不想了,还有一年才毕业。不如想想明天的露营。”
她才刚说完,天上闪过一道光,紧接着是巨大的雷声。
轰隆——
宣芋吓到,慌忙扑到郁闻晏怀里。
郁闻晏拍了拍她的背,起身去把家里的窗户全部关好。
“计划不会泡汤吧?”宣芋倒在床上,“好可惜。”
郁闻晏调好空调温度,对她说:“可能只是下一晚,天亮就会停了。”
宣芋也只能抱着好心态期待明天是个好天气。
郁闻晏睡下,又说:“雨天露营也不错,反正雨天我俩都能偷吃禁果。”
宣芋在被子下踢他一脚:“不是你先起的头?”
“嗯,是我。”郁闻晏黑掉灯,搂她入怀。
宣芋压住后背那双往上探寻的大掌,郁闻晏头压在她脖侧脉搏上,摸到后扣,轻笑说:“防我到这个地步。”
“不是……”宣芋想狡辩又给不出合理的说法,脸臊得更厉害。
郁闻晏两指一拢,胸口的束缚感消失。
她摇头:“别……”
拒绝无效。
扣子从下往上,一颗一颗被解开,她攥紧床单,克制胸膛里不安分的心跳。
“郁闻晏,停下。”宣芋用深呼吸缓解身上的热,做着最无用的抵抗。
郁闻晏解开最后一颗扣子,脱掉肩绳,拿掉最里面的小件,然后,他抬手开台灯,虽然是最微弱的亮度,紧密相贴的他们能将彼此看得清清楚楚。
“可以让我看看吗?”郁闻晏伏在她耳边说,鼻尖擦过她的鬓发,气息落向她。
“很丑的。”宣芋在镜子里看过这些刀口,愈合后果然增生了,和她原先的肌肤纹理融合不到一起。
郁闻晏没有强制拉开她的手,哄着说:“乖。”
宣芋松开拉着两边领口的手。
衣衫自然脱落,露出心口的浅疤,他好像怕长着老茧的手会弄疼她,用着最柔软的唇,轻轻吻过每一寸。
像是在舔舐灵魂上的刀伤,酥酥麻麻的电流,从头到脚窜过,一阵又一阵。
他看完伤口,捧起她的脸,目光流连:“不丑,特别好看。”
宣芋侧头,脸埋入黑色的长发里,试图躲避他的注视。
郁闻晏勾起她脖侧的湿发,夏季燥热,没一小会儿,她便出了汗。
“阿芋,在机场给你打电话时,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亲吻她的耳廓。
“嗯?”宣芋手放到他发尾后面,摸了摸长长的地方。
“想到以前被困给你打电话的心情。”
“宣芋会接吗?”
“你想我接吗?”宣芋也想知道他怎么想的,当时很恐怖吧,处在那样的境遇里。
“想。分手时你说我们也就是随意玩玩,我想说不是的,从一开始就是真心的。毕竟我都快死了,告个白不过分吧。”郁闻晏笑笑, “后来又不想了,我都快死了,告白是徒增烦恼,不接也挺好的。”
“可我想接到那通电话。”
“不怕我道德绑架要求你和我复合吗?”
“不会的。”宣芋知道他是不会轻易做承诺,更不会这样要求她。
郁闻晏轻笑,低身吻上她的唇。
……
宣芋是在客厅沙发上睡着的。
她嫌弃郁闻晏清理房间太慢,眼皮打架厉害,沉沉睡过去。
过度的运动导致生物钟准时的宣芋直到中午才醒来。
房门轻轻打开,郁闻晏进来,穿着休闲裤和黑色T恤,应该出过门。
“东西已经准备好了,等你下课我们就过去。”郁闻晏担心空调温度太低会着凉,拉过被子盖住她肩头。
他的眼睛往下扫过几下,留痕肌肤不止手术后会留疤,她身前的红痕深深浅浅叠一起,最浅的那道竟然是上周留下的,非常离谱,他不敢用太重的力气碰她。
“好困。”宣芋背身,不想看到他。
郁闻晏去到衣柜前给她拿衣服,放在床边:“买了寿司,你昨晚不是念叨着要吃?起来吧。”
宣芋躺平身子,刚睡醒脑子浑浊,忽然想到他们交往第一年的跨年夜。
一群人去海边放烟花,她看着红色的一束烟花,灵光一现,张口就说要吃苹果。
半夜十一点,回城需要半小时,哪有苹果,唐复淙还说她应该大胆一些,吃苹果派。
宣芋还真想吃了,嘟囔着苹果派也想吃。
深更半夜,人的脑子容易比肚子饿,宣芋也只是说说,看完烟花便回民宿睡觉,不再惦记吃苹果的事。
天蒙蒙亮时,她半梦中醒来,忽然发现睡在身旁的郁闻晏不见了,急着她赤脚出门找人。
看到他冒着雪走过崎岖小道,手里拎着两个袋子,是她想吃的苹果和苹果派,昨晚特地拜托家里的阿姨早起帮忙做的,一出炉,他便开车去取。
那会儿她已经不记得昨晚惦记吃苹果和苹果派的事,也没太强的欲望,她还是吃得一口不剩。
无意的话却被他特意放到心上,就觉得这是世界上吃过最好吃的苹果和苹果派。
今天也一样。
“我随口说的。”宣芋说。
郁闻晏没有表现出异样情绪:“想吃别的东西也可以,我逛超市时看到柜台有,想着你念着要吃随手买的。”
不仅不生气,还担心会给她造成心理压力,非常温和地给台阶下。
“我给你煮面条。”郁闻晏走出房间。
宣芋从床上坐起来,还陷在曾经的记忆里,表情看起来木木的。
她拿过衣服,又放下:“郁闻晏。”
走到门口的郁闻晏回身:“怎么了?”
“你的结婚申请交了?”
“嗯?”郁闻晏没反应过来。
宣芋拨开脑子里的团团迷雾,有了决断。
她仰头看向他,用着很淡然很稀松平常的语气说:
“我们周一去打证吧。”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