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林:“……”


    这套说辞他想了很久的。


    谢嘉林脱了鞋,盘腿坐在沙发上,一时间很憋屈,有种一个大炮打出去,结果是个哑弹的郁闷感。


    他苦思冥想了会儿,觉得还有救,他还有个底牌没使出来。


    “这次是真的。”谢嘉林冷静道:“马上要做财产拍卖了,现在能救我们家的办法只有一个。”


    谢鹤语漫不经心道:“什么?”


    谢嘉林:“联姻。”


    谢鹤语水杯递到了嘴边,又放下,怕自己会呛到,要是没忍住一口水喷过去,那就真有点不孝了。


    “我已经为你定下了一门婚事,没经过你的同意,是爸爸的错,这次就当谢家对不起你吧。”谢嘉林仰起脸,惆怅地望着天花板,语气中满是悲痛。


    喻闻蹲在二楼拐角,托着腮,听得津津有味。


    阿叔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儿,不知道谢老师会不会信,要是信了,不知道是什么鬼表情。


    啊,话说回来,什么时候轮到他出场啊。


    也不知道阿叔给他编的是什么角色。


    谢鹤语:“所以?”


    谢嘉林:“你未婚妻今日就在家里,是个美丽大方善良的好孩子,你们见一面吧,算是认识。”


    喻闻听得眉开眼笑,还未婚妻,这一时半会儿,阿叔上哪儿变个活人出来,编得着实有点过了……还美丽大方善良……


    不对。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不祥预感,下一秒,谢嘉林激情澎湃地道:“出现吧!美丽大方又善良的你!”


    喻闻:……


    谢嘉林对着二楼楼梯伸出手,摆出迎接的姿势,谢鹤语跟着望过去,十分钟过去了,楼梯口空荡荡的,空无一人。


    谢鹤语端着水杯,平静道:“阴亲?”


    没有人影,想必是鬼吧。


    喻闻表情空白,大脑死机中,实在不好意思出去,蹲在原地,颇有蹲到地老天荒,变成一只蘑菇精的架势。


    “出现吧!美丽大方善良的你!”谢嘉林又重复了一遍召唤咒语,依旧没能召唤出某条自闭小鱼。


    谢鹤语摩挲着玻璃杯壁,若有所思。他当然知道老父亲在开玩笑,家里人以前也喜欢拿找对象的事来调侃他,偶尔也会试图撮合他和某某,他很少放在心上,也没说过自己的性取向,因为那些玩笑都不过分,家里人闲得无聊,让让他们。


    但现在情况不同,他既然有了喜欢的人,还是得在这种事上摆正态度,以免日后造成什么误会。


    谢鹤语放下水杯,看向二楼,礼貌问道:“你好,贵姓?”


    “……”


    没人回答,不出所料,谢鹤语点点头,了然道:“那暂且略过称呼,失礼之处还望海涵。这场婚事恕我不能答应,问题出在我身上,我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并非良配。你会有自己的姻缘,抱歉。”


    嗯?


    谢嘉林


    和喻闻双双抬头,被这个爆炸性消息打了个措手不及。


    谢嘉林没料到自己随口乱编,还能诈出这个闷葫芦的心里话来,当即摸了摸锃亮的脑门,高兴道:“真的假的,谁啊?表白了吗?对方同意了吗?什么时候结婚?度蜜月去哪儿?”


    谢鹤语:“公司同事,没表白,太早表白会吓到他;他同意就能结婚;度蜜月看他喜欢。”


    喻闻没心情自闭了,他忍不住思索:公司同事?谢老师的公司不就是星光传媒,公司就二个艺人,他记得自己以前旁敲侧击过,谢老师对他应该没那意思,所以首先排除他自己;楚晗是原书受,书中貌似没有这条感情线,也排除;那就只剩下……


    喻闻感到晴天霹雳。


    谢老师喜欢席宿?!


    天呐!这简直是冤孽!


    哎,不对不对。喻闻又想起来,谢老师曾表示过自己是直男,让他放心,具体什么时候倒是记不清,但肯定表示过,否则他肯定不敢跟谢老师有肢体接触……


    那么,谢老师喜欢的是他的助理小周?或者是楚晗的助理?……总不至于是公司保洁阿姨吧!


    谢嘉林显然跟他一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早已把召唤未婚妻的事抛到脑后,追问道:“谁啊?我记得谢嘉茂公司人不多啊,是艺人吗?什么时候的事?你暗恋人家多久了?”


    谢鹤语靠着楼梯扶手,散漫低头,额发有些乱。


    “是艺人,姓喻。”


    他安静片刻,默默补充:


    “很久了。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特别喜欢。”


    一见钟情?见色起意?不知道,无所谓。他只知道他很喜欢,喜欢是不能沉默的,那种一见到就心如擂鼓的感受,比火焰还炽热,催促着他靠近、试探……


    有时候谢鹤语会感激自己强大的自制力,这至少能让他不会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说出必然会被拒绝的话,多亏这稳如泰山的理智,他才能在喻闻身边浑水摸鱼,没让对方察觉半分。


    但他不是一直如此运筹帷幄的。


    “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想跟他要联系方式,但没要到,你知道为什么吗?”谢鹤语稳重惯了,这种性情使他身边缺失了能倾诉的对象,有些话他从没对人说过,今日打开了话匣子,闷得久了,就想多说两句。


    “因为我忘了。”他瞥一眼目瞪口呆的谢嘉林,露出个有点羞涩的笑,蹭蹭鼻尖,仿佛自嘲似的说:“太紧张了,我把伞递给他,就什么都忘了。”


    在练舞室再见的时候,谢鹤语心想,行,谢嘉茂,你随便乱来,我永远给你兜底。


    谁说他小叔运气不好,这不是好得很嘛。


    谢鹤语点到为止,站直身,道:“还破产吗?”


    这冰山一角已经让谢嘉林完全说不出话来,愣愣地:“呃……”


    “实在要破产,我支持联姻。但换个对象如何?”


    谢鹤语走到谢嘉林身后,云淡风轻地推了老父亲一把。


    “我爸


    也是风韵犹存的。”


    “……”


    听了半天的喻闻终于在这句玩笑下回神,诈尸般一激灵,蓦地起身,感觉自己不能再听了,再听要出大事——


    可惜两腿不听使唤,蹲久了,腿麻,想站起来没成功,反而摔了个狼狈的屁股墩,不小心靠到身后的摆柜,把花瓶碰了下来。


    楼下两父子动作一顿,抬头看去,谢鹤语挑眉,望向谢嘉林,“你还真找了人配合啊?”


    他便提步上去了,刚刚那声动静有点大,怕是摔跤了,得看看。


    谢嘉林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还在苦苦思索,捋人物关系呢。


    姓喻……星光传媒姓喻的艺人……嘶……小喻也姓喻啊……


    喻闻狼狈地坐在满地碎瓷片之间。


    他小心地把瓷片拨开,尽量没伤到自己,然后龇牙咧嘴,扶着墙站起来,揉着自己可怜的臀部,悲愤想道:太抓马了!怎么听墙角也能听到自己头上!


    果然,人不能干坏事,如果他一开始不想着捉弄谢老师,就不会听到这段表白,不听到这段表白,他跟谢鹤语还能做好兄弟……


    不对,谢老师喜欢他,他们不能做兄弟。他们要绝交了……天啊,为什么要发生这样的事,如果他有罪,能不能让警察来惩罚他,而不是把谢老师从他身边带走……


    “……喻闻?”


    谢鹤语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喻闻浑身一僵,下意识否认,“你认错了,我是你未婚妻。”


    谢鹤语:“……”


    就几步的距离,哪能认错呢。谢鹤语走过去,把满地碎瓷踢开,“你摔跤了?”


    意识到躲不过,喻闻磨磨蹭蹭转过身来,低头望着鞋尖,睫毛一颤一颤的,死活不肯抬眼,脸蛋红得要滴血。


    谢鹤语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过什么,表情一怔,犹疑道:“你就是我爸说的……‘美丽大方善良’?你刚刚一直在……”


    “我没在!我没在!”喻闻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刚来!从窗外爬进来的!不瞒你说其实我是蜘蛛侠,每次出门都要拯救世界!不小心把你家花瓶打碎了,真是不好意思,回头再赔你,现在我还有任务——”


    说着他一溜烟小跑到窗口,推开窗就想往下跳。


    幸而谢鹤语反应得快,一把抱住他的腰,死死往后拖,罕见有点训斥意味,“这是二楼。”


    喻闻被他拦腰抱住,更是拘谨起来,两腿乱蹬,“别碰我别碰我,小心蜘蛛侠的毒液渗透到你身上……”


    谢鹤语:“……蜘蛛侠哪有毒液?”


    “蜘蛛都咬人的!”喻闻挣扎半天,没能挣脱,反而把自己累着了,吭哧吭哧喘了半天气,红着脸,哼哼唧唧地说:“我真没听到……谢老师,谢老师……”


    他谢老师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谢鹤语把他放下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们,能不能谈……”


    谈谈两个字还没说完,喻闻自动补全成了‘谈恋爱’,脸颊烧得慌


    ,一扭头又开始爬窗户。


    谢鹤语:“……喻闻!这是二楼,跳下去你会骨折的!”


    喻闻:“区区二楼,蜘蛛侠拿下!”


    -


    喻闻疯了。


    他非说自己是蜘蛛侠,要从二楼跳下去,谢鹤语好说歹说都劝不住,索性把人扛在肩上,动一下打一下屁股。


    在打屁股的威慑下,喻闻终于安静下来,挂在谢鹤语肩头,像条生无可恋的死鱼。


    谢鹤语扛着喻闻下楼,谢嘉林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好好的小喻,怎么就疯了呢。


    谢鹤语要送喻闻回家,谢嘉林没拦着,反正喻闻的宿舍离这里不远,今晚的事太多了,他自己也得消化消化。


    那个姓喻的艺人……


    眼瞅着两人要出门了,谢嘉林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我刚问谢嘉茂,公司姓喻的艺人好像只有喻闻,你喜欢的难道是……”


    “不是我!不是我!”谢鹤语还没说话,喻闻先激动了,就差没指天发誓,“小喻是蜘蛛侠,梦想是拯救世界,肯定不会谈恋爱的!”


    “……啊,哦。”虽然不明白拯救世界跟谈恋爱有什么关系,但谢嘉林还是很给面子道:“祝你早日成功,加油啊。”


    谢鹤语面不改色,实则心里默默地叹了好大一口气。


    他就知道会这样。


    路上,喻闻闷闷道:“谢老师,我不会跳楼了,能不能放我下来……”


    谢鹤语站定。


    喻闻脚刚沾地,一溜烟就跑了,完全没给谢鹤语说话的机会。


    谢鹤语只能站在原地目送他跑远,好半天,头疼地捏捏眉心。


    喻闻回到别墅,直接跑回房间,用被子把自己一层一层地卷起来,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过了会儿,楚晗来敲门。


    “请进。”喻闻瓮声瓮气地说。


    楚晗进了门,拉开他的被子,看见他通红的脸,吓了一跳,“我说呢,在楼下就看见你脸色不对,不会是发烧了吧?我去给你拿个体温枪。”


    喻闻不好意思说这是“被表白后遗症”,只能任由他拿来体温枪,测了好几个地方后,楚晗纳闷道:“体温正常啊……怎么脸这么红?”


    喻闻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眨巴眨巴,闷声道:“可能是天气太热了……”


    楚晗:“那你还把自己裹成蚕蛹?”


    喻闻不吭声了。


    楚晗看他没什么事儿,不打算管了,正要回屋去,喻闻出声道:“楚、楚晗,你跟封总,你们,你们……”


    支支吾吾,没个所以然,楚晗只能拉来条椅子,坐在床边,说:“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喻闻鼓起勇气,“封总跟你表白过吗?”


    楚晗的表情就好像说“你这是什么狗屁问题”,他道:“你问之前还是最近?”


    喻闻:“最近还有?”


    楚晗:“有,就半个月前,烦烦的,不过这半个月少


    了,我找到了对付他的诀窍。”


    喻闻:“……什么诀窍?”


    楚晗:“我装作发错了,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内容是:‘最近喜欢沉默寡言的男人,最好是钓系,太主动的男人没魅力’。他整整半个月都没有给我发过信息了。”


    喻闻:“……”


    封总连夜搜索:什么是钓系。


    喻闻说:“我记得你说,你还喜欢他的……既然喜欢,为什么拒绝他的示好?”


    楚晗瞪大眼睛:“这么简单的事,你竟然会搞不懂?我记得你很聪明啊,不会热坏脑子了吧?”


    还能为什么。


    “不在一起,当然是因为不合适啊。”


    他喜欢封承洲,封承洲也喜欢他,这没错;但封承洲年少气盛,心高气傲,不会爱人,他所给予的并非楚晗想要的,这是更重要的一件事。


    两人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耗到爱意殆尽,要么在爱意消失前,有一方把自己磨合成与对方适配的样子。


    他肯定不改啊!他又没做错,必然是封承洲改。


    大不了他换个人喜欢。


    喻闻听完,觉得很有道理,“合不合适,比喜不喜欢更重要……”


    他跟谢老师,就不合适。


    毕竟他是莫名其妙穿过来的,万一哪天再莫名其妙穿回去……被留下来的人怎么办呢。


    楚晗走后,喻闻望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他觉得得跟谢鹤语说清楚,两人不合适,但又不好说自己的来历,毕竟太玄乎了,比他宣称自己是蜘蛛侠还荒谬。


    该从何说起呢……


    不对啊。


    怎么就扯到合不合适了?


    他跟楚晗又不一样。


    他不喜欢谢老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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